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歌、金糊涂和朱五绝合力掩埋了粉红豹喻美黛的尸体,三人随即离开当地,寻得一处可挡寒风的地方,再架起帐篷来。
林歌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朱五绝道:“过午啦。”
林歌道:“我有一种感觉,咱们好像是来长白山烤火取暖的。”
金糊涂道:“别急,捕捉狼人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事。”
林歌道:“但总不能在此等待他上门啊!”
金糊涂道:“眼下在山上寻找狼人的武林高手少说也有十来个,这么多人在山上横冲直撞,不把他吓跑才怪。”
林歌道:“咱们不去寻找,若是被别人捷足先登,那岂不白跑一趟?”
金糊涂道:“我看,有能力和狼人斗一斗的只有天山二叟,余者只怕只有送死的份儿。”
林歌道:“你要等那些人死了后才下手?”
金糊涂摇头道:“也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他们碍手碍脚,最好等他们知难而退之后,咱们再来捕杀那狼人。”
林歌道:“现在呢?”
金糊涂道:“现在咱们来喝酒。”
他拔去金葫芦的木栓,正要灌个痛快的时候,忽见有两个人从远远的雪地上走来,不禁一怔道:“咦,那不是长白四虎吗?”
不错,谭福贵和谭福辉手上各抱着老二和老幺的遗体,从一座山峰下转出,大概他们也发现了林歌三人的帐篷,因此朝帐篷走过来。
林歌一见他们手上抱着人,面容一凝道:“有人受伤了!”
金糊涂道:“只怕是死啦!”
俄顷,谭福贵和谭福辉已来到帐篷外面,他们见是林歌三人,便将两具尸体放在雪地上,谭福贵满面悲伤道:“三位,我们老二和老幺死……死了……”
林歌连忙请他们进入帐篷,倒了两碗给他们喝,然后问起谭福恩和谭福祥死亡的原因。
谭福贵将经过情形说了一遍,忍不住落泪道:“那狼人实在可怕,我们长白四虎在山上行猎多年,想不到……”
说到这里,哽咽不能尽言。
林歌只好以言语安慰一番,然后说道:“那狼人腿上中了我们一剑,你们兄弟在循其足迹追踪时,可曾见到血迹?”
谭福贵道:“有的,我们在树林边发现一些血迹,后来又发现足迹,便循足迹一路追踪到那雪洞。”
林歌道:“雪洞里有无血迹?”
谭福贵道:“没有。”
林歌道:“雪地上呢?”
谭福贵道:“也没有。”
林歌道:“这倒奇怪,就算他已止住了流血,但仍会有一些血迹留下才对,尤其在雪洞里爬行时,一定会有血迹留下。”
谭福贵摇头道:“没有,没有,我们一直挖掘到我们老二和老幺时,才见到血,但那是我们老二和老幺的血。”
林歌道:“那么,你能确定你的两个弟弟是被狼人所杀的吗?”
谭福贵一怔道:“除了狼人之外,还会有谁?”
林歌转对金糊涂问道:“金糊涂你对狼人的了解比我多,你认为狼人会设下这个‘陷阱’诱杀人吗?”
金糊涂沉吟有顷,才道:“狼人虽然狡黠,毕竟没有读过孙子兵法,他这个陷阱设得十分高明,如果他有这样聪明的头脑,他怎么还留在山上?”
朱五绝接口道:“对,他若是如此聪明,早该下山去谋个一官半职啦。”
林歌回对谭福贵说道:“谭村长,你不以为杀你二弟的是另有其人?”
谭福贵面色一变道:“可是,我们兄弟与人无冤无仇……”
朱五绝哈哈笑道:“这件事与冤仇无关,而是有人想独吞那批人参貂皮,他不希望有太多的人跟他竞争,因此才设此计策杀害你们兄弟,也幸好你们两个没爬入洞去,否则也完了。”
谭福贵面上突露狂怒之色道:“是这样吗?”
“不错,正是这样!”
帐篷外面,突然有人接口说了这样一句话!
