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一剑横渡万里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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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强敌环伺,火窟突围

地下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但不到一刻间,突然灯光大亮,一个姑娘提灯走了进来。她,正是娄玉瑶!

她从一道秘门进入,灯光照亮了整个地下室,也照见了被吊在网中的仲孙麟。

刚才,他踏中翻板落下时,就落入一片网中,而网子则以极快的速度收拢,将他紧紧包裹起来。他试图破网而出,却没有成功,因为网子是粗绳编织而成的,坚韧无比,没有利器绝难破网。这情形好有一比:他像是一只小小的飞虫,不幸碰上一面蜘蛛网,在劫难逃了。

但他心中倒不怎么恐惧,只感到丢脸,恨不得立刻死掉。

娄玉瑶走到网子下面,仰脸笑道:“无足秀才,你对机关埋伏如此的无知,实在大出我意料之外了。”

仲孙麟抗辩道:“胡说!我是一时大意之故。我没有想到你们会使用这种最普通的翻板……”

娄玉瑶吃吃轻笑道:“你说得对,翻板是最普通的机关,但只要细心观察,很多人都看得出来,而你为何看不出来?”

仲孙麟道:“这个……这个……”

娄玉瑶笑道:“我代你回答好吗?”

仲孙麟哼道:“你不是我,又怎知我心里想着什么呢?”

娄玉瑶道:“我虽然不是你,但我有一对明亮的眼睛——你根本不是无足秀才,对不对?”

仲孙麟大吃一惊道:“笑话,我若不是无足秀才,谁才是无足秀才?”

娄玉瑶道:“我爹说无足秀才双足残废,而你的双足与一般人无异。”

仲孙麟道:“我服食了一株千年神参,因此双足全好了。”

娄玉瑶吃吃脆笑道:“我爹稍懂一些医术,他说任何仙丹灵药都不可能治好小儿麻痹的。”

仲孙麟道:“令尊错了。”

娄玉瑶没有再开腔,在一处角落,不知怎么按动机关,忽然室中响起一片轧轧声音。

仲孙麟定睛一看,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暗叫一声:我命休矣!

原来,从前后两边的墙壁上滑出了两块钉床,在轧轧声中,慢慢向中间逼过来,钉床约有五尺见方,上面各有巨钉十余支,由两支巨大的铁棒向前推送,只要两块钉床合在一起,被吊在空中的仲孙麟就要变成一块肉饼了。

“轧轧乳……”两张钉床一寸一寸的向中间推送过来。仲孙麟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死神正在步步逼近,只觉全身发毛,四肢无力,心中恐惧万分。

娄玉瑶开口笑道:“如果你不想死,唯一的方法就是告诉我你是谁。”

仲孙麟心头狂跳,暗忖道:你们父女和大伯有交情,如果说出我是仲孙麟,他们一定会将我交给大伯处置,那样一来,我仍然难免一死……

“轧轧轧……”两张钉床越来越近了。

娄玉瑶见他不说话,不禁冷笑道:“朋友,为仲孙殿郎而死是不值得的,何况你刚刚投入他麾下。好好想一想吧!”

仲孙麟的确在想:我要是说出我是仲孙麟,必可暂时逃过一死,但是落入大伯之手后,必然难逃一死。我死不足惜,但父仇不报何以为人?而且我身上的“万家武学大全”若落入大伯之手,对大伯不啻如虎添翼……

“乳乳轧……”钉床已推近到他身边,只要再往前数寸,他就要被刺压成一片肉酱了。

娄玉瑶道:“时间不多了,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吗?”

仲孙麟盘算再盘算,不觉长叹一声道:“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语毕,闭目等死。但忽然间,轧轧声停止了,他睁眼一看,发现两张钉床上的巨钉已在距离自己身边一二寸之处停止。

他长长透了一气,一颗抽紧的心顿时宽松不少,道:“为何不杀我?”

娄玉瑶笑道:“我不杀不怕死的人。”

仲孙麟道:“如果你打算把我交给天下第一堡的仲孙大郎的话,你还是杀了我好。”

娄玉瑶走到网下,仰脸一笑道:“这话十分奇怪,我为什么要把你交给仲孙大郎?”

仲孙麟道:“因为你们父女是仲孙大郎的人,而我……”

“而你怎样?”

“……”

娄玉瑶道:“怎么不说了?”

仲孙麟默默无言。

娄玉瑶道:“我刚才已说过了,我爹与仲孙大郎虽有些交情,但绝不是他的人。”

仲孙麟道:“不是最好。”

娄玉瑶道:“你与仲孙大郎有过节?”

仲孙麟不答。

娄玉瑶笑道:“看来我料得不错,你一定不是无足秀才。无足秀才从不履江湖一步,不可能与仲孙大郎结上梁子。”

仲孙麟道我的确不是无足秀才,但我不能告诉你我是谁。”

娄玉瑶道:“既然你不是无足秀才,那么你以‘无足秀才’之名投效仲孙殿郎,显然另有目的,是吗?”

仲孙麟顾左右而言他道:“奇怪,令尊为何不露面呢?”

娄玉瑶道:“我爹不在家。”

仲孙麟道:“这很危险,万一仲孙殿郎在这时候大举来犯,你如何抵挡?”

娄玉瑶道:“我只要躲着不出,他就毫无办法——你投效仲孙殿郎的目的是什么?”

仲孙麟道:“没有目的。”

娄玉瑶不悦道:“看样子,你似乎不打算和我坦白的谈一谈。既然如此,我也只好让你继续吊在那‘困龙网’中了。”说罢,转身向秘门走去。

仲孙麟忙叫道:“娄姑娘请等一下!”

娄玉瑶转回身子道:“有话要说吗?”

仲孙麟点头道:“是的。”

“那就说吧!”

“我原无计划投效仲孙殿郎,只因在某处山中相遇,他见我身手不弱,提出聘请我为十八刀客的总领,我因需要用钱,便答应了他。”

“仲孙殿郎是个老奸巨猾之人,他居然一见面就肯聘请你为十八刀客的总领?”

“这并不奇怪,因为他相信我是无足秀才。”

“所谓在某处山中,指的可是寒风洞那座山?”

“是的。”

“你去寒风洞干吗?”

“我是路经该处,顺便入洞看看,并无目的。”

“好,现在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无足秀才的传人!”

“姓甚名谁?”

