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铁相思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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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痴心不改

高昌城外,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松林,松林叫勤王林,树林里有回鹘王三代的君王冢。

回鹘王的坟埋在此处,在坟前立一个小小的碑,上面写着:回鹘君主之墓。旁边不知道是谁搭下了一个守墓棚,但棚里无人。杨洛儿与齐骁两人踏了坟前走一圈儿,再复站在回鹘王坟前,杨洛儿蹲下,轻声说道:“我来看你来了。”

杨洛儿的眼眶湿润,她心道:原来我与索雅等五姐妹在一起,在宫内侍候这个孩子时,大家有多快乐?那时五个人都是女孩子,在宫内洗浴完了,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掩着自己的羞处,说道:“看看你。”“看看你。”

谁也不让谁看。忽地索雅说道:“我说一二,大家一齐看。”她叫道:“一、二!”大家都匆匆放开手,像是做了坏事被人抓住一样,身子一扭,竟是拿屁股对着别人。

一会儿,大家再哈哈大笑,说道:“不看了,不看了。”说不看时眼神还偷偷地瞄着别人,看别人的身材比不比自己更好。她们是回鹘王一年一选的美女,今年选中的美女都做了王子妃。有人惊讶王子那么小,只有七岁,怎么就有了五个王子妃?但只有王后简瑛知道,王子自三五岁时就离不开女人。当她们拥着王子时,王子小孩子的眼珠黑黑的,咕碌碌地盯着她们。索雅说道:“大眼珠子像贼。”

那王子听到了,大声说道:“我是回鹘王子,我不是贼。”杨洛儿忽地想到要取笑他,说道:“我们都比你大,你要我们做什么?”

王子低声说道:“我要摸你们的奶,不摸奶,我睡不好觉。”第一夜是索雅,那时她们是轮流着陪王子睡的。她第二天问索雅:“他怎么……摸你?”索雅脸通红,说:“你自己今晚就知道了。”说罢她就兔子一般快地跑了。到了晚上,她焦急万分,觉得她的两乳今天特别痒,也特别胀,她对自己说道:“我有病了,我有病了。我真的有病了,我……”她想去对王子说,但一想他才只有七岁,懂得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去了。到了王子的睡宫里,看到他正圆睁着两眼看着走近来的杨洛儿,她捂着自己的胸,说道:“我……来了。”

王子不动声色,说:“我看到了,你捂着那儿做什么?”

扬洛儿噗哧一笑,他才是一个孩子,能怎么样?又不是给那个回鹘王摸,这是两回事儿啊。王子说道:“你过来,躺下。”杨洛儿反不如他熟络,便依他言,过来躺下。王子说道:“你不能总想着我要摸你,你得和我说话。”

扬洛儿能说什么呢?她想起来,她是被选中了做焉耆城的美女,往年时,一旦选中了你做焉耆城的美女,立时便会身价百倍,第二天便有无数有钱有势的男人来娶你。今年却不一样了,一当把杨洛儿选中,使有人拿车子来接,说是回鹘王要召见,连洛儿也隐隐觉得不安,以为人猜的是真,要把她嫁与回鹘王做妃子。一看到索雅四人,她更是知道非是如此不可,谁可以将五城的美女都召到宫里来,不是回鹘王会是谁?到了宫内,才知道是王后来选,把她们都给了回鹘王子做妃。王后说道:“我儿子是个天生奇才,他自小便拿捏着我的乳不放。后来吃了奶娘的奶,对她的乳更是抓住不放。再就不能放了,一没有了抓捏,便睡不着,只哭。你们五人便成了他的王妃了,他要你们做什么,你做好了。”王后的威严令她们害怕,但看回鹘王那猴急样子,便知道他是一个渔色的馋鬼。王后盯住了回鹘王,说道:“见过你们的父王,从今日起,再见到回鹘王,便要口称父王,立时跪拜。”

五个人拜了“父王”,“父王”咧咧嘴,显是不怎么高兴。但王后的话,她们五人都明白,她们只是孩子的“妃子”,与那个老馋鬼无关。后来果然回鹘主不来偷腥,他也知道这五个女人是他儿子摸过奶的,他做事过份,便出笑话了。

