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独战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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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剑下败将做替身

几天过去了。

他还是一筹莫展,下不了决心到底应该不顾一切设法逃离小岛,或听命“自囚”下去?

这天,他正在岛边垂钓,打算钓几条鱼充饥时,忽然发现有一叶扁舟正向岛上划过来!

咦,黑衣教不是已警告所有船只不得接近此岛吗?是谁竟敢反抗黑衣教的命令,把船开到这小岛上来了?

他又兴奋又紧张,因为这只小船的出现,对他来说无疑的是逃离小岛的大好机会,他必须下决心做个抉择了!

那扁舟在湖上起起伏伏,渐渐地靠近小岛,已可看见舟上坐着一个白衣人,那人正操着桨板对准小岛划过来。

当小舟划到近处,百无忌一眼看清了来人的面貌时,不禁大感意外地“咦”了一声道:“怪事,这家伙怎么到这岛上来了?”

原来,来的是玉剑书生白无常!

一年前,百无忌为追查箱尸命案去海门拜访姬亚侠时,就在海堡门外碰上了前去找姬亚侠挑战的这个玉剑书生白无常,当时因见他太嚣张,一时性起,便与他在海堡门口打了起来,结果由于玉剑书生白无常大意轻敌,被百无忌一剑挑伤了大腿,这玉剑书生羞怒之下,丢下一句“后会有期”即行离去,这件事百无忌几乎已经淡忘,想都没有想到他会在此时找上门来。

百无忌肯定他是来报那一剑之仇的,当下且不现身与他相见,隐入一座岩石后藏匿,要看他有何举动再作道理。

只见那玉剑书生白无常将小舟划到小岛边上,下船将船拖上岸,整整被风吹乱的头发和衣衫,探手摸摸腰上的那口玉剑,便以非常潇洒的姿态向岛上走去。

来到小岛最高处,发现了那被火焚毁的草屋,他似乎感到很困惑,在附近绕行一周,忍不住高声道:“百无忌,你在不在岛上?”

随后跟踪而至的百无忌看出他来意单纯,乃现身而出道:“我在这儿呢!”

玉剑书生白无常一见大喜,道:“很好,我还以为你已不住在这岛上了!”

百无忌抱拳一礼道:“有何指教?”

白无常冷冷一笑道:“你不会忘记一年前在海堡门口的那一剑吧?”

百无忌微笑道:“当然没有忘记,阁下今日就是为那档事而来的?”

白无常点头道:“不错!”

百无忌道:“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白无常道:“令师太湖钓叟在武林中颇具虚名,很容易可以打听出来。”

他一瞥那被火焚毁的草屋,耸耸肩道:“你们师徒住的房子失火了?”

百无忌道:“不是!是我放火把它烧了的。”

白无常道:“为什么?”

百无忌道:“求救。”

白无常一怔道:“求救?”

百无忌道:“我被困住了。”

白无常听不明白,问道:“怎么回事?”

百无忌道:“我们师徒居住的这座小岛距离最近的湖岸也有二十多里,如果船坏了,我们便出不去。”

白无常道:“你们的船坏了?”

百无忌道:“是的。”

白无常道:“令师呢?”

百无忌有点怀疑他可能是黑衣教的人,故没有立刻回答,先注视他脸上的表情,直到感觉他似乎确实不知道时,才答道:“家师不在岛上。”

白无常又耸耸肩道:“真遗憾,我原打算要在令师面前击败你,没想到令师竟不在岛上。”

百无忌问道:“阁下是在什么地方上船的?”

白无常道:“我从东岸上船。”

百无忌道:“没有受到阻挡吗?”

白无常目光一凝道:“你问这个干么?”

百无忌道:“请先回答我的问题,然后我再解释给你明白。”

白无常道:“我没有受到任何阻挡,不过我要雇船过来时,没有人愿意替我开船,不得已之下,我只好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下一只小舟,自己划过来。”

百无忌道:“这么说,阁下运气不错了,没有碰上黑衣教的人。”

白无常面色微变道:“黑衣教?你是说黑衣教的人在这太湖上出没?”

百无忌点头道:“他们应该会派人在湖上巡视才对,你没有碰上他们真是奇怪……”

白无常道:“最近我听到一些人提起黑衣教这个帮会,据说该教的教主武功已臻神化之境,比起当年的武帝皇甫金鼎有过之而无不及云云,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吗?”

百无忌道:“确实有这个人,不过他的武功是否超过武帝皇甫金鼎,我可不敢说。”

白无常急问道:“你知不知道他在何处?”

百无忌道:“不知道。”

白无常大感失望道:“若是知道他人在何处,我一定要找他比划比划,我不信他的武功已超越当年的武帝和十二诸侯,那一定是唬人的!”

百无忌暗笑道:“这家伙真是无聊,听说谁武功高强就想找谁比划,太好胜了。”

白无常发现他面露微笑,两眼一瞪道:“你笑什么?”

百无忌道:“没什么。”

白无常脸色一沉道:“你瞧不起我白无常是不是?你以为我斗不过你是不是?告诉你:去年在海堡那一仗,我是一时大意轻敌才为你所趁,今天我特地来到这里,就是要让你明白,我白无常有绝对击败你的能力!”

语至此,呛然撤剑出準,喝道:“来吧!咱们今天好好分个髙下!

百无忌笑道:“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如何?”

白无常叱道:“有屁快放!”

百无忌道:“我现在有了麻烦,家师不幸落入黑衣教之手,而我被限令不得离开此岛……”

他将追查箱尸命案的经过情形一一说出,最后说道:“如今已证明箱尸命案的凶手是黑衣教,他们为了阻止我继续追査下去,就将家师骗走了,并限令我不得离开此岛,否则便要杀害家师,你说我还有心情与你比武吗?”

白无常嘿嘿冷笑道:“这是你的事,我不管,我此来的目的就是要报去年那一剑之仇的!”

百无忌道:“非打不可?”

白无常以非常坚定的语气道:“不错,今天你如能再将我击败,我就服了你!”

百无忌道:“一定要打,在下奉陪便是,不过光是分出胜负没多大意思,加点赌注如何?”

白无常大笑道:“好呀!咱们也别多来,就挂个一百两银子好了!你赢了,我给你一百两银子,我贏了,你给我一百两银子!”

百无忌摇头道:“不赌钱,我很穷,付不出一百两银子。”

白无常道:“要不,你想赌什么?”

百无忌道:“我的意思是:我若输了,任凭你处置,你叫我怎样我就怎样,反之你若输了,也得任凭我处置,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白无常把头一点道:“成,你出招吧!”

百无忌道“我先把我准备处置你的方式告诉你,如果你不能接受,这一仗就不用打了。”

白无常道:“要脑袋给脑袋,谁要耍赖谁就是乌龟生的儿子!”

百无忌道:“我要处置你的方式,比要脑袋还要苛刻一些。” ’

白无常道:“任何方式都成!”

百无忌道:“我的方式是:如果我侥幸获胜,我要你代替我在此‘自囚’三年,而我则要乘你的船离开此岛。”

白无常不禁一呆道:“这是何意?”

百无忌道:“黑衣教不准我离开此岛,违则便要杀害家师,所以我若要逃离此岛,就得有个人冒充我住在这岛上才行。”

白无常面色一变道:“这个……”

百无忌又道:“我再说清楚一点:如果你同意这样做,当黑衣教的人在附近湖面上出现时,你绝对不能拆穿这个秘密,要诚心诚意的帮助我,不让黑衣教看出你是替身。”

白无常一哼道:“你我相貌不同,我如何能够冒充你?”

百无忌道:“他们可能每隔一段时候会派人前来视査,但他们不敢上来,只会在百丈外的湖上跟你交谈,百丈的距离是不容易看清面貌的。”

白无常冷笑道:“听你口气,好像我一定会输给你似的?”

百无忌含笑道:“我没这种想法,我只是事先把话说明白,如果你同意了,就得依约而行,不能后悔或拆穿我。”

白无常皱眉沉思有顷,忽然阴恻恻笑,说道:“好,我接受你的条件,不过我也要先说明我处置你的方式,如果你败在我剑下,我要你终生做我仆人,天天替我打洗脚水,接受我任何差遣!”

百无忌点头道:“可以,总之任凭你处置就是了,绝不反悔!”

白无常道:“一言为定?”

百无忌道:“对,一言为定!”

于是,双方执剑在手,南北对立,准备进行一场大赌斗了。

今天的玉剑书生白无常,态度虽然仍如去年那样强悍冷傲,但是当他进入备战的情况时,原先表现在脸上的强悍冷傲忽然完全消失了,换上来的是神情肃穆,气定如山,给人一种人剑浑而为一的感觉!

