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云翔道:“鬼斧神工阴怀仁!”
跛脚仙道:“他是干甚么的?”
华云翔道:“他是全国最著名的雕刻师,擅长雕刻人像,龙柱,石狮等物,许多著名寺庙的雕刻均出自他的手笔,这是磨刀老人告诉晚辈的,他说杀人魔既能雕刻出如此逼真的石像,其人必是一个雕刻师,‘鬼斧神工阴怀仁’既是著名的雕刻师,他对一些雕刻师必有认识,他可能看得出这四尊石像出自何人之手。”
跛脚仙动容问道:“鬼斧神工阴怀仁家住何地?”
华云翔道:“据说住在重庆府,他是著名人物,到重庆府一打听,必能找到他。”
跛脚仙道:“重庆府距此倒是不太远……”
华云翔道:“晚辈打算去请他来看看,您老以为如何?”
跛脚仙道:“你腿伤未愈,如何能去?”
华云翔道:“晚辈可以雇车前去。”
跛脚仙道:“要去的话,应该由老叫化去,可是老叫化已答应成家兄妹在你家等待半月,他们七剑堡的人可能随时会到,老叫化不愿失信于人。”
华云翔道:“是的,所以由晚辈去便可,您老可在舍下等待,并随时注意这儿的情况。”
跛脚仙道:“这样也好,你何时动身?”
华云翔道:“晚辈今日就去,只是还有一件事情,晚辈不知如何处理,就是晚辈已答应涂姑娘于见到您老证明地没有说谎时,即赶回东海放她离开小岛,而照目前的情形看,晚辈实无时间再去东海。”
跛脚仙道:“这件事十分简单,你把那小岛的详细地方告诉老叫化,待老叫化派个丐帮弟子去救她回来。”
华云翔大喜道:“如此甚好,咱们这就下去吧?”
跛脚仙站起来道:“好,咱们先回你家去,然后你在城里雇车赴重庆,走!”
华云翔忽又想到一事,道:“等一下,晚辈还有一事忘了告诉你老。”
跛脚仙住足问道:“甚么事情?”
华云翔道:“昨夜晚辈在那中年妇人家中过夜时,听到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
当下,将昨夜听到怪声的情形细述一遍。
跛脚仙听丁大感兴趣,问道:“你确定那是铁器敲击石头所发出来的声音么?”
华云翔道:“是的。”
跛脚仙道:“听声音约有多远?”
华云翔道:“听来好像很远,又好像就在近处,总之晚辈无法测出声音的远近和来源。”
跛脚仙道:“那女主人怎么说?”
华云翔道:“晚辈喊醒她时,那声音忽然没有了。她认为是江水流动的声音,叫我不要疑神疑鬼。”
跛脚仙皱起眉峰,沉思有顷,目中射出阵阵精光,道:“你认为那是有人在打造墓碑?”
华云翔道:“那声音确是很像有人在打造墓碑,不过现在晚辈见到这四尊石像,已有不同的想法,晚辈觉得……”
跛脚仙接口道:“杀人魔在雕刻第五尊石像?”
华云翔道:“是的,你老以为如何?”
跛脚仙满面凝重的点点头,道:“嗯,有此可能,可惜你没有听出声音的来源。”
华云翔道:“晚辈对闻声辨位的本领自信有一些,但昨夜那种声音,确实叫人听不出来。”
跛脚仙道:“能听到声音,距离绝不会太远,在那附近数里范围之内找一找,必能找到。”
华云翔道:“昨夜晚辈也想四处找一找,但因行动不便,故尔作罢。”
跛脚仙道:“这样好了,今夜老叫化去那中年妇人的家里借宿一夜,看能不能找出那声音的来源。”
华云翔道:“对,假如能找出发出声音的地点,或可有重大的发现。”
老少俩边走边谈,走到绝顶边缘,跛脚仙又将华云翔背起,循原来的路线下山。
回到中年妇人的住宿,跛脚仙稍事憩息,然后就便在附近搜索了一番,没有任何发现,乃又背着华云翔沿江而下,返回华云翔的家中。
晌午时分,回抵茅屋。
而跛脚仙刚刚一步跨入厅堂,口中就发出了一声惊咦!