那一夜,杨洛儿躺在床上,看着小王子,他自语道:“这一个的奶好看。”说着来摸,说道:“我要睡觉,我要睡觉。”说罢手捏着杨洛儿的乳,便睡着了。

要说杨洛儿的见识,也不算少,但真的像回鹘王子这般的还是头一个见过。孩子的手不像是孩子的了,它最早熟,在摸时充满了一种原始的情味儿,只是那个七岁的孩子不自知就是了。杨洛儿心道:怪不得索雅那样子,像是偷了腥便丢了魂一般,原来这孩子,这孩子,咳……

杨洛儿是一个青春女儿,她闲时总偷偷地看自己的乳,她看得出,那小小的尖尖的圆圆的东西是她身上最动人处。她时常对着那镜子看,有时丢给镜子里的自己一个鬼脸,每当这时,脸就蓦地红了,心也跳得咚咚响。

王子就摸了她两年。两年的辰光,她成熟了,竟成了一个知晓情事的少女,她再与人交接,便总是想着王子的那抚摸。

她在睡梦里就总梦到她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女人,提着她的口袋奶叫回鹘王摸……

纸灰飞扬,杨洛儿跪在地上,嘤嘤地哭,她哭道:“你死了,你为什么要死?你只是一个孩子,十岁的孩子,做什么回鹘王?”

她是回鹘王的妃子,但她只是与孩子在一起,他总是对她那么笑,笑得贼忒忒的,她问他为什么笑,他说不告诉你。有一天得意了,悄悄告诉她,她们五个人的奶都不一样,索雅的奶白,圆大。布那儿、雪花……她忽地吼一声:“别说了!”当时吓得那孩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慢慢泪水就流出来了,但他没哭出声,如果他哭出声来,便有人来质问杨洛儿了,他呜呜地哭着,不敢出声地哭,哭得很伤心。他不明白杨洛儿为什么要喝喊他?是他说错了什么?本来就是,她们每一个人都不一样啊。

杨洛儿对他说:“你是王子,我们是你的人,你对我们怎么样,都没什么。但你不能把你的女人的每一样对别人说,你的东西,你怎么能告诉别人呢?”

小王子说道:“我的东西,人家都知道的,告诉他们有什么关系?”

杨洛儿那时对他说:“女人是很神气的,每一个都只有一个秘密,她们藏着这个秘密,只有她们的丈夫才知道。”

小王子拍手道:“我是你们的丈夫,我知道你们每个女人的秘密。”

杨洛儿当时恨不能拿拳头对着他的头一砸,当场把他砸昏。她一比划,便被小王子从墙镜上看到,问道:“你想打我?”

杨洛儿转成笑脸,拳也变成了手,在他的头上拂一拂:“哪能,我只是想帮一帮你。”

想到此处,杨洛儿的泪水更流。小王子是天生情种,他长大了,必不会待她们更薄,她们那时岂不是还算有福?但她想错了,她们五个人再也不能在回鹘王子那里呆住,先是没人去成都府,王后派她与索雅出去,在成都府,她们都看到了真正的男人。

在成都府,她们都不同于那些真正的女儿家,她们敢做,敢于拿自己的身体作赌,去赌那粮食。一开始她与索雅尽量避免与那些人相交,但后来不行了,她们都用自己的身体去赌那粮。

当杨洛儿与男人相遇时,她心里很坦然,她想着,王子需要一个极神圣的地方,那是美妙无比的双乳,是王子渴欲时用的。

听说悄声儿死了,雪花也死了。本来她们不叫悄声儿,也不叫雪花。两个人的名字都是她与索雅给起的。悄声儿说话声音极低,她说几句,你再追问一句,她也轻声说一句,你还是什么也没听到。一天索雅说道:“悄声儿……”不待她一句话说完,悄声儿忽地轻声道:“我说话声音大吗?”一时把四个人逗得前仰后合,索雅说道:“你说话声音像是鼠,我什么都听不见。”雪花是个很弱小的女孩子,她是五人里惟一到过北国的人,她说道:“那里飘雪花,雪花不像我们这里下雪,你根本看不到雪花是什么样子的,你也没有法子拿一片片雪花来比。我在那里时天天盼下雪,下雪时我就抓雪花,拿在手背上,快停在手背上,一片片看。我猜怎么样?好啊,一片一样儿,一片一样儿,你手再巧,也剪不出那样子来……”

听说她们都死了,布那儿也死了,杨洛儿对布那儿没很深的印象。在她们五个人里,只有布那儿是最少言语的,她只是听,笑看着她们笑。她们问她:“王子摸你的奶,他说什么?”布那儿说道:“不说。”

四人咯咯笑,问她:“是他不说,还是你不说?”

