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暑热的仲夏——
天上火伞高张,没有一点风,炎热的阳光使树叶呆滞不动,使青草俯首无语,使地上的沙土闪烁发光。
一个头戴草笠的蓝衣少年,驾着一辆白色篷车,就在这大热天下飞驰着,由南向北,晓行夜宿,驰过许多崎岖的道路,驰过许多大桥……
第七天,篷车驶至宣汉,距陕西地界只有两百多里路程了。
天气更热,热得马儿通体流汗,张嘴呼呼,吐着白沫,丝丝流下!
晌午时分,篷车驶经一片密林,蓝衣少年发现附近有一条小河,便将篷车勒停,由车厢中取出一个木桶,走到小河边打了一桶水,然后再由车厢中提出一个关着十只鸽子的竹笼,取一些水给鸽子啄饮,再把剩下的拿给马喝。
“好漂亮的鸽子!”
蓦地,一片娇脆悦耳的声音由一株大树下飘过来!
蓝衣少年神色微愕,别头循声瞧去,这才发现左边一株大松树下坐着一对青年男女,男的年约三十五,身穿米色布衫,面目端正,但表情冷冰木然,令人一见就觉得他是个冷酷无情的家伙;女的年约二十许,身穿紫色薄罗襦,脸色像一块青铜,但却娇艳异常,尤其那一对明亮的秋波,在浓而长的睫毛下倍觉柔媚迷人,他们似是一对已经“稳定”的情侣,此刻并肩偎依在树头下纳凉,男的昏昏欲睡,女的却无一丝倦意,不住斜眼瞟视蓝衣少年的一举一动和那一笼鸽子。
看样子那一笼鸽子很使她感到兴趣,她终于忍不住起身姗姗走近竹笼边,向蓝衣少年搭讪道:“嗳,这些鸽子好漂亮呀!”
蓝衣少年抬目淡淡瞥她一眼,嘴里轻轻“唔”一声,随在一旁树荫下坐落,阖上双目,准备养神。
紫衣女子伸手入笼逗着鸽子玩,一面吃吃娇笑道:“喂,小弟,你这些鸽子卖不卖?”
蓝衣少年闭着眼睛答道:“不卖!”
紫衣少女道:“那干吗呀?”
蓝衣少年漫声道:“放!”
紫衣女子诧异道:“放?”
蓝衣少年皱了皱剑眉,略现不耐之色,道:“嗯,带到很远的地方去放,它们会自己飞回家去!”
紫衣女子似乎听不懂,脸现迷惑向道:“哦,这算什么玩意儿?”
蓝衣少年缓缓道:“无他,养鸽的兴趣也!”
紫衣女子恍然一笑,又问道:“你要带它们到什么地方才放?”
蓝衣少年道:“陕西凤凰山!”
紫衣女子道:“噢,要不要经过星子山?”
蓝衣少年淡淡道:“当然,你们要搭便车么?”
紫衣女子连连点首道:“正是!你可愿让我们搭到星子山?”
蓝衣少年沉默不语,似在考虑答应或拒绝。
紫衣女子脸露急色道:“你要车资也可以,只是算我们便宜一点,半两银子使得么?”
蓝衣少年微微一笑道:“我不要你们的银子,只要你姑娘答应一件事。”
紫衣女子道:“什么事?”
蓝衣少年道:“我的条件是请你现在让我静静地歇息一会儿。”
紫衣女子一听又喜又羞,很不好意思地低头走回她“郎”身边坐下,果然安静下来了。
这蓝衣少年正是欲赴凤凰山搜寻凤凰谷及援救三师兄的凌敖;那天他下了金佛山后,原想买一匹健马代步,后因天气炎热,怕笼中鸽子受不了,于是索性买了一辆篷车,将鸽子吊在车厢中,一路来到此地。
鉴于三师兄信上所提到的那个“他”,凌敖断定凤凰谷已非师母崔忆美所有,换句话说,凤凰谷可能已被外人所占踞,因此他一路上曾很谨慎地提防发生事故,也曾暗中观察接近自己的人,可是都没有发现一点可疑之处,就如眼前这一对情侣,他也曾暗中将他们仔细打量过,只因看不出他们有丁点儿武林人气质,是以他才放心答应让他们搭便车,当下,他懒洋洋地伸直双脚,脱下草笠,慢慢躺下地,陶然入睡!