“娄姑娘,我可以随便造个假姓名给你,但我不想欺骗你……”

“那就实说了吧。”

“不,我有某种理由必须隐姓埋名,所以希望你仍把我当作无足秀才。”

“你既是无足秀才的传人,为何要冒用令师的外号?”

“他在‘九死一生离魂阵’内守着一株千年神参,却被我糊里糊涂的吃掉了,他本想杀我,刚好那时来了个坏女人……”

仲孙麟将经过情形说出,最后又说道:“无足秀才见我老老实实,便传授我武功,不久他就毒发而死,我为了表示对他的尊敬,便在他死亡之后拜他为师。至于冒用他的外号,也是我的一点小小孝心。因为他蛰居‘九死一生离魂阵’数十年,未出江湖一步,知道他的人不多;而若论武功,他应该是一位名满天下的武学大宗师,不幸他却被毒死了,所以我决定冒用他的外号,替他闯江湖扬名立万一番。”

娄玉瑶听完他的叙述,颇受感动的道:“你的立意没有什么不对,不过若要为他扬名立万,却不该投入神刀山庄。”

仲孙麟道:“我知道。但我并非真心投效,只打算等许多人知道‘无足秀才’这四个字后,立即离开仲孙殿郎。”

娄玉瑶道:“你说的这些如果都是事实,那么你的姓名有何理由不可以告诉我?”

仲孙麟道:“我有难言之隐。”

娄玉瑶道:“你年纪好像不大吧?”

仲孙麟道:“跟你差不多。”

娄玉瑶道:“你知道我几岁?”

仲孙麟道:“他们说你娄姑娘今年十八岁。”

娄玉瑶问道:“你也十八岁?”

仲孙麟道:“是的。”

娄玉瑶道:“可是看你的外表好像已三十多岁了,莫非你经过易容?”

仲孙麟道:“实不相瞒,你现在看到的不是我的真实面貌,我脸上戴着人皮面具。”

娄玉瑶道:“我可以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吗?”

仲孙麟道:“如果你愿尊重我的心意,我不想被任何人看见我的真实面貌;如果你一定要看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因为我人在你手中,你要处死我,我也无力反抗。”

娄玉瑶沉思有顷,道:“我姑且相信你的话,不过我不能立刻释放你,因为仲孙殿郎一直在觊觎我们碧湖居的一切。此事未解决之前,只好让你多委屈一下了。”

仲孙麟道:“见到仲孙殿郎时,请勿泄露我的秘密,这样我会永远感激你。”

娄玉瑶正要说话,忽见一个侍女从秘门闪了进来,便转对那侍女问道:“什么事?”

那侍女神色惶恐地道:“小姐,大事不好了,神刀山庄庄主率众来犯!”

娄玉瑶听了笑道:“这已不是第一次,你慌什么呀?”

那侍女着急道:“不,这次情况不同,他们使用火攻呢!”

娄玉瑶脸色一变道:“使用火攻?”

那侍女道:“正是,他们将碧湖居团团围住,然后发射火箭,已经有很多房子着火烧起来了!”

娄玉瑶又惊又怒,跺脚骂道:“这个老匹夫,他居然使出这种下流的手段——我去看看!”

她放下灯笼,和那侍女一起匆匆走了出去。那道秘门在她们出去之后,立刻自动关上,把个仲孙麟单独留在“困龙网”中。

仲孙麟心中很后悔没有带一把匕首来。如有一把匕首,便可轻易的割断网绳,破网而出。因为“困龙网”是用粗如手指的麻绳编织而成的,它的坚韧实非内功所能扯破,但如有一把匕首,那就十分的简单了。

他仔细的看过四周的情形,已知这是一间地下室,是一间可以发动各种机关置人于死地的地下室。他和娄玉瑶一番交谈之后,断定她已不会处死自己,现在担忧的倒是仲孙殿郎火攻碧湖居了。

碧湖居“固若金汤”屡攻不破,靠的只是各处的机关埋伏。如今仲孙殿郎使用火箭攻击碧湖居,除非碧湖居有足够的人手救火,否则难免被大火烧个精光。一旦所有的建筑物被烧毁,地面上的机关就不再存在,那时娄玉瑶如何抵御仲孙殿郎的进攻?

万一仲孙败郎攻入这间地下室,看见自己这样被吊在空中,那还有什么颜面充当“总领”呢?当然,他并不珍惜这个捞什子的总领之职,而是担心自己的身份败露,那就什么都完了。

他越想越恐慌,有心破网而出,而两张钉床却已紧紧的将他夹在中间,稍稍一动便会被巨钉刺中,实在动弹不得。他叹一声道:“听天由命吧!”

约莫过了一刻时,忽见那道秘门开了,娄玉瑶和两个侍女仗剑而入,秘门随又关闭。

仲孙麟急问道:“情况如何?”

娄玉瑶恨声道:“碧湖居已处处着火,无法扑灭,那个老匹夫真不要脸。”

仲孙麟又问道:“他带来了多少人?”

娄玉瑶道:“三十多人。”

仲孙麟道:“你们有多少人?”

娄玉瑶道:“我们有四十多人,但都不是神刀山庄的对手……”

仲孙麟道:“这怎么办?”

娄玉瑶没有回答,举手打了个手势,空中的两张钉床立刻向后缩了回去,悬在空中的“困龙网”亦随之下降,落到地面上。

她走上前,骈指而出,点了仲孙麟的软麻穴,然后示意那两个侍女解开困龙网。二侍女将困龙网解开之后,仲孙麟便倒在地上。

娄玉瑶冷冷说道:“很抱歉,事情已发展到这种地步,我必须先看看你是谁,然后再作好决定!”不容分说,便蹲下去动手揭仲孙麟戴在面上的人皮面具。

这张人皮面具是用某种粘液紧贴在脸上的。仲孙麟自贴上至今已有数月之久,从来没揭下过。这时被人揭起,觉得怪怪的,似被剥皮一般。

娄玉瑶倒也细心,慢慢的剥,没有弄破它。当整张人皮面具被她揭下时,她不禁吃惊的叫了起来:“你……你是仲孙麟?”

仲孙麟苦笑道:“不错,你怎么识得我呢?”

娄玉瑶道:“你大伯仲孙大郎曾雇人画了你的像,悬赏缉捕你,我看过那张画像。”

仲孙麟道:“所以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隐姓埋名和遮掩真实面貌的缘故吧?”