布那儿仍是瞪着长长睫毛的大眼,说道:“不说。”

索雅噗哧一乐,说道:“不说,不说。”几个都咯咯笑了。

一旦失去,方才知道曾经拥有过。她们拥有过的美好时光,竟是那个不谙世事的王子带来的。

齐骁不料得她会如此悲痛,心道:是了,她是那个孩子的女人,勿宁说是那孩子的母亲,她对那孩子有一种天生的母性,是她不知觉罢了。

正在祭奠,忽听得有人叫,原来是来了一群人,那是夷离尺与索雅来祭坟。

对面看着,杨洛儿不语。她本来想对索雅说:“是你叫我走的,你叫我嫁与一个男人的,我谢谢你。”但她说不出,只是泪眼模糊。夷离尺更是激动,看到了杨洛儿,她悲泪长垂,想不到一个孩子居然也有人想着他,以为是回鹘民众来祭回鹘王,不料竟是杨洛儿。

杨洛儿忽地吼道:“你们为什么要投降卓书?是他杀了我们大王的,你们死也不能降他!”

索雅说道:“我们不得不做。他是一个魔鬼,我们不是神仙。”

杨洛儿说道:“死有什么可怕?像布那儿,像雪花,像悄声儿。悄声儿那么怕事,她也死得从容。你们为什么不能死?你们去侍候那个卓书了,对不对?”

她疯狂地扯住了索雅的衣襟,扯得索雅一趔趄一趔趄的。

夷离尺看着杨洛儿,忽地心里升起了一股温情,像杨洛儿这般对回鹘衷情不改的人,应是大有人在。她何必灰心,只要有机会,再复回鹘,替儿子报仇,当不是难事。

杨洛儿扯着索雅到了坟前,说道:“你对着他说,他虽说只是一个孩子,但我们是他的妃子,你对着他说啊,你说啊……”

未等索雅吐声,杨洛儿便哭了,她哭倒在坟前。

待得她再醒时,看到索雅的眼光,她是温柔的,看着洛儿,说道:“洛儿,我只比你大一天,也是你姐姐呢。”

杨洛儿哭得不成声儿,她说道:“什么……狗屁姐姐,软骨头!”

索雅看天,虽说抱着洛儿,但不看她,只是看天:“我嫁与了回鹘王,做了他的妃子,我再嫁与了黑汗王,也做了他的妃子。布那儿没死,她也在黑汗王那里。是那个须跋劫我们去的,要我们嫁与那个黑汗王,不然就处死我们。我不甘心,布那儿疯了,我恨,我好恨……”

索雅咬牙,她的嘴角流血了。谁知道志士的苦衷呢,当你刺敌的时候,献出的是你的一腔热血,但你那时死了,与敌同归于尽。当你未做大事时,所有的一切都是耻辱。索雅不说话了,她看着天。

夷离尺也是冷漠,她看着洛儿,心道:她未必会同我们一道,她如今有丈夫了,她会同她的丈夫生活在一起。她冷冷道:“洛儿,你走吧,你嫁了人,你不必再同我们在一起,我们只能死。”

洛儿看看齐骁,齐骁低下了头,他不敢说话,他不敢说他要同洛儿一齐为回鹘王报仇。

把洛儿轻轻放在地上,索雅说道:“我是回鹘王的妃子,她是回鹘王的太后,我们两人一齐侍候那个吐蕃王卓书,我们知道他是敌人,我们等着,等他哪一天疏忽了,我们便刺死了他。太后已经刺他一次不遂了。”

夷离尺挽起了袖口,在她的臂上,深深地割了一刀,那疤痕是横切的,分外醒目。夷离尺说道:“我刺他一次不成,他也不当我回事,放过我,再奸污我。我便割自己一刀。我割自己不是因为我恨,而是告诫我自己,不能一错再错。”

爱使人疯狂,恨也使人疯狂。齐骁看着她们,忽地觉得,他有什么地方不对了。他离开了家,离开了哥哥,他想念哥哥。听说唐门在威胁那几家,他们会不会害了哥哥?