不知经过多久,神智朦胧间,他忽然被一片娇滴滴的声音吵醒:“喂!小弟,天凉多了,你还要睡多久呀?”
凌敖一骨碌坐起来,举手揉揉眼睛,看见呼唤自己的是紫衣女子,她身边还站着那个冷冰冰的青年,不由羞赧一笑,连忙挺身起立,仰望天空道:“不错,咱们可以走了!”
他戴上草笠,把那笼鸽子提入车厢中,然后转对那青年抱拳笑道:“兄弟如不嫌弃,就请上车吧!”
青年默然回了一揖,随即扶着紫衣女子登上车厢,自己亦随后上车坐下,仍是不发一语,好像自己是花钱乘车的,用不着客气的样子。
凌敖登上车座坐下,开动篷车便向道上前进,驶过数里,竟没有听见车中的情侣交谈一句话,心下纳罕,便掉头撩开车帘,冲着那青年笑问道:“兄弟贵姓?”
那青年木然道:“左亦不佯佯,右亦不翼翼,仙人在郎傍,玉女在郎侧,酒无沙糖味,为他通颜色——在下叶歌山。”
凌敖不禁一愣,暗忖道:“噫,原来是个书呆子!”
他本是豪放不羁的少年人,一向不拘小节,这时兴致一起,竟又转望那紫衣女子问道:“姑娘呢?”
紫衣女子柳眉一挑,笑吟道:“开门白水,侧近桥梁,小姑所居,独处无郎——妾蒋香苹!”
凌敖又是一愣,暗叫道:“嘿!真是臭味相投的一对!”
他哪里知道,此刻如有常走江湖的武林人在场,当听到他们吟出这段神弦歌(圣郎曲和青溪小姑曲)时,不吓得面如土色,如见鬼魅般抱头鼠窜才怪呢!
篷车辘辘前进,一路平安无事,第八天黄昏,篷车驰经大巴山麓,凌敖首次发现了武林人!
三三两两,有僧有道有俗,或骑马或徒步,一个个由篷车旁匆匆越过,向山道上疾进,看似要赴一场即将举行的武林盛会。
只不过顿饭光景,越过篷车的武林人竟有百人之多!
凌敖初疑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暗中观察的结果,方知他们确实另有目的地,因为有两个武林人在越过篷车时,曾交谈了这么两句话:“唉,希望不要像上次那样又扑了个空!”
“不会,天野散人亲眼看见她在洞口杀死五台三叟,后来又见她……”底下的话,因说话人去远而听不清楚了。
所谓五台三叟,凌敖倒曾听师父说过,那是三位隐居于五台山的武林宿耆,老大天残叟莫德风,老二地缺叟周六梦,老三茫茫叟冯南山,三老武功极高强,年纪均在八旬之上,据说为人相当正派,数年前已金盆洗手退隐五台,不再过问江湖是非,却不知何故忽然被人杀死了。
而且,五台三叟被杀的地点竟然会在这大巴山附近,他们原是隐居在五台山的,如今何以被人杀死于相距五台山数千里的这个大巴山呢?
又一点:杀他们的凶手是谁?普天之下,除了“春夏秋冬”四神之外,似乎很难有人能致他们三人于死命,而目下又是夏季,值掌武林的是“夏神雷公拳乔大千”,他虽非十分正派之人,却很少听过他杀人,那么,除了“夏神”之外,还有谁能够杀死五台三叟呢?
这些疑问,在篷车驶至大巴山中的一条山道时,便获得了解答!
夜翼渐张,凌敖正想催马赶过大巴山脉,忽见一处山坡上有百多个武林人围成一个大圆圈,人声沸腾,似在聚会商量着一件很重要的事!
凌敖看出他们都是早先越过篷车的那些武林人,当下便将篷车驶入道旁停下,回对车中的叶歌山和蒋香苹笑道:“两位请稍待,在下要去看看他们在谈些什么。”
蒋香苹发慌道:“别去吧,凌公子,他们都是走江湖的浪人,动辄拿刀子杀人,咱们还是赶快赶路要紧!”
凌敖跳落地,摆摆手道:“不妨,在下只看看就回来!”
他走上山坡,趋近人群外驻足而观。正见当中有个五旬老者站在那里振臂高呼道:“怕什么?咱们一百多人一哄而上,顶多牺牲几位,我黑天官柴伍就不相信宰不了那个女妖精。”
一个虬须大汉大声道:“是啊,咱们不远千里而来,莫不成来看她‘漂亮’是不是?”
