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千乘万骑一剑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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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岛主行奸弑主师

一名驼背臭脚的老叫化,在掌灯时分,出现于距巢湖约仅十来里的盛家桥镇上,他挨户乞讨,一路来到镇上一间破旧的城隍庙,举步走了进去。

这间城隍庙的城隍爷十分可怜,庙是又破又脏,香炉上的香脚只有稀稀落落的十几支,看情形是城隍爷不灵光,被镇上的百姓落了。

此刻,庙中阒无人迹!

驼背老叫化像似要选择一块睡觉之地,在庙中四处走了一遍,然后把一只破布袋丢到一个角落里,再走到庙门口探头往外张望两眼,见无人走过来,于是返身走到神案前,一手扳开神翕,一手伸入神龛下去摸索,霎时摸出了一片折成小方块的纸笺!

他把神翕摆好,走到右边的一个窗口下,展开纸笺,藉着月光一看,只见纸笺上写着数十个炭笔草字:“一月二十五日午夜,敌方派人来镇上雇马车,意图不明,老叫化将冒充老车夫受雇,沿途以冥纸为号,请注意各要道。”

读完纸笺上的字,驼背老叫化仰头思索,轻声自语道:“一月二十五日午夜?如此看来,东方特使已离此三天了。唔,如无重大发现,他是不会放弃监视巢湖上的敌人的……”

他立刻背起破布袋,步出城隍庙,慢慢走到镇外,四顾无人,于是纵身疾起,有如一缕轻烟飘向巢湖。

十来里路,转瞬即至,驼背老叫化跳上距离巢湖约十丈处的一棵大树,拨开树枝,运目向巢湖眺望,他所看到的巢湖边上,正停泊着许多渔船,而那些渔船排列凌乱,凡是对船只稍有认识的人,一眼就可看出,那些渔船已失去了控制,船上都没有人了。

驼背老叫化暗感惊奇,他沉忖有顷,右掌往地上一招,一颗石头应手飞到手上,他随即将石头投向十丈外的巢湖。

“扑通!”一声,溅起一片水花!

渔船,仍在湖上轻轻飘荡,看不见有人出舱察看!

驼背老叫化于是飘身落地,利用高低不平的地形向巢湖爬行过去。

他爬到湖边,立刻嗅到一股腐臭味,探头往湖上一瞧,登时吓得差点惊叫起来。

他看见了浮尸?

一点不错,像一群肥猪浮在湖面上,算下来竟有四十具之多!

这是人间至惨的景象,驼背老叫化骇然良久,方始回过神来,他急忙由怀中取出纸笔,匆匆写了几个字,将纸笺卷好塞入一支小竹筒中,再由破布袋里拿出一支大竹筒,由竹筒里捉出一只信鸽,把小竹筒绑在信鸽脚上,手一扬,放它飞去。

那只信鸽低空飞了一圈,旋即往东方逸去。

驼背老叫化又沿着湖畔察看一遍,然后跳上一条大渔船,进入舱中,倒头便睡。

一夜,过去了。

拂晓时分,驼背老叫化便被一片人语声吵醒,他翻身跳起,走出船舱一看,见有数十人围立于湖边上,心中大喜,高声道:“盟主,属下在此!”

话声中,人已如天马行空飞上湖岸!

围立于湖岸上的,正是同心盟主蓬莱仙翁葛怀侠等人!

蓬莱仙翁以下,有武翁房玄龄、武英皇甫奇、武杰黎中天、武侠颜正、武棍甘露民;再下是十二金衣特使中的不倒翁尉迟必胜、老顽童高三歌、八臂金猿段云平、南天王佟阳、千手剑客上官戚、南海散人、冷面西施朱客仪及二帮三教九门的掌门人,共有二十七人之多!

这时,蓬莱仙翁葛陵侠而呈无比凝重之色,向跳落面前的驼背老叫化沉声问道:“卢特使,他们逃了么?”

原来驼背老叫化竟是流浪天使卢仪南化装的,他背脊一直,施礼答道:“属下街未上姥山踩探,但看情形他们确是逃了。”

蓬莱仙翁葛怀侠举手一指浮在湖面上的四十具尸体,问道:“这些人是谁?”

流浪天使卢仪南道:“他们都是附近城镇的马车夫,大概老山主只要他们的马车……”

蓬莱仙翁葛怀侠含怒一哼,又问道:“东方特使呢?”