娄玉瑶不胜惊异道:“那么你投效神刀山庄的目的是……”

仲孙麟道:“那并非我蓄意投效,而是仲孙殿郎不知我底细,只道我是无足秀才——”

娄玉瑶打断他的话道:“好了,我现在已完全明白。仲孙殿郎不久便会攻入地下,你要不要以真面目和他相见?”

仲孙麟道:“那样的话,我就死定了。”

娄玉瑶立刻转对一个侍女道:“夏蝉,我房中有一瓶粘液和一面铜镜,你赶快取来吧!”

夏蝉应声而去。

娄玉瑶接着为仲孙麟解开穴道,说道:“地面上的大火可能要燃烧到明天早上。我们的人已全躲入地下。不过地面上的建筑被大火夷平之后,仲孙殿郎很快就会找到进入地下的入口。”

仲孙麟道:“地下有机关埋伏吗?”

娄玉瑶道:“很少,我们的机关大都布设在地面上,地下则是操纵机关和囚困敌人的地方。”

仲孙麟道:“没有秘道可逃离此处?”

娄玉瑶道:“只有一条秘道,但出口在花园那座凉亭下。现时神刀山庄的人包围在四周,我们若从那里逃出,必难逃过他们的截击。”

仲孙麟不觉皱眉道:“这可麻烦了,现在只有希望不要被他们找到那入口……”

不久,夏蝉已将一瓶粘液和一面铜镜取到。仲孙麟先倒出粘液涂抹在脸上,然后贴上人皮面具,但贴了好几次都贴不好。

娄玉瑶便笑道:“还是我来替你贴吧,我看你笨手笨脚的。”

敢情她是易容术的行家,手法十分熟练,很快就让那张人皮面具回到了仲孙麟的脸上。

仲孙麟向她长揖道谢。

娄玉瑶道:“不用客气,现在请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否仍打算继续留在仲孙殿郎的身边?”

仲孙麟道:“要不要继续留在他身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已被困住。如果你不想投降,得赶快想办法逃离此处。”

娄玉瑶咬着嘴唇道:“若逃不出去,我死也不会投降,只有跟他拼了。”

说话间,忽听头顶上乒乓一声巨响,似有重物落到地面上。

仲孙麟惊道:“那是什么?”

娄玉瑶道:“必是花厅上的梁木被火烧毁垮下来的声音。”

仲孙麟仰望地下室顶上,问道:“花厅的地板是木制还是铁制的?”

娄玉瑶道:“上层是木制地板,下层则是半寸厚的铁板。”

仲孙麟觉得已有一股热气逼入地下室来,便说道:“咱们最好离开这间地下室,万一地板被烧垮,上面的火炭掉下来,那岂不要命了?”

娄玉瑶道:“跟我来。”

她提起那盏灯笼,交给侍女夏蝉,四人便从秘门走出,进入一条地道。地道纵横如织,两边有不少设有铁门的地下室,此刻都已在门外下了锁。四人拐弯抹角走了数百步,眼前忽现一间非常宽大的机关房。但见房中齿轮链条纵横密布,有几个负责操纵机关的汉子各坐其位;机关房的四面墙壁中间均有一扇门,此刻也已紧闭下锁。

娄玉瑶发问道:“情况如何?”

一个汉子起立答道:“回禀小姐,九号房捕获一人,请小姐发落。”

娄玉瑶道:“是何身份?”

那汉子道:“是神刀山庄的二级武士。”

娄玉瑶道:“那就不管他了,各处机关运转还正常吗?”

那汉子道:“有半数已无法运转。”

娄玉瑶轻嗯一声,脸色变得异常凝重,在机关房中走了一圈,然后向仲孙麟说道:“这间机关房位于碧湖居庭院中间,顶上离地面十二尺,故大火的热气不会逼入此房的……”说到这里,举手一指其中一道门,接下说道,“那是进入此房的入口,不过那里面有三道铁门和三种机关埋伏,仲孙殿郎冲进来还不是那么容易。”

仲孙麟问道:“通往花园凉亭的逃路呢?”

娄玉瑶指着另一道门道:“在这一边。”

仲孙麟道:“去看看好吗?”

娄玉瑶点点头,从侍女手中要过灯笼,打开铁门,领仲孙麟进入。铁门后面仍是地道,向前行约两百步,便是一道石级斜坡,只见石级斜坡顶端有一块五尺见方的铁板。类玉瑶一指那块铁板道:“上面便是凉亭,只要按动机关,铁板便会移开,亭上的石桌也会跟着移开,就可以逃出去了。”

仲孙麟走上石级顶端,侧耳谛听,似有人走动的声音传来,便走下石级道:“好像有不少人在那凉亭附近呢。”

娄玉瑶道:“所以说,此时出去一定无法脱身。”

仲孙麟问道:“令尊去了何处?”

娄玉瑶道:“最近一两个月仲孙殿郎不断派人前来骚扰。我爹深为忧虑,数日前便亲自前往天下第一堡,希望你大伯能出面阻止仲孙殿郎的无理取闹。”

仲孙麟心中一惊,道:“几时可返?”

娄玉瑶道:“最快也要半个月。”

仲孙麟道:“前天我大伯曾在寒风洞附近出现,此事令尊不知道吗?”

娄玉瑶微惊道:“敢情仲孙大郎也到了寒风洞,他没有到碧湖居来,我们父女不知此事——他现在何处?”

仲孙麟摇头道:“不知道,据说被地藏王惊走了,是否尚在该处不得而知。”

娄玉瑶道:“地藏王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何一再与仲孙兄弟作对?”

仲孙麟道:“我也不知道他的底细,不过我曾两次见过他,觉得他是一位很正派的人物。他一再与我六位伯父作对自然是有原因的……”

娄玉瑶问道:“什么原因?”

仲孙麟苦笑道:“娄姑娘,我那六位伯父中,大伯、四伯的为人如何,你应该有个耳闻,我做晚辈的未便批评。”

娄玉瑶道:“有人说你大伯人很好,也有人说你大伯人很坏,我也搞不清楚。”

她接着问道:“据说你爹偷了那座黄金宝塔逃遁无踪,有这回事吗?”

仲孙麟道:“详细情形我不知道,但我娘告诉我,我爹已被我大伯毒死了。”

娄玉瑶道:“你爹是生是死,你应该最清楚才对啊!”