林歌眉毛一扬道:“哪一位?”
“是我!”
一阵衣袂带风之声,从上方降落,帐篷外面出现了一个人,竟是老赖皮赖道镝!
他神色仓皇的冲入帐篷内,急急的问道:“你们三位可是林大侠金大侠和朱大侠?”
林歌淡淡一笑道:“不敢当,我们三人武不足以称雄,德不足以服众,怎敢当得‘大侠’二字。”
老赖皮倒身便拜道:“林大侠,你们要救救我的命,天山二叟要杀我,他们快追上来了!”
林歌诧异道:“他们要杀你?为什么?”
老赖皮道:“我和曹晟撞见他们在山坡上的雪洞里杀害了谭家兄弟,他们便想杀人灭口,曹晟逃避不及,已被他们打死了。”
林歌目光一盛道:“有这种事?”
谭福贵听了又露又怒道:“真的?你们看清楚当真是他们干的?”
老赖皮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我们发现他们钻入山坡上的大雪里,起初以为他们在搜索那狼人,后来才知他们要诱杀入山之人。”
他说到这里,两眼一挤,挤下了两行泪水,又道:“我们指责他们不该使用这卑鄙的手段杀人,他们就跟我们动上手,可怜曹晟在树林中不能施展他的狼牙锤,没多久就被姓常的一杖活活打死,我要不是跑得快,一定也会惨死在他们的杖下——林大侠,他们快要追上来了,你们得救救我!”
金糊涂冷冷瞪着他问道:“老赖皮,你是撒谎耍赖的高手,说的都是事实吗?”
老赖皮神情激动已极,立刻指天发誓道:“绝对是事实!我要是说谎骗人,我就不是人,我就是乌龟王八蛋!我还可以拿我们全家人的性命作赌咒,我要是有一句谎言,我们全家人就让天打雷劈劈,打入十八层地狱都没话说!”
金糊涂冷笑道:“我听说你常常赌先发誓,有人说你老赖皮要是有一百个儿子,他们老早死光了。”
老赖皮忽然痛哭失声道:“对!我以前是不太正经,可是这回我真的没说谎,曹晟真的被他们天山二叟打死了,你们要是不信……”
语至此,突然面色大变道:“糟了,他们追上来了!”
他的耳朵真尖,来人才到十几丈外,他就听见了,他急忙往林歌身后躲,惶声道:“林大侠,你要主持公道,他们天山二叟干的坏事比我们多,是出了名的心黑手辣。我还听见他们在商量要暗算你们三位,所以等下你们出手不要客气!”
话声甫落,天山二叟已然赶到帐篷外面,野鹤叟一顿藜杖,大喝道:“老赖皮,你给老夫滚出来!”
林歌三人走出帐篷,问道:“张老前辈,是怎么回事呀?”
野鹤叟满面杀气道:“林歌,你们想袒护他吗?”
林歌道:“不,我们只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据他说你们暗算了长白四虎的老二和老幺,因被他们发现,你们便想杀人灭口,已经把七步夺命曹晟杀了,有这回事没有?”
野鹤叟一听之下,气得暴跳起来,吼道:“胡说!是他和曹晟躲在雪洞里暗算了谭家二兄弟,他们还打算把我们这些人通通干掉,老夫二人一气之下才动手的,他竟颠倒黑白……”
说到此处,气得便要冲入帐篷。
林歌拦住他道:“慢着,他人在里面,跑不掉的,大家先把事情弄清楚再来。”
老赖皮在帐篷里大叫道:“林大侠,你别听他胡说,我和曹晟若是暗算谭家兄弟的凶手,怎么还敢来找你们求助?这老贼头老奸巨猾,居然倒打一把,你千万别信他的!”
野鹤叟一听更是怒气狂涌,厉声道:“老赖皮,今天老夫不活活把你捣成肉酱,老夫就不姓张!”
说着,又要冲入帐篷。
金糊涂冷冷道:“张老,难怪人家称你为‘野鹤’,你就是这么毛毛躁躁的,把话说清楚再打不好吗?”
