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家欢独自坐在一家乡村野店喝着酒,在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三个空酒壶,一大盘卤菜也差不多吃光了,店外的天边已出现晚霞,可是他仍然坐着不动,端着仅剩半盅酒的酒杯放在嘴边发呆。
他虽然在发呆,但脸上的表情却时有变化,忽而欢悦,忽而忧伤,显见其心情十分复杂。
这样呆坐了好一段时候,他终于将半盅冷酒倒入嘴里,掏钱付了酒账,举步走出野店。
适于此时,一个白发老媪来到了野店门口,她一见满家欢从店内走出,不禁一呆道:“彰儿,你怎的在此?”
满家欢当然不识得这个白发老媪,但一听她喊自己为“彰儿”,心头枰然一跳,暗忖道:“彰儿?她叫我彰儿?她莫非错认我是令狐彰?”
这样一想的时候,他的背脊突然一阵发冷,因为他已猜到这白发老媪很可能就是令狐彰的姑姑——令狐玉兰。
他猜的没错,这白发老媪正是令狐玉兰乔装的,她见满家欢驻足发怔,微微一笑,忽然转身便走,道:“跟姑姑来!”
满家欢脑筋一阵转动,便决定冒充令狐彰试试,当即举步跟上去。
令狐玉兰走了数十步后,忽又停下说道:“慢着,姑姑原是来买东西吃的,你回野店买些吃的来,咱们再找个地方说话。”
满家欢应了一声,转回野店买了一包食物,便与她一起向西而行,这时天色已暗,四野无人,他们向前行约二三里地,来到一片乱葬岗上。
令狐玉兰走人乱葬岗,一指前面道:“那边有一间破庙,姑姑前夜曾在那里面睡了一觉……”
满家欢不吭声,默默地随着,心中七上八下,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能冒充令狐彰一段时间,最后终将被她识破,那时候只怕就是自己毕命的时候了。
越过一大片高高低低的坟墓,果然见到一座破庙,令狐玉兰跨入庙中,取出火镰在殿上生了一堆火,然后要过满家欢手里那包食物,就地解开包纸,拿起一只鸡翅膀啃了起来。
满家欢不敢先开口,一旁默立着。
令狐玉兰吃了几口后,才抬头瞄他一眼,笑道:“怎么不说话?”
满家欢道:“姑姑……”
令狐玉兰冷笑一声道:“不要吞吞吐吐,有话就快说吧!”
满家欢实在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只得胡诌道:“我……我今天刚到此地,打算明天去剑堡找金履祥报仇……”
令狐玉兰冷冷问道:“贝蟾呢?”
满家欢道:“他……他死了。”
令狐玉兰追问道:“怎么死的?”
满家欢道:“我杀的。”
令狐玉兰脸色一变,愤怒地瞪着他厉声道:“为什么?”
满家欢道:“他品行不端,企图强暴一位姑娘,我一气之下,失手把他打死了。”
令狐玉兰起身走到他面前,猛地扬手左右开弓赏了他两个耳光,骂道:“你混帐!贝蟾强暴妇女早已是家常便饭,一天强奸一个在他说来都不算什么,我叫他跟你在一起是要帮你报仇,你却反而把他杀了,你混账不混账?”
满家欢挨了两个火辣辣的耳光,心中大怒,真想挥拳反击,因知她武功惊人,自己必非敌手,只好忍耐下来,低头道:“姑姑不要生气,没有他帮忙,彰儿一样报得成仇的。”
令狐玉兰忽见他的“复仇之剑”不在身上,脸色一沉道:“那把剑呢?”
满家欢嗫嚅道:“前……前几天,我在某处遭遇几个少林和尚的袭击,不幸遗失了。”
令狐玉兰气得暴跳如雷,破口大骂道:“小杂种!狗东西!你干脆一头撞死算了!我真是瞎了眼,辛辛苦苦地把你养大,只希望你能为父母报仇,谁知你自从下山之后,正事一件没干成,反而爱上仇家的女儿,如今又把那剑丢了,你到底安着什么心眼呀!”
满家欢低头不语。
令狐玉兰怒问道:“说!你怎么碰上少林和尚?又怎么丢掉剑的?”
满家欢道:“那天半夜,彰儿路经某处,迎面碰上三个少林和尚,他们发现彰儿身上的‘死亡之剑’,认定我是盗剑之人,三人便联手围攻我,我一不小心,被其中一个使禅杖的和尚打落宝剑,后来我……后来我空手将他们打败,他们四散逃去,我回头寻剑,谁知竟遍寻不着……”
令狐玉兰怒冲冲道:“必是被那三个秃驴取走了,你为何不赶快追上去?”
满家欢道:“我追了,可惜他们已逃去无踪——姑姑,你别生气,那柄宝剑虽然丢了,并不影响我报仇的决心,我一定不叫您失望的!”
令狐玉兰以无比严厉的目光盯着他,道:“你心里对我很不满,是不?”
满家欢摇头道:“没有……”
令狐玉兰走回火堆边坐下,又拿起一只鸡翅膀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冷冷道:“姑姑我将你的心上人司马丝丝带走,你是不是很不痛快,因此没心情去找仇家报仇?”
满家欢又摇头道:“不是……”
令孤玉兰道:“那为什么迟至今日才到达此地?你应该在三天前就赶到此地才对!”
满家欢道:“我……我昨天又见到那满家欢……”
令狐玉兰浑身一震,停止啃鸡翅膀,目光灼灼地问道:“那又怎样?”
满家欢道:“很奇怪,他竟长得与彰儿一模一样,他告诉我说:他有一个孪生弟弟名叫满家乐,五岁的时候被人抱走了。”
令狐玉兰冷然道:“那又怎样?”
满家欢道:"他怀疑我是他那失踪的弟弟,您说可笑不可笑?”
令狐玉兰又起身走到他跟前,从眸中射出的寒光,似两把刀一样,咬牙切齿道:“你也认为你是满天林的儿子满家乐么?”
欢道:“不,我没有这样想,这是笑话,我怎么会是满天林的儿子呢?”
令狐玉兰听了这话,眸中那可怕的寒光才稍稍敛去,改以温和的语气道:“听着,我是你的姑姑,你是我哥哥的儿子,你娘生下你的当天,姑姑都抱过你,后来由于有许多人要杀你父母,你爹便托我将你抱去给一家人哺养,又后来我听说你父母被害于巫峡之上,我才将你带去天山绝顶,要是你对自己的身世还有怀疑,那太叫姑姑伤心了。”
满家欢问道:“小时候的事情,彰儿已忘得干干净净,姑姑当时把我交给哪一家人哺养?”
令狐玉兰又转回火堆边坐下,淡淡地问道:“你问这个干么?”
满家欢道:“养育之恩,犹如再造父母,如今彰儿已长大成人,应该去探望他们才是。”
令狐玉兰道:“等你报了仇后,姑姑再带你去便了,现在不要想这些!”
满家欢道:“姑姑能不能告诉彰儿那一家人是谁?住在何处?”
令狐玉兰目光又严厉起来,道:“怎的?你不相信姑姑的话?”
满家欢道:“不是,彰儿只是很想知道罢了。”
令狐玉兰道:“现在知道那些,对你没有用处,你只要全心全意去报仇就是了。”
满家欢点头道:“是。”
他不敢继续多问,因为他发现她的眼光中已有了“怀疑”之色,不管她怀疑的是什么,他觉得现在最要注意的是不能被她瞧出自己是满家欢,要是被她瞧出破绽,那自己这条命就再也别想活到明天了。
于是,他走去一旁坐下来,暗暗盘算着如何来应付这个女人。
令狐玉兰道:“你干么不坐过来?”
满家欢道:“我……我不大喜欢火光。”
令狐玉兰忽然叹道:“彰儿,你好像变了,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满家欢道:“我……我在想着明天如何去找金履祥报仇……对了,姑姑,您明天陪彰儿一起去剑堡好不好?”
令狐玉兰道:“不,还是你一个人去。”
满家欢道:“为什么?”
令狐玉兰道:“你在天山苦练十六年的武功,如果还要姑姑助你一臂之力,那么十六年的辛苦等于白费了。”
满家欢道:“可是,金履祥门下极多,髙手如云,彰儿纵能击败金履祥,但要想在他门下环伺之下杀死他,只怕很不容易呢。”
令狐玉兰道;“你不一定要公然上门寻仇,你可以运用各种手段,只要能杀死他就行了。”
满家欢叹道:“这很困难……”
令狐玉兰道:“只要你肯动脑筋,没有什么困难的事。”
满家欢沉默下来。
令狐玉兰继续吃着鸡翅膀,将几只鸡翅膀啃得干干净净之后,忽然笑道:“彰儿,你是不是不喜欢那个司马丝丝了?”
满家欢道:“这个……姑姑为何这样问?”
令狐玉兰道:“直到现在,你都没有问起司马丝丝的情况,你是否对她失去了兴趣?”
满家欢对令狐彰与司马丝丝的关系了解不多,不敢作答,只含糊地“唔”了一声。
令狐玉兰又问道:“你不想知道她目前的情形么?”
满家欢道:“她……她是司马天虹的女儿,是杀害我父母的仇人,我……我怎么可以爱上仇家的女儿!”
他自以为这样回答十分妥当,不料令狐玉兰听了,顿时大起疑心,她仔细地把他端详了一番,忽又笑问道:“你知道她现在何处?”
满家欢心弦一阵抽紧,当下竭力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摇摇头道:“不管她了。”
令狐玉兰含笑道:“记得那天姑姑将她带走时。姑姑曾说要带她返回天山,是么?”