百无忌暗暗心惊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这家伙经过一年的磨练,造诣显然已向前跨出一大步了——老天保佑,这一仗我可不能输啊!” .

白无常身形微蹲,摆出了“阴阳合托”的姿式,双目凝注着百无忌,说道:“请!”

“有僭!”

百无忌一个旋身欺上,手中长剑一抖,刹那间空中银蛇窜动,首先发动攻势。

“铮!铮!铮!”

白无常运臂摇腕,以非常漂亮的几个动作化解了百无忌的攻击,随即欺步吐剑,展开反击,玉剑吐如蛇信,一口气便攻出十八剑。

这十八剑各有不同的招式,但是在刺、劈、砍、撩、挑、削、摸、抛的过程中,却能连成一气,而且几乎是在一眨眼间就完成了十八剑的攻击!

百无忌好像遽然遇上一场狂风暴雨,使尽浑身解数才躲过了他的十八剑,然后很勉强的回敬三剑,阻遏对方再发动紧密的强攻。

这场决斗,由于赌注太大,双方都抱定许胜不许败的决心,故一开始便形成极其凶险剧烈的拼杀,好像“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双方均不肯示弱让步,全力拼上了。

一个行如飞鸟,一个潜如游鱼,一个动似闪电,一个疾似追风,双剑正花反花,两面相依,见机量去,蹈空抵隙,各尽其妙……

这样激战百余招后,百无忌似乎有点相形见绌了,出剑已不如先前的灵活俐落,而被白无常攻得节节后退,露出败象来了。

白无常原是武林中极为著名的剑客,去年他敢于找海堡的姬亚侠挑战,自然有其充分的把握,却不料碰上了同时前去拜访的百无忌,因不知百无忌的底细,在心存轻敌之下,竟在一招之下被百无忌挑中一剑,这对一向心高气傲的他自是视为奇耻大辱,因此在修养了一个月后,便闭门痛悔,检讨自己落败的原因。

故今天远来太湖找百无忌报一剑之仇,已不敢再轻敌大意,而以狮子扑兔的态度来与百无忌搏斗。

百无忌去年击败他时,虽亦知那是一时侥幸,却不以为他的武功强过自己多少,今天百余招下来,始知对方在各方面都强过自己很多,心中暗暗着急道:“我不能输给他,这一战关系重大,我若是落败,不但不能去搭救师父,而且要委身为他的仆人,这如何使得呀!”

一念及此,斗志突昂,突然口发一声长啸,奋不顾身的连续猛出绝招!

白无常见他发威,不敢躁进,改攻为守,以沉着的态度招架来剑;他已看出这是百无忌的最后一搏,只要挡住了百无忌这几招“奋起余勇”的攻击,他就没劲了,那时便是自己一举获胜的时候——

“铮!铮!铮!铮!”

强烈的剑击声不断响起,百无忌一鼓作气的攻势终于失效,白无常于截击最后一剑时,突然暗使阴劲,使出一招巧妙的绞封,但闻“咻”的一响,百无忌的长剑立告脱手,翻翻滚滚的飞上天去。

百无忌又一声长啸,身形突然一拔而起,追踪空中的那柄长剑。

白无常大笑道:“百无忌,你输了!”

身在空中的百无忌大喝道:“还没有!”

“碰!”

一声轻响,一道银光如电而下!

白无常在将他的长剑绞封出手之后,认为自己已经获胜,注意力一松懈,就没再注意其他情况,等到发现一道银光泻下时,想闪避已来不及了。

“嗤”的一声,一柄长剑射中了他的右大腿!

“哎呀!”

他大叫一声,踉跄颠退。

百无忌从空中飘然落地,拱手道:“承让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他在冲起追踪长剑时,并不是以手去抓长剑,而是以脚去拨长剑,那长剑经他的脚一拨之下,应声掉转剑锋,似一道闪电直射而下,正好射中白无常的大腿!

这是太湖钓叟所传的秘技吗?

不是,这是几个月前他在幕阜山与武帝师徒相处时,有一天老少三人在谈禅,后来武帝遣宋世杰出洞打猎,然后问百无忌:“米熟也未?”

百无忌回答:“米熟久矣,犹欠筛在”的结果……

玉剑书生白无常做梦也没想到百无忌会有这么妙到峰巅的一着,更使他惊怒交迸的是:今天中剑的部位正在去年那旧创上,一时气得要疯了,一下拔掉腿上的长剑,瞋目厉声道:“小子,你这是什么狗屁招术?”

也难怪他要这样破口大骂,他八岁就开始练剑,先后拜过几位武林高人为师,又自己穷研各派的剑法,从未听过见过这样古怪的招术,剑被磕飞了,居然还可追上去将它拨下,形成一招杀着,这样的怪招无以名之,只好骂它是“狗屁”招术了。

百无忌虽然反败为胜,心中却了无喜悦,反而有点不安,因为他想起武帝的嘱咐,觉得已违反了武帝的交代,将来可能产生不良的后果。

他走去拾回自己的长剑,淡淡的回答道:“对不起,我的运气始终比你好,反正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你也别太过激动了。”

玉剑书生怒气难消,原想再度出手,但一看伤口血如泉涌,不禁泄了气,默默的解下腰带,紧紧的捆绑起来。

之后,他陷入冥思,低头想了很久,似乎越想越佩服,不觉长叹一声道:“罢了,你那一招真是高明,我服了你了!”

百无忌欠身逊谢。

白无常感慨万千道:“说真的,我废寝忘食浸淫剑术十余年,天下各大门派及许多能人异士的剑法我都见识过了,自认在剑术造诣上已不在任何一位名家之下,不想今日又败在你剑下,你刚才那一招是令师太湖钓叟的秘技吗?”

百无忌道:“不是,那是我情急之下胡乱拨出的一脚,你要我再来一次我都办不到。”

白无常叹道:“那真是神来之笔,太出人意料之外了。”

百无忌道:“歪打正着罢了。”

白无常苦笑道:“好了,你已经赢了,你可以驾着我的船离开此岛。”

百无忌走去附近取来一支钓杆和一些厨房用具,放在白无常面前,说道:“这小岛上没有东西可吃,唯一果腹之物即是湖里的鱼,你可以钓鱼充饥,那边有个水缸可以蓄水,靠近北面的岛边有个小小的岩洞可避风雨,要是我能很快救回家师,你就不用在此呆三年——”

白无常截口道:“不要婆婆妈妈,你走你的就是了!”

百无忌道:“我要等天黑再上船,免得被黑衣教的人发现。还有,我们来交换一下衣服,我的衣服给你穿,你的衣服给我穿。”

白无常一言不发,把身上的白衣脱下来。

双方换穿衣脤后,百无忌见天色尚早,便去湖边钓了两条鱼,在岛上升火煎鱼,与白无常分食。

白无常渐渐对他生起好感,问道:“早先你说的有关箱尸命案的一切,我没有听清楚,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百无忌又不厌其烦的说了一遍。

白无常道:“已确定箱中死者是黑衣教杀的吗?”

百无忌道:“不错,他们千方百计的阻挠我追査此事,足见凶手是黑衣教。”

白无常道:“我对黑衣教毫无了解,不过听你所言,这个帮会的人都不是好东西,他们杀人应如家常便饭,何以杀了一个青年却要大费手脚把他沉尸湖底?”

百无忌道:“这表示死者的身分不凡。”

白无常道:“你认为他是武林十二诸侯的后代?”

百无忌道:“是的,我是从死者身上那柄匕首作此判断的。直到现在,我仍然认定他是武林十二诸侯的后人,可是我所查过的宗、姬、左、宋、云五家都称没有人口失踪,而其余的段、舒、漆雕、孔、欧阳、劳、齐七家虽因黑衣教的阻挠而无法继续访查,但是如果这七大家中有人失踪,他们为何忍气吞声不敢出来追究呢?”

白无常道:“这的确是怪事……”

百无忌道:“黑衣教为了阻止我追查,几番欲杀死我,幸亏我运气好,都被我躲过了。”

他没有说出在幕阜山获救的那一段,怕对方得知武帝皇甫金鼎尚在人间的消息后,会去找武帝比武,增加武帝的困扰。

白无常问道:“你不知黑衣教的总坛设在何处,如何去救令师?”

百无忌道:“他们认为我被困在这小岛上,对我的防患将会松懈,如果不能找到他们的总坛,我打算偷偷去拜访漆雕、孔、欧阳、劳、齐及段、舒七家,先査出箱中死者的身份再作道理。”

白无常道:“先去拜访六河沟的舒家如何?”

百无忌一怔道:“为什么?”

白无常道:“由此去六河沟,金陵是必经之地,我有个妹妹住在金陵,你替我带个口信给她。”

百无忌点头道:“好的,令妹住在金陵的什么地方?你要我转告她什么?”