野鹤叟举杖指着瑟缩在帐篷里的老赖皮,怒冲冲道:“这老赖皮含血喷人,叫老夫怎能不生气!”
金糊涂道:“说吧!究竟是他们杀了谭家兄弟还是你们?”
野鹤叟沉声道:“当然是他们,我们天山二叟才不干这卑鄙下流的勾当!”
老赖皮大叫道:“姓张的,我赖道镝自知不是好东西,可是今天我才知道你们比我更坏更可恶!明明是你们杀了谭家兄弟,你居然还想倒咬我一口——谭村长,我告诉你,你的两个弟弟是他们杀害的绝对不错,我可以发誓!”
谭福贵看看他又看看天山二叟,面呈迷惑之色,被他们搞糊涂了。
老赖皮又道:“我告诉你,我亲眼看见他们从雪里钻出,你要是不信,可到那山坡后面去看看,那里还留着两个雪洞呢!”
林歌突然道:“老赖皮,把你的剑给我看看如何?”
老赖皮一呆道:“干什么?”
林歌道:“我要看看你的剑上有没有血迹,如果没有,即可证明谭家兄弟不是你杀的。”
老赖皮道:“好,你看便是,我的剑非常干净,保证没有一点血迹。”
他很爽快的把长剑抛给林歌,一副“有恃无恐”之态。
林歌接住长剑,看看两边的剑板,再仔细察看护偃、柄把和云头,看不见一点血迹,便笑道:“老赖皮,你的剑的确很干净……”
老赖皮道:“当然,我的剑已好久没伤人了。”
林歌道:“我是说你擦拭得很干净。”
老赖皮道:“那是前几天擦拭的。”
林歌微笑道:“你没有说谎吧?”
老赖皮道:“我若说谎,老天爷叫我绝子绝孙!”
林歌向他招手道:“你出来。”
老赖皮有些发慌道:“干什么?”
林歌指着长剑的护偃,说道:“你来看看,你这里没擦拭干净,还有一点点的血渍。”
老赖皮面色大变,叫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来看看!”
他大步跨出帐篷,看似要看剑,却忽然顿足疾起,似一缕轻烟般向西掠去。
林歌大笑道:“老赖皮,你上当了,你这把剑的确没有一点血迹啊!”
话声中,扬剑投掷出去。
长剑去势如电,嗖的一声,贯穿了飞跃在空中的老赖皮的右大腿!
“哎呀!”
老赖皮顿如中箭之鸟,从空中栽了下来。
谭福贵一个箭步赶过去,手中长枪疾刺而出,正中他的心窝,登时刺得他惨叫一声,手脚缩成一团,只挣扎了几下便死了。
闲云叟哈哈大笑道:“好!好!林老弟智计绝伦,佩服佩服!”
林歌淡淡一笑道:“二位前辈夸奖了,其实若论心计,晚辈还差得很呢。”
闲云叟笑道:“你三言两语就吓出他的狐狸尾巴,实在高明。”
林歌欠身道:“那里,比之二位前辈,晚辈尚是望尘莫及。”
闻云叟听他话中有刺,不禁一怔道:“林老弟这话怎么说?”
林歌叹了口气道:“二位前辈既然事先发现他们的诡计,为何不阻止谭家兄弟入洞,而眼看着他们兄弟遇害惨死呢?”
闲云叟面上一阵胀红,呐呐地道:“这个……林老弟误会了,我们是在事后才发现的呀!”
林歌又欠身道:“若是如此,那是晚辈错怪您老了,恕罪恕罪。”
闲云叟表情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转对野鹤叟道:“张老,咱们走吧!”
野鹤叟道:“林歌,咱们五人合力捕杀狼人,平分那批人参貂皮,如何?”
林歌摇头道:“不,张前辈盛意心领,咱们双方还是各凭本事和运气吧!”
野鹤叟道:“你对老夫二人不敢信任?”
林歌道:“不是这个意思。”
野鹤叟道:“你想独占那批东西?”