流浪天使卢仪南取出独眼神丐东方月留在城隍庙里的纸笺递上去,道:“这是东方特使留下的字条,盟主一看便知……”

蓬莱仙翁葛怀侠接过纸笺,展开看完,不禁变色道:“东方特使在这字条上说要化装马车夫,但老山主已将召雇来的马车夫杀害,难道东方特使也已惨遭毒手了?”

流浪天使卢仪南道:“属下已察看过这些浮尸,其中并无东方特使,所以东方特使可能是落入敌人之手或继续跟踪下去了。”

蓬莱仙翁葛怀侠点了点头,道:“尉迟、高、段、佟、上官五位特使听令!”

五位金衣特使应命而出。

蓬莱仙翁葛怀侠道:“五位请分头搜寻一程看看,不管有无发现冥币,中午以前回到此地!”

五位特使齐应一声“是”,商量搜索路线,立即拜别而去。

蓬莱仙翁葛庆侠便转对众人道:“诸位,我们上姥山去看看!”

湖中有的是现成的渔船,三十三人分乘七条渔船,向湖中姥山破浪前进!

顿饭工夫后,七条渔船靠上姥山,二十三人跳上岸,立时往山上飞登。

不久,众人已置身于石堡之中!

看了堡中杂乱的情形,谁都看得出,老山主的的确确是跑了。

武翁房玄龄靠到蓬莱仙翁葛怀侠身边,黯然一叹道:“看情形,老朽那徒孙是完蛋了!”

蓬莱仙翁葛怀侠也长叹一声道:“是的,很显然,俞特使冒充司空英并未成功,否则老山主哪会放弃这个总坛?”

武翁房玄龄扼腕道:“此次功亏一篑,以后再想找到他,只怕非常困难了!”

蓬莱仙翁葛怀侠白怨自艾道:“唉,早知如此,我们就不该让俞特使来冒险。”

武翁房玄龄道:“但愿他还活着,只要他未死,他总有办法逃回来。”

两人正在唉声叹气,忽闻不远处的武棍甘露民高呼道:“葛老请快来,你有一位老朋友在此!”

蓬莱仙翁葛怀侠闻言精神一振,迅即腾身跃飞过去,问道:“是哪位朋友?”

话落,人已纵至白虎堂外!

武棍甘露民一指白虎堂内笑道:“葛老请看看他是谁?”

蓬莱仙翁葛怀侠举目望入,发现火琉岛主聂卫公闭目跌坐堂中地上,不由得又惊又喜,脱口叫道:“是你——聂岛主!”

火琉岛主聂卫公双目徐睁,淡淡一笑道:“葛怀侠,你到现在才来?”

蓬莱仙翁葛怀侠一个箭步跳入白虎堂,急问道:“聂岛主因何在此?”

火琉岛主聂卫公道:“老夫在此等你,等你葛盟主收留我!”

蓬莱仙翁葛怀侠打量他半晌,忽然微微一笑道:“只怕是老山主命你等在此处取老朽的头颅吧?”

火琉岛主聂卫公哈哈笑道:“葛怀侠你真多疑,想当年你我在泰山日观峰较量七昼夜,结果老夫还输你一招,你葛陵侠的头颅是那么的好取的么?”

蓬莱仙翁葛怀侠笑道:“那么你已将令孙女救出来了?”

火琉岛主聂卫公摇头道:“没有,敝孙女此刻尚在老山主手中!”

蓬莱仙翁葛怀侠讶道:“然则,你聂岛主为何不随老山主去?”

火琉岛主聂卫公道:“老山主自以为只要控制住敝孙女,即可对老夫颐指气使,老夫一火之下,便不顾孙女死活,毅然离开了他,因知你葛怀侠必会到此,故又来此等候!”

蓬莱仙翁葛怀侠闻言点点头,展颜笑道:“聂岛主明白是非,不为老山主的淫威所屈,老朽敬佩之至!”

火琉岛主聂卫公轻叹一声,说道:“问题是,老夫怎能坐视孙女被杀,所以老夫希望葛盟主鼎力帮忙。”

蓬莱仙翁葛怀侠道:“这个当然,聂岛主可知老山主逃往何处?”

火琉岛主聂卫公苦笑道:“葛盟主请想想,老山主会把他的行踪告诉老夫么?”

蓬莱仙翁葛怀侠也明白老山主绝不肯把行踪告诉他的,因转问道:“此次老山主之逃遁,可是因为本盟俞特使的身份败露之故?”

火琉岛主聂卫公颔首叹道:“正是,俞特使在接洽船只欲帮助老夫祖孙逃出巢湖时,为一名舵主识破身份,结果俞特使……”

蓬莱仙翁葛怀侠心头鹿撞,惊声道:“他怎样了?”

