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夜深。
莫奴生搂着嫣红,根恨的恨意全都发泄在这个女人身上,他狠狠地作践这女人,让她痛苦,让她难受,让她受黑汗蛮人的蹂躏。嫣红毫不羞怯,她叫起来,叫得外面的牢卒都听不下去,牢房内有人高声尖叫:“来一个,送一个给大爷!大爷也要快活!”
再有人叫道:“我受不了啦,乖乖,你也来救救我!”
莫奴生仿佛看到了黑汗国的两大湖泊,湖水湛湛蓝的,在湖的中心,是女人的柔情,他与嫣红的汗水流在一起了,像是伊塞克湖与阿拉湖,心跳得像咚咚响着的手鼓,他的身体直挺如山,像阿拉山的的山隘一般,挺直兀立,刚直不屈。嫣红早就忘了这里是牢房,她尖声叫着,叫得牢里的犯人忽地沉静下来。像是湖水在急雨的敲击下急地沉静,所有的男人都蜷缩在牢房的一角,咬他们的手指,有的发疯一般扯着自己的衣角,扯着头发,更有的掩住了耳朵,好不再听嫣红的叫声,但那叫声无孔不入,一直响到了他们的心底。
这个黑汗蛮入太能干了,再不就是那个骚货太浪了,她故意发出那么大的声响来,惹得男人流水啊,流口水。
答罕坐在痴情儿的眼前,他说:“要不要我给小姐来一盏茶!”
痴情儿一笑,浅浅的酒窝窝儿一现,说道:“谢了。”
答罕说道:“我听说姑娘写了一个字给令尊,不知姑娘为什么要上青楼?”
痴情儿笑笑,不语。
答罕一叹,说道:“也是,姑娘最好的去处,莫过这里了。”
痴情儿怪怪地看他一眼,他知道倩倩的心么?他知道为什么倩倩做了痴情儿?痴情儿痴情在哪里,他怎么知道?
答罕说道:“表面上看,是六国争粮,实际上是六国在这里争蜀,如果让回鹘等国得了蜀地,对我大金更是有利。所以我来时,父王瞩我一句话:“谁拿走蜀中都行,只是别剩下。‘”
痴情儿一震,她再看答罕。答罕说道;“回鹘是缺粮,这一次我看只有回鹘与黑汗是真缺粮,他们要的是粮食。可吐蕃便不是了,他们要的是蜀中这一肥地,想乘着大宋危难,夺这一块肥地。”
痴情儿笑笑,说道:“公子说笑了,据痴儿所知,天下只有一个金国有灭别人国家的本事,灭了辽,还想灭大宋。你当大宋是辽国么?真的那么容易灭?”
答罕双目炯焖,看着痴情儿,说道:“莫非姑娘以为大宋能抗得住金兵么?”
痴情儿忘了她的装病,她昂然挺身道:“金国能怎么样?前有黄河,后有长江,武有宗泽张所刘豫韩世忠,文有李纲张若水张浚,大宋天下,哪里像辽国那么易破?”
答罕不语,他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前。巴蜀的天夜是美的,美伦美奂的一轮明月,在天上挂着,像是与人也特别近。痴情儿看他神色异常,不由得低下声去,轻声说道:“答罕公子,我……说错了吗?”
答罕不语,他忽地转头来,限里满是泪水,说道:“姑娘,我不能对你说……”
痴情儿忽地心跳加速,跳得急,她急叫道:“你说,你说,急死我了!”
答罕低声说:“我刚接到传讯,汴京破了,徽宗钦宗两皇被金兵劫去,一直劫到了金国,所有宋国的皇宫内藏全都运到了金国。”
痴情儿扑通一声倒在床上,她的双眼瞪着棚顶,哺啸道:“真的完了,真的完了,大宋朝完了吗?”
她的脸色苍白,答罕心碎了,他此时忘了他是一个金人,他想去扶痴情儿,但痴情儿叫道:*你休碰我,你休碰我,毒蛇!
你是毒蛇!”
痴情儿在哭,她想得很简单,她不能给父母添烦,她不能像大姐姐一样,房里住一个怪物,那个莫奴生看样子像一个鬼,鼻子高高的,头发那么长,戴一顶小帽子,像是夷狄的怪物。但躲到哪里去呢?她先是躲在房里,关好门,再是躲到了书房,最后才想起来,她只有躲到青楼来,才是最好的地方。
爹娘会牵挂她,但她不会出什么意外。
可这有什么用呢?国破家仍在,长使泪满襟。
答罕说道“大宋不会亡。我是从师学大宋学问的,我记得那些侵来中原的外人的历史,我听得师父哈迷蚩说过,大宋最可怕的不是人,而是那些书籍,你永远也猜不透那些书籍会造出一些什么祥的人来,今天有一个孔子,明天有一个孟子,后来还有一个秦始皇。我师傅说过,秦始皇最有本事,他想烧了所有的书,把能搜到的书都烧光了,以为从今天下再也没有诸子百家的书了,可最后还是有,每一家的书都不少,他枉费了心思……”
痴情儿满面是泪,她清秀的脸庞从来不曾载愁,今天一哭,伤心欲碎,使人心疼。
答罕说道:“我在金国,也是一个弱人,人人都能贾勇而斗,个个都是勇士猛将,只有我在父王的眼里什么都不是,我不愿意侵入大宋,我想入大宋,想哪一天会像我的师父哈迷蚩一样,也考他一考,不信我考不上进士?我要考一个进士,做一个大金国唯一考入大宋朝的进士,给人看看我也很有本事!”