林歌道:“也不是。”
野鹤叟道:“要不,咱们还有什么理由不能联手来干?”
林歌耸耸肩道:“只有一个理由——金糊涂,你来告诉这位张前辈如何?”
金糊涂也耸耸肩,笑道:“好的,张老请别见怪,我们不想与人合伙的理由是,我们带来的两瓮酒只够我们三人半月之需,如果再加上两个,那就……嘻嘻,就是这个意思!”
野鹤叟嘿然道:“小气鬼!”
金糊涂笑道:“我们三人都是穷措大,苦哈哈的,不能不小气一点啊。”
野鹤叟顿足便走,道:“常老,咱们走!老夫不信除咱们两人之外,还有谁能够捕杀那狼人!”两人大步而去,很快便消失在远处的山上。
那谭福贵和谭福辉杀了老赖皮之后,心里的悲愤总算平息了一些,两兄弟向林歌表过谢意,便带着老二和老幺的尸体下山而去。
林歌见他们走了后,便向金、朱两人道:“收拾帐篷,咱们去瞧瞧。”
朱五绝问道:“哪里去?”
林歌道:“谭家兄弟发现血迹的地方。”
朱五绝道:“那是老赖皮和曹晟耍的花样,看它干么?”
林歌道:“未必是他们耍的花样,长白四虎发现的血迹,说不定是狼人留下的。”
金糊涂道:“对,咱们快去看看。”
于是,三人收拾了帐篷,动身往长白四虎发现血迹的地方赶去。
越过两座山峰,来到一处谷地,林歌见前面有一座山坡,便道:“那座山坡可能就是谭家兄弟遇害之处,咱们过去瞧瞧。”
三人踏着厚厚的积雪走到山坡下,再沿山坡下向西寻去,行约半里,果然发现一大片被挖掘过的稹雪坑道,中间血迹斑斑,令人触目心惊。
林歌道:“这是谭家兄弟的血,现在咱们回头循足迹走回去,便可找到留在树林边的那滩血迹。
山坡下有一行足迹一直向南伸延过去,可以看出那正是长白四虎留下的,三人当即循迹走去,不久便到一丛森林边上,来回寻找了一会,终于在一处林边找到了血迹。
林歌蹲下细视血迹,然后抬头向树上看,说道:“这些血,我看是从树上流下来的,你们看是不是?”
金糊涂点头道:“不错,是从树上流下来的。”
朱五绝道:“狼人受伤之后,从这树上飞过,因此留下这些血?”
金糊涂点头道:“对。”
林歌道:“我上树去瞧瞧。”
语毕,纵身上树,在树干间寻找起来。
不久,果然在一枝粗大的横桠上发现了一些血迹,于是他吩咐金糊涂和朱五绝在林下跟着,自己便纵跳于树桠间,一路向前寻去。
丛林为冰雪所封盖,林下十分黑暗,故搜索极为困难,三人在树林内搜索了,得也一个时辰之久,竟未再发现狼人的一点踪迹。
林歌有点失望,道:“咱们是不是找错了方向?”
金糊涂道:“应该没错,这片丛林由东到西,他不往东便得往西,而他是在距此数里外的东方山林间受伤的,既然这丛林中有他的血迹,便可证明他是往西方逃的。”
林歌道:“这片丛林太大了,要在这林中寻找一个人,何异大海捞针……”
金糊涂道:“不要灰心,咱们反正也不急,再往前找一找看吧。”
朱五绝叫苦道:“不成!我挑着这一担捞什子麻烦死了,还要再走,得轮你来挑啦!”
金糊涂道:“唉,五绝,你看我瘦得一身皮包骨,好意思让我挑那么重的担子?”
朱五绝冷笑道:“这两瓮酒是你坚持要带的,你要喝酒,就得挑酒!”
金糊涂道:“你也喝了呀!”
朱五绝道:“我没你喝的多,这两瓮酒至少有一瓮要进入你的肚子,谁喝的多谁来挑,别当我是傻瓜。”
金糊涂道:“我要是不挑呢?”