满家欢不知是计,点头道:“是的。”
令狐玉兰含笑而起,向他走了过去。
满家欢顿感不妙,连忙站起,退向一边,道:“姑姑,你怎么啦?”
令狐玉兰笑道:“你站着,姑姑有话跟你说。”
满家欢只好站住,只暗中蓄力,准备应变。
令狐玉兰静静凝视着他,良久之后,才吃吃轻笑道:“果然长得很像,连我都分辨不出来!”
满家欢佯作惊愕道:“姑姑,您说什么呀?”
令狐玉兰笑道:“我说我差点被你骗了,可是你也真傻,刚才我还没看出来的时候,你为何不动手?”
满家欢情知无法再冒充下去了,猛可一声大喝,出拳如雷,直击其面门,叱道:“现在还来得及!”
令狐玉兰原站在他跟前,几乎没有一点距离,照说这一拳是不会落空的,岂知拳头一出,但听“啪”的一响,手腕脉门已被令狐玉兰一把扣住,继闻“砰”然一响,腹部已挨了一下重击,就好像被巨杵所撞中,登时一阵绞痛,便全身脱力似地蹲了下去。
令狐玉兰一脚踩上满家欢的胸口,将他紧紧踩在地上,发出“格格”一阵脆笑,道:“满家欢,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冒充令狐彰来骗我,你到底有几条命呀?”
满家欢只觉好像被大象的脚踩住,肋骨响起了断裂之声,不禁大叫道:"慢着,我有话说!”
令狐玉兰冷笑道:“你要说什么?”
满家欢道:"我是满家欢不错,今夜既已落入你手里,我也不想活了,只是我有个要求……”
令狐玉兰道:“要求?”
满家欢道:“是的,在我死之前,请告诉我令狐彰是不是我那失踪的弟弟满家乐!”
令狐玉兰眉毛一扬,脸上满布女鬼般的恐怖厉笑,嘿嘿笑道:“这个问题,你还是去找阎罗王査询吧!”
正要使劲踩死他之际——
“姑姑!”
突然一声大叫传入破庙中,紧跟着一条黑影飞掠而入,大叫道:“不要杀他!”
来的,正是令狐彰!
令狐玉兰不防令狐彰会突然在此地出现,不禁脸色遽变道:“彰儿,是你!”
令狐彰笑道:“是,姑姑,我来了!”
令狐玉兰对他凝视半晌,才冷冷问道:“你到此多久了?”
令狐彰含笑道:“刚到,我见这地方有火光,过来一看,不想竟是姑姑在此。”
他看了看被她踩在脚下的满家欢,接着笑道:“想不到这小子今夜竟落入姑姑手里,这真是太好了!”
令狐玉兰以怀疑的眼光看着他,微微冷笑道:“怎么说?”
令狐彰道:“这小子有利用价值,我想利用他来办一些事。”
令狐玉兰斜眼冷睇着他,以不大信任的口吻道:“你想利用他办什么事情?”
令狐彰道:“姑姑且先点他睡穴再说,彰儿不希望被他听见。”
令狐玉兰“嗯”了一声,于是俯身骈指点了满家欢的睡穴,见他已昏睡过去,才缩回踩在他胸上的脚,问道:“彰儿,这几天你都在哪里?”
令狐彰将别后经过述说一番,只略去在洞窟中发现司马丝丝一事,最后说道:“由于肩伤未愈,彰儿不敢再去寻仇,正想找个隐蔽之处好好养伤,不想今夜却在这里见到姑姑——姑姑不是带着司马姑娘返回静心禅院了么?何以尚在此处?”
令狐玉兰道:“姑姑原想将司马姑娘带去静心禅院,后觉不妥,已将她安置在另一处安全的地方,今天黄昏时分,姑姑在附近碰上这个满家欢……彰儿,这满家欢果然长得很像你,姑姑差点被他骗了,这真是怪事,若非亲眼目睹,姑姑真不相信世上会有这种事情!”
令狐彰趋前看看昏睡的满家欢,笑道:“那次彰儿去金刀庄找他父亲报仇时,乍见之下,也吓了一跳,可惜他是满天林的儿子,否则彰儿倒可与他结成异姓兄弟呢。”
令狐玉兰微微一笑道:“他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令狐彰点头道:“听到了,他问姑姑我是不是他失踪已久的同胞弟弟满家乐,是么?”
令狐玉兰笑道:“正是。”
令狐彰道:“所以,我忽然想到我应该利用他来报仇。”
令狐玉兰目光一注道:“怎么说?”
令狐彰道:“姑姑下午遇见他时,并未看出他是满家欢,而以为他是彰儿,对不?”
令狐玉兰点头道:“正是,一直到刚才才看出来。”
令狐彰道:“既然姑姑分辨不出真假,那么当彰儿反过去冒充他时,他父亲满天林很可能也分辨不出,对不?”
令狐玉兰喜道:“不错。”
令狐彰笑道:“那么,彰儿不是可以轻轻易易地杀死满天林?”
令狐玉兰大喜道:“好主意!”
令狐彰道:“这小子也曾去过剑堡,如果彰儿冒充他去见金履祥,不知金履祥能不能分辨出真假?”
令狐玉兰笑道:“如果满天林分辨不出,金履祥更不能了。”
令狐彰道:“所以,彰儿决定冒充他去杀死满天林和金履祥!”
令狐玉兰道:“这是个好主意,但你不要姑姑杀死他的理由又是什么?”
令狐彰道:“他冒充彰儿,结果露出了马脚,反过来说,彰儿冒充他一样有被识破的危险,万一彰儿失手被擒住,姑姑手上有个满家欢,就可以救彰儿的命了。”
令狐玉兰一想有理,不由连连颔首笑道:“对,姑姑倒没想到这一层,确该如此才是!”
令狐彰看出她已打消了杀死满家欢的念头,心头为之一宽,当下转问道:“姑姑,那司马姑娘现在何处?谁在看守着她?”
令狐玉兰道:“她在一处很安全的地方,等你报完了仇,姑姑会让你们见面的,你放心好了。”
令狐彰听了这话,心中好伤心好难过,暗暗叹息道:“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
令狐玉兰很细心地观察他的表情,发现他神情转为忧悒,便试探地问道:“彰儿,你不相信姑姑的话?”
令狐彰强笑道:“相信啊!”
令狐玉兰笑道:“姑姑既已答应了你,就绝不会再去伤害她,现在她在……好了,暂时不谈这个,咱们先来商量如何安置这个满家欢,你有何主意?”
令狐彰摇头道:“彰儿还没想到。”
令狐玉兰道:“就将他囚禁在这破庙中如何?
令狐彰道:“姑姑要留在这里?”
令狐玉兰道:“是的,你看如何?”
令狐彰道:“此处距离剑堡只有二十几里地,只怕不大安全吧。”
令狐玉兰忽然笑道:“对了,姑姑想到一个地方,把他送去该处一定不错!”
令狐彰心知她所说的地方必是山坡下那个洞窟,不由心头一沉,又暗暗叹息道:“姑姑,你的手段太残酷了!你将司马丝丝裸禁于洞窟中,如今又要把个青年送去该处,你究竟把司马丝丝当成什么啊?”
不过,毕竟司马丝丝已不在那个洞窟中,因此他觉得让她把满家欢送去该处正好,当下问道:“姑姑说的是什么地方?”
令狐玉兰笑吟吟道:“以后再告诉你,现在你且在此好好歇着,姑姑这就将他送去该处,最迟天亮便可回来。”
令狐彰道:“彰儿陪您一道去吧?”
令狐玉兰道:“不,你好好在此养伤。”
她上前探手揽起满家欢,举步走出破庙,腾身向西疾去……
令狐彰跟出到庙外,目送她远去不见,心中忽生愧疚,轻轻地说道:“姑姑,我对不起您,希望金履祥所设下的埋伏不会对您造成伤害。”
半夜。
大地一片沉静。
下弦月在云端上穿进穿出,昏暗的月光照着山坡枣林,而半里外的那座规模宏大的剑堡,此刻看来就似一头巨兽横卧于地,看不见一点灯光。
令狐玉兰就在这时揽抱着满家欢悄悄地窜上山坡,来到了洞窟入口处。
她先将满家欢放下,随即动手脱去他全身衣服,使他变成赤条条一丝不挂之后,她自己才先倒退人洞,然后抱着满家欢的头慢慢地把他拖入洞中。
洞道窄小,洞中又是漆黑如墨,她费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将满家欢拖到洞窟内,当即取出火镰子,开口笑道:“司马姑娘,你好么?”
她摸索到岩石后面,取出油灯点亮,一瞥不见司马丝丝在洞窟中,不禁吃了一惊,失声道:“咦,她哪里去了?”
八九天前,她找到了山坡下这个洞窟,便将司马丝丝一身衣裳尽数脱去,她认为司马丝丝在此情况之下一定不敢走出洞窟一步,但现在一见司马丝丝已不在洞窟中,不觉惊呆了。
她顿感不妙,正想赶快出洞之际——
“轰!”
