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家典每次都来和俞立忠弈一局,有时上午来,有时下午来,独眼神丐东方月每次均在场观战,而武当三子和华山七剑为了怕独眼神丐东方月做手脚,每次也都推出一人在座奉陪,明是观战,实是监视独眼神丐东方月的行动。
倏忽之间,俞立忠在房中度过十七天了!
还有两天一夜,便是俞立忠生命结束之期,许多前来参加葬礼的各派人士均已纷纷赶到,韬光山庄愈来愈热闹了。
原来,这次的“葬仪”与一般情形稍有不同,由于俞立忠是武当华山两派“共有”的敌人,两派都想用他的头颅来奠祭掌门人,但俞立忠的头颅只有一个,因此两派商议后,决定把两位掌门人的灵位送来韬光山庄同时举行,至于真正的灵柩下葬之期,再各自择日为之。
尽管治丧事宜业已筹备妥当,但俞立忠却仍若无其事的跟史家典大下其棋!
这天的棋势颇为特殊,刚刚进入中局,双方就开始打起大劫来了!
中局打劫,一子之失可以影响全局胜负,因而不止独眼神丐东方月看得紧张万分,就连负责在座暗中监视独眼神丐东方月的武当逍遥子,也看得怵目心惊起来。
“拍!”
俞立忠用力打下一子,乘对弈者及两位观战者的视线均集中望去自己打下的那一子之际,仰脸翕动嘴唇,运出“传音入密”说道:“东方特使赞成在下逃走么?”
独眼神丐东方月一听之下,神色微动,举手假作摩摸脸孔,用衣袖遮住嘴唇,也以传音入密答道:“老叫化赞成之至,并愿助俞特使一臂之力,但对方寸步不离,俞特使如何逃走呢?”
俞立忠见身左的武当逍遥子仍全神贯注于棋势上,便又传音道:“东方特使身上有无小铜镜?”
独眼神丐东方月打了个呵欠,传音答道:“有的,俞特使要之何用?”
这时,史家典拈子应了一手,俞立忠不加考虑,下子提劫,于是轮到史家典找劫材,他拈子欲下,忽又缩了回去,攒眉苦思起来。
俞立忠又传音道:“在下只要有一面小铜镜,即可逃出此房!”
小铜镜,一般均是用来照面或易容的,俞立忠现在最感困难的是手上的铐和脚上的镣,手铐脚镣不能开,一面小铜镜怎能帮他逃出此房呢?
独眼神丐东方月深感不解,便又传音问道:“老叫化可否听听俞特使的逃脱之策?”
俞立忠含笑答道:“抱歉,天机不可泄漏!”
独眼神丐东方月听他这样说,也不便再追问,当下双手交叉抱胸,佯装注视棋势,暗中伸手入怀将小铜镜掏出,等到史家典打下一子之际,嘴里说一声“好棋!”乘机将小铜镜塞入俞立忠的腿下。
由于中间挡着棋秤,因此对面的武当逍遥子并未发现独眼神丐东方月的这个动作。
史家典打下一子后,一听独眼神丐东方月称赞好棋,便抬望他露齿一笑道:“好棋么?”
独眼神丐东方月点头道:“不错,老叫化棋力虽低,但史先生这一子老叫化还看得懂,要是黑子不应一手,则右下一角将是白子的天下,并且可借势打入右上方的黑子阵地,对不对?”
史家典含笑点点头,未再开口,他是局中人,在棋局未结束时,不好意思说话。
俞立忠老老实实的在右上角应了一手,史家典立刻下手提劫,于是乎轮到俞立忠找劫材了,他冷静的沉思片刻,拈子在一条白龙的头上镇下!
这一子,似是大出史家典意料之外,只见他面色一变,锁眉沉吟道:“唔,好凶……”
俞立忠见武当逍遥子仍全神贯注于棋势上,便又仰脸传音道:“谢谢,东方特使今夜再帮在下一个忙如何?”
独眼神丐东方月又举手摩捏脸孔,传音答道:“好的,俞特使请说!”
俞立忠传音道:“今天晚上,请设法将这个史家典诱离韬光山庄,要是他不肯离开,就硬将他带走,不过,千万不能让两派之人发现,否则在下的计策就功亏一篑了!”
