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卦先生已经有好几日不回去弄他那营生了,他每天躺在乞丐无用的床上。
叫化子的床很脏,而且这床脚总是在咯吱咯吱响,象马上就要塌了架似的。
巫四问道:“你为什么不弄一张好床?”
无用笑道:“你忘了我是乞丐了?乞丐能填饱肚子就行,哪顾得上弄一张舒适的床。
巫四也笑,两人就饮酒,乞丐无用总是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找来酒。
喝酒时也唱。唱的都是街巷里的俚曲,都是些下九流人所唱的。
“江糊之人多凄惶,
忙忙碌碌为哪桩?
一流巫士二流娼,
三流大神四流梆,
五跑堂的六吹手,
七戏子八叫化九卖糖。”
又唱:
“叫化子,睡凉炕,
人穷货也囊;
年年冰凉不得病,
全凭火力旺。”
乞丐无用道:“你为什么不去卖卦,凭你那一张说翻了天的铁嘴,哪天不对付上三百二百两银子?那时咱们这下九流的日子也好过。”
算卦先生冷笑道:“你没见人家到处找,想要我的命么?你以为我的命就只值三百二百两银子?”
无用笑道:“当然不止这些。”
两人就又笑,又饮酒。
嘭——嘭——有人敲门。
算卦先生要去开门。
无用酒醉趔趄着,说道:“别开门,别开门,如果是一个女人来了,你说她跟我们两人谁走?如果是一个男人,把你的酒给他喝,还是把我的酒给他喝?别开门……”
门外的人显然没有耐性,嘭嘭敲门之声很急迫。屋内两个人仍然喝酒,恍若无闻。
嘭——门被撞碎了。
门外冲进两个人,狮吼镖局局主西门寿和中州大侠邓飞。
这两个人冲进来之后,站在床前,看着乞丐无用和算卦先生巫四。
巫四就笑:“这人是狮吼镖局局主西门寿,你看他这气哼哼的样子,一定是我的卦不灵,他特地来找我算账的。”
乞丐无用笑道:“可这位是中州大侠邓飞,天下有名的侠客呢。你又怎么得罪了他?”
巫四道:“大概也是没算好命吧,本来该有进财的,谁知却要破财,哪一个大侠也受不了这个啊。”
二人边喝酒边笑。
邓飞脸色很难看,定定地看着乞丐无用:“我是来找你的。”
狮吼镖局局主西门寿也盯住了乞丐无用道:“我也是来找你的。”
乞丐无用一脸惊愕:“你们找我做什么?”
巫四一边笑:“他们肯定是想请你喝酒。”
中州大侠邓飞冷冷一笑道:“你抢了人家的镖货,却要在这里装穷,你装什么鬼?”乞丐无用哈哈一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抢了人家的镖货,你才抢了人家的镖货呢。”
邓飞面色一红,说道:“我是抢了西门局主的镖货,但这些镖货后来又都被你劫走了。
乞丐无用冷笑:“我怎么会劫你镖货?你怎么知道那会是我?”邓飞道:“我就知道一定是你,不是你,难道会是别人?”
邓飞话没说完,人已扑向乞丐无用,狠下杀手。
这是一场好杀,邓飞用大力金刚指功夫,指指不离乞丐无用的咽喉。他出指有力,扳、捏、拿、扣,又狠又准。
乞丐无用只好滑步移开。
邓飞冷笑道:“果然又是这‘天罗鬼步’,那天抢走包袱的一定是你!”
邓飞又向乞丐无用出指,这一次他脚下的步子变了,他的身姿倾斜欹歪,步态不类常人。
乞丐无用的身影突然每一次都暴露在邓飞眼前。他每次动步,眼前总晃着邓飞的手指。
这是触人即死的金刚指!
看来乞丐无用的武功多半来自那神鬼莫测的“天罗鬼步”,你无法测得这步法的先机,便无法制他于先,常常被乞丐无用忽焉于身前,忽焉于身后的那步势所钳制,就没胜算。如今邓飞身子一变,步法也变得诡异,行态不类常人,这就使乞丐无用处处被动。
这时,算卦先生突然脸色一变,叫道:“金刚八法!”
