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神梅盛林注目问道:“乐兄认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呢?”
春神乐正贤苦笑一下,环望众人说道:“我姓乐不假,原名却不叫‘正贤’,而是‘善之’,出生于河南一家镖局,二十岁时,父亲保镖遇劫,失镖又丧身,我为报父仇,便四出访求名师练武,但所得均非绝学,后来在关外遇见一位西域喇嘛僧,他是瑜伽术的高手,和我在一家酒楼上对坐片刻,竟知我心中愿望,临走指点我赴天山一行,说找到‘瑶池’即可达成愿望,我依言远入西域,果然找到那座瑶池,就在那里学艺五年,返回中原手刃仇家,以后不久,便一跃而为武林四神之一——”
秋神梅盛林奇笑道:“乐兄可否说清楚一点,那座‘瑶池’怎会教你武功?”
春神乐正贤道:“瑶池只是一个地名,百年以前,有一位名叫‘孟丽丝’的女人在那里创立了‘天衣教’,她自称‘瑶池圣母’,收罗十二童男和十二童女为教中弟子,传授他们武功,七十年后,孟丽丝年老仙逝,瑶池圣母二世由‘萨曼娜’继任,乐某人的剑术便是从她学的!”
秋神梅盛林微笑道:“萨曼娜武功很高么?”
春神乐正贤凛然道:“简直高深莫测,乐某人虽在中原武林位为四神之一,但在‘天衣教’中,只不过是一名二流弟子而已!”
秋神梅盛林微笑道:“如此说来,梅盛林若到了‘天衣教’中,恐怕也排不上名了?”
春神乐正贤正色道:“情形确是如此,梅女士如认为乐某人故作惊人之语,乐某人可以打住不说。”
秋神梅盛林笑道:“乐兄尽管说下去,反正这个世界原就无奇不有——那‘萨曼娜’年纪有多大了?”
春神乐正贤道:“圣母今年五十左右,但看起来仍如三十许人,她是维吾尔人,自小未入中原一步,对中原武林情形毫无了解,但在四年前,不知是谁告诉她中原人很重视武功,并有少林、武当等等之派别,她听了很感兴趣,竟下一道圣谕要乐某人劝服中原武林各门派奉‘天衣教’为武术宗主,并奉行教义,乐某人虽然艺出瑶池,但终系中原人物,岂能答应此事,因此给她一个相应不理,圣母为此极为震怒,再下圣谕命乐某人自禁于金佛山秘洞中,终老不得复出,否则祸延整个中原武林!”
秋神梅盛林见他说得十分郑重,不由也吃惊道:“可是你怎么又出来了?”
春神乐正贤长叹一声道:“只因乐某人二十多年前在这凤凰谷得一娇妻,后因有事出谷,返回时,竟不得其门而入,只在一株树上看见拙荆留下的一块木牌,上面写着‘郎君暂别,二十年后再来相聚’之语,乐某人不解其故,又寻不着入谷之路,只得飘泊江湖枯等二十年之期,三年前,约期将届,正想赶来与拙荆团聚之时,却突奉圣母再谕令乐某人自禁起来,乐某人为顾虑我中原武林遭受浩劫,不得不听从,便于自禁之前收了四个徒弟,于最短期间使他们练成一身武功,然后派他们前来凤凰山探索拙荆的消息。”
“岂知三个徒弟一个个来一个个横遭惨死,两月前,乐某人这个最小的徒儿,携了十二只信鸽来此继续探索,可是乐某人一封信也没接到,心知情况严重,故偷偷离开金佛山前来一探,方知当年拙荆拒我入谷并非出自本意,而是完全受制于天衣教中一名私入中原的败类,他就是现在的凤凰谷主阿修罗!”
“阿修罗是瑶池圣母座下的弟子之一,他秉性不善,故此失欢于圣母,可是他竟怀恨到乐某人身上,私入中原化身‘鬼头尊者罗太希’,乘机夺我之妻占我之谷,今天,乐某人正要入谷救众人逃离火攻,不幸被阿修罗发现,遂与他展开一场拼斗。”
“后来圣母座下的‘瑶池龙女’突然出现,她带来圣母另一道圣谕,要乐某人亲赴瑶池领受破禁之罪,咳!看来瑶池圣母已动了征服中原武林的野心,她对阿修罗的私逃竟不加罪,反而赋予一种使命,那种使命,可想而知必是要他主事征服我中原武林的了!”