突然,洞口传来一声巨响,似有一颗千斤巨石落到洞口上。
这下,顿时吓得她魂飞魄散,惊慌失措,好像一只偷吃的老鼠陷入笼中,一惊之下,立刻便想夺路而逃,飞快地向出口的洞道扑去,急急忙忙爬到洞口,伸手一摸,果然摸到了一块坚硬的巨石,它像一座山那样压住了洞口。
她再一次惊呆了,这是她做梦也不曾想到的事,自从下天山至今,她的一切行动总是小心翼翼,每个步骤均经缜密的思量考虑才付诸实行,就以此次利用这个洞窟囚禁司马丝丝来说,她自认万无一失,神不知鬼不觉,同时也觉得很得意,认为司马丝丝绝不敢光着身子跑出去,乃不料竟然出了差错,司马丝丝竟然已逃出此洞,而且以牙还牙在洞外布下埋伏,反将自己困在洞中……
她自知坏事做绝,已难取得敌方人物的原谅,这下被困在山洞中,非但难有生望,自己苦心孤诣的设计安排已完全失败,复仇无望了!
因此,当她的双手触摸到巨石,而且试出绝对无法在狭窄的洞道中使力推开巨石时,她顿时凉了半截,震惊、恐慌、悲愤开始袭击着她,使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而忍不住嘶声大叫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不要死在这里……”
“放你出来?哈哈哈……你别害怕,老夫说不定会放你出来!只是,我们好不容易逮到了你,岂有就这么放你出来之理?”
洞外,有个洪亮的嗓门在大笑。
令狐玉兰一听之下,全身剧烈一震,她听出那是剑先生金履祥的声音,因此她不再喊叫了,她宁死也不愿在金履祥面前示弱。
洞外的金履祥等了一会,未闻她再开口,便以冷竣的声音道:"令狐玉兰,如果你想活命,得与老夫好好地谈一谈!”
令狐玉兰不作声。
金履祥嘿嘿冷笑道:“你不开口?好吧,你人在洞中,老夫也无法强迫你开口说话,那么咱们就这样耗下去便了。”
令狐玉兰思忖良久,觉得自己已陷绝地,不理不睬不是上策,于是冷冷说道:“你是何人?”
金履祥道:“老夫剑堡堡主金履祥。”
令狐玉兰道:“你刚才称呼我什么?”
金履祥道:“令狐玉兰!”
令狐玉兰道:“谁说我是令狐玉兰?”
金履祥又哈哈笑道:“当然是司马姑娘告诉老夫的,虽然我们都知道令狐玉兰并非是你的真实姓名,但既然你现在以此为自己的姓名,老夫只好这样称呼你了。”
令狐玉兰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道:“金履祥,我不幸落入你手里,如今你打算怎样?”
金履祥道:“首先,老夫要彻底了解一下你的来历,老夫不信你是‘天鹤’的妹妹,你如果想活下去,最好老老实实把一切说出来!”
令狐玉兰冷笑道:“你自以为已占尽上风,立于不败之地是不是?”
金履祥道:“不错,老夫不妨先让你了解一下,现在堵住洞口的这块巨石,重达一千八百斤,而你现在俯卧在洞道上,你有何能力推开这块一千八百斤重的巨石?”
令狐玉兰哼哼冷笑道:“我确实无力推开它,如果你不放我出去,我确实是死定了。”
金履祥道:"你明白便好。”
令狐玉兰道:“我虽然死定了,可是我并不害怕,因为我并不寂寞,刚才我入洞时,你应该看见了,这洞中不只我一个人。”
金履祥笑道:“我知道,那是令狐彰,如果你认为有他陪葬便满足,那自然无话可说。”
令狐玉兰道:“他不是令狐彰,他是满天林的儿子满家欢!”
“啊——你说什么?”
洞外响起另一个人的惊问。
令狐玉兰听出发问的不是金履祥,便问道:"你是谁?”
另一个声音道:“我是——”
只说到“是”字,话声倏停,好像被身边之人掩住了嘴巴。
但令狐玉兰脑筋十分灵敏,立刻接口笑道:“你是满天林,对不'?”
那人声调透着激动,道:“不,我不是!”
令狐玉兰吃吃笑了起来:“满天林,你害怕我杀了你儿子是不是?不幸得很,在我死之前,我一定不让你儿子活下去的,有人陪葬总是不错的,我没有放弃的道理!”
金履祥突然发出怒声道:“令狐玉兰,你少耍诡计,那青年是令狐彰,不是满家欢!”
令狐玉兰笑道:“是么?如果你认定他是令狐彰,那就无话可说了,现在我要入洞去杀人,你们仔细听着吧!”
说毕,开始倒退入洞。
这时,在洞外的人,除去剑堡门下不算,共有金履样父子、总管皇甫桐、吕玉燕及金刀大侠满天林五人,当然此刻最心急的是满天林,他虽未能完全确定洞中的青年是自己的儿子满家欢,却认定了八成,因此一听令狐玉兰说要润洞去杀人,登时心头大乱,忙叫道:“令狐玉兰,你且住!”
令狐玉兰闻言停止倒退,笑道:“是谁在跟我说话啊?”
满天林沉声道:“老夫正是满天林!”
令狐玉兰轻笑一声道:“有何指教?”
满天林神色异常激动,道:“老夫听说令狐彰的相貌长得与小儿满家欢一模一样,我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令狐玉兰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能说这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或者说造化弄人也可以,你问这个干么?”
满天林双眉深锁,满面严肃道:“令狐玉兰,你已经出不了这个山洞,何不坦白与老夫谈谈?只要你肯坦诚相告,老夫保证你可以逃过这一关!”
一旁的剑先生金履祥听了这话,欲言又止,面有不悦之色。
洞中的令狐玉兰笑道:“坦诚相告?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满天林道:“二十多年前,老夫一个儿子满家乐被人抱走了,他和满家欢是一对孪生兄弟,你……是不是抱走小儿满家乐之人?那令狐彰是不是我儿满家乐?”
令狐玉兰失笑道:“这可是天大的笑话了!我怎么会抱走你的儿子满家乐?令狐彰是我哥哥的亲生骨肉,他怎么会是你的儿子满家乐?满天林!你必是思念儿子思念得发疯了!"
满天林很冲动地道:“令狐彰若非我儿满家乐,他怎会长得与他哥哥满家欢一模一样?他们的相貌、身材、年龄完全相同,只有双胞胎才会有这样的情形!”
语声一顿,又道:“令狐玉兰,今天你最好把一切说清楚,否则老夫绝不甘休!”
令狐玉兰冷笑道:“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令狐彰是我哥哥的亲生骨肉,我看着他生下来,带着他长大的!”
满天林喝道:"你胡说!昔年那丧心病狂的‘天鹤地蛇’根本没有子女,那令狐彰必是我儿满家乐不错——令狐玉兰,你从实招来,老夫便放你一条生路!”
令狐玉兰格格娇笑起来,道:“你一定要这样想,那是你自己的事,不过我觉得你现在最要关心的应该是洞中这个满家欢,我只要手起掌落,你就再也见不到你这个宝贝儿子啦!”
满天林怒道:“你想怎样?”
令狐玉兰笑道:“我想怎样又有何用?你们已将我困住,我已别无选择,如今我只好先杀了你儿子,然后坐以待毙而已!”
满天林听了这话,拉着金履样走去一边,低声道:“金兄,洞中那人必是我儿满家欢,你说这该怎么办?”
金履祥捻着胡子沉吟道:“满兄别慌,那青年不一定是令郎,他也可能是令狐彰……”
满天林满面苦涩道:“如是令狐彰,一样不能看着他死去,因为他可能是我的幺儿满家乐!”
金履祥眉头一皱道:“这件事,满兄最好要有证据才行,不能凭空幻想他是你的儿子,万一不是,那岂不——”
满天林打岔道:“万一不是,这当然会闹笑话,但万一是呢?”
金履祥顾左右而言他道:“令郎不大可能落入她手中……”
满天林知道他不思放走令狐玉兰,这等于不把自己儿子的生死放在心上,心中大为不满,道:“金兄的意思是不放她出来?”
金履祥干咳一声道:“这女人歹毒无比,今天难得将她困住,岂可轻言释放?”
满天林神色一冷道:“可是,小儿也在洞中,你要小儿陪着她死?”
金履祥道:“不,老夫之意是不能轻易放她出来,她是令狐彰的姑姑,令狐彰的武功是她教的,令狐彰要找咱们报仇是她唆使的,这样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好不容易将她逮住,怎可三言两语就放她出来?”
满天林道:“那么,金兄打算怎样处理?”
金履祥笑了笑道:“满兄稍安勿躁,不论洞中那青年是令狐彰或令郎,她绝不会将他处死,你该看得出来,她正想利用他求生呢!”
满天林道:“可是,咱们若迟迟不放她出来,她就无所顾虑了。”
金履祥点点头道:“对,但现在她还不会下手杀人,不必着急。”
满天林冲口道:“金兄,要是洞中那青年是令郎,你急也不急?”
金履祥没有正面回答,而笑道:“满兄请冷静地想一想,这是个好机会,一个很好很好的机会……”
满天林不解地问道:“什么好机会?”
金履祥道:“这个女人是罪魁祸首,她自称是‘天鹤’的妹妹,调教出一个不是‘天鹤地蛇’的儿子的青年来向咱们寻仇,因此老夫怀疑她可能怀着大阴谋,也许幕后还有更可怕的人物,所以咱们应该乘这个时候弄个一清二楚,等弄淸楚之后,再释放也不迟。”
满天林努力压抑心中的不满,说道:“金兄之言固然有理,但我的儿子正在她手中,我不放心啊!”
金履祥微笑道:“假如你是她,你会不会在此时杀死一个赖以活命之人?”
满天林目光炯炯道:“这个女人心态异常,不能以常理来推断,万一她一怒之下杀害了小儿,金兄拿什么来补救呢?”