仲孙麟道:“是的,照说我应该最清楚,但是我在天下第一堡十多年中,一直单独居住在一座庭院中读书,我爹和我大伯干些什么事,我从不过问,不过……我相信我爹确已被我大伯毒死,因为这是我娘亲口告诉我的。”

娄玉瑶道:“你娘呢?”

仲孙麟黯然道:“死了。”

娄玉瑶道:“是被你大伯处死的?”

仲孙麟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怎么说才好,只好默然。

娄玉瑶诧异道:“你连令堂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仲孙麟实在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因为那位在天下第一堡与他相处多年母亲,自己原对她没有任何怀疑,不料她被仲孙大郎处死后,自己被逐出天下第一堡的当天深夜,却又出现了一位母亲。那个妇人说她才是自己的生母,而且她为了灌输内功给自己,竟不惟牺牲她自己的性命……这许多扑朔迷离的怪事,他到现在还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呢!因此,他只好说道:“娄姑娘,我现在不想谈这些事情……”

娄玉瑶大敌当前,其实也没有心情过问他的事,她走上石级顶端,把耳朵贴在铁板上听了一会,随即走下石级道:“咱们回机关房去吧。”

仲孙麟道:“我有个主意,只不知可不可行。”

娄玉播道:“说来听听。”

仲孙麟道:“我四伯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是仲孙麟,换言之,我现在仍是神刀山庄的总领。如果你打开上面的逃路,让我逃出去,你说会有什么结果?”

娄玉瑶反问道:“你说呢?”

仲孙麟道:“当地面上的神刀山庄武士发现我是无足秀才时,自然不会出手攻击我,是也不是?”

娄玉瑶道:“那当然。”

仲孙麟道:“因此,假如在凉亭附近的武士不多,我可以骗他们下来,你则躲在暗处予以袭击,或者发动机关制服他们,如此一来,你就可以逃出去了。”

娄玉瑶沉吟道:“我纵然逃得出去,但这里面还有五十多个人,我怎能不顾他们而自行逃命?”

仲孙麟点点头道:“说的也是……”

娄玉瑶道;“不过,你的主意仍然可行,只要稍稍修改一下……”

“怎么修改?”

“地面上的大火大概要到明早才能扑灭,当大火熄灭之后,他们必会进入火场寻找进入地下的入口,那时候凉亭附近就不会有人巡视,我们可乘那时候冲出去,这样才不会造成重大的伤亡。”

“好,就这么办。”

于是,两人转回机关房中,娄玉瑶将贵重的东西收拾好,然后召集全体门下宣布逃脱的计划,大家便安心的等待着。

终于,漫长的一夜过去了。

娄玉瑶巡视各处地道,发现各处地道并无坍塌现象,只是顶上非常灼热,闷热的空气逼得众人均感呼吸困难而已。

她将全体门下集中在机关房中,只打开通往花园凉亭的那条地道,不时的去地道尽头偷听,知道凉亭附近仍不断的有人来回走动,判断神刀山庄的武士正在打鄱阳湖的水去扑灭余火。她把情况告诉大家,然后说道:“他们可能在中午之前扑灭火场上的余烬,然后才动手挖掘寻找入口,咱们等他们进入地道来到机关房外时,再走不迟。”

将近中午时,她再去察看各处地道,发现地道上的热气已减退不少,且有脏水流入,心知火场余烬已被扑灭,便将情况告诉大家:“要是我所料不差,再过半个时辰,他们便会攻入地道。等下大家冲出去时,立刻往湖边跑,那湖边上有我们的船,可以乘船逃过神刀山庄的追击。”

果然,约莫半个时辰后,有一条地道中已传来人语声,继之铁门被撞得乒乓响。

娄玉瑶起身道:“大家走吧!”

众人在她的指挥下,很有秩序的鱼贯进入通往花园凉亭的地道,到达地道尽头,娄玉瑶走上石级顶端听了听,低声道:“上面没人了。”

仲孙麟道:“由我先上去如何?”

娄玉瑶点头称善,随命门下按动启开铁板的机钮,上面那块铁板便慢慢往下翻开,露出了顶层的石板,接着石板也在“轧轧”声中移开,一道强烈的阳光立刻投射进来。

仲孙麟先探头出去,一眼瞥见仲孙殿郎正含笑站在亭外。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他立即反手一把扣住娄玉瑶的脉门,拉着她纵上地面,大声道:“庄主,属下逮到娄玉瑶这丫头了!”

娄玉瑶不防他有此一手,只道自己上了当,一时惊怒交迸,大骂道:“仲孙麟,你这个卑鄙阴险的狗东西——”

一语未了,那仲孙殿郎已发出一声厉笑,身形如风扑上,一掌向娄玉瑶的粉颈猛劈而下。

仲孙麟奋力将娄玉瑶推开,顺势横起右脚全力扫出去。

“蓬!”

“砰!”

他一脚扫中了仲孙殿郎的腰部,而仲孙殿郎的一掌则“误中”他的胸口。两人都是倾力而发,其力足以开石裂碑,登时两败俱伤。

仲孙麟只觉好像中了焦雷,一声惨叫,口喷鲜血,摔倒地上就昏迷不省人事。

仲孙殿郎情况也没好多少,被仲孙麟一脚扫得飞出四五丈开外,想是腰骨受了伤,爬不起来了。

×

×

×

夜风呼啸。

波浪起起伏伏,时而把船托上高峰,时而把船推入深谷……

仲孙麟就在这时候清醒过来了。只见娄玉瑶和两个侍女围坐在自己身边,一名大汉在船尾摇橹撑船。

娄玉瑶见他睁开眼睛,满脸欣喜道:“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

仲孙麟一时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便问道:“我怎么啦?”

娄玉瑶道:“你被仲孙殿郎击中一掌,吐了很多血呢。”

仲孙麟这才想了起来,觉得隐隐作痛,不禁轻轻呻吟一声,道:“不错,我中了他一掌……”

娄玉瑶道:“你也踢了他一脚,那一也差点要了他的老命!”

“你的门下呢?”

“全体安然上船,分乘五艘船到了湖上。”

“神刀山庄的武士没追上来?”

“他们发现时,我们都已驶离湖边,而且我们在开船之前已将其余船只予以破坏,他们只有站在岸边干瞪眼。”

“很好,你说我四伯也受了伤,你有没有乘机……”

“没有。”

仲孙麟欣然道:“这样最好,无论如何他是我四伯,我不希望他死在你我的手里。”

娄玉瑶道:“就因如此,所以我才没有下手,如果他不是你的伯父,那我就不跟他客气了。”

仲孙麟试着要坐起来,娄玉瑶连忙按住他的身子,说道:“别动,我刚刚给你服下第二次治疗内伤的药,你还是继续躺着休息吧!”