朱五绝道:“那我就砸了它。”
金糊涂生气道:“林歌,你听听他说的什么话,这那里像个朋友?”
林歌笑道:“都由他来挑才像个朋友吗?”
金糊涂听了讪讪一笑道:“我的意思是:等出了这片丛林再由我来挑。”
林歌道:“别尽想占便宜,朋友的朋字是两个同样大的月合并起来的,若是一个大一个小,那就不是真正的朋友了。”
金糊涂无奈,只得接下那付担子,叹一声道:“唉,我金糊涂乃是喝酒之人,岂是挑酒之人,可悲啊可悲!”
朱五绝笑道:“小心,别碰破了,那是最够劲的二窝头呀!”
当下,三人继续往前搜索,复行一里许,终于走到丛林尽头。
但眼前的情景却不是“豁然开朗”,而是挡着一座高大的山峰!
这座山峰可能是长白山的主峰,横卧数里之宽,山高入云,顶上一片银白,其高约在百丈以上。
朱五绝昂望高山道:“他会不会逃到山上去了?”
林歌表示怀疑道:“他腿上受伤,能爬上这么高的山峰吗?”
金糊涂歇下担子,举目四望道:“这一带的山壁很陡,他又受了伤,大概无力爬上去,你们不妨沿着山脚找一找,如果他逃到此处,必有足迹留下。”
朱五绝道:“你呢?”
金糊涂以舌舔嘴道:“我口中快要淡出鸟来了,要喝几杯过过瘾。”
朱五绝道:“金糊涂,你曾被那狼人咬去一块肉,应知那狼人的厉害,不怕落单?”
金糊涂哈哈笑道:“不怕!不怕!这回他腿上受伤,身手必不及以前,他若出现,正好让我逮个正着。”
林歌道:“好,你在此守着,我和五绝去附近找一找——五绝,咱们往这边走。”
于是,他和朱五绝沿着山脚往南边寻去,这一带因地势较高,积雪更厚,一脚踩下去,往往深及腿部,为了怕踩空,他们便爬行于山壁上,这样一方面也可居高俯瞰山脚积雪,容易发现狼人的踪迹。
两人爬壁行约数百丈远,都没见到一些蛛丝马迹,再看前面是一大片完完整整的“雪坡”,其上也无足迹,林歌便道:“他没有逃到此处,咱们回去吧。”
朱五绝道:“奇怪,莫非他还躲在那丛林中?或者逃往别处去了?”
林歌道:“不知道,回去吧。”
两人循原路回到原地,只见雪地上歇着那付担子,而金糊涂却已不知去向!
朱五绝吃了一惊道:“咦,他哪里去了?”
林歌连忙大叫道:“金糊涂!金糊涂!你在哪里?”
没听见金糊涂回答!
林歌面色大变,又喊叫道:“金糊涂!金糊涂!你在哪里?快回答!”
这次,才听见金糊涂的声音从北面遥遥传来:“我在这里,你们把酒挑过来吧!”
林歌一听他没事,这才放了心,当即挑起那担子,循声走去。
朱五绝骂道:“这家伙吊儿郎当,说要守着担子,却又自顾跑开了。这么粗心大意,全没一点责任心,难怪凌波仙子不肯嫁绐他……”
他跟在林歌后面咆哮不已,林歌却笑道:“不要唠叨,他名糊涂实不糊涂,可能他有了什么发现也未可知。”
两人快步赶去,转过一个弯,仍不见金糊涂的人影,林歌又叫道:“金糊涂,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
声音,从树林里传过来。
林歌一怔,停步道:“你在林中干么?”
金糊涂在林中答道:“荡秋千。”
林歌又一怔道:“什么?”
金糊涂道:“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有人来,袜划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林歌,救命呀!”
林歌放下担子,冲了进去。
一看,金糊涂被高高倒吊在树上,头下脚上,一只左脚被绳子套住,好像中了陷阱的野兽!
这就是他所说的荡秋千!
