秦桧是最早拿到那边报的,他知道了五国进攻大宋的消息,他看着边报,心如乱絮,忽地没了主意。他先坐下来,要两个美女轻轻地捶他的背,他的背上正长着一个红红的痈,他想,一定是那个唐逸给他下的毒,但那痈长得很慢,只是隐隐有些疼,叫来了太医,说是无事,敷了药,叫他静养。但秦桧这几天不能养,皇上有诏,下令画写秦桧真容,画下他的画像来,这一日要来他府上张挂,文武百官自然也得跟着,也做祝寿。秦桧今天真不愿意对皇上说知此事,这是他的大喜日子,让那边报给搅了,岂不是大大败兴?要是圣上一怒起来,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他先拿来地图,放在书房里,一一观看,看来成都府那里还可,左光远能支撑一阵子,一时也打不到成都,只是蒙古一部行进极速,占了三座城池,眼看要长驱直入了。再看那西辽一部,耶律重恩亲自带兵,攻下了兰州,再拿临洮,眼看逼近凤翔府,这一路真正堪忧。还有西夏一路兵,竟是跟在耶律重恩的右侧,边看边战,似与耶律重恩呼应。吐蕃兵在攻利州,巴州,似乎在躲着成都,如果他占了梓州,水路的优势便尽失了。
另在北边,金人也进攻了,他们先是夺下了庐州,再进兵合肥,此一路兵最是堪忧,带兵的是金人的五王子泽利。只说他有一万兵马,能吗?可能金人又在玩什么鬼花样,要他只有一万兵马,怎么能攻建康?
秦桧看着地图,四处狼烟,看来大宋情形不妙啊。他如何对圣上说?如是对圣上说,一定要拿出一个法子来,那样才好。
正在沉思,忽听得秦忠叫道:“丞相,丞相,圣上来了,圣上来了!”
秦桧三步并作两步,走出书房,来到了院内,赶至大门,远远看到圣驾已到,旌旄卤簿齐至,他拜在道左,口称万岁。高宗皇帝下车来,扶他手道:“今天你是风光人物,朕特来贺你。”扯着他的手进了院子,一看一排人都跪着接驾。高宗说道:“免礼了,你们都跟着秦桧借光,好好乐一乐吧。”
都进了院子,百官自在院内站立,听得司礼监念毕贺辞,秦桧答辞毕,便拿来那画像,只见秦桧的容貌栩栩如生,只是少些奸诈,多些和气与仁慈。秦熹接来画像,跪着拿至祖宗祠堂,在侧墙上挂好,再请把圣上书写的旌匾挂上,那上面写的是“忠心可表”。
待得一切都完毕,秦桧方才请皇帝去书房暂歇。
高宗皇帝说道:“就在你这里赐宴百官,不省了朕的酒饭钱吗?”说罢大笑,携秦桧手入书房去了。
高宗皇帝一入书房,便看到桌上的地图,笑道:“难道丞相在家里也操劳国事,不休息一下吗?”
秦桧笑笑,但与高宗皇帝说一些闲话,说到二圣,高宗皇帝更是伤心,说道:“朕与母后每一节日,都是以泪洗面,如此日子,真个难过。看来秦爱卿还得想想法子,太上皇在北国已老,已无作为,他们为什么不放他回来?”
秦桧说道:“大金如今也是风雨飘摇,老狼主已老,看来他也快不行了。只待新主出来,再决定如何做,那时我们一定要他们放回太上皇。”
高宗皇帝说道:“看我,你今天是大喜日子,我还与你商议国事,莫非不能明日再说吗?”
高宗皇帝乐道:“走吧,去喝酒去。”
秦桧看着高宗皇帝要走出了书房,他忽地叫道:“圣上,臣有事要说。”
高守皇帝回头看着秦桧,心道:是了,他从未对我说知他有什么心事,今天是他的喜日子,自会对我要求什么,朕只是答应他便是。他问道:“爱卿有什么事,直说无妨。”
秦桧说道:“圣上,你来看看这地图。”
高宗皇帝也怪,心道:今天为你画像张挂,是你的喜期,看什么地图?莫非你还有什么新花样?他走近桌案,秦桧说道:“圣上,昨日接到了边报,说是吐蕃兵发,夺我城池,今天再等边报,看来五国一齐攻大宋,这局面极是危难了。”
高宗一抖,吓得不轻,五国一齐攻大宋,是哪五国?