他这一声惊叫,使乞丐无用更是心中惊惕。
他知道“天罗鬼步”行步奥妙,但也知“金刚八法”也是佛门一种极怪的步法,见这邓飞用这诡异步法,他正心惊,听得算卦先生巫四一叫,他才知邓飞的步法是“金刚八法”。
但这时已经晚了,邓飞的金刚指已经捏在乞丐无用的臂上。
邓飞冷冷问道:“你把劫去的镖货放在哪了?”
乞丐无用笑道:“你找不到,我也找不到。”
这时,算卦先生巫四突然动了。
他的身影很快。
本来是西门寿在监视着他,防备他有什么诡计。但西门寿知他是一介文士,好迂腐酸气,能占卜说卦,却不擅武功,就只是在一边冷冷地瞧着。见邓飞用“金刚八法”步势一出手就占了先机,以金刚大力指握住了乞丐无用的胳膊,不禁大喜。
不管是谁,如果被邓飞捏住了胳膊,那就象捏住了他的命一样。
这时,算卦先生巫四冲了上去。没人看清他如何出手,他的手拍向邓飞的后脑玉枕穴。
邓飞听到头后风响,只好扯住乞丐无用一转身,让过这一掌。
巫四掌式一斜,便拍向邓飞前胸大穴。
邓飞身子一转,以大力金刚指向巫四捏去。
巫四身子一歪,手便搭在邓飞臂上。
这臂上有手少阴心经脉的通里、阴郄、神门、少府四大穴。邓飞一惊,只好松开手,用另一只手向巫四这一条手臂捏去。邓飞一松手,乞丐无用就向外跳。
巫四也罢手不斗了。
邓飞和西门寿看着算卦先生巫四。
他们没料到巫四是高手,他们从来不知道巫四会武功。
巫四冷冷道:“邓飞,你号称中州大侠,名义上是仗义疏财之人,背地里谁又知道你都干些什么?你要不要算卦的巫四给你算一算你这几年弄到了多少财富?”
邓飞只是冷笑。
西门寿抱拳揖道:“原来巫先生好身手,看来西门寿几次献丑,都让巫先生笑话了。早知先生有这功夫,西门寿何必班门弄斧,总想搭救先生呢?”
巫四向西门寿深施一礼道:“西门局主何必谦逊?在下巫四向西门局主施礼,多谢西门局主两次搭救之情。”
西门寿道:“不知无用先生肯不肯赐还镖货?”
无用道:“你的镖货自然会给你。不过你这镖货是有人出银子让我们劫的。如今镖货自然可以还你。”
西门寿道:“不知是谁劝无用先生动此主意的?”
无用道:“既有镖货归还,西门局主何必那么认真?”
无用把床挪开,打开一个搁板,板下是一个包袱。
西门寿和中州大伏邓飞都认得这个包袱。包袱里装的正是西门寿保的镖,那笔五十万两银子的红货。
四个人各奔东西,西门寿同邓飞分手。
邓飞问道:“难道局主不想知道镖货为什么失窃?”
西门寿摇摇头,一叹道:“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邓飞一笑道:“你这个人很怪。”
西门寿慢慢说道:“你也很怪,最怪的是你那座‘‘恶人亭’。”
邓飞一笑,也不再分辩。
乞丐无用和巫四也分了手。
乞丐无用垂头丧气。
巫四笑道:“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不会那鬼步,你恐怕连包袱也拿不走。”
无用道:“你为什么要我还他这包袱?我看这个中州大侠根本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那个西门寿也不怎么大方。”
巫四仍笑:“人家并不要我们真劫他的镖货。”
无用吃惊道:“不要我们真劫?那我们劫来了这些镖货,不是办错了么?”
巫四道:“人家只要我们劫了之后再还,就这样办。”
无用道:“我不明白。”
巫四道:“我可是有点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