金履祥本来极不愿意放出令狐玉兰,但眼前之人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金刀大侠,与他闹翻对自己没有好处,何况自己也不能拿人家儿子的命来做赌注,当下只得让步道:“满兄再跟她谈谈,要是她肯说出唆使令狐彰找咱们报仇的目的,便放她出来。”
满天林于是再走近洞口,大声道:“令狐玉兰,你听老夫一言!”
洞中的令狐玉兰冷冷答道:“什么事?”
满天林道:“你说洞中那青年是我儿子满家欢,我如何相信?”
令狐玉兰道:“信不信由你。”
满天林道:“你让他跟老夫谈谈,一旦证明他是犬子,你我便可谈谈条件。”
令狐玉兰笑道:“好,你等一下……”
她退回洞窟,解开满家欢的睡穴,将眼前情况对他说明一番,然后说道:“你爹正在洞外,你去跟他谈谈吧!”
满家欢发现自己全身赤裸,窘得要死,叫道:“快将我的衣服拿来!”
令狐玉兰笑道:“很抱歉,你的衣服全丢在洞外,不过你不必难为情,这洞中除我之外没有别人,而我阅人多矣,你这个毛头小子我是不感兴趣的——走呀!”
满家欢无奈,只得光着身子往洞口爬去。
令狐玉兰紧跟在他后面,一面爬行一面发出警告道:“你不可轻举妄动,我要杀死你的话,就像踩死一只小毛虫一样简单!”
满家欢爬到洞口,碰上堵住洞口的巨石,立刻开口道:“爹,您在外面么?”
洞外的金刀大侠满天林听出果然是儿子满家欢,心情更为沉重,答道:“正是,家欢,你有没有受伤?”
满家欢道:“没有,只是……我全身一丝不挂……”
满天林道:“你是怎么落入她手中的?”
满家欢道:“此事一言难尽……爹,那令狐彰很可能是我的弟弟,晚间我还在东方数十里的一座破庙见到他!”
令狐玉兰听他泄漏了令狐彰的藏身地点,大怒道:“好小子,你不想活了?”
一把抓住满家欢的右脚,死拉活扯地将他拖回洞窟,然后一掌拍向他的头额——
不,就在手掌即将拍上之际,她忽然收了回去,恨恨地道:“暂时寄下,改天一并解决!”
洞外的满天林大叫道:“令狐玉兰,你干什么?”
他情急之下,双手伸到巨石下方,运出全力一扳,巨石应手翻了一转,露出洞口来了。
金履祥适时拔出长剑,往洞口上一插,喝道:“令狐玉兰,如果你想出来,还得与老夫谈个明白!”
令狐玉兰听见巨石翻动的声音,知道洞口已开,当下掌出如电,一下拍中了满家欢的软麻穴,大笑道:“老匹夫,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你那颗狗头迟早是我侄儿令狐彰的,你等着就是了!”
金履祥大怒道:“只怕你见不到!”
令狐玉兰格格冷笑道:“那没关系,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满天林忙道:“令狐玉兰,你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是‘天鹤’的妹妹?为什么要唆使那令狐彰来滋事?你不妨坦白地说出来,如若其错在我,我满天林当还你一个公道!”
令狐玉兰笑道:“我是‘天鹤先生’的妹妹,那令狐彰是我哥哥的儿子,当年你们七人联手杀害了我哥哥和嫂子,所以我要令狐彰为父母报仇雪恨,这些都是事实,你还要我说什么呢?”
金履祥嘿嘿冷笑道:“满口胡言,当年的‘天鹤地蛇’无子嗣,这是人人皆知之事!”
令狐玉兰道:“我还是刚才那句话——信不信由你!”
金履祥厉声道:"你不说明白,就别想走出这山洞!”
令狐玉兰笑道:“我并不急着想出去,有个人陪着我,我在这洞中一点不寂寞,我渴了可以喝他的血,饿了可以吃他的肉,我急什么呀?”
满天林闻言面色一变,接口道:“令狐玉兰,你到底要怎么样?”
令狐玉兰道:“如果你不愿见儿子惨死,你们所有的人一起退开百步远。”
满天林道:“然后呢?”
令狐玉兰道:“然后我便放开你儿子。”
满天林转对金履祥低声道:“金兄,先救小儿要紧,我看只有如此了,你意下如何?”
金履祥摇摇头,也低声道:“不可,这女人心黑手辣,咱们若放她出来,她一定会先杀害令郎,然后才逃离此处。”
满天林怕的就是这一点,不由得眉头深锁道:"不错,但若要她先放出小儿再让她走,她也绝不会接受,这可如何是好?"
一直站在一旁不曾开口的吕玉燕,这时忽然开口道:“要是能够将令狐彰找来,事情就较好解决了。”
满天林动容道:“吕姑娘的意思是……?”
吕玉燕道:“令郎曾经救过令狐彰的命,要是令狐彰来了,他一定会劝她释放令郎,以报答令郎救命之恩。”
满天林又转对金履祥问道:“方才小儿说令狐彰在东方数十里外的一座破庙中,金兄可知那破庙坐落于何处?”
金履祥道:“要找到那破庙并不难,难的是老夫门下无力将令狐彰带到此地。”
吕玉燕抢着道:“令狐彰若知他姑姑目前的处境,不要你们动手,他自会赶来。”
金履祥目光连续闪动了几下,点头表示同意她的看法,当即召来总管皇甫桐和五个剑士,向皇甫桐附耳交代一番,皇甫桐便领着五个剑士离开山坡,望东而去。
满天林怕令狐玉兰不耐久等下手伤害儿子满家欢,便又对着山洞大声道:“令狐玉兰,你提出的条件,老夫须得与金堡主商量一下,请稍候一时吧!”
令狐玉兰冷笑道:"除非你们同意退开百步之外,否则我绝不放人!”
满天林道:“可是,我们退离山洞百步之后,你肯不肯放开小儿,却是我们最担心的一件事,所以我和金堡主要好好盘算一下。”
令狐玉兰道:“你们不同意也不妨,反正有人陪着我,我真的一点都不急。”
她真的一点都不急么?
当然不是,其实她心中急得要命,若非山洞出口狭窄,无法飞纵而出,要是可以一飞出洞,她早就飞出来了。
金履祥却觉洞口敞开甚不安全,正想拔起插在洞口的长剑,仍将巨石推上去的时候,忽见“起死回生”司空春从枣林中走出,向自己招手,于是趋前问道:“司空兄有何指教?”
司空春拉他走远几步,问道:“情况如何?”
金履祥将洞中情形告诉他,最后说道:“现在双方面僵持不下,满庄主怕她伤害其子,不敢接受她的条件,而她也不敢先放出满家欢,怕我们食言不放她走,刚才老夫已派皇甫总管等人去找令狐彰来,那小子一到,说不定可以解决此事。”
司空春微笑道:“金堡主想不想抓下这个女人?”
金履祥道:“这还用说,只是满家欢在她手中,老夫与满庄主是多年交情,岂可无视于——”
司空春含笑截口道:“我有法子可擒下令狐玉兰,保证不会连累满家欢受到伤害。”
金履祥大喜道:“什么法子?”
司空春从怀中摸出一颗圆圆的小铁球,托在掌上让他观看,笑道:“就是这东西!”
金履祥一怔道:“这不是司空兄以前行道江湖所用以脱身的烟幕弹么?”
司空春道:“不,这东西和烟幕弹不一样,这叫‘迷魂弹’,比烟幕弹厉害得多,它着地即爆,散发出一种能使人昏迷的气味,任何人闻到这种气味,只一眨眼工夫便昏迷倒地。”
金履祥喜出望外道:“爆炸的时候,会不会致人于死?”
司空春道:“不会。”
金履祥取过那颗“迷魂弹”,眉开眼笑道:“这太好了,老夫拿去试试!”
他怕满天林反对,将“迷魂弹”藏在袖中,然后才转回洞口,拔起洞口那柄长剑,准备投弹入洞。
金刀大侠满天林还没见过“起死回生”司空春这个人,便向金履祥问道:“那位朋友是谁?”
金履祥笑道:“满兄一定听过他的大名,他是昔年名满江湖的神医,叫‘起死回生’司空春。”
满天林惊哦一声,向司空春望了一眼,又问道:“他如今也在贵堡安身么?”
金履祥道:“不,他因断了一只腿,便息影江湖隐居于此,这山坡上的枣林便是他的产业。”
语声一顿,继道:“满兄可以过去和他聊聊,他对满兄也是仰慕得紧哩!”
满天林听了这话,便向站在数丈外的司空春点头笑笑,见他也向自己点头微笑,觉得礼貌上应该过去和他客套一下,于是移步走了过去。
金履祥便乘此机会掏出那颗“迷魂弹”,对准洞中投掷进去——
“轰!”
山洞中立刻响起一声爆炸,随见一股黄色烟云冲射了出来!
金履祥顿足急退。
满天林大吃一惊,转身反向洞口扑去,骇声道:“怎么回事?”
一语甫毕,那股冲出洞口的黄烟正好扑上他的脸,他不知黄烟能使人昏迷,故未闭气,一闻到那股气味,登时脑门发晕,一阵天旋地转,便仰身栽倒,昏迷不省人事了。
吕玉燕也闻到黄烟的气味,她“哈哧”一声打个喷嚏,也倒地昏迷过去。
另有站在洞口附近的一批剑堡门下十分机警,一见堡主纵退,他们也跟着纵退,故未被迷魂弹的气味迷倒。
金履祥跳到司空春身边,跟他一起远远站着,看见满天林和吕玉燕相继倒下,不禁心惊道:“司空兄,你这‘迷魂弹’当真厉害啊!”