林歌看出他中了陷阱,连忙拔出长剑,上前救他下来,但刚刚一步跳过去,蓦听得林中有个女子冷冷喝道:“别动!”
随着喝声,然然从林间转出六个女子,手上各握一支鸟嘴铳!
鸟嘴铳,是一种非常厉害的火器,此物始于明中叶,为军中所用之杀人利器,类似近代之手枪,唯所发射者为细枪珠,一发为二十粒,借火药之力弹射而出,由于是一种火器,速度之快非人所能躲避,故一般武林人见到这东西,就如见到死神,莫不心惊肉跳,对方说一声“别动!”就不能再动,否则便是轰然一声,登时血肉模糊。
这种火器,很少在武林中出现,因为使用这种火器极易引起公愤,过去就有人使用过,结果均被围殴而死。
现在,六支可怕的鸟嘴铳居然出现在六个女子手上,而且是六个如花似玉的女子!
说她们“如花似玉”绝不为过,她们的年纪都只在二十左右,个个都有一张美丽的脸庞,身上穿的是猞猁制成的重裘,极之冷艳威武。
朱五绝一看她们手上握着鸟嘴铳,不禁打了个寒噤道:“我的妈,这……这是怎么回事呀?”
一个女子举起鸟嘴铳,瞄准他准备击发。
朱五绝吓得面如土色,忙不迭的摇手道:“别打!别打!姑娘们,我通通听你们的,你们要我怎样我就怎样,千万不要动那东西!”
林歌道:“金糊涂,你闯了什么祸啊?”
金糊涂道:“没有,我听见这林中有异响,就过来看看,看见一个美人在林下荡秋千,她……见有人来,袜划金钗溜,和羞走。我……我上来想跟她谈谈,不料‘拍!’的一声,就这样被倒吊起来了。”
他说的似是实情,因为近处确有一个秋千架。
林歌回望众女问道:“诸位姑娘,这林间是你们私有土地吗?”
一个姑娘冷冷道:“不错!”
林歌道:“那么,我们这位朋友是闯入你们的私有土地才被擒的了?”‘
那姑娘又冷冷道:“不错!”
林歌道:“你们拥有这块土地有多少年了?”
那姑娘道:“十天。”
林歌道:“十天?”
那姑娘道:“不错!”
林歌哑笑道:“你们找谁买到这块土地的?”
那姑娘道:“没找谁买,我家姑娘走到那里,那里就是她的土地!”
林歌哈哈笑道:“这么说,你家姑娘是王母娘娘了?”
“轰!”
一支鸟嘴铳突然吐出火光,铁珠打中一棵树,把树身打下一大片!
这是示威。
朱五绝慌了手脚,大叫道:“林歌,讲话要小心,不得对姑娘们无礼,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呀!”
林歌看看被打裂的一片树身,心中也着实畏惧,当下换上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拱手一揖,道:“姑娘们,在下可以知道你家姑娘的贵姓芳名吗?”
那姑娘冷笑道:“你这人先倨后恭,必然不是好东西。”
林歌一脸啼笑皆非,道:“那里,在下对姑娘一向很客气,今早我们还救过那个声名狼藉的粉红豹喻美黛呢!”
那姑娘道:“你们闯入我家姑娘的禁地,该当何罪?”
朱五绝忙道:“不知者不罪!不知者不罪!我们立刻退出就是了——林歌,咱们赶快退出!”
说着,掉头要走。
“别动!”
“是!”
朱五绝不敢再动。
林歌道:“姑娘,我们能见见你家姑娘吗?”
那姑娘道:“见我家姑娘?哼,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见我家姑娘?”
林歌道:“我不是什么东西,我是林歌,他是朱五绝,还有那个被你们倒吊起来的是金剑葫芦客。”
那姑娘听了这话,面容一动,回对被吊在树上的金糊涂道:“你是金剑葫芦客?”
金糊涂嘻嘻的笑道:“不错!”
那姑娘怒道:“刚才我问你是谁,你为什么说叫‘白头酒鬼’?”