火琉岛主聂卫公敛目缓缓道:“他先被点了穴道,再被五花大绑,然后由艾北村带下船!噢,不,带下船之前,据说他们又在他身上绑了一颗巨石……”

武翁房玄龄听得惊怒交迸,失声道:“他们把他投入湖中?”

火琉岛主聂卫公点点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武翁房玄龄目眦欲裂,厉声道:“死了么?”

火琉岛主聂卫公又点点头道:“在那种情形之下,别说是他,即令是老夫也一样逃不出劫数!”

武翁房玄龄“登登登”倒退三步,瘫痪的跌入一张檀木椅里,蓬莱仙翁葛怀侠回头看了他一眼,心中也是悲痛万分,回望火琉岛主聂卫公问道:“那时你也在场?”

火琉岛主聂卫公点头答道:“是的,老夫看着他被艾北村带出去!”

蓬莱仙翁葛怀侠心头火发,怒斥道:“呸!俞特使为救令孙女而失手,你聂岛主竟然眼睁睁看着他被害,而毫无行动?”

火琉岛主话卫公面露愧色道:“老夫也想救他,可是那时武狂、武毒、武颠、武妖四人虎视眈眈的围立在老夫身边,葛盟主请想想看,若换了你,你救得了他么?”

蓬莱仙翁葛怀侠嚷道:“救不了也要救救看,总不能看着他去死!”

火琉岛主聂卫公垂头道:“那时老夫若然动手,毫无疑问连老夫也得没命,所以老夫想留下老命以便为他报仇!”

蓬莱仙翁葛怀侠咆哮道:“你连老山主逃往何处都不知道,要如何替他报仇?”

火琉岛主聂卫公双目一睁,沉声道:“老夫就为了要替俞立忠报仇,才不顾孙女死活乱与老山主翻脸,这等牺牲,你认为还不够么?”

蓬莱仙翁葛陵侠其实是在伤心俞立忠之死,因此不自觉发起脾气来,这时听了火琉岛主聂卫公的话,方觉对方的牺牲精神也值得钦佩,故立时收敛了怒容,长叹一声道:“聂岛主是否已有追寻老山主之策略?”

火琉岛主聂卫公道:“策略是有一个,但老夫想先和盟主单独谈谈!”

蓬莱仙翁葛怀侠注目问道:“聂岛主何事欲与老朽单独商谈?”

火琉岛主聂卫公道:“若然可以当众说出来,老夫何必要求你单独谈话!”

蓬莱仙翁葛怀侠沉忖有顷,颔首道:“好吧,我们找个房间去谈!”

火琉岛主聂卫公有喜色,起身转入后堂,说道:“这里面有一间房子,葛盟主请随老夫来!”

蓬莱仙翁葛怀侠欣然举步,随他步入后堂去了。

武翁、武英、武杰、武侠、武棍,以及二帮三教九门派的掌门人呆呆望着他们两人走入室后,大家心中均在嘀咕,也微感不快,武棍甘露民首先打破沉静轻声道:“哼,聂卫公这老家伙在玩甚么花样?”

武杰黎中天接口笑笑道:“大概他确有不可泄露之天机吧!”

一语甫毕,忽听蓬莱仙翁葛怀侠在堂后高喊道:“散人,请过来一下!”

第十号金衣特使南海散人应声离座,急急走入堂后而去,片刻之后只见他匆匆而出,向众人抱拳道:“诸位,盟主有令,请诸位随在下退出白虎堂!”

武翁房玄龄微愠道:“何故定要我们退出白虎堂?”

南海散人道:“退出白虎堂后,在下自当将盟主之言转告诸位!”

众人听说盟主有话要他转达,便纷纷起身往白虎堂外走出去。

霎时,坐在白虎堂的二十一人全都走光了。

南海散人把甚么话转告他们,不得而知,而在白虎堂后密谈的蓬莱仙翁葛怀侠和火琉岛主聂卫公,也久久不见出来。武翁、武英、武杰、武侠、武棍五人对这种“怪现象”也未再表示不快,大家就在堡中随意闲荡着,观赏着堡中的建筑……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方见火琉岛主聂卫公手提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由白虎堂闪了出来!

他闪出白虎堂后,立即向山下疾驰而去!

正在附近散步的少林掌教一恕上人一见之下,大惊失色,骇然大叫道:“不好!火琉岛主聂卫公杀了葛盟主!”

不错,大琉岛主聂卫公手上提着的,正是蓬莱仙翁葛怀侠的头颅——他遵从老山主所提出的条件,要用蓬莱仙翁葛怀侠的头去交换他孙女的性命!