司空春微微一笑,又从怀中取出两颗药丸,一颗投入自己嘴里,一颗递给他,说道:“金堡主请将此药衔在嘴里,即可不怕那种气味。”
金履祥即将药丸衔入口中,道:“但不知洞中那女人怎么样了?”
司空春笑道:“普天之下,尚无一人能抗拒我的‘迷魂弹’,我保证她此刻已昏迷不省人事了。”
说着,向洞口走了过去。
金履祥随后跟上,这时候山洞中的黄烟还在慢慢飘出,但他和司空春已衔着解药,故虽然嗅到那股刺鼻难闻的气味,却能安然无事。
司空春弯身对着洞口听了听,未闻洞中有声音,便哈哈笑道:“好了,稍等一会,金堡主便可入洞把人抓出!”
金履祥道:“这时候还不能进去?”
司空春道:“是的,这时候的浓烟未散,只怕解药也不管用,等一下较为安全。”
金履祥一指满天林和吕玉燕,问道:“这两人不要紧吧?”
司空春道:“不要紧,他们昏睡半日可醒,若要他们立刻清醒,就得服上两颗解药。”
金履祥不知洞中的满家欢是死是活,怕满天林一怒而与自己反目,便道:“不忙,等抓出洞中的令狐玉兰,再给他们解药为佳。”
过了约莫一刻钟,从山洞中飘出的黄烟已渐稀薄,司空春表示可以进去了,金履祥是老江湖,不愿亲冒这个险,向司空春要了一颗解药,交给一个门下剑士衔在口中,命他入洞抓人。
那剑士应命爬了进去。
俄顷,只听他在洞窟中发话道:“堡主,属下找到他们了!”
金履祥急问道:怎么样?”
那剑士道:“他们倒在地上,看样子已昏迷不醒呢!”
金履祥道:“先将满家欢救出来。”
“是。”
不一会,便见他倒爬出洞,拖出了昏迷中的满家欢,金履祥见他全身无伤,立刻叫另一个门下为满家欢穿上衣服……
然后,那剑士又入洞去抓令狐玉兰,未几也将令狐玉兰拖出山洞。
她和满家欢确实昏迷不省人事,身子软绵绵的任人摆布,没有一点反应。
剑先生金履祥高兴极了,他虽然不曾与令狐玉兰交过手,却知她一身修为必在自己之上,这个对他造成很大威胁的女人,如今像一条死蛇躺在地上,怎不叫他心花怒放呢!
他俯身细视令狐玉兰,笑道:“司空兄,这个女人十分奇怪,看年纪不过四十来岁,却有满头白发……”
司空春双眼注视着令狐玉兰,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金履祥发现他神色有异,微微一怔道:“司空兄莫非认识这个女人?”
司空春沉声道:“不错,我认识她!”
金履祥大感惊异,只因他自己是成名多年的武林高手,一生会过的武林人物不计其数,而司空春虽是名满天下的神医,但也不致于自己不认识令狐玉兰,而他却认识吧?
他立刻问道:“她是谁?”
司空春目中迸射出愤怒的锐芒,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道:“她就是当年砍断我一条腿的女人!”
十多年前,有一天他路过函谷关,在一间破庙中发现一个伤重垂死的女人,由于他是著名的大夫,见到伤患者自无袖手不管之理,不料经过三四天的抢救终于将那女人救活之后,那女人不但不感激他,反而动手攻击他,欲将他置于死地,所幸他曾经习武,结果只被断去一条腿,但若非那女人发现有人来了(金履祥),否则只要再补上一刀,他司空春就再也活不到今天了。
这件事,他一直耿耿在怀,想不通那女人为何恩将仇报,常想找那女人弄个明白,万万想不到今夜见到的这个令狐玉兰竟然即是十多年前断去自己一条腿的女人,叫他怎不激动?
金履祥是当年救他脱离险境之人,对这件事十分清楚,故一听他指出令狐玉兰即是当年恩将仇报那个女人,自是惊异万分,问道:“没有错么?”
司空春满面愤怒道:“没错,就是她!虽然她如今头发都白了,但她的容貌未变,我记得清清楚楚!”
金屐祥笑道:“那好,今夜逮到了她,司空兄正好可以报当年断腿之仇,不过,老夫打算先带她回堡好好盘问,也许还要请少林无为禅师、武当玉虚真人及霸王拳庞老庄主等人一起前来会审,然后才发落,希望司空兄暂忍一时之气。”
司空春颔首道:“这个在下明白,我只想知道她当年为何要杀我,若能解开这个积压心中十多年的谜,心里也就好过多了。”
金履祥道:“现在就请司空兄救醒满家父子和那位吕姑娘,然后咱们一起带着这女人回堡。”
司空春当即取出解药,分别塞人吕玉燕、满天林和满家欢的口中。
不久,满家父子和吕玉燕三人同时悠悠醒转,金履祥便将刚才使用“迷魂弹”的始末告诉他们父子,满天林见儿子无恙,又逮到了令狐玉兰,自是无话可说。
金履祥怕令狐玉兰清醒反抗,先点了她身上几处穴道,即命两个门下将她架起,下令回堡——
不料就在这时,忽见一个剑士神色仓皇地赶到现场,向金履祥报告道:“堡主,我们六人栽了!”
这个剑士,是刚才随着总管皇甫桐前往寻找令狐彰的五个剑士之一。
金履祥闻言面色一变道:“怎么呢?”
那剑士道:“我们六人在距此三里外的另一座山坡上遇上令狐彰,皇甫总管告诉他令狐玉兰已被困山洞,要他前来解决,他不肯接受,一言不发动手就打,结果……”
说到这里,垂头不语。
金履祥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目中几乎要冒出火来,沉声道:“都死了?”
那剑士垂头丧气道:“没有,那小子武功实在高得出奇,不到盏茶工夫,我们六人一一被他点中穴道倒地不起……”
金履祥怒道:“那么你是怎么回来的?”
那剑士道:“他释放属下回来,要属下禀告堡主,他说已知姑姑落人咱们手中,要堡主带他姑姑去换回皇甫总管和四个兄弟。”
金履祥顿时暴跳如雷道:“笨!笨!笨!你们六人竟然打不过他一个,还有何面目来见老夫?”
那剑士一颗头垂得更低。
满天林劝解道:“事已至此,金兄也别生气了,那小子知道令狐玉兰落入咱们手中,这证明他刚才到过此处,他来到这山坡上,而你我竟然毫无所觉,足见那小子的一身功夫已到相当惊人的地步,贵堡门下不敌自属必然,不必为此生气。”
他口中虽然也称令狐彰为“小子”,心中却有一丝窃喜,心想令狐彰若是自己的儿子满家乐,那么将来自己的“金刀庄”必可一跃而至在“剑堡”之上……
吕玉燕对令狐玉兰虽无好感,但听说令狐彰抓下皇甫桐等人,也很替令狐彰高兴,只是不敢当着金履祥的面把髙兴形诸脸上罢了。
金履祥原以为逮住令狐玉兰已是大获全胜,心中已决定邀请少林、武当二位掌门人及庞德公等人前来自己的剑堡“会审”令狐玉兰,借此风光风光,谁知旋踵之间,自己的一位总管和四个门下,竟被令狐彰所擒,因此气恼已极,这时听了满天林的话,只得强按怒火道:“你看这件事怎么办才好?”
满天林道:“当然要去见见他。不过……这件事十分棘手,这令狐玉兰是罪魁祸首,今天既然逮到了她,自无立刻释放之理,但是解救贵堡皇甫总管等人又是拖延不得,我看……金兄看着办吧!”
金履祥目光焖炯,神情凜烈道:“老夫绝不同意交换——英锋!”
“孩儿在。”金英锋上前听令。
金履祥沉容冷冷道:“你带所有兄弟押解令狐玉兰回堡,全力看守她,不准有一点差错!”
金英锋道:“是的,爹。”
金履祥道:“为父与满大侠及满世兄就去那山坡上会会他,看他敢把皇甫总管怎么样!”
他随即向那回来报告的剑士一招手,喝道:“带路!”
于是,四人一起赶向皇甫桐五人被擒之处,身形起落如燕,转眼工夫即消失于远处的夜色中。
吕玉燕随后追去。
金英锋忙道:“吕姑娘请回来,你追不上他们四人的。”
吕玉燕不理,发足疾奔。
金履祥四人施展轻功奔驰,疾如流星赶月,不消一刻,已赶到皇甫桐五人被擒的山坡上。
这座山坡比起枣林那座山坡高大,但山坡上只长草,树木不多,山坡的中间有一条路,是往东必轻之道。
“就是这里?”
“是的,就在前面。”
那剑士领着他们三人奔上山路,奔到山坡最高处,驻足道:“就是这地方!”
他摆头四望,讶然道:“奇怪,那小子把他们五人弄到哪里去了?”
山路上,以及附近两旁的山坡地,都不见一个人影,令狐彰显然已将皇甫桐五人带到别处去了。
金履祥道:“确是这地方没错么?”
那剑士道:“绝对没错!”
金履祥纵目四瞩,当视线移到北边的山坡上时,忽然面色遽变,纵身扑去。
原来,他已有所发现,就在那北边的山坡上,相距约莫二十几丈远的地方,那里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隐约可见那树上吊着五个人。
满家父子也看见了,当即随后赶过去。
临近一看,果然不错,皇甫桐和四个剑士被人像捆猪一般吊在树枝上。
而地上倒插着五柄利剑,剑尖对准树上的五个人,那情形显示:只要将空中的绳子斩断,他们五人掉下之后,必被利剑刺死。
令狐彰呢?