独眼神丐东方月愈听愈惊奇,他实在想不通将史家典诱离韬光山庄与他俞立忠的逃走有何关系,不过他也素知俞立忠机智百出,行事神鬼莫测,他这样要求,必有重大目的,当下传音答道:“好,老叫化愿尽力而为,但带他离庄之后呢?”
“拍!”
史家典终于不敢粘劫,在白龙头上尖出去。
俞立忠提劫后,又轮到史家典找劫材了。
于是,俞立忠又仰脸传音道:“若是用强,带他离庄之后,将他暂时监禁起来,等这边举行奠礼过后,才放他自由!”
这时,武当逍遥子偶一抬头,发现俞立忠嘴唇在翕动,登时面现诧异之色!
俞立忠心中一惊,便转望他笑道:“道长有甚么不解之处么?”
逍遥子沉容道:“你嘴巴一动一动的,搞甚么鬼?”
俞立忠含笑道:“我在筹思逃命之策!”
逍遥子冷冷一笑道:“你说的是棋?”
俞立忠摇头笑道:“不,我说的是人,我打算明天离开此地!”
逍遥子冷“哼!”一声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俞立忠笑道:“真的,我不是说笑话,我明天非离开此地不可!”
逍遥子冷笑道:“好吧,贫道就等着看你怎么逃走!”
“拍!”
史家典下子了。
俞立忠没再开口,注视棋局思考起来。
他这一想,竟想了一个时辰尚无落子之意,逍遥子不耐烦了,开口道:“哼,下一颗子也要想这么久?”
俞立忠点头笑道:“是的,这是在下的最后一次机会,假如在下这局棋不能赢,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说罢,拈子着了下去。
经过这一个多时辰的考虑,史家典似已将全局变化“读”熟,是以他看见俞立忠下了子,立刻跟着下子,有步步紧迫之势。
俞立忠头一低,又进入思考中。
天,渐渐黑下来了。
武当逍遥子看见俞立忠久久不落子,甚觉不耐,便起身出房,在房外的空地上踱起步了。
俞立忠一直不肯落子,正是要对方如此,当即向独眼神丐东方月传音道:“东方特使何不也出去溜达溜达?”
独眼神丐东方月传音问道:“俞特使有事要做?”
俞立忠传音道:“是的,逍遥子正在散步,东方特可出去与他闲聊,尽量拿话拖住他,等过了一炷香时间再过来!”
独眼神丐东方月情知他要开始行动,只着想不出他要如何打开手铐和脚镣,当下佯作枯坐无味之态,起身打呵欠道:“咳,老叫化定力不够,要出去走走了。”
说着,举步出房。
武当逍遥子见他出来,自然更放心,笑问道:“东方特使也看得不耐烦了?”
独眼神丐东方月跟着他负手踱步,笑笑道:“正是,下一手棋要想那么久,简直岂有此理!”
逍遥子道:“大概他自知棋力不如史先生,所以想利用时间把史先生拖垮,哼哼……”
独眼神丐东方月道:“只怕未必,史先生是文人,但他的坐功也不坏呢!”
逍遥子一本正经地道:“贫道觉得下棋应该规定时间!”
独眼神丐东方月点头赞同道:“有道理,否则如有一方不耐久坐,纵然棋力比对方高,也要被对方的坐功拖倒的!”
逍遥子觉得双方话甚投机,至感愉快,笑道:“东方特使认为这一局的胜负如何?”
独眼神丐东方月道:“现在还看不出来,好像白子地盘多一点,但黑子外势甚厚,也不可忽视……”
逍遥子道:“这局棋怕要到明晨才能结束!”
独眼神丐东方月道:“很难说,所谓一着错满盘输,假如有一方下错了一着棋,局面可能急转直下,不必下完就可结束了。”
逍遥子未再开口,沉默的踱来踱去。
独眼神丐东方月跟着默默的踱了几个来回,然后笑道:“有一件事,老叫化始终想不通……”
逍遥子双目一抬,问道:“甚么事?”
独眼神丐东方月仰望夜空缓缓道:“贵两派既然决定处死他,怎又允许他与史先生下棋呢?”
逍遥子笑道:“我们对那副手铐和脚镣很放心,除非用钥匙,那绝不是人的掌力所能震断的!”
独眼神丐东方月笑道:“我想不止这个原因吧?”
逍遥子道:“还有一个原因是,下棋能使人心无旁骛,他为人鬼计多端,让他下棋,他就不会时时刻刻想逃走,这是敝师兄的看法,现在证明他的看法十分有道理!”