那黑天官柴伍因此气势更壮,挥臂大喝道:“既如此,大家走啊。”
一呼百应,百多个武林豪杰登时浩浩荡荡地向山上奔去。
凌敖还没听出一个名堂来,脚下不由自主跟着众人奔向山上,一面向身旁一个老和尚问道:“请问大师父,你们要上山杀谁?”
老和尚满面严肃地道:“黑心寡妇。”
凌敖追问道:“黑心寡妇是个什么女人?”
老和尚讶然望他一眼,道:“黑心寡妇即是‘秋神梅盛林’的徒弟,小施主没听人说过么?”
凌敖心头一震问道:“你们为何要杀她?”
老和尚又看他一眼,知他是个初出道的少年,遂也不厌其烦地说出一番原因来。
原来武林四神之一的“秋神”早年收了两个男女徒弟,男徒弟名叫陆无尘,女徒弟名叫路宾霞,师兄妹后来结为夫妻,两人极是恩爱,可是他们自恃艺高,常在江湖上为非做歹,死在他们夫妇掌下的武林人不计其数。
六年前,五台三叟和神州七逸获知路宾霞行将临盆,于是十人连袂找上陆无尘予以围歼,一场惨烈的拼斗下,神州七逸死了四个,而陆无尘亦重伤被杀,其时六老认为路宾霞经此丧夫之痛后,大概不敢再在江湖上横行无忌,而且也怜她即将生产,故饶了她一命。
岂知她产子满月之后,竟然变本加厉地乱杀人,凡是遇见有妇之夫的武林人,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说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做寡妇太不公平云云,后来连神州三逸也惨遭毒手,整个武林被她搅成一片腥风血雨。
尽管“春夏冬”三舞皆可致她于死命,但他们都不愿跟‘秋神’结上深仇,故此对路宾霞的行为均采取睁一眼闭一眼的态度,那其间许多被害者的师门或家属便联合起来找她报仇,却反而被她杀得落花流水。
一月前,有人看见她匿居在这大巴山上的太阴洞中,已退隐的五台三叟经不起武林人的要求,只得重出江湖赶来与之一决生死,哪知路宾霞武功越来越厉害,隔空三掌便将五台三叟击毙,震惊了天下武林。
这一次武林中有人出面广发请柬,号召大家同心协力,以人海战术一拥而上,或可将她除去云云,是以今天大家便同时赶来,打算以人海战术跟她拼个死活了……
老和尚说到末了,摇头感叹道:“唉,这黑心寡妇的武功委实厉害异常,除非‘春夏秋冬’四神愿意出手,否则当今武林恐已无人能凭一己之力将她除去,小施主既与她无仇,犯不着跟来送死,还是赶快下山吧!”
凌敖原无上山之意,这一听老和尚的劝告,反而激起好胜之心,暗想我师父要我找凤凰谷的最终目的即在拯救武林,眼下“凤凰十八式”虽尚未学全,但对付“秋神”的女徒弟总不至差到哪里去,老子今天就先跟“秋神”的女徒弟斗斗看。
他主意一定,便向老和尚笑道:“大师父,在下今晚如愿算上一个,对诸位不会是一种唐突吧?”
老和尚苦笑道:“善哉,像路宾霞这样的魔女,可谓人人得而诛之,小施主肯助一臂之力,贫僧自是感激不尽,只是小施主……”
凌敖领会他的意思,接口笑道:“大师父请放心,在下自信不是最差劲的一个!”
谈到这里,凌敖已随着百多个武林人越过了两座山头,向山中一道狭谷挺进。
这时月已升起,大巴山一片黑黝,峥嵘林立的山峰像一个个巨魔巍然挺立,刁斗森严,杀气腾腾!
凌敖随着众人静静地穿过狭谷,又迤逦绕过几座峻峭的山腰,转入一道山涧,向前走了二三里,来到一片杂树林前,走在前面的武林人突然一齐刹住脚步,神色十分紧张,如临死亡线上!
凌敖越前一看,赫然发现树林前竖立着一具白骷髅,它是被人缚在一支木柱上,两条臂骨向前平伸,捧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几个鲜红的血字:“来人止步,擅入则死!”
视线越过骷髅,隐约可见林中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骷髅和发烂的尸体,许多苍蝇盘旋其上,景象凄惨恐怖至极!
擅入则死?
