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灵柩在八名回部兵的抬拱下,进入了敞开的回王墓中,一场伟大而庄严的葬仪结束了。
回部亲王坐上了大象背上的红椅,请凌敖和慕容婉骑上骆驼,然后由武士开道,一路浩浩荡荡离开了回王墓。
沿途民众夹道争观,都以惊奇和敬慕的眼光看着凌敖两人,慕容婉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便向凌敖低声道:“敖哥,咱们好像是百战荣归的大英雄呢!”
凌敖笑道:“当然,咱们比百战荣归的英雄更具魅力,你想普天之下有几个人曾见过‘凤凰于飞’?”
慕容婉又喜又羞道:“凤凰于飞,和鸣锵锵,你知道这两句话的出处么?”
凌敖点头道:“知道,左传庄二十二年,懿氏卜妻敬仲,其妻占之曰:‘吉,是谓凤凰于飞,和鸣锵锵’,现在很多人都用凤凰于飞来祝贺人的婚礼!”
慕容婉玉脸不觉流露出幸福的光彩,含情凝注他笑道:“师母的家传绝学真是妙透了,你说是不是?”
凌敖笑道:“正是,所谓庙后一个洞也!”
慕容婉一呆道:“什么‘庙后一个洞’?”
凌敖向她扮了个鬼脸道:“你说‘庙透了’不是‘庙后一个洞’则何?”
慕容婉噗哧一笑,扬起五掌做势要打,忽然警觉到此刻是在街上游行而不是在房中,赶忙缩回手,娇靥微红,含嗔瞪他一眼道:“滑头,说话老不正经!”
凌敖耸耸肩道:“又不是去进香拜佛,要正经干吗?”
慕容婉笑了笑,看看前面的回部亲王,又低声道:“敖哥,你猜那位回部新王请我们去他王宫做什么?”
凌敖摇头道:“谁知道,可能是请我们去吃一顿吧!”
慕容婉喜道:“但愿如此,我们已好久没有吃到一顿可口的了!”
凌敖忽见前面街头出现了一座庞大无比的建筑物,便举手说道:“你看,那大概就是王宫吧?”
不错,回部王宫到了!
那是一座气派雄伟的建筑物,王宫外面是一道宽阔整齐的石阶,石阶上有两道宫墙,当中大门高达三丈,有四支粗可环抱的大石柱并排立着,石柱上雕刻着各种美丽的花纹,一眼望去,形式新奇而巍峨,气象万千。
这时,那三十名武装卫士已走到石阶下,分成两队,同时转向左右,就在石阶两边排列肃立。
那只载负回部亲王的大象慢慢屈膝蹲下,立刻就有两个美丽宫女上前将回部亲王扶下来,回部亲王抵头拂了拂袍袖,转对凌敖两人笑道:“敝宫到了,两位请下来吧!”
凌敖和慕容婉同时跳下骆驼,双双走到他面前;回部亲王上身微躬,伸手引向石阶上,客气地道:“两位请!”
凌敖拱手还礼道:“陛下先请!”
回部亲王道:“两位佳宾何必客气呢?”
凌敖正色道:“陛下为一邦之尊,愚夫妇岂可越礼,还请陛下先行!”
回部亲王忽然仰天大笑道:“哈哈,孤王听说中华为礼仪之邦,果然传言不虚,但敝部君臣不拘泥于形式上的礼节,两位盼勿客套才好!”
说着,一脚踏上石级,又伸手笑道:“来!我们一起上去!”
凌敖也不再客气,拉起慕容婉拾级而上,三人并肩走上王宫大门,那肃立在大门两侧的十二名宫门卫士倏地把手中长戟一收,慕容婉冷不防吓了一跳,右手急往剑柄握去,惊呼道:“嗳!你们要干什么?”
回部亲王笑“噢”一声,忙道:“凌夫人莫惊慌,他们是在向孤王致敬,并无别意!”
果然那十二名守宫卫士收起长戟后,随又肃立不动,双目平视,神态沉静,好像十二尊木雕石刻的门神,慕容婉这才透了一口气,双颊不禁泛起一片红晕,羞笑道:“对不起,我会错意了!”