白无常说明金陵的地址后,接着道:“我妹妹名叫无华,今年十九岁,前年我母亲病亡后,我便把她接来金陵同住,我没有兄弟,只得这个妹妹,我不想她为我担心,所以请你转吿她,就说我有重要事情将赴南方的蛮荒走一趟,可能要三年才能回去,叫她安心等待,不必为我操心。”

百无忌道:“好的,一定转达。”

白无常微微一笑道:“我妹妹很精明,你说话要特别小心,千万不要露出一点口风,否则她会跟你没完没了。”

百无忌道:“是,我会小心。”

白无常神情忽然愉快起来,说道:“要在这小岛上住三年虽然令人气闷,不过我不会白白浪费时光,我会好好利用这三年的时间继续潜研剑术,然后再跟你比划一下!”

百无忌一笑道:“好,小弟预祝你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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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拂晓时分,百无忌悄悄的在太湖西北边一处无人的地方弃船上岸,随即取道向金陵赶去。

他想了很久,觉得与其盲目的到处去找,不如仍去拜访十二诸侯剩下的七家,先査明箱中死者的身份,也许更容易找到黑衣教的总坛所在地。

是故,他决定依白无常之请先去河南六河沟的舒家。顺道前往金陵带口信给白无常的妹妹白无华。

为恐被黑衣教的眼线发现,他一路抄小道而行,走了三天便来到六朝金粉之地的金陵了。

按址寻到西城门附近的一条小巷中,果然见到了一座新建不久的住宅。

这座住宅建造得很别致,大门两旁的墙头上爬满九重葛,此时正值花朵盛开,一团一团紫色的花极之鲜艳夺目,可以看出住宅的主人不是俗人。

百无忌伸手去叩那亮丽的门环。

不久,便听门内有个老人发问道:“是谁呀?”

百无忌道:“请问这是白公馆吗?”

大门“呀”的一声启开了,一个老管家打扮的老人对他上下打量一番,问道:“老弟台是……”

百无忌报了姓名,接着解释道:“在下是白大侠的朋友,白大侠托在下带口信来给他妹妹白姑娘,烦请通报一声。”

老管家一听是主人带口信来,不敢怠慢,忙将百无忌请入前厅坐下,随即入内通报。

百无忌坐在厅上等侯,浏览厅中豪华的布置陈设,心中暗暗羡慕道:“白无常这家伙分明相当富有,他不在家享福,却成天闯荡江湖到处找人比武,真是怪人一个!”

不久,老管家回到厅上,拱手道:“我家姑娘在花厅候驾,百公子请随我来。”

百无忌随他入院,但见宅中处处莳花植木,回廊两旁更有假山荷池,池中有金鱼列队而游,处处显示主人的匠心独运,不禁又在心里暗忖道:“白无常年纪轻轻怎的这般富有?莫非他……不,他虽然性情异于常人,却有一股高贵的气质,不可能是个独行大盗。”

通过回廊,眼前出现一间精雅的花厅,百无忌随着老管家一脚跨入花厅时,只觉眼睛像接触到世间最美之物,而感到一阵目眩神迷。

那白无华神态娴静的端坐在一张紫檀椅上,两边各立着一个侍婢,看那架势颇似一位帝王之家的公主!

而且,她容貌之美,比之解语花更胜一倍,百无忌感到意外的就是这一点,在他的想象中,白无华应是人如其名,是个纯朴无华的姑娘,全没料到她竟是个世间少见的大美人儿呢!

白无华见他入厅,盈盈而起,脸含亲切微笑。

百无忌拱手一揖道:“在下百无忌,见过白姑娘。”

白无华浅浅一笑,櫻桃小口的右边露出一个甜甜的小酒窝,吐出清脆的声音道:“你是家兄的朋友?”

百无忌道:“是的。”

白无华道:“你也姓白?”

百无忌道:“不,千百的百。”

白无华道:“百无禁忌去掉那个禁字就是你的姓名?”

百无忌有点腼腆,点头道:“是的。”

白无华道:“这姓名很奇特。”

百无忌道:“是的,有一点点。”

白无华嫣然一笑道:“请坐。”

百无忌道谢坐下。

白无华自己也坐下后,接着问道:“百公子与家兄结识多久了?”

百无忌道:“一年前结识的。”

白无华道:“我哥哥很少交友,但不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百无忌道:“在下与令兄是不打不相识,一年前在海堡打了一架,后来就变成朋友。”

白无华美眸一注道:“你是海堡的人?”

百无忌道:“不是,那天在下因事去拜访姬亚侠,在门外巧遇令兄前去挑战,双方一言不合打了起来,结果……”

白无华见他话到一半忽然停住,便追问道:“结果怎样?”

百无忌道:“结果没分出胜负,反成了好朋友。”

白无华道:“你能与家兄打成平手,必是名家子弟,不知令师是何方高人?”

百无忌道:“家师人称太湖钓叟。”

白无华微微一颦眉道:“这个名号,好像没听我哥哥说过……”

百无忌道:“家师是位隐者,不爱在江湖上走动,故识者不多。”

白无华道:“我哥哥要百公子带什么口信来?”

百无忌道:“令兄有重要事情须赴蛮荒一行,可能要两三年才能返回中原,他要在下前来告诉白姑娘,请白姑娘安心等候,不要为他操心。”

白无华问道:“他去蛮荒干么?”

百无忌道:“令兄没说。”

白无华讶然道:“你们既是好朋友,他为何不告诉你去蛮荒的目的?”

百无忌窘笑一下道:“其实,在下与令兄虽然结为朋友,但令兄不大爱说话,有许多事情都不肯告诉我,我也不便多问。”

白无华沉思有顷,轻点螓首一笑道:“好,谢谢百公子了。”

百无忌欠身道:“小事情,白姑娘不用挂齿。”

正想起身告辞,白无华忽又问道:“请问百公子,你是在什么地方与家兄分开的?”

百无忌道:“无锡。”

白无华道:“无锡距此有好几百里路,百公子不辞辛劳带来家兄口信,无华感激不尽了。”

百无忌道:“白姑娘别客气,在下有事欲往六河沟一行,不过顺路罢了。”

说到这里,当即起身拱手道:“时间不早,就此告辞。”

白无华微笑道:“你真是家兄的朋友吗?”

百无忌一怔道:“在下确是令兄之友,白姑娘何以有此一问?”

白无华道:“如果你真是家兄的朋友,就别忙着走,太阳快下山了,且在舍下盘桓一宵,明日再走不迟。”

百无忌道:“这不太方便吧?”

白无华道:“舍下有仆婢数人,没有什么不方便之处。”

她转对一旁侍立的老管家吩咐道:“义叔,吩咐厨下准备酒席,再替百公子打扫一个房间。”

那老管家应是而去。

白无华接着起身道:“百公子是家兄的朋友,我想他一定跟你提起过他的练功房吧?”

百无忌摇头道:“没有,令兄未曾提起。”

白无华道:“家兄的练功房颇为独特,值得一看,小妹这就带百公子去参观一下,请随小妹来。”

说完这话,也不管百无忌愿不愿意,立刻转身往里走。

百无忌觉得不便拒绝,只好随着她进入,来到内院一间精美的书房,白无华命侍婢点上一盏灯,将二婢遣走,才向百无忌说道:“这是家兄的书房,家兄藏书不少,可惜不爱念它。”

书房中的确有许多藏书,且是很珍贵的版本,百无忌随便翻阅几本后,忍不住问道:“白姑娘,令尊大人生前是不是在朝为官?”

白无华微笑道:“你这样想吗?”

百无忌道:“是的,府上没有一点武林人的气息,倒像是达官显贵之家。”

白无华没有回答他的问起,拿起那盏点亮的灯,含笑道:“小妹这就带百公子下去参观家兄的练功房,那里面就有武林人的气息。”

她伸手一推一台书架,那台书架应手旋转半圈,赫然出现一个地下室的出入口。

百无忌对此并不感到惊奇,只在心中嘀咕:“她为何要带我去看她哥哥的练功房?她有什么企图?”

白无华提灯走下地道,好像认定百无忌一定会跟入,并未再开口邀请。

百无忌暗忖道:“我若是不跟她下去,她必会怀疑我带口信的真实性……罢了,那地下室中纵然是龙潭虎穴,今天也只好闯它一闯了!”

于是,他硬着头皮跟了下去。

走下一道木梯,迎面便是一扇铁门,白无华打开铁门走入,一边说道:“百公子请稍候,容小妹将这几盏灯点燃起来。”

俄顷,地下室中灯光一盏一盏亮起,将整个地下室照得如同白昼,便听白无华在里面说道:“好了,百公子请进。”

百无忌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一看,地下室非常宽大,约有五丈见方,装潢甚美而不失严肃,靠墙摆着两座兵器架,其上有十八般武器,果然是一间练功房。

百无忌虽然不曾见过这样的一间练功房,却觉这间练功房并不如她所说的“颇为独特”,正感疑惑之际,蓦闻身后“砰”的一响,他吃了一惊,回头看时,只见那扇铁门已关上了。

他心知上了当,只不明白无华为何出此,当下力持镇静的笑笑道:“白姑娘,这是何意?”