这是惊天动地的大变故,刹那之间,暴喝四起,武翁、武英、武杰、武侠、武棍五人身如怒矢横空,电闪直追下去!

但是,他们起步时,原就和火琉岛主聂卫公有一段距离,因此尽管他们的速度快如风驰电掣,火琉岛主聂卫公始终领先他们二十几丈,追到山边的湖上时,火琉岛主聂卫公已驾着一条渔船驶出二十丈外!

还好山边的湖上仍有渔船,五人立时分乘两条渔船,向前直追!

火琉岛主聂卫公一而鼓桨如飞,一而哈哈大笑道:“房玄龄,老夫是驶船的老手,奉劝你们五主别白费力气了!”

武第房玄龄怒吼道:“老匹夫,葛盟主与你有何仇恨,你竟杀了他?”

火琉岛主聂卫公笑道:“仇恨可说没有,但老山主既要葛怀侠的脑袋才肯释放老夫孙女,老夫只好对不起葛怀侠了!”

武翁、武英、武杰、武侠、武棍五人愤怒填膺,均恨不得赶快追上去将他碎尸万段,但他们心火越炽,越开不好船,距离竟越拉越远了。

武棍甘露民急得直跳脚,大喝道:“聂卫公,你有种就别跑,跟老夫斗三千回合!”

火琉岛主聂卫公不接腔,只是哈哈大笑,神采飞扬,得意之极。

原来,他知道武翁房玄龄等都不是驶船的能手,因此就以己之长打击对方之短,把船驶向离陆地最远的西北方,这一段水路长达八九十里,他自信可在开到湖岸时,将他们摆脱。

果然,距离越来越远,还不到半个时辰,武翁房玄龄等分乘的两条渔船,已在后面变成两个小黑点了。

但武翁房玄龄仍奋力紧追不舍,他们似已下定决心,不追上他将他击毙,绝不甘休!

二月一日,这一天,原是同心盟计划向老山主发动攻击的一天,但这天早上,第八号金衣特使卢仪南却回到了庐山五老峰的四海同心盟!

自从蓬莱仙翁葛怀侠率领众人离开同心盟后,同心盟便在休会的状态中,但各派代表都遵守蓬莱仙翁葛怀侠的嘱咐,在五老峰四周布下防线,严禁武林人上山,因此流浪天使卢仪南来到五老峰下时,便已为青城派代表剑痴张青龙所发现,他一见流浪天使卢仪南突然返山,颇感意外,上前抱拳问道:“卢特使,你怎么回来了?”

流浪天使卢仪南抱拳答道:“卢某奉盟主之命,回来提那司空英!”

剑痴张青龙道:“哦,俞特使已与盟主会合了?”

流浪天使卢仪南道:“是的,数日前,盟主派遣上官特使先去巢湖刺探敌情,不料为老山主所擒,那老山主已知司空英被关禁在正心牢中,故又提出交换俘虏之议,声言如不答应他,将处死上官特使,盟主迫于无奈,只得答应换人,故命卢某回来提解司空英。”

剑痴张青龙道:“这么说,老山主已获知同心盟要向他们发动攻击了?”

流浪天使卢仪南道:“正是,因此盟主只好放弃偷袭的计划,约他们来一次正邪大决斗,日期就在交换俘虏之后——对不起,卢某使命十分重要,不便与张大侠多谈了!”

剑痴张青龙忙道:“是是,卢特使请便!”

流浪天使卢仪南抱拳一拱,立即纵身而起,往五老峰上飞登上去。

转眼登上峰顶,又遇见了几位代表,他把先前告诉剑痴张青龙的话讲了一遍,那几位代表也不疑有他,立刻放他过去。

进入同心盟的大门,他像一只识途老马,一路奔下正心牢,在牢中一道铁栅门前停住,大声喊道:“封牢主!封牢主请开门!”

正心牢牢主封一虎闻声而至,一见是流浪天使卢仪南回来,神色一楞,讶然道:“咦,卢特使你回来干么?”

流浪天使卢仪南含笑道:“奉盟主命令,回来提解司空英下山!”

封一虎惊诧道:“为甚么?”

流浪天使卢仪南又将换俘之事说了一遍,最后催促道:“盟主限令虑某二月五日便须将司空英解到,事不宜迟,你快开门吧!”

封一虎伸乎道:“好,卢特使请交出盟主之信物!”

流浪天使卢仪南笑道:“怎么,你连卢某也不信任么?”

封一虎躬身道:“对不起,这是盟主的命令,没有他的信物,任何人均不准进入正心牢!”