不错,看来那些人都是“擅入”林中而被黑心寡妇路宾霞杀死的。
一百多个武林豪雄个个瞧得脸色发白,原先冒起的一股胆气不觉消失殆尽,全都呆立在“来人止步,擅入则死”的木牌前,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凌敖冷眼旁观,看出这百多位武林人物当中实不乏高手,可是他们竟也吓得不敢行动,不由暗暗好笑,心想区区一个黑心寡妇就使这些人如此害怕,要是“秋神”本人出现,岂不要吓破胆了么?
正想迈步而出,忽听人群中有人大声道:“死就死!老子先闯她一下看看!”
旋见一个彪形大汉排众而出,他大踏步走到那具骷髅前,取下木牌抛上半空,飞步直冲入林!
哪知他脚步刚踏入林中,忽又转身奔回,面上变得异常苍白,满布惊恐之色,骇声大叫道:“鬼!鬼!这里面有鬼!”
众人面色一变,齐声惊问道:“嗄!有鬼?”
那彪形大汉仓皇奔回人群,颤声道:“一个死人,他……他躺在地上喘气!”
众人惊诧道:“死人哪会喘气,敢情他还没断气吧?”
那彪形大汉顿足道:“谁说还没有断气?那人身体烂得连骨都露出来了呢?”
众人又惊诧道:“既是骨头都露出来,怎么说还会喘气?”
那彪形大汉目露恐怖之色道:“是啊!但是他的肚皮还没有烂掉,在下清清楚楚看见他的肚皮一起一伏地在喘气,这不是鬼是什么?”
众人半信半疑,纷纷道:“走!大家一起过去瞧瞧!”
所谓人多胆量大,百多人于是同时起步入林,屏息静气,如履薄冰,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入林数步,那彪形大汉张臂约住众人,举手一指前面林中,低声道:“喏!就在那里,你们看,此刻还在喘个不停呢!”
一点不错,但见那前面三丈开外的树林下,有一具尸体横躺着,浑身已腐烂不堪。头发全部脱落,胸上肋骨露出了两根,但尚未烂掉的肚皮却在一起一伏地喘着气!
“鬼!鬼!果然是鬼!”
“我的天!大概阴魂不散,要找替身吧?”
人人面色大变,毛骨悚然!
于是,好像生怕惊动那个“鬼”似的,众人开始悄悄后退,转眼间全部退出树林,只有一个少年没有退出,仍站在那里不动!
那是凌敖,他冷静地把那具正在喘气的尸体打量了一阵,然后举步走上前几步,俯身拾起一颗石头,用力打出,轻叱道:“出来!想不到你这家伙竟把一百多位英雄吓倒了!”
石头打落在尸体旁,只听“噗”的一声,一只老鹰由尸腹中飞出,直向空中冲飞而去!
凌敖仰望它飞去,不由耸肩笑一笑,于是抬步昂然走入!
树林中臭气冲天,到处躺着尸体和一堆一堆的白骨,而且越入越多,每具尸骨均甚完整,可见他们都是死在一种歹毒的掌力之下。
凌敖越看心头越火,暗想天下竟有如此嗜杀的女人,今天自己打不过她便罢,打得过必将她除去。
一路深入,行约半里,树林已尽,眼前横卧一座山壁,只见那山壁下有个黑洞,洞外白骨遍布,最奇怪的是:每个骷髅的额角都有一道鲜血流下脑骨或眼眶,看情形是被人点上去的。
凌敖走到山洞口,运目一望,洞中黑沉沉什么也瞧不见,当下开声沉喝道:“路宾霞你出来!”
洞中寂然不闻回答!
凌敖又喝道:“路宾霞,我已走入你的禁地,你不出来实践你的誓言么?”
洞中仍无一回音!
凌敖剑眉一扬怒喝道:“女妖精,你再不出来,我可要打进去了!”
洞中依然没有一点声音!
凌敖勃然大怒,翻腕“唰”地撤出长剑,举步入洞,直向洞内走入!
这是个天然山洞,顶上垂满钟乳石,洞道迂回曲折,越入越宽敞,光线也越黑暗,好在凌敖身上带有备用品,当下取出一支蜡烛点上,擎在左手,然后继续前进。
但他虽然浑身是胆,却也不敢大意轻敌,手中长剑横胸蓄式以待,脚下步步为营,行入约有二十几丈深,眼前忽然出现一间大洞窟,层层叠叠,有如高楼大厦,竟然一幅别有洞天之象!