秦桧说道:“吐蕃攻我利州、巴州,西辽陷我兰州,金人夺我庐州,蒙古人夺我兴元,西夏兵与西辽在一起,五国齐攻,势不可挡啊。”
高宗跌坐在椅上,说道:“那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秦桧说道:“和议与金,是我战策,如今看来,防五国之攻,防不胜防啊。但好在我原有兵备,此一次可非是那一次靖康之日了。”
高宗说道:“秦爱卿,你说说怎么办?”
秦桧说道:“五路兵马,最可虑者就是金人,他逼我建康,离我最近,战将与金人多次交战,皆知金人狡诈,如今金人仍是五王子泽利再来,只是为什么只有一万兵马,我怎么也想不透啊。”
高宗皇帝看着地图,看一看便是心乱,说道:“秦爱卿,你说怎么办?”
秦桧说道:“着成都府左光远即去援达州,务必阻住敌兵,不使吐蕃人再进。这是第一路,如是阻得卓书进兵,他人不可虑。再着人马齐集建康,保住京都,不使金人再进。我想派大将军张俊最好。再着人去阻蒙古兵,可是……只是阻他,也不是最好办法。”
秦桧拈须自语道:“要杀了泽利,那是最好。”
高宗一叹,说道:“如何杀那个泽利?”
秦桧笑说道:“莫非圣上忘了那个安天大计了吗?”
高宗拍着头说道:“对啊,着那个唐逸来,把他们都杀了。”
秦桧说道:“几路兵来,最可怕者,就是金人。如今金人再犯大宋,实在有一点儿怪。几次和议,金人都是软弱,此时怎么会也犯大宋?必是其中有些原委,我想杀了泽利,使金人却步,便是止住一路。”
高宗说道:“上一次要杀那个唐逸,他会不会不来?”
秦桧说道:“着左光远派左明跟随,他不来便灭了他全家!”
秦桧叫人叫来秦熹,写下圣旨,着人急速八百里火急递与左光远,召唐逸速来京面圣。
秦桧说道:“写下诏来,就说,如是不来,满门抄斩!”
秦熹写毕,秦桧说道:“你从后门出,与刘公公去宫内盖印,然后再回来酒宴。”
秦熹走了,高宗再与秦桧商议一些派将应敌细节。
两人计议了半天,听得秦忠进来报说道:“院内的酒宴都是摆好,请圣上与丞相入席。”
高宗说道:“秦爱卿,真是难为你了,你今天本是好日子,却在这里看地图,绞尽脑汁,为了退这五路兵马,我看秦爱卿,朕有你,真个如刘玄德有了孔明啊。”
秦桧一揖道:“圣上过奖了,依臣看,这五路兵马不能撼动大宋分毫,只是得劳动大将了。”
高宗昂然道:“许多年不战,此次一战,必得保住脸面,要好好煞煞番邦威风!”
两人走出来,互看一眼,知道不必对众人说知此事,高宗皇帝端起酒杯,说道:“朕得秦爱卿,如刘玄德得孔明……”
众大臣心里暗哂,像秦桧这种人还拿他比做孔明,怕孔明在坟里也气得跳出来。
高宗再说道:“朕着妙手丹青写下丞相真容,要天下人记着秦卿,他为大宋立下许多功劳。”
众臣心道:你杀岳飞,是第一大功,只是来日如何评说,全不知道了。
高宗说道:“有此酒宴,也是乐事,着太史记下一笔,朕与众卿亲临,为秦相添寿。”
众人山呼万岁。
酒宴开始了,只有高宗皇帝与秦桧两人心不在焉,他们知道,大宋风雨飘摇的江山再复要经过考验,这一次能否安然渡过?
唐逸回到了成都,他对阎可怜说道当时如何杀了卓书,他对天而庆道:“这一次我替荷叶报了仇!”