流浪天使卢仪南点点头,探手入怀掏摸,一面笑问道:“封牢主,你身后那人是谁?”

封一虎掉头望去,流浪天使卢仪南伸入怀中的右掌即时飞劈过去,击中封一虎的后脑,封一虎闷哼一声,身子摇晃两下,使蓬然仆倒地上!

流浪天使卢仪南急忙把手伸入铁栅,拉过封一虎的身躯,由他怀里搜出一串钥匙,打开铁栅门的铁锁,闪身而入,抓起封一虎丢到甬道的一个角落里,随即飞步向甬道内的一排牢房奔去。

一霎眼,他已看过三间牢房,结果在第四号牢房找到了司空英!

司空英双手双脚均戴着刑具,倚壁闭口跌坐,神态略现颓丧。

流浪天使卢仪南即将门锁打开,拉开牢房门,开口道:“司空英,你起来!”

司空英两眼一睁,冷冷问道:“何事?”

流浪天使卢仪南道:“我要带你下山去,快起来吧!”

司空英静坐不动,仍冷冷问道:“带我下山干么?”

流浪天使卢仪南道:“你们老山主又把我们上官特使掳去,所以只好再来一次交换,快起来!”

司空英缓缓起立,丑脸绽出一丝微笑道:“俞立忠何在,我要向他道别!”

流浪天使卢仪南道:“俞特使不在此地,你别得了便宜又卖乖,快给我滚出来!”

司空英一指脚镣道:“你若要我走路,这副脚镣先要除掉!”

流浪天使卢仪南一哦,便即跨入牢房,由那串钥匙中找出一支,替他解下了脚镣,挥手道:“走!若不想吃苦头,最好乖乖走路!”

司空英冷然一笑,昂首跨出牢房,往外走去。

流浪天使卢仪南紧随其后,押着他走出正心牢,刚要走出同心盟的大门,忽见红小萍由花园里飞燕般疾奔过来,不由心头暗暗一凛!

红小萍一边跑,一边娇叫道:“二姊夫,你几时回来的?”

流浪天使卢仪南只得停下脚,含笑答道:“刚刚回来的,这会又要走了!”

红小萍奔到他面前站住,望望他又望望司空英,惊诧道:“咦,你怎么把他放出来了!”

流浪天使卢仪南道:“盟主命我回来将他带去,因为你大姊夫又落入老山主手中,双方同意再交换一次俘虏!”

红小萍大惊道:“啊,我大姊夫被老山主捉去了?”

流浪天使卢仪南点头叹道:“是的,但你放心,他不会有危险的。”

红小萍着急道:“我大姊知不知道?”

流浪天使卢仪南摇头道:“不知道,我希望你也别告诉她,免她焦急。”

红小萍道:“怎么,你不回家看看我二姊?”

流浪天使卢仪南歉笑道:“我很想回家看看她,可是盟主限令我在二月五日就要将这司空英带到,所以我不能回去了。”

红小萍噘嘴不悦道;“回家一趟,又能花多少时间?”

流浪天使卢仪南道:“真的,我现在一刻也不能停留,你替我向你二姊解释一下吧。”

红小萍摇头放刁道:“我不管,你不回去,我教二姊罚你跪算盘!”

流浪天使卢仪南笑道:“那样的话,我只好以牙还牙,在俞特使面前说说坏话了!”

红小萍玉脸微变,惊张道:“你要向他说甚么坏话?”

流浪天使卢仪南道:“我告诉他,以后要讨老婆,最好讨那温柔的,不要讨那刁钻的!”

红小萍脸红了,扬起纤纤玉掌,做势要打人,娇叱道:“你再说,我打你了!”

流浪天使卢仪南哈哈笑道:“好,不说,不说,快回去告诉大姊二姊,说我过几天就会回来,叫她们不要挂念,我走啦!”

说着,向站立一旁的司空英挥手喝道:“走!”

司空英早已等得不耐烦,闻言立即迈开大步,朝那通往峰下的路径走去。

两人下了五老峰,又在原处遇见剑痴张青龙,他见卢仪南让司空英自己走路,颇不放心,说道:“卢特使,你不怕他乘机跑了?”

流浪天使卢仪南道:“不会,他手上还戴着手铐,跑不掉的!”

剑痴张青龙又问道:“就这样押着他一直走到巢湖?”

流浪天使卢仪南道:“不,下山后,要用马车载送!”

剑痴张青龙点点头道:“这才是,卢特使请一路小心!”