“这是什么地方?”

“此处距我们‘碧湖居’已有五十里远,咱们正向北方航行。”

“打算去何处?”

“我打算在湖中一座小岛上岸,那小岛上有我们建造的一座别庄,你可在那别庄养伤,不怕神刀山庄的骚扰。”

“有多远?”

“再过一会就到了。”

顿饭工夫之后,船在一座小岛边靠岸,娄玉瑶亲自扶仲孙麟下船。仲孙麟回头不见其他船只,便问道:“你不是说你们‘碧湖居’的门下分乘五艘船吗?为何不见跟来呢?”

娄玉瑶道:“我命令他们开往别处,这小岛上的别庄不大,容不下那么多人。”

小岛的码头上有一条小路蜿蜓伸入岛中,娄玉瑶搀扶仲孙麟走在前面,开船的大汉和两个侍女则提着一些东西随后而行,不久来到岛上高处。月光下只见一座小小山庄屹立于山顶上,山庄有灯光照射出来。

仲孙麟惊疑道:“那别庄有人居住吗?”

娄玉瑶道:“有一对管家夫妇,我爹派他们在此看守。”

仲孙麟道:“外人知不知道你们还有这座别庄?”

娄玉瑶道:“不知道,就是碧湖居的门下知道的也不多。每年夏天,我爹很喜欢到此避暑垂钓,是一处世外桃源,说话间,己到别庄外面。别庄的老管家夫妻听到人语声,出来一看是小姐到了,连忙将他们五人迎入庄内。

娄玉瑶大略说明碧湖居遭受袭击的情形,然后吩咐他们夫妇作饭……

仲孙麟就这样在别庄住了下来。

他因服食了一株千年神参,体格之强健异于常人,只在别庄休养了两天,内伤便告复元,但他不想立刻离开别庄,打算在别庄暂住一段时间,准备再研习“万家武学大全”上的武功。

娄玉瑶自然很欢迎他住下,便把父亲使用的书房供他住宿及研读武谱。每当仲孙麟休息时才陪他聊天,或到湖边钓鱼。

对仲孙麟来说,这是一段非常美好的神仙生活。但是他心中并非全无牵挂,他没有忘记要找洗心道姑取回黄金宝塔,也没有忘记取得黄金宝塔之后还得去找“神眼老人”索取“大千宝镜”……这是母亲临终交代的事,尽管他已获奇缘得到了无足秀才的一部“万家武学大全”,可从上面研习七十二种绝艺,但母亲的遗命必须去执行,而且此事可能与查明父亲的清白和死亡真相有关,绝不能放弃。

一晃间,他在小岛别庄已住了一个多月,习成了一门名叫“鬼哭神号九绝招”的剑法。

这门剑法虽曰“九绝招”,但每一招各蕴有多种变化,较之“九九莲花掌”更为深奥难解,他几乎绞尽脑汁才微悟个中诀窍。

这天,当他练完了一趟“鬼哭神号九绝招”之后,看见娄玉瑶走过来,便纳剑入鞘,迎上前道:“娄姑娘,我要向你讨一样东西。”

娄玉瑶微微一怔道:“你要什么?”

仲孙麟举起手中的长剑道:“就是这一把剑,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将此剑赠我?”

娄玉瑶笑道:“这是一把很普通的剑,你要它干什么?”

仲孙麟道:“我使用这把剑已经习惯了,觉得很称手。”

娄玉瑶道:“我可以送你一把比较名贵的宝剑。”

仲孙麟道:“不,我只想要这一把。”

娄玉瑶笑道:“好吧,你要就收下,这么普通的一把剑,不值一提。”

仲孙麟道:“我是想离开此岛,所以才向你要这把剑。”

娄玉瑶似感意外道:“你要走了?”

仲孙麟道:“是的,我想明天离去。”

娄玉瑶问道:“去哪里?”

仲孙麟道:“去寻找洗心道姑。”

娄玉瑶道:“你又不知她人在何处,如何去寻找呢?”

仲孙麟道:“我若一直住在这里,那更没有机会找到她。”

娄玉瑶道:“说得也是,那么明早我陪你一起离开此地好了。”

仲孙麟一怔道:“你要跟我走?”

娄玉瑶道:“是的,咱们结伴而行,你找洗心道姑,我找我爹——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我爹至今未返,我有点担心。”

仲孙麟道:“你跟我在一起,只怕不太好……”

“为什么?”

“我是被通缉的对象,不论走到哪里都有危险,你若跟我在一起,只怕会遭池鱼之殃呢。”

“我不怕。”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我不想连累你。”

“我不怕受连累。”

“可是我于心不安。”

娄玉瑶默默凝视他好半晌,忽然脸上现出红晕,低下臻首道:“要是我坚持与你同行,你答不答允?”

仲孙麟道:“抱歉……”

娄玉瑶似很伤心失望,低首沉默良久,忽然抬脸强笑道:“好,明早我送你上岸!”说罢,转身向庄内奔去。

“小姐!小姐!”忽然,那个当日开船的大汉从另一个方向奔过来,一边跑一边叫,神色十分慌张。

娄玉瑶本已快要奔入庄内,闻声住足,转向那大汉问道:“什么事?”

那大汉道:“有一艘船正在向本岛接近!”

娄玉瑶神色一动道:“是不是我爹到了?”

那大汉道:“恐怕不是,那不是我们碧湖居的船只。”

娄玉瑶道:“船在哪里?距离本岛尚有多远?”

那大汉一指南面道:“从那边开来的,距离本岛只有数百丈之遥。”

“我去看看!”她腾起娇躯向南面飞扑过去。

仲孙麟担心来船是神刀山庄之人,故立刻随着她赶过去。三人赶到小岛南边,居高往湖上望去,果见有一艘船驶近小岛,隐约可见船上共有五人,而且似是武林人物。

娄玉瑶表情变得十分凝重,道:“希望不是神刀山庄的武士……”

仲孙麟目力过人,已看出船上五人的形貌,不禁苦笑道:“不幸而言中,正是神刀山庄的人,而且其中之一正是我四伯仲孙殿郎!”