秋神梅盛林听得入神,注目问道:“乐兄有没有见到令夫人?”
春神乐正贤摇头叹道:“没有,也许她已经死了!”
凌敖忙道:“不,师父,师母没有死,弟子今天被禁在一间石室时,师母曾‘传音’与弟子说话!”
春神乐正贤精神一振,目放精光急问道:“真的,你师母怎么说?”
凌敖道:“师母正在挖地道准备逃出,她还说那少谷主‘罗剑奇’可能是师父的儿子!”
春神乐正贤大为激动,双目睁如铜铃,由凌敖脸上慢慢移望远方夜空,喃喃说道:“他是我的儿子?那个‘罗剑奇’是我的儿子?难道……我离开她时,她已有了身孕……?”
秋神梅盛林终身未嫁,不晓得身为父母的味道,看见春神在发痴,颇觉不耐,便追问道:“乐兄,你说‘瑶池圣母’要你去瑶池领罪,你去不去?”
春神乐正贤面容一黯,慨然道:“乐某人一生只奉行正义,圣母已打算入侵中原,乐某人自不必再视其为师,但‘天衣教’中无一人不是武功超绝之人,屈指而数,中原武林实无一人能与之抗衡,为中原武林存亡计,乐某人只好去一趟瑶池,如圣母肯察纳雅言当然很好,否则乐某人只好一死以拼了!”
秋神梅盛林冷笑道:“哼!我倒不相信中原武林真无一人能与他们天衣教一较高下!”
春神乐正贤正色道:“当今武林,有谁高过我们春夏秋冬四神?何况夏神身陷凤凰谷,冬神司寇丹不足与谋,要想遏阻瑶池圣母的势力入侵,或许还有一人,但是她也……”
秋神梅盛林凝眸问道:“她是谁?”
春神乐正贤道:“她便是拙荆崔忆美,她的‘凤凰十八式’剑法不亚于天衣教的武学,可惜那套剑法需要夫妇两人共练,而眼下乐某人又得赶快动身前往瑶池,已无时间与她共练了……”
夏神之妻胭脂虎胡三娘插口道:“这很简单,咱们再一起攻入凤凰谷,你救你妻子,老身救我的贼汉子,然后大家一道赴瑶池见识见识,老身就不相信那瑶池臭婆子有什么三头六臂!”
春神乐正贤苦笑道:“乔大嫂有所不知,凤凰谷中眼下来了那个‘瑶池龙女’,她是天衣教的第二高手,不是乐某人瞧不起大家,即使合我们在场六人之力,也未必能敌得住她一人呢!”
胭脂虎胡三娘撇嘴冷笑道:“鬼话,常言道,女人拉尿不上墙,她一个姑娘家有什么——”
乔小慧听母亲口出脏言,只羞得娇靥通红,慌忙伸手掩住母亲的嘴巴道:“娘,您怎么说那种话?真是的!”
胭脂虎胡三娘扳开她的手掌,瞪目道:“怎的,女人拉尿原就上不了墙,难道娘说错了么?”
乔小慧又羞又气,起身跺脚道:“娘再胡说,我要走了!”
胭脂虎胡三娘敢情很疼爱女儿,见状忙陪笑道:“好好,娘不说,我的乖女儿,你坐下来吧!”
乔小慧嘟着小嘴慢慢坐下,垂首不语。
树林中,老少六人沉默一阵之后,秋神梅盛林忽然起身说道:“乐兄,我们‘春夏秋冬’四季之规约是否就此完了?”
春神乐正贤不置可否地道:“梅女士有何高见?”
秋神梅盛林寒脸冷笑道:“现在轮到我上任秋盟主,却发生了这种事,我可不甘心就此结束,所以我无论如何也要救出乔兄,由他手里接过盟主金印!”
春神乐正贤含歉道:“乔兄为人不错,照理乐某人亦该效劳,可是中秋之期距今只有两月,而天山瑶池又距此万里之遥,乐某人若不及时动身,势将延误圣母限定之期,也势将祸延中原武林,所以对于乔兄之事,乐某人实是心有余力不足……”
秋神梅盛林道:“你不能帮忙没关系,但可否把凤凰谷里面的布置说一说?”