他正横剑挺立于梧桐树前。
金履祥一看这情形,只得在数丈外停步,瞋目厉叱道:“令狐彰,你这是干什么?”
满家父子也在他身边驻足,这是满天林第一次见到令狐彰的庐山真面目,一看他果然长得与儿子满家欢一模一样,心中激动极了,暗在心里大叫道:“家乐!家乐!你一定是我儿家乐!”
但是,此时此地,除了面貌相同之外,并无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令狐彰即是他当年失踪的儿子满家乐,因此不敢有什么表示。
令狐彰对他们父子视若无睹,只冷冷回答金履祥道:“姓金的老匹夫,如果你不希望见到五个门下惨死,立刻释放我姑姑!"
金履祥突然纵声大笑起来,道:“老夫不放你姑姑,你就敢下手杀死他们不成?”
令狐彰道:“只要你说个不字,我就动手。”
金履祥听了这话,由哈哈大笑转为嘿嘿冷笑,说道:“你若杀了他们五人,你姑姑一样活不成!"
令狐彰面无表情道:“果然如此,我杀的就不只这五人,而是包括你儿子在内的所有剑堡之人!”
金履祥悍笑道:“你说这句话之前,应该想一想你自己能不能活到天亮!”
令狐彰冷冷一笑道:“这么说,你是决定不肯释放我姑姑了?”
金履祥道:“不错!"
令狐彰目光一寒道:“不再考虑一下?”
金履祥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老夫还考虑什么呢?”
令狐彰冷笑道:“想不到你这样不爱惜自己门下的性命,既然如此……”
说到这里,慢慢举起“死亡之剑”,锋利的剑刃接触上最右边的那个剑士的手脚上方的绳子。
只要那么轻轻一割,绳子一断,那剑士身子一落下,便会被那柄倒插地上的长剑剌个大窟窿。
金履祥满面悍笑,那表情好像在说:“你割呀!你有种就割呀!”
令狐彰本以为擒住他五个门下可以逼他放回姑姑,并无真正杀害他门下之意,这时见他态度顽强毫不屈服,自己若是不动手,竟是反要被他耻笑了。这正所谓骑虎难下,逼得他非动手不可,于是他只好开始操剑割绳,轻轻地,慢慢地,一分一分地割了起来。
绳子,一分一分地裂开。
那剑士面色苍白,冷汗直冒,忍不住颤声道:“堡主……”
金履祥抬头看天,淡淡地说道:“不要埋怨,入我剑堡必须誓死效忠,这是你当年所同意的!”
绳子继续裂开,已被割断一半了。
那剑士自知必死,不禁流泪道:“那么,请照顾属下双亲和妻儿!”
金履祥点头道:“你放心,老夫会优厚抚恤你的家人,直到你儿子能够自立为止。”
绳子仍继续断裂,现在只剩下三分之一了。
满天林突然道:“令狐彰,你听老夫一言!”
令狐彰冷冰冰地道:“姓满的,这件事你做不了主,还是少开口吧!”
满天林沉声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要妄杀无辜!”
令狐彰道:“我知道,可是我姑姑在他手中,你说这该怎么办呢?” '
满天林道:“你可以凭本领去救,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行为!”
令狐彰道:“对不起,我没那么大的本事,而且我若是那样做的话只怕死的人更多。”
满天林似觉有理,便转对金履祥说道:“金兄,我看这件事——”
金履祥早已看出令狐彰并无杀人的决心,立刻摇头打断他的话道:“老夫自有主张,满兄一旁看着就是了!”
满天林脸上一阵涨红,干笑一声道:“这么说,倒是我满天林太多事了。”
语毕,拉着儿子满家欢退去一旁,决心袖手旁观,让金履祥自己解决。
令狐彰心中大怒,冷笑道:“老匹夫,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人?”
金履祥微笑道:“为了消弭即将来临的一场浩劫,老夫牺牲几个门下又有何妨!”
“好!”
令狐彰运剑一割,那条绳子“啪”的一声断了,那个被吊在树上的剑士应声直落而下——
“啊哎!”
那剑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但其实他叫得早了一点,就在他的背部即将碰上剑尖的一刹那,令狐彰突然一脚扫出,将他的身子扫开数尺,没有让他惨死在剑下。
满家父子见他悬崖勒马,紧张的神色为之一松,不约而同地透了一口气。
金履祥却大笑道:“哈哈!你怎么啦?不敢下手是不是?这样如何能够救你姑姑呀?”
令狐彰在这一刻,心中有一种被人看透的羞辱之感,这使他恼羞成怒,突然大喝一声,振剑猛扑而出,决心在今夜与这个最可恨的仇人决个生死!
他挟恨而出,气势凌厉无比,人未扑到,空中已爆现一片耀眼剌目的光芒。
剑先生早有准备,一见他身形扑起,立刻倒退一步,腰间长剑脱鞘而出,一道剑光随之冲起,强悍地迎了上去——
顿时,夜空中似雷电交作,连续响起一片震耳欲聋的双剑撞击之声。
双方在空中连续几下快速的对搏之后,身形左右一分,一个掠向左方,一个掠向右方,看上去竟是势均力敌,不分高下。
之后,两人四目相对,开始在地上游步绕行,准备做第二次的拼斗。
令狐彰满面杀气。
金履祥则是神色严厉。
两人就像两只斗鸡,斗志极之旺盛,给人的感觉是再度交手之后,就要分出生死了。
一旁观战的金刀大侠满天林虽是身经百战的武林高手,今夜看到这种场面,也不禁为之目怵心惊,同时他的心情十分矛盾复杂,私心颇望令狐彰获胜,又怕金履祥死在令狐彰剑下,因为他想到令狐彰若是自己的儿子,那么他绝不能杀死金履祥铸下大错……
满家欢也有同样的感觉,他忍不住向父亲低声道:“爹,咱们该怎么办?”
满天林正要开口回答,令狐彰和金履祥已在一声厉叱之下再度对上了。
这一次,双方均是蓄式蓄力而发,因此双方的攻击招式均极神妙凌厉,但见双剑如龙纠斗,紧密无隙,变化万端,不论砍、撩、劈、刺,招招均如闪电,猛烈的剑光,竟将数丈方圆的山坡地上映得如同白昼。
“铮!”
“铮!”
“咻——”
双剑撞击中,不断迸出火星,越斗越激烈了。
一般武林高手发生搏斗时,多半在几招之内就会分出高下,就算势均力敌的对手也要在数十招内分出强弱或胜负,临场的机变和运气也能左右胜负,但今夜这场搏斗异乎寻常,眼看五十招过去了,双方非但未分高下,而且出招越来越强猛,中间都不再间隔,就如两虎相斗,不死不休!
转眼工夫,又是五十招过去了。
这时候,令狐彰才渐渐呈现不支之相,渐渐地守多攻少,被逼得一步一步往后倒退……
原来,经过这场剧烈的拼斗之后,他肩上的伤口又已裂开流血,鲜红的血渗出表外,肩膀和胸前已染红了一大片,伤口的痛楚使得他出剑大受影响,因而渐渐抵挡不住金履祥的攻势了。
满天林一见此情,心中大急,他可不愿这个可能是他儿子的令狐彰死在金履祥的剑下,但是目前真相未明,令狐彰口口声声要杀死他们六人为父母报仇,他拿什么理由来出手帮助令狐彰呢?
正感左右为难,忽听剑先生金履祥大喝一声:“撒手!”继闻“铮”的一声巨响,金履祥全力地一击,正中令狐彰手上“死亡之剑”的中段。
这是非常强烈的一击,其力不下千斤,任何人听到这一重击,都知道令狐彰一定承受不住,手上的长剑非被震飞不可。
但结果并不,只见令狐彰登登地倒退了三步,长剑仍紧紧握在手上。
金履样大怒,双目一瞪,抢步疾出,欲乘他倒退之际痛下杀手——
“且慢!”
满天林大喝一声,飞身扑去,手中金刀暴出,挡向金履祥的长剑——
也就在这一瞬间,蓦听得附近有个少女大叫道:“令狐哥哥,你姑姑来啦!”
是吕玉燕的声音!
金履祥悚然一惊,递出的长剑为之一顿,与此同时,满天林的金刀也挡到了他身前——
令狐彰一听姑姑赶到,登时精神一振,突然欺前吐剑疾刺而出。
若在平时,这一剑是不大可能剌中金履祥的,但因金履祥耳闻令玉兰赶到而心惊(她既已逃出剑堡,可想而知剑堡必已伤亡惨重),再经满天林斜窜里挡来一刀,一时竟来不及破解或闪避令狐彰的一剑,眼看剑尖已点近自己的腹部,迫得只好左掌一沉,一把抓住了来剑。
这一抓虽是抓中了,但掌上立刻被利剑所伤,顿时鲜血泉涌。
他大叫一声,顺着上身后仰之际猛可飞脚踢出,砰然踢中令狐彰握剑的手指,随即仰身暴退。
令狐彰被他踢中手指,手中的“死亡之剑”便向天上飞去,但他反应很快,立刻纵身而起,右手一探,及时抓回长剑……
双方这一连串动作,均是眨眼间事,当金履祥暴退出数丈开外时,令狐彰已抓回长剑,正想乘势进击,满天林以刀背磕向他双脚,喝道:“住手!”