白无华从兵器架上取下一口长剑,笑道:“无他,我要你说实话!”

百无忌道:“在下没有说谎呀!”

白无华冷笑道:“我哥哥既然要你带口信来,他一定会说明赴蛮荒的目的,绝不会托人带个莫名其妙的口信,所以我断定你在说谎!”

百无忌笑道:“白姑娘想左了,在下没有欺骗姑娘的理由,令兄确实——”

白无华截口道:“我且问你:你说去年在海堡结识家兄,那么之后你们是否一直在一起?”

百无忌道:“没有。”

白无华道:“最近才又见面的?”

百无忌道:“是的。”

白无华道:“你把再度见面的详细情形说给我听听,不要漏掉任何细节。”

百无忌道:“我们在无锡的一家酒楼巧遇,便在一起同桌共饮,令兄听说在下有事欲赴六河沟,便央请在下带口信来,如此而已。”

白无华道:“之后你们便分开了?”

百无忌道:“不错。”

白无华冷笑道:“哼,你还是没说实话,是不是要姑娘我出手制服你,给你一点苦头吃,你才肯实说?”

百无忌哑笑道:“姑娘从何看出在下没说实话?”

白无华举剑一指他身上的那袭白衫,道:“从你身上穿的这件白衣,那是我哥哥穿的衣服!”

百无忌一呆,暗在心中自责道:“我真糊涂,应该换下身上这件白衫才对啊!

他知道已无法圆谎,便哈哈一笑道:“令兄说白姑娘很精明,果然不错!”

白无华玉脸一寒道:“快说,你把我哥哥怎么样了?”

百无忌笑道:“姑娘稍安勿躁,令兄并未出事,他只不过输了一场赌注,暂时失去行动自由而已。”

白无华竖眉冷叱道:“你胡说,我哥哥从来不跟人赌博的!”

百无忌道:“我说的非是赌钱,而是他与在下比武下注,结果他不幸输了。”

白无华道:“又胡说了,我哥哥经常找人比武不错,但你是什么东西,怎能打败我哥哥!”

百无忌笑道:“姑娘此言差矣!常言道‘强中更有强中手’,令兄武功固属第一流,但却不是天下无敌,那能百战百胜?”

白无华道:“我就不信你能打败我哥哥——吃我一剑试试!”

话声中,长剑脱鞘而出,似一道闪电,飞点百无忌面门!

百无忌斜身滑步,避过来剑,大声道:“姑娘且慢动武,在下据实详告便了。”

可是白无华不听,她似乎有意试试百无忌的能耐,一剑走空之后,立即变招再攻,发动紧密攻击,迫使百无忌不得不出剑迎战。

她的剑法似乎不比乃兄逊色多少,一剑在手,匹练横飞,剑剑凌厉!

百无忌只采取守势对挡她的攻击,见招破招,将她的剑招一一封挡化解下来。

白无华连番攻击无功,一时心急,突然娇躯一翻,左手向前一送,空中突现一蓬金光!

百无忌一瞥即知她打出了某种暗器,赶紧倒地一滚,快速的滚到她跟前,左掌猛出,抓她小脚。

白无华冷哼一声,顺起一脚向他面门踢去,叱道:“找死吗?”

“不是!”

百无忌身形一弯弹起,于躲过她的脚踢的同时,左掌已扣上了她握剑的右手脉门,说道:“对不起,白姑娘,请听我一言如何?”

其实,白无华脉门被扣,全身力气已失,等于已被百无忌制服了,但是她不屈服,大发小姐脾气道:“不听!不听!不听!”

百无忌笑道:“令兄无恙,只不过与我比武输了一场赌注,被我囚禁在太湖一座小岛上罢了。”

白无华怒叱道:“那你为何穿他的衣服?”

百无忌道:“原因是:我本来被黑衣教困禁在那小岛上,刚好令兄去找我比武,我提出的条件是:如果我输了,任凭处置,如果他输了,就得代替我呆在那岛上,结果他输了,我便与他换穿衣服,乘黑夜逃离小岛,令兄恐姑娘为他担忧,要求我来告诉姑娘,谎称他将赴蛮荒三年,就是这么回事。”

白无华本来还是满腔怒火,可是在听了他这一席话和接触了他的眼光后,忽然玉脸一红,喝道:“放开我的手!”

百无忌道:“姑娘允诺不再动武,在下才放手。”

白无华杏眼一瞠道:“你怕我杀了你不成!”

百无忌道:“是的,在下曾经上了一位姑娘的当,差点死在她手里,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绳啊!”

白无华已看出他不是那种心怀不轨的歹徒,便道:“好吧!不过你刚才讲的话我还没听懂,你得好好跟我解释清楚,否则休想离开这间地下室,我有办法跟你同归于尽!”

百无忌道:“好的,我从头把我的经历说给你听便了。”

他放开了她的手碗,退后数步,便从自己在太湖发现箱尸说起,将一年来所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最后说到自己返回太湖小岛,发现恩师已被黑衣教骗去,而黑衣教便以恩师的性命胁迫自己呆在小岛上,三年之内不得离开,不想就在那时,玉剑书生白无常找上小岛,要报去年一剑之仇!

白无华察颜观色,知他所言不虚,沉默了片刻之后,忽然卟嗤一笑道:“这样也好。”

百无忌见她突然发笑,不禁一怔道:“姑娘这话什么意思?”

白无华笑道:“我哥哥太好胜,一天到晚找人比武,这回让他在那小岛上呆三年,等于给他一个闭门思过的机会,也许经此一来,以后他就不会那样嚣张跋扈了。”

百无忌明白了她的心意,也不禁笑道:“姑娘也不赞成他常常找人比武?”

白无华把剑放回兵器架上,轻叹一声说道:“其实我哥哥人并不坏,他只是嗜武如命,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成为武帝第二……”

百无忌也纳剑入鞘,问道:“令兄希望成为武帝第二,可有企图?”

白无华摇头道:“没有,他只是想君临天下武林,好让大家看得起他。”

百无忌道:“令兄仪表非凡,武功又高,谁敢看不起他?”

白无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走去打开那扇铁门,说道:“上来,咱们到书房去谈。”

两人回到玉剑书生白无常的书房中,白无华命侍女端来茶点招待百无忌,然后才说道:“你大概看得出我们兄妹很富有,是不是?”

百无忌道:“是的,要是在下没猜错,你们兄妹必是达官显贵之后,对吗?”

白无华脸上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道:“比达官显贵还要大一点,我父亲是一位千岁王爷。”

百无忌吃了一惊道:“令尊既是一位千岁王爷,你们兄妹何以不居住在王府中?”

白无华道:“因为我们兄妹是庶出。”

百无忌恍然大悟。

白无华接着道:“因是庶出,所以当我父亲驾崩之后,我母亲和我们兄妹便被正室逐出了王府,幸好我父亲在世之日十分宠爱我娘,预先为我们安排了退路,因此生活尚能无虑匮乏。”

百无忌道:“由于如此,因此令兄内心有一份自卑感?”

白无华点点螓首道:“是的,他口虽不说,但我很了解他。”

百无忌道:“你们兄妹的武功是跟谁练的?”

白无华道:“是我大姨妈教的,她是一位尼姑,人称‘白云神尼’,已经圆寂多年了。”

百无忌道:“姑娘也常为自己的身份而耿耿于怀吗?”

白无华苦笑道:“我是女人,不像我哥哥那样重视这个问题,其实英雄不论出身低,人只要行得正立得直,纵然出身低贱,并不影响他的人格。”

百无忌点头道:“这话完全正确,就以在下来说,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我是个弃婴,三岁时被家师捡到,有时候我也会为这个问题苦恼,后来我想开了,觉得面对现实比自寻烦恼好。”

白无华问道:“我哥哥知道你的身世吗?”

百无忌道:“他不知道,我没有向他提起这些,今天是我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说起这些事。”

白无华道:“将来有机会,我希望你跟他谈谈,也许他听了你坎坷的身世后,会觉得自己并非世上最不幸的人。”

百无忌道:“好的,有机会当与令兄一叙。”

白无华道:“他在那小岛上安全吗?”

百无忌道:“应该没有问题,令兄武艺高强,且与黑衣教没有瓜葛,万一被发现冒充我,大概不至于发生不幸。”

白无华道:“黑衣教扬言你若逃离那座小岛,他们便要杀害令师,如今你逃出来了,不怕令师因此被害?”