流浪天使卢仪南道谢一声,押着司空英继续下山,来到牯岭市集,向同心盟设置的车行要了一辆马车,命司空英上车坐下,他自己则登上车座,一挥马鞭,驰车便走。

一口气飞驰三四十里路,方在大姑塘附近一处僻静地点停下,他跳下转到车厢后,打开车厢门,向躺在里面的司空英说道:“下来,我替你除去手铐!”

司空英挺身坐起,讶然道:“你说甚么?”

流浪天使卢仪南掏出钥匙,笑道:“我说要替你除去手铐!”

司空英凝望他片刻,冷笑说道:“你不怕我逃走?”

流浪天使卢仪南说道:“不怕,请把手伸过来吧!”

司空英似是想不通对方何以肯如此宽厚,以为对方耍弄自己,故没有把手伸出,只静静凝望着卢仪南,似想看出卢仪南的真正心意。

流浪天使卢仪南微笑道:“你想不出我要解除你手铐的理由么?”

司空英仍凝望他一眨不眨,过了一会后,突然伸出双手道:“好,你开!”

流浪天使卢仪南连试三支钥匙才将手铐打开,笑问道:“想到了没有?”

司空英抚着手腕笑道:“想到了,嘿嘿,原来你是——”

流浪天使卢仪南态度忽变,躬身接口道:“在下正是闵中五,少庄主不会责怪在下无礼吧?”

司空英哈哈笑道:“不会!不会!我一时没有想起来,活该让你戏弄一番!”

闵中五笑道:“少庄主此次似乎未遭受拷打,是吧?”

司空英点头道:“不错,我被擒入正心牢时,葛怀侠和那些金衣特使已不在同心盟。”

闵中五道:“他们侦知我们总坛所在地,准备大举进攻,还好混入我们总坛的俞立忠为何恭山识破身份,我们老山主立刻下令连夜撤离巢湖,葛怀侠若攻上姥山时,一定会扑了个空!”

司空英发恨道:“俞立忠那小子是不是冒充我混入总坛的?”

闵中五道:“正是,若非何恭山识破他的假面具,火琉岛主聂卫公的孙女已被他救走了。”

司空英两眼闪射出怨恨的寒芒,咬牙切齿道:“见到他时,我非得好好整他一番不可!”

闵中五笑道:“少庄主不必生气,俞立忠那小子已经死了!”

司空英一怔道:“哦,他死了?”

闵中五道:“捉到他的那天晚上,老山主就命四庄主将他带去投入湖中!”

司空英皱眉道:“那小子水底功夫不坏,若不将他捆住,只怕淹不死他!”

闵中五道:“不但将他手脚捆住,而且还点了他的麻穴,并在他身上绑了一颗巨石!”

司空英大喜道:“对,那他是万无生理了!”

闵中五笑道:“俞立忠一死,其余的人已不足为虑,因此我们要打倒同心盟以控制天下武林的目的已然为期不远!”

司空英十分高兴,挥手道:“你开车,我们边走边谈!”

闵中五应声跨上车座,再度挥动马鞭,驱车向湖北方向前进。

司空英打开前面的车厢,坐在闵中五身后,笑问道:“目的地是那里?”

闵中五答道:“河南开封府的‘百花阁’!”

司空英注目一噢道:“老山主在那里么?”

闵中五道:“正是,老山主决定暂时把总坛迁入‘百花阁’中,那‘百花阁’是风月场所,同心盟的人不会注意到那地方。”

“我们的原定计划有无改变?”

“没有,只是提前行动,大概少林寺已被我们夷为平地了!”

“再下来便是武当?”

“正是,在下没能参与行动真是遗憾之至!”

“你别急,二帮三教九门派现在只消灭了一个少林寺,以后要显身手的机会多得很!”

晓行夜宿,第十三天午后,马车抵达开封府,闵中五把马车停在一条僻静的巷口,便与司空英往巷内走去。

司空英笑道:“老闵,你过去来过‘百花阁’没有?”

闵中五道:“两年前来过一次,少庄主呢?”

司空英道:“我也来过一次,大概那些姑娘已不认识我了。”

闵中五笑道:“现在才是午后,我们这样风尘仆仆的走进去,她们一定会以为来了两个急色鬼!”

司空英笑道:“有好货色,我们不妨也来一下,你有无兴趣?”

闵中五嘻嘻笑道:“怎会没兴趣,就怕老山主不肯给我们休息的时间!”

司空英道:“你是说,老山主立刻会派我们出去参加行动?”

闵中五道:“是啊,经过这十多天,大概武当派也被我们消灭了,我们两人可能会赶上第三次的行动——突击华山派!”