盛殓成凤仪的骨骸的棺材不见了么?
不,棺材还在,只是棺盖上多了一样东西!
多了一张字柬!跛脚仙放下华云翔,上前拿起字柬一看,神色微微一变,冷笑道:“哼,有消息来了!”
华云翔急问道:“是谁留下的字柬?”
跛脚仙将字柬递给他,道:“你看吧!”
华云翔接过字柬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这样十三个字:“欲救丘惠珠,请来金佛山仙迹岩!”
字,写得很端正秀丽。
华云翔看了也不禁面色一变,失声道:“这是不是杀人魔送来的?”
跛脚仙沉容一笑道:“除了他,还会有谁!”
华云翔又惊又喜,道:“如果是他,怎么肯通知咱们去金佛山仙迹岩救人呢?”
跛脚仙道:“毫无疑问必有阴谋。”
华云翔道:“不错,他必在仙迹岩布下陷阱,等着咱们去上当,你老打算怎么办?”
跛脚仙道:“去!”
华云翔道:“好,咱们一起去!”
跛脚仙道:“不,你不要去。”
华云翔一怔道:“为甚么?”
跛脚仙道:“你腿上的箭伤还很严重,不能与人动手,去了不但对老叫化毫无帮助,反而使老叫化施展不开,所以你留在此处等候,由老叫化一人去即可。”
华云翔道:“可是”
跛脚仙截口笑道:“别可是了,这是最妥当的办法,老叫化纵横湖海一甲子,还没栽过跟斗,保证可将丘惠珠救回来,现在你把囚禁涂香香的详细地点告诉老叫化,老叫化先到城里去找个丐帮弟子,派他去东海将涂香香带回来。”
华云翔很想跟他一起去金佛山,但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自己腿伤未愈,去了反成累赘,当下便将囚禁涂香香的详细地点说出,最后说道:“还有那位陪她在一起的‘活阁罗甘宏道’,也请嘱咐丐帮兄弟将他救出,他过去虽然无恶不作,现在已然悔悟,而且是个老残废,不足为害了。”
跛脚仙道:“好,你在此须得小心,提防成家兄妹再来胡闹,老叫化快则三日,迟则五天,一定会赶回来,等老叫化回来之浚,如果需要的话,你再动身前去重庆府找那‘鬼斧神工阴怀仁’我走了!”
他说走就走,身形一闪便到屋外,再几个起落便已远去不见!
华云翔走到屋外,目送他身形消失之后,才转回厅堂坐下,望着手里的字柬出神。
他心中有几分担忧,怕跛脚仙中了杀人魔的诡计,但也有几分高兴,因为这是与杀人魔“接触”的开始,如果事情顺利,不久便可明白杀人魔为何许人,以及他杀害人的原因,然后便是自己报仇的时候了。
默坐沉思良久,他才谨慎的收起字柬,起身走近成凤仪的棺前。
他很想揭开棺盖,看看棺中成凤仪的骨骸是甚么样子,但想到成家兄妹曾严词拒绝自己启棺探视,觉得不宜乘人不在启棺偷看,于是转身而出,拄杖往屋左的竹林走来。
竹林中,四座坟墓安然无恙。
父亲的坟墓上已长出青草,他含悲悼立于父亲的坟前,心中百感交集,因为事情发展至此,他竟已不敢断定数月前自己亲手掩埋的这具无头尸,到底是不是父亲的遗体?
同样的,他也不敢断定那“死神”不是父亲。
还有神州一剑涂啸天,他的遗体埋在此处已有四年,而最近“他”却突然在普陀山出现,杀死了叔叔华玄农,他是真的涂啸天还是假的涂啸天呢?