金糊涂笑道:“我有满头白发,又是个大酒鬼,所以自称‘白头酒鬼’也没错呀!”
那姑娘叱道:“你滑头!”
金糊涂道:“不,是白头。”
那姑娘道:“你不正经!”
金糊涂叹道“这个你倒说对了。”
那姑娘道:“刚才你吓着了我家姑娘,你可知罪?”
金糊涂咧嘴一笑道:“对不起,希望没有吓坏了她,不知她现在是否芳心鹿撞,满面通红?”
那姑娘冷冷道:“我去看看,如果她没事便罢,否则唯你是问!”
她接着转对五女道:“好好看住他们,谁敢妄动,就轰他一个大窟窿!”
语毕,退入林中去了。
林歌有如坠入五里雾中,这时便向金糊涂问道:“金糊涂,她家姑娘是何许人?”
金糊涂道:“我不知道,可能是王母娘娘的女儿或是什么皇上的御妹吧?”
朱五绝问道:“她是不是长得很标致?”
金糊涂笑道:“标致得一塌糊涂,只可惜……”
朱五绝忙道:“好话多说一些,坏话一个字别提,我朱五绝可禁不起那鸟嘴铳啊!”
金糊涂一笑道:“那我就不说了,等下你们自己看好了。”
林歌见他手上还拿着金剑和金葫芦,而套在他脚上的却是普通绳子,他只要操剑一割,就可割断绳子,心中想不通他为何不割断绳子,当下带着揶揄的口气道:“你好像很喜欢被人这样吊着,是吗?”
金糊涂道:“胡说,再这样吊下去,我金糊涂可要变成黑糊涂啦!”
林歌道:“你的剑是木头做的?”
金糊涂叹了口气道:“林歌,你大概没见识过这鸟嘴铳的厉害,我金糊涂情愿死在刀剑之下,可不想被那东西打死,我苦练了十多年的武功,若是被鸟嘴铳打死,实在心有不甘。”
朱五绝道:“你活该,人家千金小姐在后花园荡秋千,你怎好前来偷看,这是登徒子的行为呀!”
正说着,忽听林中脚步响动,旋见两个彪形大汉抬着一顶舆走了过来。
肩舆上,斜坐着一个身着貂皮大衣的美艳女子!
她的确长得很标致,但绝不是林歌想像中的那种大家闺秀。
她是个妖艳的女人,看年纪已近四十之谱了!
金糊涂所说的“只可惜……”,大概就是指她的年龄吧?
年龄这样大的一个女人,怎么会“见有人来,袜划金钗溜,和羞走”呢?
林歌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朱五绝一见之下,却是面色大变,失声道:“天哪!原来是你?”
肩舆上的大美人连忙举袖掩脸,一副羞于见人的模样,羞答答道:“朱大侠,十多年没见面,你怎么胖得像一头猪?”
朱五绝满面苦笑道:“我吗?唉!吃喝嫖赌,我把吃摆在第一位,因此落得这般下场。”
这时,那两个彪形大汉小心翼翼的放下肩舆,其中之一把手伸过去,她便扶着大汉的手臂,娇慵慵的站起来,一举一动,表现得非常高贵娇弱,像个弱不禁风的千金小姐。
金糊涂大叫道:“好啊!五绝,你认识的女人倒是不少,可叫我金糊涂羡慕死了!”
大美人的眼波一溜,巧笑倩兮的睇着金糊涂,口吐黄莺般的呖呖之声道:“原来你就是金剑葫芦客,刚才吓了奴家一跳,差点把奴家吓坏了。”
金糊涂叹道:“又是奴家,唉唉,什么时候才能够碰上一个自称老娘的女人?”
朱五绝道:“金糊涂,不得对这位姬姑娘无礼,人家还是未出嫁的黄花闺女呢!”
金糊糊闻言吃了一惊道:“姬姑娘?你姓姬?这么说,你是‘百毒魔君姬鹏’的女儿‘百毒公主姬飞飞’了?”
大美人嫣然一笑道:“奴家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