娄玉瑶花容一变道:“这老匹夫……他怎知咱们在此?”

仲孙麟道:“可能你们碧湖居的门下落入他手中,被他逼问出这个地方——事不宜迟,咱们快走。”

娄玉瑶却不想走,站着不动道:“走?往哪里去?”

仲孙麟急声道:“北面岛边不是有你们的船只吗?咱们快从北面上船,就可逃过——”

娄玉瑶截口冷笑道:“你怎的这样胆小如鼠?”

仲孙麟呆了呆,继而苦笑道:“他已经知道我是仲孙麟,我不能再和他见面呀。”

娄玉瑶道:“见面又何妨?你已学成高深武功,难道还怕他不成?”

仲孙麟眼看那艘船已快靠岸,不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连连搓手道:“唉唉唉,你哪里知道,不管怎么说,他总是我的伯父,我怎好与他动手?”

娄玉瑶冷冷道:“要走你走便了,我是不走的。”

仲孙麟愕然道:“你为何不走?”

娄玉瑶道:“是你要我留在这里的呀!”

仲孙麟知她在跟自己怄气,忙道:“好好好,我同意你陪伴而行,这可以了吧?”

娄玉瑶笑了,转对那大汉道:“表哥,你快去北面岛边准备开船,我们马上就到。”

那大汉应了一声,转身飞奔而去。

娄玉瑶与仲孙麟跑回别庄,吩咐那对老管家夫妻速去北面岛边上船,她自己回房匆匆打点贵重之物,与仲孙麟随后往小岛北面奔来。

赶到小岛北边,忽见那大汉和老管家夫妻正在码头上与三个神刀山庄的武士斗成一团,始知神刀山庄兵分二路,由南北两处登上小岛。

娄玉瑶和仲孙麟一见之下,立即飞身扑过去,喝道:“你们退下,由我们两个来收拾!”

那大汉和老管家夫妻闻言立即抽身跳开,娄玉瑶和仲孙麟随即拔剑而上,与那三个武士斗了起来。

原来这三人正是十八刀客中的“跳山虎”唐野、“独行狼”朱元标和“阴阳刀”司寇极,他们一见到仲孙麟,“独行狼”朱元标便哈哈大笑道:“黄总领,你怎么跟我们斗起来啦?”

仲孙麟一言不发,挥剑便攻。

他先一剑刺向朱元标,紧接着旋身右劈“跳山虎”唐野,打算以一敌二,好让娄玉瑶独斗“阴阳刀”司寇极。这是他首次施展剑法,虽然没有经验,但“鬼哭神号九绝招”毕竟不同凡响,只一出手,登时就逼得朱、唐二人倒退了好几步。

与此同时,娄玉瑶也和司寇极展开恶斗,一剑双刀就在湖边翻腾起来。

“跳山虎”唐野被仲孙麟一招迫退之后,很快又挥刀攻上,大喝道:“仲孙麟,你竟敢与你四伯作对不成?”

仲孙麟架开他一刀,沉声道:“要命的快滚,否则莫怪我剑下无情!”

“独行狼”朱元标刀出如闪电,从其侧面攻上,悍笑道:“我姓朱的领教你的剑法!”话落,已一口气攻出五刀,每一刀都往仲孙麟致命要害招呼。

仲孙麟怒道:“找死!”手中长剑一吞一吐,突如怪蟒扭转,一瞬间便听朱元标惨叫一声,身形往旁疾掠,摔倒在数丈开外,在地上打滚哀号起来。

原来,仲孙麟的一剑砍断了他的右手,断手和钢刀掉落在地上!

“跳山虎”唐野大吃一惊,正待抽身后退,忽觉眼前剑光一闪,继觉右腕一凉,定睛一看,赫然发现自己的右手和钢刀也已落地,不禁吓得魂飞魄散,一声狂叫,顿足暴退。

“阴阳刀”司寇极万料不到仲孙麟的剑法如此神奇,一见唐、朱二人惨遭断腕,心中慌了,不敢再与娄玉瑶交手,赶紧撤刀纵开,往岛上逃去,一边逃一边大叫道:“庄主,他们在此!庄主,您侄儿仲孙麟在此……”

仲孙麟忙道:“大家快上船!”

五人急急忙忙跳上停泊在岛边的一只船,那大汉动作十分熟练,很快便将船撑离岛边,向湖的北面开去。

船离小岛才只百丈,已见神刀庄主仲孙殿郎和四位刀客从小岛上似流星般飞落岛边。仲孙殿郎神情严厉已极,怒吼道:“仲孙麟,你别走!”

仲孙麟站在船上,对他遥遥作了一揖,大声道:“四伯容禀,小侄父母双双惨死,仲孙一家兄弟阋墙,令小侄痛心疾首。从今以后,小侄再不是仲孙一家的人了。”

仲孙殿郎喝道:“你回来,要杀你的是你大伯,不是我,我有话要问你!”

仲孙麟摇摇头,不再理睬,想起父母的惨死,不禁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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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后,船在某处靠岸,娄玉瑶要那表哥带领老管家夫妻去某处与碧湖居的门下会合,说明自己要和仲孙麟去寻找父亲,双方即分道扬镳。

两人往东行约数里,见到一座佛寺,便在寺中借宿了下来。

吃过寺中供应的素斋,看见寺外夜色甚美,两人乃相携散步于寺外。

“仲孙麟,现在你作何打算?”

“我要寻找洗心道姑,可是不知其行踪何在……”

“那就先陪我去天下第一堡走一趟如何?”

“陪你去天下第一堡?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到达当地,由我单独入堡,你不要进去就是了嘛。”

“这个……”

“我爹原说要去拜会仲孙大郎,如今已过了一个多月没有消息,因此我得去天下第一堡问一问。”

“这是应该的,可是我……我却是离开天下第一堡越远越好。”

“你错了。”

“怎么说?”

“你六位伯父中,哪一位势力最强?”

“当然是我大伯仲孙大郎了。”

“据你说曾在寒风洞附近出现的有天下第一堡、神刀山庄、铁掌门三方人马是吗?”

“是的。”

“神刀庄主仲孙殿郎久候洗心道姑不返,把主力移来对付我们碧湖居。这期间如果洗心道姑返回寒风洞,最有希望得手的是谁?”

“应该是我大伯。”

“对了,因此你陪我去天下第一堡可能不会白跑。我进入天下第一堡拜见仲孙大郎时,可顺便替你打听一下,一有洗心道姑的消息,你不是可以就近采取行动吗?”