凌敖左手持烛右手握剑,慢慢绕着大洞窟四下搜视,走到一面壁角下,赫然瞧见一个少女蹲伏在那里。
那是一个年约十六岁的美丽少女,身穿黑罗襦,此际畏缩在壁角下,瞪着两颗水汪汪的大眼睛,骇恐地注视着凌敖。
凌敖虽在时刻提防,不免也吓了一跳,疾忙飘身退出数步,振剑喝道:“喂,你就是黑心寡妇路宾霞么?”
那黑衣少女仍蹲着不动,浑身微微发抖,脸上有着要哭的表情,惊懔懔地道:“你别杀我,我不是路宾霞!”
凌敖一怔,瞪眼喝问道:“那你是谁?”
黑衣少女道:“我叫毕香莲……”
凌敖沉声道:“你是路宾霞的徒弟?”
黑衣少女急摇头道:“噢!不,我是来找我爹爹的骨骸的。”
凌敖讶然道:“你是受害者的女儿?”
黑衣少女凄然道:“嗯,我爹爹上月来这里找路宾霞报杀兄之仇,结果没有回家去,我想我爹爹可能也被路宾霞杀死了,所以我就来这里找爹爹的骨骸……”
凌敖惊异道:“路宾霞不杀你么?”
黑衣少女道:“路宾霞早已不在这里,我来此已一个月,从没见过她一点影子!”
凌敖闻言眉头一皱,冷笑道:“你真会扯谎,五台三叟是月前在此被路宾霞杀害的,你既已来此有一月,怎么没有见过她?”
黑衣少女急得流出眼泪来,哭道:“我不骗你,那五台三叟不是路宾霞杀的……”
凌敖心中惊讶,问道:“那么是谁杀的?”
黑衣少女嗫嗫嚅嚅道:“五台三叟是我杀的……”
凌敖吃了一惊,凝目重新把她仔细打量一番,总觉得她不像是身怀绝技的少女,因之又沉声喝道:“鬼话!我不相信你杀得了五台三叟!”
黑衣少女哭泣道:“我自己也不相信,我根本不会武功,可是那天他们硬要把我当作黑心寡妇,我气极,就指着他们骂了一句,谁知那一指之下,竟把当中一个指死了!”
凌敖冷笑道:“后来又把其余两个‘指死’了?”
黑衣少女道:“正是,他们要杀我,我没办法又指了他们两下,结果竟又把他们‘指’死了。”
凌敖听得气往上冲,踏上一步道:“你指我一下看看!”
黑衣少女拼命摇头道:“不!不!我不能再乱杀人了!”
凌敖见她似非假装,便一指她身旁的一块石头道:“那么,你指一下那块石头我瞧瞧!”
黑衣少女一呆道:“指那块石头干什么?”
凌敖道:“假如你的指力能够杀死人,至少也能使那石头震动一下,不是么?”
黑衣少女眼睛一亮,居然破涕欢笑道:“是呀!我怎么一直没想到这一点?”
说着举手隔空便向那块石头“指”去!
那块石头分毫未动!
凌敖趋近一瞧,又伸手摸了摸石面,抬头笑道:“我想你的指力连一只蚊子也点不死,别说要点死五台三叟了!”
黑衣少女又失望又迷惑地道:“那石头没有受伤么?”
凌敖微笑道:“没有,所以我认为你根本不会武功,不信你放胆点我一指看看!”
黑衣少女似乎不相信自己的手已失去杀人的能力,颦颦眉道:“我不,只怕我‘指’你时,又变成会武功了……”
凌敖道:“放心!你只管点过来!”
黑衣少女犹豫片刻,咬咬唇,决然道:“好,我指你一下看看,可是你要小心,要是被我‘指’死,可又要害我痛哭一场了。”
凌敖挺胸一笑道:“不必担心,我还不想死呢!”
黑衣少女慢慢举起手臂,又迟疑了片刻,然后隔空轻轻向他胸口点了过去。
“咝!”
一丝锐利的指风破空响到!
同时间,蓦听凌敖身后洞道上有人急声道:“杀不得,堡主——”
凌敖早已警戒在心,一听指风响起,立即右膝一屈跪落地,上身迅捷向前倾去,同时转身拔剑,飞扑而出,大喝道:“好朋友别走!”
目光瞥处,但见黑暗的洞道上有两条人影一闪而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