阎可怜道:“公子,我看有些不妥。”
唐逸惊道:“有什么不妥?”
阎可怜道:“听说在利州那边,已是发现敌军,那是耶律重恩的军队。”
唐逸道:“那有什么?耶律重恩没死,他一定会发兵的。”但他忽地止声了,他看着阎可怜,脑袋里飞速地转着念头,如果卓书死了,他们不会立时发动进攻的,那么说,卓书没死?他怎么会不死?打了他两枚铁相思刺,他怎么会不死?
阎可怜说道:“公子,他必是没死,你没杀死他。”
唐逸立在那里,一腔快乐立时冰释。他想到,如是卓书没死,看来大军会攻入城池,屠杀城民,血流成河,那他的罪过岂不是大了?
他说道:“不行,我要再去。”
阎可怜说道:“不必了。”
正说着,忽听得有人报说:“成府尹大人来访!”
左光远带着左明,带着所有兵丁,围住了唐门,左光远说道:“唐逸接旨!”
唐逸出来跪接圣旨,听过了圣旨,也无一句话说,左光远说道:“圣旨还带来一份,给我的,你看看也无妨。”
唐逸看了一眼,原来是圣旨着左光远速令左明带着唐逸入京,救驾急切。如是不听着左光远便宜行事,灭亡唐门,诛其九族。
唐逸冷笑,说道:“秦桧总想杀我,皇上也想诛我九族,我唐逸的亲人看来天天头上悬着剑,要杀要砍,只是一句话。”
左光远看其愠怒,便笑道:“皇上看国事艰难,要借重公子,公子何必那么在意?只要勤旰王事,世事总有可为。”
唐逸说道:“走,我与左都监马上就走。”
他回头朝阎可怜道:“可怜,家事求你,我去京都。”
阎可怜道:“凡事大局为重,依我看,圣上要你去对付金人,恐怕在大宋眼里,还属金人最是可怕。”
唐逸带着须眉、侍剑二人,再带上几个唐门弟子,都携带暗器,一齐出发。
唐逸对唐连说道:“家里事,你要小心,如是左大人有差遣,照办无误。”
唐连答应,唐逸上马便走,须眉说道:“说走就走,这金狗怎么那么急?”
侍剑说道:“不是金狗急,是圣上急,他要急着杀那些进犯的敌帅,这一回怕公子得更去履险。”
须眉说道:“不怕,我们两人这一回不让公子一人去了,我们也去,要死一齐死,有什么了不起?”
左明说道:“你们公子是福将,他去哪里,那里怎么会死人?你看着好了,这一次唐公子一去,保金人有来无回。”
几人疾驰,赶奔建康。
金人上京,新主熙宗继位,他是合剌,对众臣说道:“朕有许多忧虑,怕泽利单兵出袭,会大大不利。莫如再派一支兵去,接应他,也免得他单兵出袭,会出大事。”
兀朱说道:“狼主,就让臣去,我去接应他。”
新狼主大喜,说道:“这样最好,四叔带兵十万,去接五叔,到时千万告诉他,不能轻举贸进,如是有隙,则夺城池。如是无隙,要他带兵归来。朕在这里日夜盼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兀朱说道:“狼主心意,臣也知道了,我告诉泽利,要他退兵便了。如是有大大便宜,兀朱不会占么?”
新主这一日替兀朱送行,说道:“四叔,当年四叔与父王等兄弟五人,一齐出征,那时祖父日夜难眠,我不大懂事,只是记着祖父在夜里时常出来看星星,我问过他,祖父为什么不睡?他说,儿子不在,便不睡。我如今也有祖父那心情,朕要四叔对五叔说,朕在上京,四叔五叔不在,联不睡。”
兀朱一听得新主说话,竟是知情知义,不由大是感动,他心道:原来狼主着他继位,看来是对了,他可能会是一个中兴君主,他跪拜道:“臣一定与泽利早早归来,免得圣上挂念。”
兀朱出发了,金主看着远去的大军,对众臣说道:“朕有一点儿预感,也许此次出兵,不会像太祖时那般辉煌,但如能得四叔五叔平安归来,朕无大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