仲孙麟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道:“好,我陪你走一趟。”

娄玉瑶道:“如果没有我爹和洗心道姑的消息,我建议你先去找‘神眼老人’。说不定洗心道姑认定你会去找‘神眼老人’索取‘大千宝镜’,而先去该处等候你。”

仲孙麟点头道:“不错,也许洗心道姑发现我伯父等人在寻找她,为恐黄金宝塔被夺,乃逃离寒风洞,前往‘神眼老人’那里。”

娄玉瑶道:“所以,你先陪我去天下第一堡,然后我陪你去见‘神眼老人’。要是都无着落,你还可去见两个人……”

“谁?”

“你二伯仲孙亚郎和你五伯仲孙五郎。”

“见他们干吗?”

“据说你二伯的性情与他人不同,没有野心,从不与武林人士来往。有人说他没出息,是不是?”

“是。”

“我的看法不是这样,所谓人各有志,也许他厌恶兄弟间的你争我夺,故而远离是非之地。”

“他从不参加每年的祭剑大典,没有人知道他在何处。”

“如果能找到他,说不定可从他口中得知一切内情,包括你父亲死亡的真相。”

“要找他,不如去见我五伯。他们说我五伯为人爽直,对名利看得很淡,而且他人在洛阳,很容易找到。”

“那么,如果在‘神眼老人’那里毫无所获,我便再陪你去洛阳见你五伯。总之我觉得你必须先把你爹与几位伯父之间的关系搞清楚,了解你爹为何要窃取黄金宝塔等等,然后才能筹出应因之策。”

仲孙麟深然其说,欣然道:“好,我听你的,你头脑清楚,条理分明,不愧是女诸葛呢。”

娄玉瑶笑道:“别恭维我了,诸葛亮草船借箭、智取汉中、空城退敌、火烧连环船等等,真所谓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而我连一座碧湖居都保不住,还算得什么女诸葛呢?”

仲孙麟道:“情况不同,不可一概而论。”

娄玉瑶微微一笑道:“夜已深,咱们回房安歇吧。”

仲孙麟道:“再让我讲一句话。”

娄玉瑶道:“你说。”

仲孙麟道:“你是我所认识的第一位红粉知己,我深感荣幸。”

娄玉瑶笑了笑道:“还有呢?”

仲孙麟道:“可令尊与我大伯有交情,而我却是大伯追缉的对象……”

娄玉瑶含笑道:“说下去。”

仲孙麟道:“我希望你们父女保持中立,不要危害到你我的友情。”

娄玉瑶玉脸一红,道:“你放心,不论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出卖你。我爹若知此事,我也会要求他不要过问。”

仲孙麟一揖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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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晨,两人取道天下第一堡。由于仲孙麟改变相貌,故一路上未被人认出,走了五六天,顺利抵达天下第一堡的所在地。

仲孙麟在距天下第一堡不远的崇安县投入客栈,娄玉瑶则单独前往天下第一堡。

她以前曾随父亲来过天下第一堡,堡中武士都识得她是娄洁泉的女儿,仲孙大郎闻报之后,便在堡中一间客厅接见她。

娄玉瑶行礼拜见道:“侄女玉瑶,拜见仲孙堡主,冒昧造访,请仲孙堡主原谅。”

仲孙大郎面露亲切笑容道:“玉瑶姑娘免礼,两三年不见,不想你已出落得婷婷玉立了。令尊近来可好?”

娄玉瑶虽觉父亲久无消息事有蹊跷,仍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能在天下第一堡得到父亲的消息。这时听到仲孙大郎反问父亲的近况,不禁心头一沉,脸色也黯淡下来。

仲孙大郎讶然道:“怎么啦?”

娄玉瑶道:“我爹没来过吗?”

仲孙大郎道:“没有,老夫已很久没见到令尊了,他究竟怎么了?”

娄玉瑶道:“一个多月前,由于神刀庄主不断派人去我们碧湖居骚扰——”

仲孙大郎大怒道:“殿郎凭什么去骚扰你们?”

娄玉瑶道:“神刀庄主要求我爹为他设计一套机关图,我爹不答应,他就怀恨在心,而派人骚扰的目的是企图夺取我们碧湖居的机关图。我爹不堪其扰,于一个多月前离开碧湖居,说要来见您老,请求您老以大兄长的身份阻止神刀庄主的无理取闹……”

仲孙大郎惊诧道:“可是令尊并未来过呀。”

娄玉瑶泫然道:“数十日前,神刀庄主亲自率众侵袭我们的碧湖居,放火把我们碧湖居烧掉了。”

仲孙大郎虎然起立,满面怒色道:“那个混帐东西,他越来越放肆了!”

娄玉瑶道:“我爹确实未曾来过此处?”

仲孙大郎余怒未息,又把仲孙殿郎痛骂一顿,才答道:“没有,碧湖居距老夫的天下第一堡来回不过六七天,你为何至今方到?”

娄玉瑶道:“侄女为恐被神刀庄主捕获,在某处躲藏了一个多月。”

“令尊知道你躲藏的地点吗?”

“知道,侄女原以为我爹会去该处与侄女会合,因此一直不敢离开,直到前几天,侄女越想越不放心,故来拜见仲孙堡主。”

“会不会是落入那混帐之手?”

“不会,我爹若落入他手中,他何必再率众袭击我们碧湖居呢?”

“哦,不错……”

“听说仲孙堡主前一阵子曾去过寒风洞,不在堡中,会不会我爹来时,您老刚好不在,因此没见到我爹?”

仲孙大郎闻言目光一亮,不答反问道:“你怎知老夫去过寒风洞?”

娄玉瑶道:“听江湖人传说的。他们说前一阵子您老及神刀山庄、铁掌门三方人马齐集寒风洞,为的是要寻找一位道号‘洗心道姑’的……”

仲孙大郎脸色微微一沉道:“他们还说了些什么?”

