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双儿也长大了。小双儿有多大,大双儿也有多大。
大双儿每天静静地坐着,凝思,有时看山,有时看云,有时看人。
大双儿很少笑。有时她也笑,这是她与海大少在一起时。
海大少笑,因为大双儿笑他才笑。
海大少一笑,就没有了那不在乎的懒散神情。
海大少很忙,大双儿就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看山,看人,看云。
她在屋子里呆不住,就出去走动。她乐意在庄后那一片活人冢前玩,但海大少告诉她,如果她去那里,他就要把她锁在地牢里,不放她出来。
她不敢去,只是远远地望着。
活人冢那里长满了秋日的衰草。
她只好在庄前闲走。她站在一棵树前,不能走动了。她木立在那里,从身后激出一股逼人的杀气。
她不能动,一动后背上便是十数个窟窿。
剑尖直指她脊背,一股寒意直沁肺腑。
“别动!”
她不动。
“好,看来他是把那一点儿本事都教给你了。”
大双儿不讲话,她知道这个人是谁。
她缓缓地转过身来,逼视那个人。
这也是个女人,是个素衣持剑的女人。这女人很美。
她吼:“你别那么看我。我不愿意看你,你那稳稳当当的样子,让我下不了手杀你,我恨你,我就想杀了你……”
大双儿不讲话,只是看着她的剑尖。
那人突然收剑,风一般转身走了。只留下了大双儿。
这是一个星眸含怨、愁眉微蹙的绝世美人儿。
跑走的是淡人。她不知道她自己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叫淡人。
淡人不淡。有一回是她把海大少领进活人冢的。她在冢上衰草中躺着,看星星,她抚摸着自己的身子,想着活人冢里的人,心里一阵阵热。她年纪已经不小了。
这时,海大少突然站住了,眼光很亮,对她说:“你是不是进屋,陪我喝一杯茶?“
淡人犹豫了一下。
海大少马上脸红了,很局促。
他忘了他在活人冢中的地位。他忘了,眼前这个女人也知道他那个地位。他默默走回自己的屋子。淡人也进了他的屋子。她为他斟茶,把茶送到他手边。
他突然双眸含笑,说:“谢谢你。“
她心里一热。
他说话了,讲他如何来到了这里,讲他的少年。
不知什么时候,淡人已经坐在了他的怀里,用手去理他那头发。她很温柔。
海大少的门外,月亮很圆,清清冷冷地照着庄里的一切。
一处山石,迭放得很有韵味儿。
一个男人站在山石前。他凝立在月影下,静立不动。
他似乎在听什么动静,但这里没什么动静,只有静夜的扑簌惊鸟与轻柔的风息。
这人的脸色很痛苦。他凝眸注目着海大少的房屋,那房屋内无灯。
他挥剑急击,叭叭一连刺出七八十剑。剑剑击在山石上,山石上布满了成千上万个小小的剑疤。
庄里人有人见到过这些剑疤,他们惊奇地说这是雨滴石穿的证明,说这石疤至少有十年的积雨滴成。他们不知道苦痛让人把山石刺成麻点。
他急击山石,七八十剑,剑剑力透石岩,剑剑飞石落屑,剑剑了无声息。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他的功夫深不可测。
他是那个与萧啸相峙不下的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