“唉……”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藉以发泄胸中的郁闷,然后回到屋中,开始动手整理家里的一切。
离家数月,屋里的一切已蒙上一层灰尘,他用鸡毛掸子挥扫一番,把被褥拿到屋外曝晒,接着转入厨房,察看到底还有多少食物没有腐坏。
还好,米缸中还有半缸米,风干的一些咸鱼咸肉也还在,足够他半月之需。
他知道金佛山距此约仅两百里路,以跛脚仙的脚力,假如在救人时没有意外,三四天内便可回来,也就是说在跛脚仙回来之前,他不必为肚子发愁了。
他在灶前蹲下,动手生火烧饭……
日子,平静的过了三天。
跛脚仙没有回来。
成家兄妹亦未出现。
使他感到欣慰的一点是腿伤已痊愈大半,只要再静养数日,便可痊愈如初了。
第四天上午,他正在厨房里清洗碗筷之际
“有人在家么?”
突然,有人在屋外开口发问!
他立时放下碗筷,疾步走到厅右甬道,由壁隙向外窥视,只见站在门口的是个形态豪迈而粗犷的青年,看样子似非歹徒,于是走了出去,抱拳道:“尊驾贵姓大名,到此有何贵事?”
来人是个三十来岁的健壮青年,生就一张淡红脸孔,额阔颧高,浓眉虎目,大鼻阔嘴,双颊生满钢须,根根倒抓,头上边扎钿额,身穿银红缎箭袖,足登薄底快靴,手握一条七节鞭,神态极是威武雄豪。
那条七节鞭,是用七段纯钢连成的,每段有五寸长,各有铁环衔接,可以束在腰上,乃是软又硬的家伙!
这人听了华云翔的问话,没有立刻作答,他瞪着一对虎目把华云翔全身上下打量一番,才开口反问道:“这是不是‘大儒侠华玄圃’的家?”
声调举止,却很粗犷。
华云翔点头答道:“不错。”
来人又问道:“那么,你想必就是‘大儒侠华支圃’的儿子华云翔了?”
华云翔又点头道:“在下便是。”
来人松了口气,笑道:“好极了!我总算找对地方了!”
语毕,举步便欲入屋。
华云翔道:“你给我站住!”
来人一怔,刹住脚步道:“怎么回事?”
华云翔道:“尊驾还没回答我的话!”
来人“哦”了一声,咧嘴露出憨直的笑容,道:“你也许听过我的小名,我叫‘小豪客归志彪’。”
原来是“武林豪客归扬铭”的儿子!
华云翔惊喜的“啊!”了一声,连忙退至门边,拱手肃客,道:“原来是归兄,快请进来!”
小豪客归志彪举步入厅,一指厅上的棺材问道:“这是谁的灵椁?”
华云翔道:“七剑堡大堡主成凤仪。”
归志彪吃了一惊,张目失声道:“嗄,成凤仪怎么死在这儿?”
华云翔道:“归兄请坐,要说明此事,得花上半天的时间。”
归志彪在长板凳上坐下,一摆手道:“那么,你们先把家父的行踪告诉我吧!等我知道家父的近况之后、再来听你叙述成凤仪的故事!”
华云翔倒了一碗茶递给他,问道:“归兄怎知小弟家住此地?”
归志彪道:“我叔叔转告我的,上个月我回到家里,我叔叔说‘跛脚仙’老前辈曾去找我,说是要告诉我有关家父之事,留话要我来此相见跛脚仙没有告诉你这件事么?”
华云翔道:“他老人家只告诉小弟曾去找你,而你不在家。”
归志彪道:“不错,我离家寻找家父,故不在家中……”
他摆头四下望望,接着问道:“那位‘陂脚仙’老前辈人呢?”
华云翔道:“他有事去了金佛山,可能今天便会回来,不过关于令尊之事,小弟比他更清楚,可以详细奉告。”
归志彪色喜道:“你快说,家父现在人在何处?”
华云翔道:“归兄请随小弟来!”
说毕,举步出屋。
敢情当日跛脚仙没有向归志彪的叔权说出归扬铭遇害之事,故归志彪尚不知父亲已死,还以为父亲就在附近,一听华云翔要领自己去见父亲,十分高兴,立即起身跟了出去。
华云翔领着他走入竹林,来到四座坟墓之前,一指第三座坟墓道:“令尊在此!”