独眼神丐东方月频频点头笑道:“对!对!想不到俞立忠聪明一世,懵懂一时,哈哈……”
一炷香时间,就在闲聊中流过去了。
独眼神丐东方月一直以为俞立忠会由小房中冲出,但一看一炷香的时间已过,小房中仍无动静,心中甚感焦急和不解,有心想进入看个究竟,又怕逍遥子会跟随自己进去,假如撞见俞立忠正在“行动”中,岂非破坏了他的好事?
正自迟疑不决,逍遥子忽然折身向小房间走去,说道:“大概已有进展,我们再进去看看!”
独眼神丐东方月心中一急,脱口道:“道长且慢!”
逍遥子刹止脚步,掉头讶异道:“东方特使有甚么事么?”
独眼神丐东方月一时不知说些甚么好,沉吟道:“唔,老叫化在想在想……我们是否……是否可以打个赌?”
逍遥子微愕道:“打个赌?”
独眼神丐东方月笑道:“是的,看是白胜抑是黑胜!”
逍遥子笑了笑道:“好,贫道赌史先生的白棋赢!”
独眼神丐东方月道:“那么,白棋赢了,老叫化付道长五两银子,若是黑棋赢了,道长付老叫化十两银子,如何?”
逍遥子道:“这不公平!”
独眼神丐东方月道:“哪一点不公平?”
逍遥子道:“贫道赌胜了只得五两,东方特使赌胜了却可得十两,这不是不公平么?”
独眼神丐东方月笑道:“这与对弈者的棋力有关,道长如认为吃亏,可以对换!”
逍遥子道:“东方特使赌白棋胜,得五两银子,贫道赌黑棋胜了,得十两银子?”
独眼神丐东方月点头道:“正是,两者任择其一!”
逍遥子觉得十两银子比五两银子多一倍,便毅然道:“好,贫道赌黑子胜!”
说罢,举步向小房间走去。
独眼神丐东方月再也想不出别的话题来拖住他,当下只得硬着头皮随他走入。
进入房中,只见棋秤上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看情形棋局刚刚结束,因为史家典正含笑由蒲团上缓缓起立!
而俞立忠,正垂头丧气面对房壁跌坐着,似因输棋而愧见于人!
独眼神丐东方月和逍遥子看得神色均是一怔,齐声惊问道:“啊,已经结束了?”
史家典笑道:“是的,俞少侠求胜心切,下错了一手棋……”
逍遥子面色一庆道:“你是说,他输了?”
史家典点点头道:“是的,这是俞少侠的最后一局棋,区区甚感歉疚!”
独眼神丐东方月惊讶的望着俞立忠的背身,见他始终不把头转过来,忍不住开口问道:“俞特使,你怎么啦?”
俞立忠不语不动,有如老僧入定,浑然忘记自己的存在似的!
独眼神丐东方月正要发问,史家典忽然轻叹一声道:“区区以前也尝过输棋的滋味,那味道实在有点不好受,所以两位如无要事,还是让他安静一些时候吧!”
语毕,一揖而去。
逍遥子左摸右掏,最后终于掏出五两碎银,递给独眼神丐东方月道:“这是五两银子,东方特使请收下!”
独眼神丐东方月老实不客气的将五两碎银纳入怀中,笑道:“拿了道长的银子,真不好意思
逍遥子面红耳赤,强笑道:“说哪里话,这是应该的,咳咳,我们到厅上去坐坐吧!”
独眼神丐东方月见俞立忠仍面对房壁寂然不动,心下甚为纳罕,很想再跟他谈几句话,但逍遥子已在催驾,只得移步出房。
逍遥子随后走出,把房门锁上,向独眼神丐东方月笑道:“东方特使如喜手谈,我们就去厅上杀一盘如何?”
独眼神丐东方月摇头道:“抱歉,老叫化坐了半天,这会想去床上躺一躺!”
逍遥子也不相强,遂独自走了。
独眼神丐东方月并未真的回房歇息,他以散步的姿态来到史家典的卧房外,举手敲门道:“史先生睡了没有?”
房中的史家典应声道:“没有,是哪一位?”
独眼神丐东方月答道:“老叫化!”
史家典道:“在下房门没上拴,东方特使请进来!”
独眼神丐东方月推门走入,只见史家典正倚躺在床上看书,当下抱拳道:“很抱歉,打扰史先生了!”