百无忌道:“我当然很担心,可是我不能在那小岛上坐以待毙,我要反抗。”

白无华道:“你认为黑衣教不容易发现我哥哥冒充你?”

百无忌道“是的,那小岛四周环湖,距离最近的另一座小岛也有二十多里,水性再好的人也无法逃离,而黑衣教已警告所有渔人不得接近该岛,所以我判断他们不会再到那小岛上去,顶多派船只巡视该岛,他们只要看见岛上有人,就会认定是我。”

白无华道:“那岛上有食物吗?”

百无忌道:“可以捕鱼充饥,我离开之前,曾指点令兄钓鱼的技术。”

白无华道:“可是,无论如何,要在那岛上呆三年,那是很痛苦的事。”

百无忌道:“所谓三年,这是黑衣教说的,要是我能在短时间内救出家师,令兄便立即可以离开那座小岛。”

白无华道:“现在你逃出来了,万一被黑衣教的人发现一一”

百无忌接口道:“当然不能被他们发现,我离开太湖之后,一路昼伏夜行,走的都是荒径小道。”

白无华道:“可是你的目的是要救令师,总不能一直躲躲藏藏吧?”

百无忌道:“是的,我必须掩去本来面目,刚才在街上,我已买了一些乔装物品。”

这时,老管家来告:“酒席已备妥,请小姐和百公子去饭厅用膳。”

白无华便与百无忌一起来到饭厅,由于没有男主人,就由老管家坐陪,百无忌见桌上的每道菜都是难得一见的佳肴,觉得受之有愧,故没有多大胃口。

饭后,白无华又邀请百无忌到玉剑书生白无常的书房,她从衣橱中取出几件衣服和一柄精美的长剑,说道:“我有个主意,既然我哥哥冒充了你,你不妨也冒充我哥哥,今后你就以玉剑书生的姿态在人前出现。”

百无忌一怔道:“可是,我的面貌与令兄不一样啊。”

白无华微微一笑道:“我哥哥曾经习过易容之术,小妹也跟着他学了一些,我可以把你打扮得七八分像……”

她从抽屉中取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递到百无忌面前,笑道:“你看,所有易容用物,这里面都有,现在我来为你打扮吧!”

百无忌犹豫道:“我冒充令兄,恐怕不大妥当,可能会连累令兄……”

白无华道:“刚好相反,我哥哥一向只知找人比武,从来没做过一件有意义的事,如今你冒充他下江湖行侠仗义,对我哥哥的名声只有好处没有害处。”

她本想马上替百无忌改变相貌,但见百无忌脸上有汗,临时改变主意道:“这样好了,你刚才喝了一点酒,不如先去洗个身子,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然后我再替你易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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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当百无忌起床照镜子时,发现面上的易容并未破坏,不禁暗暗称赞白无华易容术的精妙。

他穿上玉剑书生的衣服,对镜梳理散乱的头发,取水漱口,正拟出房之际,老管家已端来一盘早膳,说道:“百公子,我家小姐尚未起床,昨晚她有交代:百公子用过膳后即可动身,她有一匹白马相赠,希望百公子今后就用我家少爷的名号行道江湖。”

百无忌问道:“你家小姐何时起床?”

老管家道:“不一定,她有时候一睡三天,有时候三天不睡,公子不必等她了。”

百无忌虽觉怪怪的,也不便追究,当下草草用过早膳,便向老管家告辞道:“你家小姐起来的时候,待我向她致谢,告诉她我会依她之言,以她哥哥的名号行走江湖。”

老管家送他到门口,牵出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给他,百无忌正需要一匹马来代步,道谢接过,一跃上鞍,就此离开了白府。

目的地是六河沟的舒家。

出了金陵北城门,他顺着官道向北时行,一边赶路一边回想着昨天的情形,觉得白无华这位姑娘比她哥哥好得多,心中便打定主意要以“玉剑书生白无常”的身份在江湖上干几件锄奸济弱的义举,以回报美人的盛情。

不料才离开金陵不过二三里地,他正在纵马骋驰之际,蓦闻前面道旁的树林中一声鸾铃响起,冲出了一匹枣红骏马,马上之人竟是白无华!

她一身远行装束,鞍旁系着一个行囊,背上斜插一剑,俨然“侠女”打扮,看上去颇有几分英气呢。

百无忌急忙勒停坐骑,愕然道:“白姑娘,你……”

白无华甜然一笑道:“我在此等你多时了,

百无忌惊何道:“有何指教?”

白无华摇头道:“没有。”

百无忌道:“方才我离开府上之前,老管家说姑娘尚未起床……”

白无华笑道:“是我教他那样说的。”

百无忌一瞥她的行囊,问道:“白姑娘打算何处去?”

白无华道:“你去何处,我便跟你去何处。”

百无忌呆了呆道:“这是何意?”

白无华抿唇一笑道:“你放心,没有歹意,我只是想跟你到江湖上去磨练磨练,怕你不答应,因此先在这路上等你。”

百无忌大感意外的道:“你……你要跟我到江湖上磨练?”

白无华颔首道:“是的。”

百无忌道:“这不大好吧?你身份特殊,岂可在江湖上抛头露面?”

白无华道:“我现在跟一般姑娘没有两样,打从我们被逐出王府之后,我就决心忘掉以前的一切,做个普普通通的女子。”

百无忌道:“可是——”

白无华抢着道:“我早就想下江湖走一走,你如不愿我同行,我还是要走!”

百无忌道:“令兄常在江湖上行走,你为何不向令兄提出这个要求?”

白无华道:“他不同意嘛!”

百无忌哑笑道:“令兄都不同意,我又怎好答应你呢?”

白无华道:“我并没有非要你答应不可,我只是想试试看,只要你说一声不,我掉头就走!”

百无忌苦笑道:“你已知道我与令兄的关系,将来他若有误会,叫我如何向他解释?”

白无华道:“你就说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你无关。”

百无忌道:“我正在追査箱尸命案,而且家师身陷黑衣教,将来难免会与黑衣教发生很大的冲突,我怕无力保护你安全无事。”

白无华笑道:“将来的事,现在不用挂虑,别忘了你现在是我哥哥白无常!”

百无忌暗忖道:“此女虽是出身王家,性情却很刚强大方,我若是不答应带她同行,万一她在江湖上出了事,反是我的过失了。罢了,但愿她不是第二个解语花就好了。”

于是,他点点头道:“好吧,咱们就以兄妹的名义同行,不过今后一切行动,你须听我的,不可胡闹惹事。”

白无华微微一笑道:“你看我像个胡闹惹事的姑娘吗?”

百无忌一笑道:“江湖险恶,不比在家,须得步步谨慎,才能保平安啊!”

白无华道:“你的第一站是六河沟的舒家?”

百无忌道:“是的,在不知黑衣教总坛所在地之前,我只好仍去拜访武林十二诸侯,希望能有所发现。”

白无华道:“那就走吧。”

两人乃结伴北上,走了两天,来到凤阳县城,因见天色入暮,百无忌提议上馆子吃饭,然后找一家客栈过夜,明日再行。

白无华对他的安排无从异议,她虽然能文能武,却是头一次下江湖,什么都不知道,看见路旁的稻田都觉新鲜,见到一条牛也要啧啧称奇老半天,的确是个毫无阅历的千金小姐。

不过,她很能适应一切,百无忌带她上馆子吃饭,她虽觉东西不好吃又肮脏,她还是吃了下去,没有一句怨言。

这天,他们上馆子吃过饭后,便上街找客栈,白无华骑马走在街上时,似乎心中有事,表情颇不开朗,百无忌发现她神色有异,便问道:“你有什么不舒服?”

白无华轻声道:“没有什么,我只是在回想刚才在馆子里吃饭的三个客人,他们不知何故,一直盯着我看……”

百无忌道:“这种事情,今后仍会继续发生,你不理他们就是了。”

“他们看我干么?”

“第一个原因:这年头在外抛头露面的姑娘毕竟不多,一般人对像你这样的姑娘难免心生好奇而多看你几眼。第二个原因:你又长得标致,自然更引人注目了。”

“可是我觉得他们眼神有异。对咱们有敌视的味道呢。”

“哦,你认为那是敌视?”

“是的。”

“素不相识,毫无过节,他们怎么会对咱们投来敌视的眼光?”

“所以我觉得很奇怪。”

“江湖上龙蛇杂处,什么样的人都有,夜里睡觉小心一些就是了。”

在街上找到一家客栈,两人以兄妹的名义开了两间相连的上房住下来。

入夜之后,百无忌心中记挂着白无华在馆子里所发现的情形,怕有意外,不敢躺下睡觉,便在床上静坐调息。

静坐调息,虽与睡眠不同,怛一样可以消除疲劳,恢复元气。

约莫三更时分,果然情况来了,从屋瓦上传下一声轻响!