娄玉瑶摇头道:“侄女只听到这些,别的都不知情了。”

仲孙大郎道:“不错,老夫曾去过寒风洞。不过老夫不在堡中时,令尊若曾来过,下面的人会向老夫报告的。”

娄玉瑶黯然神伤道:“这样看来,我爹必定是在来此的途中出了意外……”

仲孙大郎道:“令尊当年开设镖局,从不买绿林朋友的帐,得罪的黑道人物相当多,不过以令尊的身手应足自保才是。”

娄玉瑶默然不语。

仲孙大郎接着道:“这样好了,你暂时在老夫堡中住下,老夫派人出去打听一下。如果令尊不幸被黑道人物所害,老夫出面为你讨回公道便了。”

娄玉瑶正打算在天下第一堡住几天,以便暗中调查洗心道姑的下落,闻言立刻拜谢接受。

仲孙大郎叫人把夫人请出来与娄玉瑶相见,要她照顾娄玉瑶的起居。娄玉瑶即随仲孙夫人进入内院,在天下第一堡住了下来。

天下第一堡的内院占地甚广,却只住着仲孙大郎夫妇、二子一女,以及仆婢七八人而已。仲孙大郎的两个儿子均已成婚,只有女儿仲孙丹凤尚未出嫁。仲孙夫人便让娄玉瑶和女儿同住于一处小庭院的楼房,仲孙丹凤只比娄玉瑶大两岁,故二女一见如故,甚是投缘。

娄玉瑶虽为父亲的失踪而忧心忡忡,但也没有忘记为仲孙麟打听洗心道姑的消息。她和仲孙丹凤混熟后,便不断以巧妙的言词引诱她谈论仲孙七郎盗走黄金宝塔之事。仲孙丹凤倒也十分健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告诉娄玉瑶的情形是:仲孙七郎嗜武如命,曾一再要求她父亲取出黄金宝塔给他看,她父亲以“黄金宝塔乃父亲(仲孙贤达)之遗物,为七兄弟所共有,在未得到众兄弟之同意以及寻得‘大千宝镜’之前,不宜取出观阅”为由而拒绝,七郎很不高兴,竟乘父亲不备窃走黄金宝塔逃逸无影无踪。

“可是江湖上有人传言,说七郎已被你爹处死了,这是真的吗?”

“这是最恶毒的谣言,我爹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处死自己的弟弟!”

“七郎的妻儿呢?”

“我七婶和弟弟仲孙麟也逃走了,至今音讯全无,我爹为此非常焦急呢。”

“前一阵子,你爹和神刀庄主、铁掌门主都率领部下去寒风洞找一位洗心道姑,此事与仲孙七郎是否有关?”

“这件事我不太清楚……好像听说黄金宝塔不知怎的落在洗心道姑的手中,因此我爹便赶去寒风洞了解情况。那天我爹回堡,我娘问他有没有见到洗心道姑,我爹说没有,别的就没说了。”

“七郎窃走黄金宝塔,怎么又会落入洗心道姑之手,这件事恐怕是谣言吧?”

“正是,我也是这样想。”

“丹凤姐,你有没有下江湖走过?”

“没有,我爹不准我出门一步。”

“你很幸福,有爹有娘,小妹最可怜,我娘死得早,如今我爹又失踪了,小妹真不知往后的日子怎么过才好?”

“你可以在我家住下啊。”

“不,小妹只能停留几天,若无我爹的消息,小妹打算亲自四出寻找……”

在天下第一堡住了三天,娄玉瑶在仲孙丹凤的陪同下参观了堡中的一切设施;经过观察,她下了一个结论:洗心道姑不在堡中。于是,她决定离开天下第一堡,恰在此时,仆人来告:“娄姑娘,堡主有请。”

仲孙大郎仍在客厅和她相见,说道:“玉瑶姑娘,老夫派出打听的人都已回来,没有令尊的消息!”

娄玉瑶忧心如焚,问道:“要是我爹被黑道人物所害,堡主有把握打听出来吗?”

仲孙大郎颔首道:“不错,福建江西二地的绿林人物,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老夫的耳目。”

娄玉瑶道:“这就奇怪了,我爹不可能远离这两个地方。既然他老人家未被杀害,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仲孙大郎叹道:“老夫也不得而知了。老夫已派专使去见我四弟殿郎。要是令尊在他手中,老夫要他立刻释放。”

娄玉瑶喃喃说道:“我爹有位好友住在仙霞岭,不知我爹会不会去那里?”

仲孙大郎道;“你说的是‘仙霞怪樵’卢学庸这个人?”

娄玉瑶点头道:“是的。”

仲孙大郎道:“好,老夫再派人去仙霞岭找卢老儿问一问。”

娄玉瑶道:“不必了,侄女打算亲自去问问,那边也有一门亲戚,侄女可顺便去亲戚家看看。”

仲孙大郎道:“你一个姑娘家跑这么远的路,安全吗?”

娄玉瑶道:“不妨,侄女经常外出,有走江湖的经验。”

仲孙大郎道:“老夫派个武士陪你去如何?”

娄玉瑶摇头道:“不必了,还是侄女一人去方便些,需要堡主鼎力帮助时,侄女当来求助。”

当下,娄玉瑶返回内院打点行装,向仲孙夫人母女告辞,就离开了天下第一堡。

她走出了天下第一堡的大门后,仲孙大郎立刻召见龙堂三位黄巾高手——

这三位黄巾高手名叫“乾坤圈”南宫虎、“九天神鹰”解宗蛟、“天狗”百里平原,均是龙堂资深的第一流高手。

仲孙大郎道:“娄洁泉的女儿娄玉瑶刚刚离开本堡,你们知道吧?”

“知道。”

“老夫得到消息,我们老四放火烧掉他们碧湖居后,她与‘无足秀才’一起逃往湖中小岛藏匿。这个叫‘无足秀才’的人,你们可知道?”

“听说他是个双足残废的怪人,一直蛰居在他布设的‘九死一生离魂阵’中,从不与武林人交往,不过听说身手颇为高强。”

“是的,老夫也曾听说过。据说此人前一阵子曾投入老四的门下,受聘为十八刀客的总领,后来奉命去对付娄洁泉父女,不知怎的竟反而和娄玉瑶打成一片。”

“这个人现在何处?”

“老夫叫你们来,为的就是这件事。娄姑娘在本堡居住三日,一直不曾向老夫提起此人,而且消息来源称:这个‘无足秀才’双足健全,与那‘九死一生离魂阵’中的‘无足秀才’根本不是同一人。”

“堡主要属下等跟踪娄姑娘查明那人的底细?”

“是的。”

“如何对付?”

“若见娄姑娘与那人会合,你们先以礼相请,说老夫请他来堡一叙;他若不肯来,可动手将他擒下,带来见老夫。”

“是!”

“不得伤害娄姑娘!”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