他的眼睛黯淡下去,他说:“我没用,他们看我没用,才派我来蜀中,要我阻那粮入大宋,让那粮落入哪一国的手里也好,只是别留给大宋。怕我没用,父王派了元帅乌里布来陪我,一齐来做此事。”
痴情儿的眼睛不看他,怕看他。明明是一个金人,占了大宋的国,侵了大宋的地,夺了大宋的人和一切,她为什么对他恨不起来?
答罕说道:“姑娘歇息吧,我要走了,我要给父王上一道奏章,劝他立一个大宋赵姓皇帝,金人在中原是站不住的,可惜我父王与王兄不会像我一般看。”
答罕对着痴情儿施礼,说道:“姑娘,多谢你听我说话,我走了。”
答罕走了,他悄悄走下了楼,也不给老钨说一声,只是悄悄带着他的人走了,给痴情儿留下了一夜的泪水与仇恨。
唐思思在鼾睡,她手托香腮,在沉睡。
很少有人会这么睡,只有在香艳的画里,才有美女这么睡。
有声音,咚咚几声响,像泉水,轻而细。唐思思忽地醒了,她闪着长睫毛,看到了眼前的人,他是一身白衣的耶律重恩。
是他点着了灯,是他夜深进了女孩儿的香闺?
唐思思恨声道:“你们这些臭男人是不是都要随便进人家女孩子的房里?”
耶律重恩笑笑,说道:“我不能夜深敲门,这一次有些例外,下不为例。”
唐思思也没了睡意,说道:“好了,好了,有什么事,你说好了。”
耶律重恩说道:“我有事要告诉你,救你自己,也救你一家。你穿好衣服,我再来与你说。”
他转身要走,唐思思轻叫道:“好了,好了,你自转过身去,我穿衣服就是。”
很短的时间,很长的瞬念,转过无数的念头。眼前闪过无数的画面,耳朵只听得细碎的声响,再听得唐思思说道:“好了。”
回头来,她已经坐在床上,连鞋子也穿好了。
耶律重恩说道;“思思小姐,有一事……”
唐思思兴冲冲打断他:“你看我的反客为主计策好不好?”
耶律重恩重重地叹一口气,说道:“昨天看来,还是完美无缺,到了今夜,便不那么妙了。”
唐思思满脸愠色,叫道:“你说什么,再说说我听!”
耶律重恩看她既嗔且怪的神色,不由心内一动,他恨自己道:“耶律公子啊,国已亡,家已灭,哪里来的美人沐恩,哪里来的美色拥怀?他振作一下,说道:“我刚刚接到消息,大金国已灭了大宋,大宋的京都汴梁落入金兵手中,连你们的二帝也落入人手。”
唐思思瞪圆了眼睛,说道:“你骗我?”
她想说:你们辽国落入金国手中,你们的天祚帝也没了,是不是拿这个来冤我?忽地抬头,看着耶律重恩那深深的目光,她的心受到了强烈的震撼,她失神了。
真的是这样?
耶律重恩说道:“六国争粮,有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看只有回鹘、黑汗真个缺粮。不若你劝你父亲,就答应黑汗与回鹘,让他们两家相争。”
唐思思说道:“已是说好了,在月余交粮,至于交谁,不是要台上见高低么?”
耶律重恩失声而笑,只是苦笑:“原来如此,那是大宋还在,如今连大宋的二帝也被劫,你们怎么能保得住粮食?要我说得不错,答罕与乌里布一定会夺粮的,他们不光是会夺粮,他们会劝说各国一齐来攻蜀中,即或蜀中不被夺占,也使大宋的后方诸将不敢再图金国,他们会安稳享用所劫的大宋金银了。”
唐思思头大了,她仰头看着耶律重恩,忽地说道:“这么说,我也像你一样,也是一个没有国家的入了?”
她哀声说出,泪水便要夺眶而出,但她忍着,不能让这个男人看到她的泪水。
耶律重恩本来想去安慰她,但刚想去抚摸她的头,但忽地看到她刚强的眼色,便忍住了,说道:“大宋不像是辽,有那么悠久的历史,谁灭得了它?只是要受一阵子罪罢了。”
夜鼓三更,两人嘿然对坐,都是失国之人,一腔愁肠,再复说甚?
忽地唐思思说道:“耶律公子,愿意不愿意喝酒?”