走过王宫大门,眼前是一道向下伸的石级,石级下是一片形状似天井的石砖地,中间有一个圆形水池,水池中屹立着一个石雕人像,眼陷鼻高,相貌甚为奇特!
慕容婉看了奇怪,忍不住问道:“请问陛下,这个石雕人像是谁?”
回部亲王笑道:“他是我们回教始祖——穆罕默德!”
慕容婉讶道:“何谓回教?”
回部亲王道:“回教亦称回回教,又称清真教,为阿拉伯人穆罕默德所创,原称伊斯兰教,为服从于神之义,我们的经典叫可兰经,教旨为信仰唯一真神,信穆罕默德之天职,于阿拉之外不认任何之神!”
慕容婉听得莫名其妙,又问道:“那穆罕默德武功很高吧?”
回部亲王失笑道:“不,他不会武功!”
慕容婉困惑道:“既不会武功,怎可当一教之主?”
回部亲王正色道:“夫人或许还听不懂,我们信奉的回教与一般邪恶小教不同,回教是一种很正派的宗教,绝不是那种开帮立派以武功为能事之邪教可比!”
慕容婉有些懂了,点点头道:“哦,就像我们中原有所谓‘儒释道’三教一样,是么?”
回部亲王笑道:“正是!”
说话之间,不觉已走进王宫,凌敖和慕容婉摆头张望,只见这回部王宫建筑异常辉煌,处处镶金嵌玉,地面铺满美丽光滑的大理石,各种用具和装饰品,式样之新奇,均出中原人想象之外,令人置身其间,犹如置身于另一个奇妙的世界。
回部亲王领着他们走进一间古色古香的宫殿里坐下,传谕宫女设宴,然后向凌敖两人笑问道:“两位佳宾是第一次莅临敝部的吧?”
凌敖拱手道:“是的,陛下是否去过中原?”
回部亲王颔首笑道:“年轻时曾微服进入中原游历一次,贵国地大物博,文通武达,远非敝部所能及于万一!”
凌敖道:“陛下客气了,贵部虽地处边陲,然民康物阜,自给自足,实不啻为世外桃源也!”
回部亲王面上现出一层隐忧,摇头叹息道:“咳,敝部虽无贵国之繁荣豪华,但也确有无忧无患之乐,不想最近竟发生了一连串的命案,实令孤王不知如何处置了!”
凌敖道:“陛下可否将贵部三位大臣遇害之详细情形赐告?”
回部亲王悲痛地道:“事情来得甚为突然,先是孤王的一个侍卫统领,他是孤王最器重的一个亲信,九天之前,突然被发现死在他床上,全身毫无伤痕,也无中毒迹象,当时孤王虽甚感意外,却不疑有他,哪知过了三天,又有一个孤王倚为左右臂的将军突告死亡,情形与侍卫统领之死完全一样,孤王始感不妙,但因找不出一点线索,除下令搜査全城可疑人物之外,实在束手无策,又过了三天,孤王的左丞相再告遇害……”
凌敖惊异道:“情形亦像前两位遇害的一样?”
回部亲王点头叹道:“是的,因此孤王断定他们确是被人谋杀无疑,只不知他们是怎么死的!”
凌敖道:“可惜贵部左丞相的遗体现已入葬,不然在下倒可看看……”
回部亲王注目问道:“凌侠士武功通神,可知有何种武功能致人死命而不留痕迹么?”
凌敖道:“有!譬如点穴功夫,如非个中老手,根本看不出来!”
回部亲王惊讶道:“何谓点穴功夫?”
凌敖道:“点穴为武术之一门,我们人的身上一共有一百零八穴,分三十六死穴及七十二麻窍,凡被重手法点中者,或昏迷不省,或吐血而亡,或发笑发胖而亡,视所中穴道而定,贵部三位大臣死而无伤痕,如是被人点了死穴,则所中部位必为心经!”
回部亲王捏着下巴,沉吟道:“可是孤王所知,敝部并无身怀此种奇学之人,而且敝部一向与外人无忤,外人应无谋害敝部大臣之理,这不是很奇怪么?”
慕容婉插口问道:“陛下刚才说贵部遇害的三位大臣都是你最器重的人,是么?”