令狐彰一个翻身,落到数丈外,大叫道:“姑姑!姑姑!”
附近的黑暗中,传来了令狐玉兰的声音:"彰儿,,别怕,姑姑在此!”
令狐彰一听大喜,道:“姑姑,您看看,今夜彰儿要摘下这金老匹夫的狗头!”
话落,飞身扑向金履祥。
满天林看见金履祥满手是血,心知他已不能再战,连忙横身一窜,挡住令狐彰道:“令狐彰,你听老夫一言!”
令狐彰顺手一剑挥出,大喝道:“走开!”
满天林金刀一抬,铮然架住他的剑,神情激动地道:“家乐!家乐!你必是我儿满家乐!”
令狐彰接触到他那对热切的目光时,心头跳了一下,不觉撤剑后退,怒道:“你胡说什么?”
这时候,忽听令狐玉兰又叫道:“彰儿,金老匹夫和他的手下跑啦!”
令狐彰闻言定睛一望,金履祥和那领路的剑士果然已不知去向,不但如此,那吊在树上的四个人和落地的那个剑士竟在短短时间被人割断了手脚上的绳子,当令狐彰看见他们时,他们正在四散奔开!
原来,替他们割断绳子和解开穴道的竟是满家欢!
令狐彰大怒道:“满家欢,你好大的狗胆!”
正要转去攻击满家欢,令狐玉兰的声音又传到:“彰儿,统统让他们去吧!”
令狐彰一怔道:“姑姑……”
令狐玉兰道:“听姑姑的话,统统让他们去吧!”
令狐彰对姑姑一向是服从到底的,闻言便向满天林一瞪眼道:“暂时饶你一命,滚!”
那满家欢深知令狐玉兰的厉害,怕父亲若是坚持不走,惹恼了那女人后果一定不堪设想,当即上前道:“爹,咱们先离开此地,一切以后再说!”
说着,强拉父亲离去。
满天林肯定令狐彰是自己十多年前失踪的幺儿满家乐,原想与他深谈,但他也知道令狐玉兰的厉害,有她在场,绝难说出什么,只好忍下满腔激动的情绪,长叹一声,随着儿子满家欢走了。
令狐彰目送他们父子离去,心情忽有一种轻松之感,因为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理由不愿杀死满天林,而一再催促自己赶快杀死仇人的姑姑今天竞一反常态,要自己放他们回去,使他有如释重负之感。
看见满家父子远去之后,他立刻转对姑姑发话之处道:“姑姑,您是不是受伤了?”
他以为姑姑必是在剑堡受了伤,因此今夜才肯如此善罢甘休。
令狐玉兰忽然改变了另一种声音,嘻嘻地轻笑道:“没有,我没有受伤!”
那是吕玉燕的声音!
令狐彰讶然道:“吕姑娘,你搞什么鬼?”
数丈外的草丛中,忽然跳出一条人影,正是吕玉燕!她飞步奔到令狐彰跟前,笑嘻嘻道:“令狐哥哥,我模仿你姑姑的声音,居然连你也骗过了,你看妙不妙啊!”
令狐彰一听,差点气炸了肺,对她怒目而视道:“你为什么要冒充我姑姑?”
吕玉燕笑道:“你好傻!我不这样来一下,只怕你已死在他们的刀剑之下,你想想看,你一个人怎么敌得过金履祥和满家父子三人?”
令狐彰顿足道:“你错了!”
吕玉燕一怔道:“我哪里错了?”
令狐彰道:“我以为你真是我姑姑,所以才让皇甫桐五人逃走,如今我手上没有了人质,如何能够救我姑姑?”
吕玉燕呆了呆道:“这个……我当时没有想到,我只担心你受伤,所以才冒充你姑姑吓跑他们……”
令狐彰叹道:“完了!完了!这样一来,要救我姑姑就更加困难了!”
吕玉燕低下了头。
令狐彰问道:“他们是否将我姑姑带去剑堡?”
吕玉燕点头道:“是的,金履祥打算遨请少林、武当掌门人和霸……霸什么的来‘会审’你姑姑呢。”
令狐彰道:“我姑姑有没有受伤?”
吕玉燕道:“没有,她中了那个‘起死回生司空春’的迷魂弹,那东西好厉害,我闻到那气味,打个喷嚏就昏倒了。”
令狐彰又叹了口气,纳剑人鞘道:“咱们走吧!”
吕玉燕道:“去剑堡?”
令狐彰摇头道:“不,我的伤口又裂开了,得找个地方敷药去。”
吕玉燕道:“救不救你姑姑?”
令狐彰道:“当然要救,只是我现在没有能力闯入剑堡救人,而金老匹夫既然决定邀请少林、武当掌门人等前来剑堡会审我姑姑,那最快也要一个月,在那些人未到之前,金老匹夫大概不会下手伤害我姑姑,所以迟几天再行动还来得及。”
吕玉燕连连点头道:“对!对!不管怎么样,等你伤愈之后再作道理,如今哪里去?”
令狐彰道:“随便。”
于是,两人离开山坡,望东而行,走到天亮,令狐彰在一条山溪上脱下血衣洗涤干净,然后继续上路,后来他们在一处乡间找到一户人家,主人是一对老夫妻,子女均不在身边,令狐彰征得他们的同意,便在他们家借住下来。
经过几天的治疗,伤口终于复原,令狐彰为了掌握剑堡的情况,便辞别老夫妇,与吕玉燕改变面貌,乔装成一对夫妇,住入县城一家客栈。
这县城不大,却是剑堡之人往东北两方向的必经之地。有一天令狐彰和吕玉燕上一家酒馆饮食,终于听到一条正确的消息:剑先生金履祥已派门下分别去邀请少林、武当二派掌门人及霸王拳庞德公,并发英雄帖遨请各方著名的武林豪雄,准备在八月十五日中秋节那天“会审”令狐玉兰,将令狐玉兰的一切阴谋公诸于世。
八月中秋,距今尚有三十三天。
令狐彰听到这消息,心下稍安,因为距离“会审”之日尚有三十多天,他有信心在“会审”之前设法救出姑姑。
吕玉燕道:“你姑姑必是被囚禁在那天我和满家欢被囚禁的那间地下室,那地方是剑堡的中院,四周戒备森严,你若想硬闯进去救人,只怕很困难吧?”
令狐彰道:“我不打算硬闯。”
吕玉燕道:“你有何妙计?”
令狐彰道:“我想了好几天,觉得只有一个办法……”
说到这里,附耳说出自己的打算。
吕玉燕听了很高兴道:“这个办法不错,但必须有个先决条件……
令狐彰点头道:“我知道,那情况会不会出现,就看咱们的运气了。”
吕玉燕问道:“就在这城中等待?”
令狐彰又点头道:“是的,此处距剑堡六十多里,也许太远了些,不过距离八月中秋尚有三十多天,我想在这中间他有事没事总会到此走一趟,咱们密切留意就是了。”
吕玉燕道:“还有一个问题,我想跟你谈谈:那天金刀大侠满天林说——”
令狐彰脸色一沉道:“不要提那件事!”
吕玉燕道:“为什么?”
令狐彰道:“不为什么,我不喜欢提起那件事!”
吕玉燕道:“万一那是真的呢?”
令狐彰断然道:“那是绝不可能的!”
吕玉燕道:“小时候的情形,你已不复记忆,再说‘天鹤地蛇’死亡不过二十多年,目前还有很多人记得他们,假如他们夫妇有儿子,金履祥、满天林等人怎敢一口咬定他们没有儿子呢?”
令狐彰愠然道:“吕姑娘,你再提起这件事,我可要撵你走了!”
吕玉燕吐了吐舌,不敢再说了。
此后,他们天天以乔装的面貌在城中闲荡,日子过得很是枯燥无味,只有在入夜之后,令狐彰悄悄在客房中教吕玉燕武功,才觉得有味道一些……
一晃过了二十多天,他们所等待的猎物并未出规,令狐彰渐渐沉不住气了,便向吕玉燕说道:“我打算今夜去夜探剑堡,探探他们的虚实。”
吕玉燕一惊道:“不,这样太危险,万一被他们逮住,那可要命了。”
令狐彰道:“不会,万一救人不成被发现,我有把握全身而退。”
吕玉燕道:“我呢?”
令狐彰道:“你留在这儿,不管成不成,我会在天亮之前赶回来。”
吕玉燕央求道:“我跟你去好不好?”
令狐彰立刻把手指到她的鼻尖上,正色道:“别忘了咱们的约定,那是你答应了的!”
吕玉燕道:“可是,这些天你已教了我不少功夫,我自觉可以跟人打一打了呢。”
令狐彰摇头道:“还差得太远,你想跟人动手,起码还得苦练三年。”
吕玉燕道:“或者我只跟你到剑堡外面,你进去,我在外面等,好不好?”
令狐彰严声拒绝道:“不可以!”
吕玉燕很觉没趣,上唇翘得可以挂上一斤猪肉。
令狐彰不理她,看看窗外天色,暮色已临,便束装停当,把“复仇之剑”用布包好,才向她说道:“我要走了,这时候动身,赶到剑堡刚好是初更时分,你好好待在这里,千万不要乱跑。”
令狐彰走到她跟前,歪头打量她,笑道:“你生气的样子很好看。”
吕玉燕噗嗤一笑,背转身子去。
令狐彰笑道:“不准乱跑,知道么?”
吕玉燕点点头。
令狐彰开门出房。
“喂!”
“嗯?”
“你要小心啊!”