耶律重恩正苦于无话可说,他本以为会看到唐思思满面愁容,可唐思思强刚不屈,那神态像是镌影深深印在他脑海中了。他笑笑道:“为什么不喝?只是我从来木曾想过,一个女孩子的闺楼里会有酒喝。”
唐思思拿出来一坛酒,说道:“我总是输偷放一坛酒在屋内,有时会喝上几口。”
耶律重恩问道;“什么时候?”
唐思思噗哧一笑,说道:“闷时,乐时,闲时,无聊时,都喝。”
耶律重恩笑吐一下舌头:“那你岂不是成了酒鬼?”
唐思思一笑,旋即说道:“如今是苦时,却也正好喝酒。”
酒下肚内,正是愁肠更添愁。
唐思思哭了,泪水落在酒杯内,一滴滴,落得很慢。
索雅听得门响,她抬起了头,她不愿意惊动正在熟睡的卓书,她昨晚与卓书一齐喝酒,两人订好了,把唐六爷的那七十万石粮分了,她得了四十万石,卓书得三十万石。她与卓书想好了对付所有人的计策,卓书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每逢难处,卓书总有法儿。
索雅慢慢起来,轻声问道:“是谁?”
是随她来的美人杨洛儿,她悄声道:“大宋完了,汴京失守,皇上与太上皇都落入了金人手里。”
索雅的手一抖,衣服也落在地上。
她失神了一会儿,回头看,卓书正在不紧不慢地穿衣服。
他穿衣服的动作像是天坍下来也不惊慌。
杨洛儿失神地看着卓书,卓书有一副很好的身材,看去很迷人。
杨洛儿也是一个愿意偷腥的妖精。
卓书说道:“昨夜的算计,如今又要重做。”
索雅已是对他很信,问道:“你说,要怎么做?”
卓书说道:“吐蕃与回鹘不算是大国,如今要图大宋,也是趁乱方好,粮食如今反是不那么重要,我们必得与那金国人一晤,看他们怎么打算,再作道理。”
索雅笑笑,说道:“卓书公子,依我看,这正是好时机,我们便抢那粮食,成都府也不敢怎么样我们,如是他们敢有动作,我们两国便发兵来攻。”
卓书说道:“西夏一向野心极大,这一次他缺粮,一心图粮,也有麻烦。金国势大,虽说一时图不到我们两国,我们也不能小觑他。不如明日索雅姑娘与他一会,看那答罕公子怎么说,我们再作商量。”
索雅U他道:“那么说,都是我出头,卓书公子就不出头了吗?”
卓书拍拍她的肩,那一拍满是色欲:“索雅姑娘出头,红顶天才会买帐。要是我出头,那家伙对我不吹须子瞪眼才怪呢。”
索雅的眼前忽地闪出了红顶天那年青英俊的面容,她的心扑扑乱跳,说道:“他才没有胡子哩。”
卓书看着她,忽地正色道:“索雅姑娘,我要你办的是正事,虽说我吐蕃不缺粮食,但粮食不咬人,我也愿意再要。你去与他一会,切记小心,莫再轻易应人。”
索雅笑笑,说道:“哪里,我只是一探他,西夏算什么,我要图他,还来不及呢。”
红顶天此时也未睡,他坐在桌前看书,看他看书的神色,分明是一个倜傥英俊的俏公子。忽地有人笑声:“红公子这神气,让人看了心折,若我是女人,非缠住红公子不可。”
红顶天一惊抬头,看到来了乌里布,他大马金刀地坐下,对红顶天说道:“有一个大消息,送与公子当见面礼。”
红顶天说道:“不知道乌元帅要送我什么?”
乌里布看红顶天的样子,心里仰慕,一揖说道:“我金国攻破了宋都汴梁,如今大宋已全归我金国了。”
红顶天一听,身子一震,他不由得站起来,看着乌里布,看他那冷酷的脸上有一丝笑意,知道此事一定是真了。他沉吟一下,说道:“钦宗与徽宗皇帝在哪里?”
乌里布说道:“他们落入我老狼主的手中,我看他们要去金国过日子了。”
红顶天淡淡道:“元师听了此消息,是不是乐得不能入睡,才来找我?”
乌里布说道:“是啊,我来找你,就是想与你说说,西夏如能乘隙进攻蜀中,蜀中不是西夏的了么?我把蜀中送与公子,算是一个大礼。”
红顶天看看乌里布,他狂妄的脸上有一丝残忍,他是金人的勇士,金人怕都像是他这样子吧,一旦真的攻破了宋都,怕是会成一片焦土。红预天再是英武,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乌里布说道:“如果西夏能攻蜀中,我便拿出一些钱粮来,助你。”
红顶天笑笑,说道:“元帅不是说要夺下这蜀中的粮食助我吧?”乌里布雀跃道:“怎么不是?”
红顶天笑笑,说道:“如果我说得不错,这七十万石粮食如今谁也难拿了。”
乌里布惊异地看他,红顶天为什么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