春神乐正贤颔首道:“可以,凤凰谷中最厉害的是‘九转连环门’,它是由八卦易数演变而成的,走法因时而易,子时走‘乾门’左三右三,丑时走‘坤’门,左六右六,即所谓‘乾三连,坤六断’,以此推算,寅时走‘震’门,左四右一——”
秋神梅盛林乃是一代武学宗师,对于各种武术及旁门左道均有极深之认识,一经春神说到这里,业已完全洞悉“九转连环门”之奥秘,当下岔口道:“好,多谢指教,梅盛林就此告辞了!”
胭脂虎胡三娘连忙起身问道:“梅世姐这就要入谷去么?”
秋神梅盛林点头道:“不错,打铁趁热,现在进去正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胭脂虎胡三娘喜道:“好极了,我们母女随你进去如何?”
秋神梅盛林沉吟道:“自然可以,不过我们入谷后最好各自行动……”
胆脂虎胡三娘道:“这个当然,我们母女绝不敢拖累你梅世姐!”
于是,三人便向春神乐正贤道别出林,乔小慧边走边回头向凌敖送秋波,一副依依不舍之态。
春神乐正贤目送她们消失后,再向凌敖详问妻子崔忆美的情形,听说她已将挖通地道逃出,不禁又惊又喜道:“既如此,你们暂时在此躲藏几日,等你师母逃出后,你们可从她练‘凤凰十八式’,将来或可替为师复仇!”
凌敖吃惊道:“师父真打算去瑶池领罪?”
春神颔首道:“是的,为师如不去,必将祸及整个中原武林,这不是为师所能安心的!”
凌敖忿然道:“那瑶池圣母当真那么不可理喻么?”
春神道:“瑶池圣母本性倒也不坏,但她奉行‘天衣教’为不二真理,思想已走入邪门,要她回心转意,恐怕已不可能了!”
凌敖迷惑道:“何谓‘天衣教’?”
春神道:“所谓天衣教,顾名思义,即是以天为衣之意!”
凌敖仍听不懂,又问道:“什么叫以天为衣?”
春神苦笑道:“以天为衣就是说,他们认为一个人既自哇哇坠地即未穿衣服,就应赤裸而过日子以天为衣,不穿一丝一线……”
凌敖大惊道:“嗄,他们‘天衣教’不穿衣服?”
春神略现尴尬地道:“是的,在天山瑶池,上至圣母下至男女教士,全身都是一丝不挂,而以赤裸过日子,不过,这并非表示他们男女之间可以随便乱来,相反的,他们教规极严,如发现有猥亵的行为,立刻开除教士身份,并毁废其一身武功!”
凌敖张目失声道:“人而不穿衣服,其与禽兽何异?”
春神淡淡一笑道:“但他们认为不穿衣服才是人生的‘真’谛,才是健康的不二法门呢!”
慕容婉听得满脸通红,双手往脸上一掩,开口叫道:“不要说啦!不要说啦!”
凌敖不理,又道:“那么,以前瑶池圣母要师父在中原传播天衣教,其意就是要大家跟着他们不穿衣服?”
春神点头苦笑道:“正是,所以你看这怎么使得啊!”
凌敖怒道:“哼,简直狗屁!”
春神叹道:“正是狗屁之至,试想他们要天下人不穿衣服,别的不说,那些住在冰天雪地之人不被冻死才怪呢!”
慕容婉又跺脚叫道:“不要说啦!不要说啦!”
凌敖浑然不觉,问道:“师父当年在瑶池学艺时,有没有穿衣服?”
春神腼腆一笑道:“那时为师只想学成绝艺,返回中原找仇家报仇,而且看见他们男女老幼都那样若无其事之状,日子一久,也就见怪不怪了,所以——”
凌敖打个寒噤,忙道:“好了,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他不要听,慕容婉倒听出兴趣来了,她松开掩住脸上的双手,目望春神含羞问道:“乐师伯说他们天衣教都不穿衣服,可是那……那‘瑶池龙女’怎么又穿着衣服呢?”
凌敖一怔道:“是呀!师父,那瑶池龙女怎么却穿着衣服?”
春神微笑道:“这是因为天衣教迄今尚未为中原人所知之故,他们在未把‘天衣教义’传入中原之前,自然不敢赤身露体出现在大庭广众面前,但你若以此讥笑她,那可要自讨没趣,因为她已不认为光着身子是一种羞耻,说脱就脱,绝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