回部亲王点头道:“是的,因此孤王也曾怀疑有人想谋夺孤王之王位,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孤王虽然无德无能,却极受人民爱戴,他们除了奉我为王外,绝不会承认篡夺王位的奸人为王!”
慕容婉微微一笑道:“但那个存心篡夺王位的奸人却不这样想,他既敢用谋杀手段杀害陛下的大臣,必定也敢用残酷的手段压制陛下的人民!”
回部亲王面容一动,继而低头忧悒地道:“可是孤王的朝中诸臣,似乎没有一个人会做出这种事来。”
慕容婉道:“那么,凶手可能不是陛下的人!”
回部亲王摇头叹道:“孤王也想不出各部落有谁敢做出这种事!”
慕容婉道:“陛下所说的各部落,有没有包括近在咫尺的天衣教?”
回部亲王神色一怔,接着哑然失笑道:“那是不可能的,瑶池圣母萨曼娜怎会想到要谋夺孤王的王位?”
慕容婉道:“陛下的意思是,瑶池圣母从未派人到贵部来宣传他们的天衣教?”
回部亲王颔首道:“正是,天衣教已创立百年之久,从第一世‘瑶池圣母孟丽丝’到第二世‘瑶池圣母萨曼娜’,百年以来,我们始终各不侵犯,从未发生一点事故!”
慕容婉面露困惑之色,转望凌敖道:“敖哥,瑶池圣母萨曼娜既然派人老远进入中原传教,为何对这近在咫尺的哈密反而不感兴趣?”
凌敖摇头道:“谁知道,也许她知道哈密这地方的人笃信回教,不是他们天衣教所能蛊惑得动之故吧。”
他接着转向回部亲王道:“陛下,您认为暗杀事件会不会继续发生下去!”
回部亲王黯然道:“只怕会的,这就是孤王请两位入宫之意,两位如能帮忙将那杀人凶手捉到,孤王愿以百颗珍珠为谢!”
凌敖忙道:“愚夫妇极愿为陛下效劳,至于百颗珍珠,在下万不敢接受,陛下如方便,在下倒另有一个请求……”
回部亲王抬目问道:“凌侠士要孤王做何事?”
凌敖道:“愚夫妇有一位师母,她前天因欲救骆驼而被暴风吹走,至今下落不明,陛下如能派遣一队兵士去沙漠代为寻找,愚夫妇感激不尽!”
回部亲王沉吟道:“这事好办,但被暴风卷走的人很难有活命的希望,令师母只怕已……”
凌敖知他言下之意,便接口道:“敝师母武功已超凡入圣,远胜愚夫妇数倍,除非她老人家日久找不到食物,否则绝不致死于暴风之下!”
回部亲王点了点头,当下问明崔忆美的容貌特点后,随即召来一位将军,命令他率领百名勇兵分路进入沙漠寻找,那位将军领旨退出之后,一名宫女上前跪禀道:“启奏亲王,酒宴设好了!”
回部亲王于是领着凌敖和慕容婉来到另一幢宫殿上,只见殿上已摆设一桌异常丰盛的酒席,酒壶和酒杯均是用黄金铸造的,桌上还有一对小巧玲珑的圆头琉璃灯,射出美丽柔和的光亮,八个容貌艳丽的宫女各抱乐器玉立一旁,看见亲王入殿,一齐盈盈拜了下去。
宾主落座,乐声随之而起,回部亲王举杯向凌敖夫妇笑道:“来,孤王先敬两位佳宾一杯!”
凌敖和慕容婉连忙双手端起酒杯,道谢喝下,一个宫女上前重新酌酒,凌敖夫妇便又双双端杯道:“愚夫妇借花献佛,也敬陛下一杯……”
酒过三巡,凌敖吃了一些东西之后,拿起放在碟子里的白布拭了拭嘴,说道:“陛下,你说贵部侍卫统领死于九天前,此后每隔三天死一个,是么?”
回部亲王也暂停食,发愁道:“不错,如果那凶手不肯终止暗杀,今天晚上又将有一人要遇害了!”
凌敖道:“陛下的第四位亲信大臣应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