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及美女艳色,世人皆称道京都淮洛、维扬苏杭,说是那里的美女天下艳绝,天下秀绝,天下巧艳。几乎无人会称道关东,谁会认定关东也有这秀艳、巧艳、艳绝的天下尤物?
关东也有美女艳姬,也巧艳天下,艳绝天下,秀绝天下。
美女出在泉庄。
泉庄不该叫泉庄,它应该称作美女泉庄。
泉庄在长白山下,东边郡内。
关东不同于江南。葱葱郁郁的老林像海一样漫满了山,山坡不陡,绵延而上,使人没有登岳之劳而有身在岳中之感,举目望去,林吼啸似海,让人生旷达避世之心。
这样的山这样的林子,出猛兽出飞禽出剑客出猎户,不该出美女。
这里却偏偏也出美女,因为这里有美女泉。
美女泉是温泉。泉水在一悬崖坡下,原是由一跌溅飞鸣的瀑布而成的。鸟也见过,兽也饮过,忽然一日就没了一点水影,崖下秃秃地站着些狰狞嶙峋的怪石。怪石像南国诸秀的奇峰,千姿百态,栩栩如生,欹斜着盼水,光秃秃地没一点儿绿色,人见也惧,兽远远徘徊,鸟也只能低翔回旋,不敢止栖。人们这惧怕是因为怪石的异状,像人又不类人,一副狰狞的面貌。于是这儿叫做“恶人石”。
渐渐没了人踪兽迹,渐渐这附近的村子就藤牵蔓绕,把这里尘封成一块冷僻的静地。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从这一堆堆嶙峋恶石里冒涌出一阵阵泉水,泉水很旺,又是热泉,涌泉就渐渐地淹没了嶙峋恶石的脚,让它们那大半截身子都浸在泉里,小半个身子缭绕在热雾中,热气蒸腾,缠绕着林子不散,给这一小片葱葱郁郁的林子点染上了神秘静谧的色彩。
雾中看怪石,那些怪石极美。
忽然有了人,有了庄子,盖成了木楼亭阁,有了人烟,甚至远远驻足聆听,还可以听得见丝竹雅乐,那一片祥和慈净之乐,就像是从仙境中奏出来的。
从这庄里也出去过人,有男有女,男人都风朗神俊,女人都闭月羞花。出去的人都在京都淮扬名城闹市,每当有人问及关东,都侃侃而谈,乐而不倦;一说到美人泉或泉庄,则马上哑然不语,不置一词。
于是,世人对这美人泉也知之甚少,对这泉庄就更少听闻了。
人们只知道一点:天下美女艳秦淮,泉庄美女艳天下,他们知道三个人——
京都洛阳的馆娃楼李小妓,色艺双绝,艳名天下,一日抚琴,竟有百十书生痴而立市,琴绝而仍立,直至夜半街清,美人入梦仍忘返家园。这个李小妓就是关东山下美人泉泉庄之人。
三江女侠罗敷,三十六式松针剑横行天下,与大侠萧啸,狂痴书生柳不恭为岁寒三友。萧柳二人皆慕罗敷才色而不敢与之言,于是三人结友,行走天下。这个罗敷就是关东山下美人泉泉庄之人。
天下一富钱不多从京都淮河夜游,进一画舫,寻芳一女娃,年方十六,回眸一笑,让年已知命的钱不多肯割舍三万两银子买她为妾。这女娃叫柳毛毛,人很倨傲,在钱不多府上像一位正宫娘娘,挑三拣四,拿捏娇嗔。可有一日酒灌了半醉,又哭又笑,戟指钱不多:你这色狗,拿人家泉庄一个烧火丫头当宝贝,你若见了我泉庄少夫人,还不得痴梦昼夜,脱尽元阳而死?!
泉庄在外的就这三个女人,但只有这三个女人也就够了。
人们都瞩目泉庄,想着那神秘的美人泉,想着美人泉边的泉庄女人。
练武的人大都血气很足,血气足就难免生些痴想。
练武的人痴想也不很多,只有那么三四件,钱财、武林秘籍、美女、宝剑名马。
泉庄有美女,也许还有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