归志彪一看墓碑写着“武林豪客归扬铭”七个字,脑门“轰!”的一响,差点昏死过去。
他瞪大一对虎目,面上起了痉挛,呆望父亲的坟墓良久,突然转身一把抓住华云翔的胸襟,厉声道:“是谁杀害了家父?快说,是谁杀害了家父?”
华云翔任他抓着,神色平静地道:“归兄请冷静一些,令尊是死于一个不知其姓名来历的杀人魔之手,家父亦是被害者之一。”
归志彪好像疯了,死命抓着他不放松,神情凌烈无比,吼叫道:“快说!他是谁?他是谁?”
华云翔道:“归兄请先放手如何?”
归志彪有如一头被激怒的猛虎,急欲择人而噬,他以一种愤怒和怀疑的眼光瞪视着华云翔,但最后却被华云翔镇静的态度所溶化,终于听话的松了手,转身扑倒在父亲坟前,放声大哭起来。
华云翔没有劝解,只在一旁坐下,默望着前面不远滚滚而过的长江之水,胸中充满着悲伤和感慨,他忽然想起“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之句,觉得人是多么的渺小脆弱,不管是统治天下的九五之尊或叱咤风云的英雄豪杰,总有一天要在生死轮下消失于无形,只有山河才是永恒不灭的,而人在短短的几十年生命之中,却为名为利为爱恨而争夺不休,睚眦必报;为满足自己而伤害别人,也为满足自己而拼掉性命,真是何苦来哉?
这问题,使他想得入神,连身边归志彪痛哭之声也似听不见了。
归志彪痛哭了半天,情绪才渐渐定下来,他举袖抹掉眼泪,转对他悲声道:“说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家父是怎么被杀的?”
华云翔轻轻叹了一声,才把一切说了出来。
听完了华云翔叙述的一切,小豪客归志彪跳了起来,道:“我去鬼门关瞧瞧! ”
说着,拔步便欲奔去。
华云翔忙道:“归兄且慢!”
归志彪驻足道:“干甚么?”
他情绪激动万分,满脸的悲愤,看样子快要发疯了!
华云翔缓缓起立,说道:“跛脚仙老前辈最迟明日便可回来,归兄何不稍候一二日,等他老人家回来之后,再请他老人家陪你去?”
归志彪粗鲁地道:“不,我现在就要去!”
华云翔知劝他不动,便道:“那么请小心一些,丘惠珠姑娘就是在那上面被人掳去的,虽说杀人魔可能已去了金佛山,但可能还有他的同党潜伏在鬼门关上。”
归志彪一哼道:“那正好!”
说着,迈步便走。
华云翔道:“还有一件……”
归志彪刹住脚步,不耐烦的问道:“甚么事?”
华云翔道:“归兄请勿毁坏那些石像。”
归志彪道:“为甚么?”
华云翔道:“如果跛脚仙老前辈的金佛山之行没有甚么收获,小弟打算去请一位著名的雕刻师前来看看那些石像,毁了就无法查出杀人魔是谁了。”
归志彪“嗯”了一声,疾步而去。
华云翔也转回屋里,继续清洗食具。
这天薄暮时分,小豪客归志彪带着一身的疲惫和沮丧回到茅屋来了。
华云翔见他无恙,十分高兴,倒了一杯茶给他,问道:“归兄有没有发现什么?”
归志彪摇摇头。
他喝下了那杯茶,自己又倒了一杯喝下,才开口道:“那位跛脚仙老前辈还没回来?”
华云翔道:“还没有。”
归志彪道:“他说最迟明天一定会回来?”
华云翔道:“是,不过小弟十分的担心,但老人家的一身修为虽说举世罕有匹敌,但那杀人魔如预先布下甚么陷阱,只怕……”
归志彪打岔道:“咱们赶去瞧瞧如何?”
华云翔沉思右顷,摇头道:“不,再等一天看看,是到明天晚上还不见他回来,咱们再去。”
归志彪未再坚持,悲伤地道:“家父死得好惨,找到那杀人魔将他碎尸万断,誓不为人!”
华云翔叹道:“总有一天,咱们会将他找出来的,也许就在今年的七月一日……”
归志彪精神一振道:“哦,你认为他又将在今年的七月一日下手杀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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