“我知道。”
出得客栈,由于他早经乔装掩去本来面目,故不须躲躲藏藏,当即迈开大步往剑堡赶去。
这夜初更,到达司空春的山坡枣林,他飞身上树,居高眺望,但见半里外的剑堡内竟是处处灯火通明,不由得眉头紧锁,大感棘手。
整个剑堡处处张灯,将全堡照得如同白昼,莫非剑先生在办什么喜事?
当然不是!
如果剑堡有喜事,那也不会延续到初更还不结束,这分明是老奸巨滑的金履祥的一种措施,,目的是在吓阻自己潜入剑堡救人——全堡处处张灯,夜行人便无法施展其技了。
令狐彰情绪为之沮丧低落下来。
然后,他自己安慰自己,自我打气道:“不要灰心,不要失望,也许剑堡确有喜庆,反正现在才是初更,也还不是潜入的时候,我且再等一等看……”
左等右等,看看月到中央,差不多已进入三更了,但见剑堡中仍未熄灯,依然如故。
他不禁动了肝火,暗骂道:“老匹夫!你以为这样我就不敢闯入么?我就闯一闯给你看看!”
当下,将“复仇之剑”取出,跳落树下,拔步便向剑堡奔去。
转眼工夫,来到剑堡后方。
吕玉燕曾经告诉他当日囚禁她和满家欢的那间地下室是靠近后院的地方,因此他打算从堡后潜入,这样可以省掉许多力气。
他矮身蛇行,悄悄地趋至堡后的围墙下,蹲伏凝神谛听了一会,听不出什么声响,于是捡了一颗石子,伸出一手攀上墙头,探头向内窥望,发现墙内房舍不多,附近也没见一人,只是处处髙悬着一盏盏的气死风灯,将所有黑暗角落都照得光光亮亮的,这样的情形,即使是一只老鼠窜入都难免暴露在灯光之下,实在不宜闯入。
他将石子扔入堡内,来个投石问路。
石子落在十几丈外的一间房舍瓦面上,发出“达”的一声响。
但是,没有一人现身出现,一切仍是安安静静,好像是一座无人居住的空城。
他知道这种情形十分反常,显示剑堡不是没有防备,而是戒备严密,但是他不管许多了,姑姑落入金履祥手中已二十多天,不知道已受到多少折磨,自己怎可不采取行动呢?
把心一横,一个横滚越过墙头,双脚一着地之后,身形如矢而起,向附近的一间房上疾飞过去。
身形一落一起,已毫无声响地到了房顶上。
他伏在房脊上举目四望,看见的只是一幢幢高高低低的房舍和楼房,还有就是一盏盏的灯星罗棋布,硬是不见一个人影。
他打量一下形势,忖度尚未进入剑堡的后院,当即身形再起,如鹰飞掠,又悄然到了另一间屋上……
一路飞飞停停,约莫深入堡中百丈,眼前已是楼阁重叠的地带,分明已到剑堡的后院了。
他藏身屋上,回想吕玉燕所描述的“地下室”的位置,却看不出一个“可能”的地点,正在不知如何下手的时候——
蓦地,四周人影憧憧出现,一转眼就出现了三十多个剑堡的剑士。
其中,还包括剑先生父子和总管皇甫桐三人。
这三十多人中,有半数以上手执弓箭,而且箭已上弦,一齐瞄准着屋上的令狐彰。
情势对令狐彰极为不利,因为他所置身的房屋是单独的一幢,四面都有一片相当宽广的空地——他被团团围住了。
令狐彰早料到会遇上这种情形,故并不感到意外或恐慌,他反而挺身站起,高高地屹立在屋脊上,双手平握长剑,冷冷一笑道:“金老贼,你给我仔细听着:如果你不想使你的门下造成重大的伤亡,立刻释放我姑姑,至于咱们间的仇恨,改次再算!”
语声一顿,又道:“我就是这一句话,绝不再多说一句!”
剑先生金履祥哈哈大笑道:“小子,老夫也只有一句话要说:老夫己经等你二十多天了,本剑堡已布下天罗地网,就算你有三头六臂,今夜你也是插翅难飞了!”
令狐彰道:“既是如此,你我各凭本事吧!”
“吧”宇一出口,突然从屋上电射般飞扑而下,扑入一群剑士中间,挥剑便劈。
他这个行动,快得无以形容,金履祥还来不及下令放箭,他已如猛虎扑入羊群。
今天,他满腔满怀都是怒火,人似发疯一般,一落地便是杀招连施,而他的一身技艺岂是剑堡门下所能抵御的,大家见他天神飞降一般勇猛,心里先怕了几分,因此尽管他们原就准备打斗,一时仍闹了个手忙脚乱,只一眨眼间便有两个剑士伤在他的剑下。
金履祥很快地赶到,大喝道:“快布下剑阵!”
那些剑士一闻此言,立刻仰身纵退,躲过令狐彰疯狂的攻击,紧接着另一批剑士仗剑围上,以最迅速的动作摆出了一个剑阵,将令狐彰围困于核心。
一共是十八人。
这十八人分成两个圆圈,外圈八人,内圈八人,中间二人,个个竖剑巍立,个个气定神闲。
再仔细一看,这十八人所站的位置显然隐含玄妙,形若两个交错的八卦,中间二人一站“乾”前一站“坤”前,分明就是八卦阵。
这是两个重叠的八卦,不难想象必然变化无穷,威力难测。
令狐彰冷笑一声道:“这就是你的‘天罗地网’?好的,我领教领教!”
话声一落,一剑刺向那站在“乾”前的剑士。
不料一剑刺出,眼前人影飞转,剑锋所及之处,阵式已变,走了个空招。
而与此同时,八把利剑反而递近他周身,四剑在上,四剑在下,来势飘忽,不知是怎么攻到的。
令狐彰这才知道“剑阵”果然厉害,此时他已上下不得,无处闪避,幸好他反应敏捷,立刻就地一挫身形,手中长剑真力陡发,猛可吐气开声一个环扫——
那情形,就如突然一个光环在空中爆现一般。
雷光石火间,只听一片强烈的金铁交鸣响起,令人眼花缭乱的光芒如水花般向四下飞溅……
要形容这一刹那的情景实在不易,只能说当八剑同时刺到时,令狐彰不理上面的四剑,而蹲下身子应付下面的四剑:这在一般武林高手是很难办到的,因为要把握稍纵即逝的一瞬间极之困难,但是他竟然做到了!
他扫出的一剑用尽了全力,几乎在同一时间架开了四剑,由于是全力施为,力道之强无与伦比,四个剑士的长剑应声荡开,都被震得颠退一两步。
另四个向上刺出的剑士则全告剌空。
说时迟,那时快,令狐彰心知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快速出击才行,因此一剑环扫而出之后,紧接着身形再一次盘转,再一次奋力环扫出去。
这二度环扫,目标却是刚刚出剑攻击他上半身的四个剑士。
哪知一剑扫出之后,却发现扫了个空,那四个剑士已不在地上,而到了空中,而且正从空中吐剑下击。
令狐彰发觉之际,四柄利剑已距离自己的头上不到五寸之处,以他目前的修为,绝不在金履祥、庞德公等一流绝顶高手之下,可是他竟未发现这四个剑士是何时跃在空中的,由是更使他认识到“剑阵”的威力及神妙,他不禁心头一懔,但是坚强的斗志使他不肯示弱让步,他一声长啸,手中长剑一振,使出一招“仙人摘星”向上迎击。
但见长剑上冲,寒光飞迸,势如火球爆炸,一阵震耳欲聋的锐响过后,空中的四个剑士也受到巨震,纷纷四散飞开。
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他挡开了空中四人的攻击之时,原站在圈内的两个剑士已吐剑从左右攻到,双剑倏忽之间已剌临腰际。
这时候,令狐彰要想出招反击或对挡已来不及,当下急忙向前跨出一大步,同时跳起三尺,双腿猛张,向左右弹踢而出……
一次又一次的攻击,都被他在间不容发之际躲过了,但是“剑阵”变化无穷,各种令人想象不到的奇袭接连不断出现,他渐渐感到应付困难,招架无术了。
今夜闯入剑堡,他虽有旺盛的斗志,却不想把命拼掉,眼见“剑阵”难破,救人无望,他便想撤退,于是他奋勇劈出数剑,将内圈的几个剑士迫退数步,便一个纵身拔空三丈,向外疾掠。
一掠四五丈,势尽落地,忽然发现并没有脱出“剑阵”,竟仍在“剑阵”的包围之内。
而且,八柄利剑又分上下刺到。
他只好奋勇再战,使尽所能与他们周旋起来。
又打了约莫一刻钟,他已完全处于劣势,连招架都很困难了。
剑先生金履祥忽于此时发话道:“令狐彰,要命的话,赶快弃剑投降!”
“放屁!”
令狐彰突然滚到地上,一路翻滚一路发剑,势如一股怒涛卷地。
可是,十八剑士组成的这个“剑阵”非但攻击力强,换位移形也非常迅速,令狐彰一路翻滚,他们跟着一路移动,始终将他困在阵中……
令狐彰一见此情,凉了半截,暗叹道:“罢了,今番死定了!”
忽听金履祥喝道:“一号射手,射他一箭!”
“嗖!”
一箭呼啸而出。
也就在这时,蓦闻“剑阵”中轰然一声巨响,好像一颗炮弹爆炸,刹那间白烟迸飞,十几丈方围之内,全被滚滚白烟所笼罩。
是一颗烟幕弹炸开了!在浓烟滚滚中,只听金履祥又惊又怒的声音道:“是谁?是谁打出烟幕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