百无忌听出是夜行人从房上掠过的声音,心弦微微一震,当即取剑下来,靠近与白无华相连的墙壁下,用手指轻敲了三下。

这是他和白无华事先讲好的暗号,双方约定若发现情况,要先通知一声。

隔壁也传过来三下轻敲,敢情白无华警觉性也很高,已知有夜行人来了。

百无忌这才放心的推窗跳出,身形一仰上了客房屋顶,举目四望一眼,立刻发现十几丈外的屋顶上站着一个夜行人。

那人年约三十,五官颇端正,正是日间在馆子里所见的那三个人中的一个。

百无忌不知他的来意,见对方没有掩藏之意,乃开声道:“这位朋友该不是冲着在下来的吧?”

那青年冷冷道:“阁下可是玉剑书生白无常?”

百无忌只好点点道:“不错,有何指教?”

那青年道:“咱们到城外说话去!”

说毕,转身纵去。

百无忌站着没动。

那青年纵过几间民房,发觉百无忌没跟下来,便又折返道:“为何不跟来?”

百无忌冷冷一笑道:“我不知道你是谁,凭什么要跟你到城外去?”

那青年也冷笑道:“怎么回事?你玉剑书生白无常经常找人挑战比武,今天怎么如此畏缩?”

百无忌道:“你要找我比武?”

那青年道:“不,找你报仇。”

百无忌道:“我不记得咱们之间有过节,先说淸楚如何?”

那青年道:“去年在雨花台那回事,你没有忘记吧?”

百无忌道:“我的事情太多,想不起来了。”

那青年大怒道:“姓白的,你少装蒜,我早就想找你报仇,今天既然在此碰上,血债血还,不容你狡辩胡赖!”

百无忌知是白无常惹出来的麻烦,心想自己如今既然冒充了他,只好替他摆平这件事。但是“去年在雨花台那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觉得要先摸清楚才行,当下旁敲侧击道:“去年你也在场吗?”

那青年咬牙切齿道:“去年我若是在场,还容得你撒野?”

百无忌耸耸肩道:“我常常找人挑战比武,败在我剑下的武林高手已不计其数……”

那青年怒目恨声道:“挑战比武?哼!你知道什么是挑战比武?”

百无忌道:“这个我当然知道了,所谓挑战比武就是:彼此没有过节,各凭本事打一架,看谁的本领高强。”

那青年道:“既然如此,我师兄与你没有任何过节,你为何打断他一条腿,使他落得终生残废?”

百无忌眉头一皱道:“一时收势不住,不是有意如此……”

那青年厉声道:“你不用解释了,若是男子汉,就随我到城外去见个真章!”

百无忌问道:“跟你在一起的那两个人呢?”

那青年道:“他们在城外等着!”

百无忌摸出了大概情形后,心里便有了谱,当下便向已在房下现身的白无华说道:“妹妹,你常说想看看我跟人比武,今夜有得看了。”

他要白无华一起去,因为对方有两人尚未现身,不愿白无华在客栈里落单,带她一起出城,可以就便照顾,免生意外。

白无华则认为这是哥哥的事,没有让百无忌来承当之理,自己跟了去,必要时可挺身而出,故闻言娇躯一纵,也上了房顶。

百无忌道:“朋友请吧。”

那青年身形一腾,向西掠去。

百无忌见他轻功了得,知是名家子弟,不禁暗在心中抱怨道:“白无常这家伙实在不该,为了满足他的虚荣心,竟把人打成残废,我如今冒充他,倒要替他背黑锅,真是划不来。”

当下,他与白无华一起跟了上去。

三人施展轻功飞掠于民房上,疾似流星赶月,不多久已来到城外一处荒野上。

那青年煞足转身,大声道:“二位师叔,姓白的来了!”

附近的草丛上腾起两条黑影,瞬间掠到,正是日间所见的二人,他们都是四十多岁的人,双目神光隐透,两边太阳穴微微隆起,分明是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百无忌很想知道他们的派别,却苦于不便相询,因为他现在是“玉剑书生白无常”,如果去问他们三人的姓名来历,等于表明自己不是白无常,他不愿白无华“评定”自己没有勇气冒充他哥哥。

白无华似知他心中的困惑,忽然先启口道:“三位请通个姓名如何?”

那青年冷冷道:“我姓夏,名光辉,去年在雨花台被伤成残废的“金顶剑客丑玉明”是我师兄!”

白无华转望那两个中年人问道:“你们二位是……”

当中一个国字脸的中年人冷笑道:“峨嵋双雄,蓝虎、蓝彪!”

百无忌也听过“峨嵋双雄”之名,知道他们是峨嵋派门下最杰出的一对兄弟,是峨嵋派希望之所期的人物,在四川一境已是打遍全蜀无敌手,故闻言暗吃一惊,觉得事情不好办了。

因为,对方三人如果不是名门正派的人物,他大可放心的打发,不必存着什么顾忌,怛即是名门正派之人,那就不—样了,他不能为冒充白无常而去伤害白道人士,那是违反侠义的行为,绝对不能干。

但是,白无常去年在雨花台打断“金顶剑客丑玉明”的一条腿,他们峨嵋派有充分的理由找“自己”报仇,眼前的“峨嵋双雄”又是非常厉害的人物,自己若不全力迎战,只怕要丧命在他们的剑下,自己凭什么要做白无常的替死鬼?

易言之,他觉得今夜这一仗胜败均难,若要取胜就得伤人,但败了的话,对方三人至少也要打断自己一条腿才会满足,这又是自己所不能接受之事,怎么办呢?

正感左右为难之际,那名叫夏光辉的青年已现不耐,拔出长剑喝道:“姓白的,你不是最爱找人比武吗?快拔出你的剑来吧!”

百无忌道:“我……我白无常最近的思想有点改变了,觉得以前的所做所为实在不对。嗯……关于我去年打断你师兄一条腿的事,我感到很抱歉,要是可以不用武力解决……”

夏光辉冷笑道:“你怕了?”

百无忌道:“倒不是怕战,而是觉得一错不能再错,万一再伤了你们三位,那样我的罪孽就更深了,所以我希望你开出条件来,只要我办得到,定当给你一个公道。”

夏光辉道:“当真要我开出条件?”

百无忌道:“是的。”

夏光辉道:“那好,你自断一条腿,这笔账就算了结。”

百无忌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条件,一时不禁为之目瞪口呆。

夏光辉冷笑道:“办不到吗?”

百无忌呐呐然道:“这个……这个……唉!我断去一条腿,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夏光辉沉声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如果你真有忏悔之心,就自断一腿!”

百无忌道:“换一种方式如何?譬如说以金钱来补偿——”

夏光辉厉声道:“放屁!你以为我们峨嵋弟子可以用金钱来买?”

百无忌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错已铸成,你们要我一条腿除了泄恨之外其实并没得到什么好处,而令师兄失去一腿,今后谋生不易,给他一些金钱反而实惠一些。”

夏光辉突然狂笑一声道:“也罢,你拿出一百万两银子来,这笔账便勾消!”

百无忌又是一呆道:“一百万两银子?”

夏光辉道:“不错,一百万两银子?”

百无忌转对白无华苦笑道:“妹妹,哥哥我这回搞得一塌糊涂了。”

白无华居然没被一百万两银子吓倒,淡淡地道:“这个价钱也还算公道,你就答应了他们吧。”

百无忌哭笑不得,道:“你有没有听淸楚?他说要一百万两银子呀!”

白无华转向夏光辉道:“三位,我哥哥确有改过迁善的诚意,你们要一百万两银子,我可以给,请你们随我们兄妹返城中客找,我开一张银票给你们便了。”

夏光辉不相信她的话,哈哈大笑道:“白无常,你是不是被阉掉了?”

百无忌一怔道:“什么?”

夏光辉道:“你一定是被阉掉了,所以才突然丧失了你原有的男人气概!”

百无忌听明白了,不禁着恼道:“你怎么可以这样骂人?我……我白无常已一再忍让,你若以为我怕了你们,那可是大错特错!”

夏光辉悍笑道:“你根本不用忍让,拔出你的剑来应战就是了!”

百无忌情知今日之事已难善了,只有放手一搏才能解决问题,正欲拔剑应战,一旁的白无华按住了他的剑柄,再向夏光辉道:“这位夏壮士,我哥哥真的已洗心革面了,常言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请你们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夏光辉横她一眼,道:“玉剑书生白无常会改过向善,那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白无华很诚恳的说道:“这是真的,我哥哥已痛下决心改过向善,今后绝不会再找人比武无端伤人,至于令师兄这件事,我们兄妹情愿以一百万两银子做为赔偿伤害,你们随我们去客栈,我马上开出金陵钱庄的银票给你们,好吗?”