司空英摇头道:“不会这么巧,再说我们刚刚回来,老山主总会让我们休息几天的。”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小巷尽头,眼前横卧一条狭窄的小街,街上屋第,与一般人家大不相同,家家门庭华丽,珠帘深垂,每家门上均有匾额,甚么“媚香楼”啦,“众香国”啦,“风月宫”啦,一看就知正是风月场所!

这时才是午后,街上没有几个逐臭之夫在走动,每家院子也看不见一个姑娘的影子,闵中五东张西望,笑笑道:“这个时候,姑娘们都在打扮,等掌灯时,就有看头了!”

司空英笑问道:“你知道这条花街上的院子,哪一家最好?”

闵中五道:“当然是我们老山主开设的‘百花阁’,不但姑娘个个漂亮,而且个个都会吟唱,对待客人又都温柔体贴,谁要走进去,都会兴起‘我将老于是乡’的念头,据说当今皇上也曾微服冶游过‘百花阁’哩!”

说到这里,百花阁已到,闵中五当先一脚跨入,大声道:“鸨母何在,大爷寻乐来啦!”

“来了!来了!是哪位大爷呀!”

随着语声,一个打扮“妖丽”的鸨母扭腰摆臀的由里面走了出来。

这鸨母是个半老徐娘,脸上的笑容虽是布满了皱纹,但风韵犹存,浑身仍有一种风骚劲儿,她果然已不认得司空英和闵中五,一出厅就连声招呼道:“请坐!请坐!姑娘们马上就出来了,两位爷是——-”

闵中五道:“我们是找杨贵妃来的!”

鸨母面容一动,凝眸把他们打量片刻,旋又笑嘻嘻道:“好呀,我们‘百花阁’有两个杨贵妃,但不知两位爷要的是那个杨贵妃?”

闵中五笑道:“要那个年纪大的,我知道她今年芳龄三十八!”

鸨母立即敛笑一福道:“是,她正在内厅,两位爷请随老身来!”

司空英和闵中五随着走入,来到后院一间客厅,鸨母先将厅门关上,这才转对司空英两人正容问道:“恕老身眼拙,两位隶属那一分舵?”

闵中五道:“隶属总坛!他叫司空英,是老山主的徒孙,在下叫闵中五,在总坛担任副刑堂主之职!”

鸨母恍然一悟,登时堆满笑感道:“对!对!两位曾先后来过这里,老身竟一时没认出来!”

闵中五道:“沈大姐每天要迎接许多客人,我们两人只来过一次,自然记不得了。”

鸨母没再接腔,走去厅左掀开一幅高大的山水立轴,手掌不知在何处按了一下,旋听“拍”的一声,立轴后面的板壁沉下一大块,露出一道暗门,她随即侧身肃容道:“两位请进!”

司空英当先弯身而入,闵中五随后跟进,两人走下一道石级,发现眼前挡着一扉铁门,司空英举目略一环扫,当即纵身跳起,伸手抓住头顶上的一盏吊灯,往上轻轻一拉,便即松手落地。一片“轧轧”声中,那扉铁门慢慑慢往右移,于是一间富丽堂皇的地下室呈现在他们面前了!

布置与“万花宫”大同小异,里面也有不少镜屏风,所不同的是当中有个鸡心型的浴池,此刻池水正冒着氤氲热气,那些红牡丹、白梅花、黄菊花等等正在池中戏水,赤裸裸的玉礼在池水中若隐若现,风光好不旖丽!

老山主和武狂龚一夫武毒墨亮坐在浴池前的三张藤椅里,正欣赏着众女在戏水,状至愉快。

司空英连忙趋前叩见朗声说道:“师祖,弟子回来了!”

老山主十分高兴,连连颔首笑道:“好!好!你们没遭遇甚么意外吧?”

司空英恨声道:“没有,闵副堂主冒充流浪天使卢仪南去到同心盟时,葛怀侠等一干人均不在同心盟,因此闵副堂主很顺利就把弟子救出来了。”

老山主向闵中瓦点点头表示嘉许,然后又回对司空英道:“英儿,本帮近况,你大致已听闵副堂主叙述过,我们的计划进行得相当顺利,已先后将少林武当两派灭掉,师祖刚刚接到飞鸽报告,本帮正向华山挺进中,预料可在后天抵达华山,你们两个旅途劳顿,可在此歇息两天然后再赶去帮忙!”

司空英纳头道:“是,师祖在此安全么?”

老山主顾盼左右的武狂武毒笑道:“此处十分秘密,师祖有龚、墨二老保护大概不会有问题。”

司空英又问道:“弟子听说俞立忠已死于巢湖,不知是真是假?”