史家典放下书本,坐起身子道:“哪里,东方特使请坐!”
独眼神丐东方月在一张鼓凳上坐下,举目打量房中的陈设,发现房中的布置雌极精美,却有不少灰尘和蜘蛛网,因笑问道:“史先生好像不常住在这韬光山庄?”
史家典点头道:“正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倒有三百天在外面。”
独眼神丐东方月道:“跟人下棋么?”
史家典道:“是啊,自从先师仙逝后,有许多人都想知道区区的棋艺是否有先师之造诣,纷纷写信来约区区去杀一盘,久而久之,区区也就把下棋当作一种职业了。”
独眼神丐东方月又笑问道:“直到现在,史先生还没输过一局吧?”
史家典道:“是的,区区运气不错!”
独眼神丐东方月道:“与先生对弈一局,要给多少钱?”
史家典道:“不一定,若是对子棋,因双方都不服输,所以下赌注的多,只有让子棋对方才给钱,但在下并不计较,每次都是随对方的意思给。”
独眼神丐东方月笑道:“老叫化想向史先生讨教一局对子棋,不知要好多赌注史先生才肯下?”
史家典神色一怔,继而哑笑道:“东方特使若有兴趣,我们下一局玩玩,何必提赌注呢?”
独眼神丐东方月正色道:“不,刚才老叫化与逍遥道长在闲聊,他说老叫化若与史先生对弈,至少要先摆上五子,老叫化不信邪,所以决定与史先生下一局,赢一笔钱向那牛鼻子炫耀一番!”
史家典笑笑道:“哦,哦,何必如此啊。”
独眼神丐东方月道:“一百两银子,史先生看得上眼么?”
史家典轻“噢”一声道:“一局一百两银子,这可是大赌博了!”
独眼神丐东方月笑道:“那么,史先生答应了?”
史家典点头笑道:“既是东方特使抬爱,区区恭敬不如从命!”
独眼神丐东方月暗喜道:“但老叫化有个要求七地点不在这韬光山庄,如何?”
史家典若有所悟的笑问道:“东方特使怕逍遥道长知道?”
独眼神丐东方月装出窘笑道:“正是,老叫化若是输了,史先生也请勿告诉逍遥道长,好么?”
史家典忍笑点头道:“好的,终南山是下山的好地方,等东方特使参加葬礼后,我们就去!”
独眼神丐东方月道:“不,我们现在就走!”
史家典一愕道:“现在?”
独眼神丐东方月道:“是的,老叫化不忍看到一个清白无辜的少年被杀,故决定不参加葬礼!”
史家典道:“那明天一早再走不也一样?”
独眼神丐东方月笑道:“这是个凉爽清幽的夜晚,我们边走边玩赏月色,走到终南山时,大约刚好天亮,我们在附近找个客栈歇息半天,下午就开始鏖战,这不是很好么?”
史家典欣然道:“也好,反正区区除了一名随身书童之外,也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独眼神丐东方月道:“史先生在这韬光山庄,行动不受限制吧?”
史家典道:“区区和乐师兄袁师弟已是这韬光山庄的主人,要住就住,要走就走,谁能限制区区的行动?”
独眼神丐东方月起身道:“那么,者叫化先走一步,在山下等候史先生!”
史家典起立拱手道:“好的,区区稍为收拾后,马上就去!”
走出卧房,独眼神丐东方月想想又不放心,乃一迳来到客厅,见武当三子和华山七剑中五位仍在厅中聚谈,便拱拱手道:“诸位还没有安息?”
云鹤子含笑答道:“没有,东方特使不是说要回房去躺一躺?”
独眼神丐东方月道:“本来是的,但忽然想起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故不敢睡觉,特来向诸位告辞!”
云鹤子惊讶道:“啊,东方特使要走了?”
独眼神丐东方月点头道:“是的,老叫化原想参加贵两派掌门人葬奠之礼,现在只好抱歉了!”
武当三子和华山七剑自从看出他偏袒俞立忠后,早就不大欢迎他,只碍于他是同心盟的金衣特使,不敢下逐客令罢了,如今听他要走正是再好不过,厅上八人于是起立作相送之意,云鹤子稽首道:“东方特使既有要事待理,贫道等也不敢挽留——”
独眼神丐东方月忙道:“诸位别客气,老叫化还想去见见俞特使再走,哪位肯陪老叫化去一下?”