夏光辉见她说得很诚恳,才知道她不是开玩笑,心想果真有一百万两银子,师兄的下半辈子也很好过了,当下回对峨嵋双雄问道:“二位师叔认为如何?”

蓝虎冷冷道:“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很对,我们峨嵋弟子若是可以接受金钱,那就不是峨嵋弟子了!”

夏光辉一听此言,不敢再说什么,当即拉开架势,举剑准备攻击,喝道:“姓白的,你不敢动手,你就是狗娘养的!”

百无忌把白无华推到一边,说道:“妹妹,你这边站着,哥哥我这一仗是非打不可的了。”

他怕白无华情急之下说出自己不是玉剑书生白无常,又向她使了个眼色,然后身形一转,剑光冲鞘而出,大笑道:“接招!”

一道剑光,如电射向夏光辉!

夏光辉早有准备,故不慌不忙,横剑向上一格,挡开了来剑,紧接着长剑一振,长驱直入!

峨嵋派以剑法著称于世,自开派以来,数百年盛名不衰,与少林武当共称三巨擘,二十年前当武帝皇甫金鼎及武林十二诸侯大享盛名之际,他们峨嵋派仍然备受重视,因为十二诸侯中的巫山云四逸即是出身峨嵋,其武功基础就是在峨嵋山习武时打下来的。

有人说:峨嵋派选徒授艺比少林派还要严格,故门下弟子个个都是人中之龙,一旦艺满下山,均成一代高手。

百无忌与夏光辉走了十几招后,己感觉出他的造诣极为不凡,是个天赋极高的习武奇才,心中不禁暗暗吃惊道:“难怪这小子敢找白无常为他的师兄报仇,这小子的剑法真不比白无常逊色呢!”

看出对方的身手高超,他自然不敢轻敌大意,当下运剑沉着迎战。

可是,由于怕被“峨嵋双雄”识出自己的师门,他不敢使出师门独特的剑法对抗,而以一般常见的招式应对,这样一来,打了三四十招后,已渐渐的相形见绌,处在挨打的局面。

夏光辉初时因慑于“玉剑书生”的威名,心情不免有些紧张,后来发现“白无常”的剑法并不如想象中的高强,于占得上风之后,紧张的心情消失了,出招就愈形凌厉,绝招绵绵而出,迫得百无忌东窜西跳。

白无华看出百无忌没有使出真功夫来打,怕他伤在夏光辉剑下,忍不住开口道:“哥哥,他们不给你改过的机会,你也别跟他客气了,放手一搏吧!”

百无忌却在心中暗叹道:“我放手一搏,胜了这夏光辉又怎样?后面还有两个厉害角色等着呢!”

但转而一想:“这三个峨嵋派门下今天绝不以打败我为满足,他们一定要断我一腿才肯善罢甘休,我怎么可以让他们断去一条腿呢?”

一念及此,觉得白无华的看法正确,于是不再退让,开始出剑反击。

他自从在幕阜山给宋世杰喂招三个月后,已从中吸取不少精妙剑法,这时抽冷子使出一两招,登时就把个夏光辉攻得手忙脚乱,本来大占优势的他,顿时反居劣势了。

峨嵋双雄蓝虎蓝彪看出他那几招剑法神奇绝伦,不禁面色一变,前者忍不住开口道:“光辉,小心应付,这姓白的剑法杂得很呢!”

夏光辉亦觉“白无常”的剑法十分古怪,有时很平凡,有时又很神妙,当他使出一两手神妙的招式时,自己竟无法破解,因而信心动摇,不敢再躁急猛进,小心的应付起来。

百无忌学得的武帝剑法其实零零碎碎,他见夏光辉改采守势,便也恢复使用普通招式,总之他不想伤害对方,只希望对方能知难而退。

但夏光辉哪里知道他不是白无常,更无由测知他的一番苦心,一见他攻势减弱,立刻乘机反扑,一剑连一剑的攻了上去。

又斗了数十招,夏光辉眼看久战不下,便想行险求胜,故意露出一个破绽,引诱百无忌攻入。

百无忌果然蹈隙攻入。

“撤手!”

夏光辉突然一声厉叱,使出一招峨嵋绝学“老僧托钵”,剑锋猝然向上冲起,刺向百无忌的右腕。

这一招的确巧妙已极,不料眼看剑尖即将剌中百无忌的腕部之际——

“铮!”

—声震耳欲聋的剑击声中,一柄长剑被震落地!

是百无忌的长剑“撤手”了吗?

不是,而是夏光辉的剑掉落地上!

夏光辉搞不淸自己的剑是怎么落地的,一时傻了眼,怔在那儿。

百无忌收剑后退,欠身道:“阁下要为令师兄报仇还早了一些,回去苦练一二年再来吧。”

夏光辉血液上冲,面红耳赤。

百无忌希望就此罢手,当即转身向白无华一招手,说道:“妹妹,咱们回城去。”

“慢着!”

蓝虎开口了。

百无忌也料到他们不会轻易放过自己,闻言只好转回身子道:“蓝大侠有何赐教?”

蓝虎目光如刀紧盯着他,冷冷道:“玉剑书生的剑法果然名不虚传,蓝某见猎心喜,也想领教一下!”

百无忌道:“我可以拒绝吗?”

蓝虎道:“不能!”

百无忌微露苦笑道:“我白无常确有改过之心,蓝大侠何不给我一个机会?”

蓝虎冷笑道:“我们峨嵋派的弟子不能白白丢掉一条腿,否则武林朋友要笑我们峨嵋派太好欺负了。”

他缓缓拔剑出鞘,说声:“接好!”突然动如脱兔,剑似—道闪电,瞬间便到百无忌腹部!

百无忌沉剑一挡,双剑碰撞成“十”字状,只觉对方剑劲奇强无比,赶紧一侧身,卸去了对方的力道。

“好!”

蓝虎长剑上扬,倏忽间便发出强烈无比的三招剑法,先挑、再抹、后刺,三种招式几乎在同一时间完成,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百无忌一看即知这位峨嵋高手的剑法已然登峰造极,当下不敢怠慢,使出“偷”自宋世杰的一招“孔雀开屏”,封挡对方的三招剑法。

“铮铮铮!”

一连串的锐响,在一片如摺扇的剑网中响起!

百无忌被震退了三步。

蓝虎也被震退了三步。

双方平分秋色,谁也没占到便宜。

那蓝彪是大行家,一看即知哥哥这一仗未必能稳操胜券,他眼睛一转,便举步向白无华走过。

他并不真的想和白无华动手,只想给“白无常”一个精神威胁,使他在分心之际,败在哥哥的剑下。

不料就在他走近白无华跟前之际,忽闻附近黑暗中有人哈哈大笑道:“峨嵋双雄向以行为光明磊落著称于世,今夜莫不成要欺负一个小姑娘了?”

蓝彪吃了一惊,倏地后退一步,手按剑柄喝道:“什么人?”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片破锣般的大笑声中,一条黑影跃现空中,飘落现场!

来人,年约五十出头,獐头鼠目,身材瘦细,却拿着一口与他的体型不相称的鬼头刀。

他飘落现场时,落地无声,点尘不扬,显示其轻功已臻第一流之境界。

蓝彪脸色一沉道:“朋友要蹚这浑水?”

来人哈哈笑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蓝彪沉声道:“报上名来!”

来人道:“无名小卒。”

蓝彪一指百无忌道:“阁下可知他是谁?”

来人点头道:“知道,他是‘玉剑书生白无常’,一位嗜武如命的小伙子。”

这时,正在攻击百无忌的蓝虎因见出现了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连忙拖剑纵退,他想先摸清对方身份再作计较。

来人嘿嘿一笑,道:“峨嵋双雄,你们是响叮当的人物,今夜行事却有点不漂亮,人家身边带着一个妹妹,你们选在这时候找他算帐,有违江湖人的本色,真要找他算账,应该约定时间和地点,让他有个准备,这样子才算公平。”

蓝虎闻言面色一红,说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不会伤害他妹妹。”

来人看了蓝彪一眼,冷笑道:“是吗?可是我刚才明明看见令弟向这位白姑娘欺过去,莫非令弟要和白姑娘说悄悄话吗?”

蓝彪面红耳赤道:“我确是想问她几句话,并无伤害她之意。”

来人道:“是耶?非耶?你自己心里明白!”

蓝彪老羞成怒道:“我们峨嵋双雄敢作敢当,阁下若是看不顺眼,只管划下道儿来!”