老山主颔首道:“真的,那小子运气不好,被何恭山识破假面具,师祖本想利用他威胁葛怀侠,但那小子足智多谋,师祖怕又被他逃掉,是以当晚就命你师父将他处死!”

司空英道:“那小子一死,葛怀侠就等于失去一臂,看来我们打倒同心盟的日子已不远了!”

老山主笑道:“正是,假如我们运气好,这两天之内,说不定还可得到葛怀侠的项上人头!”

司空英一怔道:“哦,师祖已派人去行刺葛怀侠了?”

老山主说道:“不错,刺客就是火琉岛主聂卫公!”

司空英惊疑道:“他肯听从师祖的命令么?”

老山主道:“他不肯也得肯,师祖限令他在半月之内将葛怀侠的头颅带到,否则杀死他孙女!”

司空英喜道:“以火琉岛主聂卫公的身手,若要刺杀葛怀侠,那倒是轻而易举之事!”

老山主笑道:“这也就是师祖看中聂卫公的原因,哈哈……”

司空英道:“他孙女在不在此?”

老山主道:“在,她和独眼神丐东方月一起在铁牢里!”

司空英眼睛一亮,色喜道:“啊,师祖几时捉到了独眼神丐东方月?”

老山主道:“撤离总坛的那天夜里,他化装车夫意欲混水摸鱼——”话至此,忽然顿住,因为地下室那扉铁门又在“轧轧”声中向右移开了!

来的是个面貌瘦削的华服老人,他双手抱着一只信鸽,急步走到老山主面前躬身禀道:“启禀老山主,皖中舒城那边有信鸽来了!”

老山主精神一振,伸手急道:“拿来我看!”

华服老人便由信鸽脚下解下一支小竹筒,将它递过去,老山主接过后,急将塞在小竹筒里面的纸卷抽出,展开一看,点点头,笑道:“果然不出所料,哈哈,哈哈……”

坐在他身边的武狂龚一夫忍不住问道:“山主,是好消息么?”

老山主将字柬递给他,仰头大笑道:“不错,你看吧!”

武狂龚一夫接过字柬,边读边念道:“老山主大鉴:火琉岛主瓯卫公已刺杀同心盟葛怀侠,正带其人头逃向河南开封,追擒者有武翁、武英、武杰、武侠、武棍五人,其余十二金衣特使及二帮三教九门派掌门人亦已将葛陵侠尸体装入灵柩,正遄返同心盟途中!”念到此,也抬头哈哈大笑道:“好极了,葛怀侠一死,四海同心盟等于瓦解了一半,哈哈哈……”

老山主笑道:“这只信鸽发出的日期是一月二十八日,而今天已是二月十日,可见信鸽曾在途中迷路,如我推测不差,聂卫公大概快到了!”

武毒墨亮发出疑问道:“由巢湖到此,何需十多天的时间?”

老山主点头道:“他为了逃避武翁武英武杰武侠武棍五人的追缉,自然不能走直路,他必是躲躲藏藏耽搁了时间。”

说到此,转对司空英和闵中五道:“英儿,你和闵副堂主去东南二城门守着,如见话卫公入城,你们不必管,只注意他身后有无人跟踪就够了!”

司空英恭应一声,便与闵中五施礼退出。

武狂龚一夫目送司空英和闵中五退出地下室后,随即回望老山主咧嘴吃吃笑道:“司空英和闵中五并非外人,你老兄何必如此装模作样?”

老山主哈哈笑道:“老夫只是在藉机会练练习,希望两位别见笑才好,哈哈……”

且说,司空英和闵中五走出“百花阁”后,已是薄暮时分,花街上的每家院子,已有不少姑娘在倚门而笑,向寻花问柳者飞媚眼,施展其招徕功夫。

司空英住足浏览一番,笑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些女的与我们万花宫的一比,真有天渊云泥之别!”

闵中五笑道:“正是,令人遗憾的是:在下还不够资格进入万花宫一享销魂之乐!”

司空英道:“有机会,我会提拔你的!”

闵中五大喜,拱手一揖道:“如蒙提拔,在下铭感五中!”

司空英道:“现在先别想女人,你去守南城门,我去守东城门,如何?”

闵中五欣然道:“好,咱们明天见!”

说罢,抱拳一拱,迳奔南城门而去。

司空英随也往东城门赶来,出了城门,他在道旁找到一个隐蔽地点坐下,随时注意着由东方道上前来开封的行人。

入夜前,进城的人特别多,三五成群,络绎不绝,使司空英有目不暇接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