看他样子有些失魂落魄,洛儿抱住他,说道:“齐公子,你走吧,你回家去吧。”

齐骁答道:“对,我要回家。”

三人反是愣了,觉得他说得太过突然。

齐骁笑,说道:“看到了你们的心志,我突然知道了我该做什么。你们也知道,蜀中唐门在害我哥哥他们,要害了他的性命,我岂不是会一生后悔?再说我也看出了洛儿的心事,她要帮你们,我就让她留在你们身边,如果我们还有命,会再相见的。”

洛儿抱着他,突然说:“哦,齐郎,齐郎!”她哭了,她真的离不开齐骁。

夷离尺说道:“洛儿,你不必留下,我们两人足够了。我们做不到,添你一个,也是白添。”

洛儿看着素雅,说道:“姐姐,你说什么?”

索雅看着她,忽地说道:“回鹘不灭,重在人心。我看洛儿就留下,将来有幸,会与齐公子重逢的。”

齐骁也流泪,说道:“我对哥哥的心思,不甚看重,留下一封信便走,不是大丈夫所为。我要回去,与哥哥共对唐门,就是他们毒死我,我也心甘情愿。”

三个人送走齐骁,一天间,齐骁忽地长大了,他的脸上带着笑容。他不愿意让洛儿看到他的失意和惆怅,他只是笑,说着笑话。索雅看着他,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说道:“索雅是你姐姐。”

夷离尺只笑,虽说她长她们几岁,但她毕竟是太后,算是她们的母亲了。她看着齐骁,说道:“一路保重!”

齐骁去了,只留下了三个人,她们三个坐在碑旁,洛儿抚摸着碑,她那动作是一种习惯,当年回鹘王是小孩子时,就抚摸她,她也总是摸那孩子,此时像摸孩子一般摸着那碑。索雅与夷离尺也不怪,她问道:“卓书在哪里?”

“他回吐蕃去了,说是金人三王子答罕到吐蕃晤他。”

洛儿道:“此事我知道,那是答罕的好意,调他回去,让我能上坟的。”当下把遇到答罕的事儿告诉了两人。

索雅叹道:“答罕真个是有情人,他千里去看痴娘儿,也算是痴人一个,两人痴到一起去了,岂不快哉?”

洛儿说道:“我与索雅两人齐出手,再加上太后的算计,该能杀了那个卓书。”

索雅道:“我们不是卓书的对手,他的武功很难捉摸,他肯让太后与我在他身旁,定是他的武功过人,不怕我们算计他。”

洛儿想想道:“我怎么能见到卓书,让他不疑?”

索雅道:“你直接来找我们好了,我们说你是找他报仇的,他必是自大,会留下你的。”

洛儿想想,说道:“不错,可卓书那人狡黠,我们未必算计得过他。”

夷离尺叹道:“天算不如人算,也许苍天有眼,让我们得报大仇。”

三个女人再也不说话了,她们跪下来,对着那坟叩头。

夷离尺只叩一下,便不再叩了,她轻声说道:“我儿,你的妃子索雅与洛儿来了,她们发誓,要替你报仇!你在九泉之下,也该安息了!”

一时三个女人共同立誓,要为回鹘王报仇,替他雪耻。

夷离尺再说道:“洛儿,你有所不知,回鹘王是死在卓书手里的,也是死在耶律重恩手里的。”当下把耶律重恩所做所为细说一遍。

洛儿说道:“耶律重恩也是仇人,当杀了他。不如我先去找他,刺死他,再图报大仇!”

索雅看着夷离尺,怕她再念旧情。夷离尺说道:“索雅,你不必看我,他在我心里早就是一个死人了。只是我记着卓书的大仇,不能去找他,洛儿,你要去便去,自是珍重!”

洛儿一揖,说道:“好,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