来人哈哈笑道:“蓝二侠快人快话,既是如此,我这里等着领教高招便了。”

说罢,摆开架势,准备迎战。

蓝彪拔剑欲上,蓝虎喝住了他,再向来人抱剑一礼,道:“这位前辈教训得是,我们是不该在他携妹同行的时候找他算账,不过我们也不是专程来找他的,而是今日无意间碰上,因为他伤了我们一个师侄,既然碰上,就想把那笔账算一算,前辈若认为时机不当,我们就暂时罢手,另约时间解决便了。”

他说到这里,转对百无忌道:“姓白的,这回你带着妹妹同行,我们不为难你,你说个时间和地点吧!”

百无忌道:“明年春天,我亲上峨嵋还贵派一个公道如何?”

蓝虎道:“成,就这么一句话!”

他接着向蓝彪和夏光辉一招手,三人即纵身西去,一转眼便消失在远处的夜色中。

百无忌纳剑入鞘,忙向来人施礼道:“承蒙前辈解危,在下感激不尽。”

来人笑笑道:“别客气,你当真是‘玉剑书生白无常’吗?”

百无忌道:“是的。”

来人道:“传说你白无常性情高傲无比,但今日见到你,却似乎与传闻大不相同。你很能谦虚忍让吗?”

百无忌道:“晚辈深以往日所为为非,故决心改过向善,不想再惹是生非了。”

来人哈哈笑道:“什么原因使你白无常作这样重大的改变?”

百无忌但笑不言。

来人道:“是不是遭遇了挫折,悟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之理?”

百无忌微笑道:“是的。”

来人问道:“被谁打败了?”

百无忌道:“不提也罢。”

他不想多谈“自己”的事,以免露出马脚,当下拱手一揖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来人道:“我姓窦,匪号‘瘦虎’,在江湖上无甚名气,你—定没听说过。”

百无忌道:“窦前辈太客气了,敢与峨嵋双雄作对之人,必非凡人。” .

瘦虎笑道:“其实真要打起来,我恐怕不是峨嵋双雄之敌,不过我知道峨嵋双雄是名门正派的人物,晓之以理,他们会接受,故敢挺身而出。”

百无忌道:“晚辈少不更事,前此经常找人比武,结果到处树敌,如今几乎寸步难行,真是悔不当初。”

瘦虎一听此言,目中闪现光芒,笑问道:“老弟这回带令妹欲往何处?”

百无忌道:“拟赴河南探亲。”

瘦虎看了白无华一眼,又问道:“令妹似乎也有一身不俗的武功,是吗?”

百无忌道:“不敢,舍妹略懂一些而已。”

瘦虎道:“刚才你说到处树敌寸步难行的话,这使我想起……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多交一些朋友?”

百无忌道:“前辈之意是……”

瘦虎道:“一个人在江湖上行走,等于孤军奋斗,这样很辛苦也很危险,要是你多结交一些朋友,那就不一样了。”

百无忌道:“前辈所言极是,但不知要怎样才能多结交一些武林朋友?”

瘦虎道:“我知道有某位人物求才若渴,像你‘玉剑书生’这样的青年奇才若肯去投效于他,他一定十分欢迎……”

百无忌问道:“他是谁?”

瘦虎捻须沉吟,似在考虑该不该说出来。

百无忌道:“是不是南北二枭?”

瘦虎笑道:“南北二枭算什么东西!”

百无忌一听,心中可乐了,暗忖道:“莫非此老是黑衣教里的人?如果是的话,那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他故作惊讶之色道:“武林十二诸侯均已没落,如今称雄武林者,除了南北二枭之外,还有什么杰出的人物呢?”

瘦虎道:“听过‘黑衣教’这三个字吗?”

百无忌摇头道:“没听说过。”

瘦虎道:“那么我告诉你:黑衣教虽是刚刚崛起武林不久的一个帮会,但是教中有高手数百人,声势之大,已非南北二枭或十二诸侯的后代所能望其项背,今后领袖武林,非黑衣教莫属!”

百无忌道:“教主是谁?”

瘦虎道:“这个暂时未便奉告。”

百无忌道:“他武功很高吗?”

瘦虎道:“不错,不在当年的武帝皇甫金鼎之下!”

百无忌道:“奇怪,晚辈对当今武林著名人物颇为清楚,倒没听说有谁的武功能超过武帝皇甫金鼎。”

瘦虎笑道:“这个人是个神秘莫测人物,很少在江湖上露面,不过他的武功是不容怀疑的。”

百无忌道:“窦前辈莫非是黑衣教之人?”

瘦虎点头道:“是的。” .

百无忌道:“在教中担任何职?”

瘦虎道:“说来惭愧,我的职位很低,只是我们教主身边—个仆人罢了。”

他好像怕“白无常”瞧不起自己,接着又说道:“不过,我跟随我们教主已有二十多年,主仆关系很深厚,可以与教中各堂主平起平坐。”

百无忌乐在心头,表面不动声色,拱手道:“原来如此,在下失敬了。”

瘦虎道:“如果你们兄妹愿意加入敝教,可随我去见我们教主,我保证我们教主一定乐于收留你们。”

苜无忌故作沉吟道:“加入贵教有什么好处?”

瘦虎道:“好处多得很,你们入教之后,等于找到一座靠山,谁也不敢欺负你,每月还有很多银子可拿,总之好处多多,说也说不完。”

百无忌转对白无华道:“妹妹,我打算接受这位窦前辈的好意,你看如何?”

白无华道:“哥哥—向独来独往,野惯了,如今甘愿受人指挥吗?”

百无忌道:“哥哥我得罪的武林人太多,如今三两天就有人找上来报仇,我觉得有些累了,能找个避风港也是好的。”

白无华道:“不去姨妈家了?”

百无忌道:“我想不去了。”

白无华道:“好吧,反正去姨妈家也不过小住几天——”

百无忌打断她的话道:“不,你仍去姨妈家。”

白无华一怔道:“为什么?”

百无忌道:“姨妈很喜欢你,你可以在那儿住下来。”

白无华道:“你一人去投效黑衣教?”

百无忌点头道:“是的。”

白无华道:“为何不让我一起去?”

百无忌道:“你虽练了一些功夫,但从未履江湖一步,没有一点江湖经验,所以——”

白无华摇首道:“不要,我要跟你一起去。”

百无忌皱眉道:“别开玩笑,你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不宜涉入武林。”

说罢,偷偷向她使了个眼色。

他打算随瘦虎去“投效”黑衣教,救出被掳去的恩师,此一行动危险性极高,不希望她跟着自己去涉险。

白无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她不接受,微微一笑道:“哥哥,你说过从今以后不再离开我,如今却要把我丢下不管,这我不答应,要投效黑衣教,咱们兄妹一起去,否则就不去!”

百无忌投去一个埋怨的眼光道:“妹妹,你和我不一样,你淸清白白,而哥哥我——”

白无华塞住耳朵道:“我不听!我不听!反正我非跟你一起去不可,你不答应,我就要……”

百无忌把脸一沉道:“你就要怎样?”

白无华露出狡黠的笑容道:“你知道我会怎样?”

百无忌还真怕她抖出自己的身分,连忙换上笑脸道:“妹妹,哥哥我从来没求过你,这回接受哥哥的要求如何?”

白无华坚持不让,道:“不,我们爹娘死了,我们兄妹俩应该相依为命,你去哪里,我跟到哪里,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百无忌深感苦恼道:“你这样不听话,我可要生气了。”

白无华笑道:“哈,我还怕你生气吗?”

瘦虎见他们兄妹相持不下,便向百无忌劝解道:“白老弟,令妹既然坚持要跟着你,那就答应了她吧,如果你不愿她加入敝教,那也不妨,她仍可在敝教中居住,我们会妥善安排,让她像一般姑娘那样过日子就是了。”

百无忌见白无华态度坚定,料知再说无益,只好耸肩一叹道:“罢了,我白无常对任何人都有办法,唯独对我这个妹妹没办法……”

白无华吃吃轻笑道:“你放心,妹妹不会增加你的麻烦!”

百无忌回望瘦虎问道:“贵教的总坛设在何处?”

瘦虎道:“距此甚远,你们跟着我走就是了。”

百无忌道:“我们有些东西放在城中客栈……”

瘦虎道:“你们可以去取来,我在这儿等你们便了。”

百无忌大喜道:“好的,我们回去拿东西,很快便回来。”

他向白无华一招手道:“走,咱们回客栈取行李和坐骑。”

白无华微笑道:“不,我在这儿陪着窦前辈,你一人去吧。”

百无忌原想离开瘦虎之后,再向她说明利害关系,劝她改变主意,这时见她竟不跟自己回客栈,知她不给自己规劝的机会,不禁一怔道:“你……你要在此陪伴窦前辈?”

白无华含笑点头道:“是的,这是礼貌。”

百无忌不敢发脾气,只好说道:“也好,最迟两刻时,我便可赶回来,你好好陪窦前辈聊聊。”

语毕,腾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