云鹤子望望华山五剑,面有为难之色,独眼神丐东方月哈哈笑道:“诸位不须顾虑,老叫化只想在房外的小窗口跟俞特使讲两句话,并非要求你们打开房门让老叫化进去!”
逍遥子挺身而出道:“既如此,贫道陪东方特使去吧!”
独眼神丐东方月道了谢,再向其余七人拱拱手,便与逍遥子走出客厅。
来到小房外,通过十八名武当道士的警戒线,独眼神丐东方月走至左边壁上的小窗口,探望往房内一瞧,只见俞立忠仍像刚才那样面向房壁痴痴呆呆的静坐着,敢情自下完那局棋以至现在,他都没有移动过一下!
独眼神丐东方月简直弄不懂他葫芦里卖的甚么药,很想用“传音入密”详细问他一番,但逍遥子正站在他身侧,两眼正望着他的面孔,是以他只好开声道:“俞特使,老叫化有要事待办,要走了!”
俞立忠没有回答,也不动一下。独眼神丐东方月皱了皱眉,又道:“你托老叫化的事,老叫化一定替你办好,你放心好了!”
俞立忠依然不答不动。
独眼神丐东方月见他痴痴呆呆像个木头人,不由深深一叹道:“咳,俞特使当真没有别的话要说么?”
俞立忠还是老样子,不答也不动。逍遥子微笑道:“贫道以为,史先生的话很对,输棋的味道实在有点不好消受,东方特使还是让他安静的坐一些时候吧!”
独眼神丐东方月耸耸肩,转望他一笑道:“道长大概恨不得老叫化赶快滚蛋,是不是?”
逍遥子连忙装出诚惶诚恐的样子道:“东方特使言重了,贫道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独眼神丐东方月轻“哼”一声,突然纵身而起,掠上屋脊,往庄外飞纵而去……
不久,史家典带着书童小福来向武当三子和华山七剑告辞,说欲去某地赴棋约,未克参加后天的奠祭深感歉疚云云,武当华山两派人士因他是文人,对他的去留根本不予重视,听他要走,自然未加反对。
翌日,由于距奠祭之期只剩下一天,也由于俞立忠曾向武当逍遥子声明要在今天逃走,故整个韬光山庄的防患较前严密,尤其是监禁俞立忠的那间小房四周,更严禁闲人走近,看守之人也增加了一倍之多!
然而,一个上午过去了,小房里的俞立忠并无一点动静,他仍像昨夜那样面向房壁静坐着,一动不动!只因房中光线幽暗因此由左右两个小窗口望入,都只能看到他模糊的侧面,而看不到他的脸孔!
当一名华山派的弟子把一份午饭送入小房中时,他发现早上送来的一份早饭仍原封未动的放在门内地上,而且他又发觉俞立忠的坐姿始终不变,好像被人点了麻穴的,心中暗感惊奇,就去禀报华山派的天剑尹千发,后者听了哈哈大笑道:“不吃饭?哈哈,明天一早他就要死了,现在当然吃不下饭了,不打紧,他不吃,你也别再送,反正一两天不吃饭也饿不死!”
这天黄昏,武当三子也来“探望”俞立忠,他们见他面对房壁静坐不动,不由相视而笑,云鹤子面露讥笑道:“哼,他曾经是被人视为神秘莫测的一剑震武林卫涛!”
无忧子接口笑道:“而现在,他看来只是一只束手无策的笨驴!”
逍遥子笑道:“昨天晚上,他还说今天要离开此地呢,哈哈哈……”
终于,十一月六日来临了!
武当华山两位掌门人的灵位早于日前引来韬光山庄,灵位就设在大厅中,一大早,等着拈香膜拜的人已多达四五百位!
要知武林中,一派掌门人之死,乃是非同小可之事,何况,此番武当华山两派掌门人是死于俞立忠之手,更何况俞立忠失手遭擒,武当华山两派将于今天以他的头颅奠祭两位故掌门人,因此这件事已在大江南北轰动起来,凡是收到部闻的各派人士或亲友,只要能于十一月六日赶到韬光山庄的,几乎没有一个不到,甚至还有不少一向与武当华山两派不发生关系的武林人,也牵强附会的送来一份奠仪,表面是对两位故掌门人致敬,其实是想看俞立忠被砍头的那个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