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伯玉刚刚弯身叩首,一股劲风忽然袭向他的肋门,他来不及作任何反应,便已为人所制。
是布局的巧妙?还是他太大意了?
不管是甚么原因,他中了别的道儿是不会错的,接着他又被人点了几指,武功被封闭了,行动却不碍事。
他没有立即起来,暗中一提真气,想冲开穴道再说,但真气涣散,竟然半点也提不起来。
敢情贼人是双管齐下,先让他中毒,再封闭他的武功。
这也不要紧,他带有可解天下任何奇毒的灵丹,这点毒力还难他不倒。
于是他借弯着身子作掩护,将手向百宝囊伸去。
不过他这项动作并未瞒过别人,身后一紧竟然被人抓了起来,同时叭的一声,百宝囊被人一把夺了过去
现在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除了听凭别人的宰割之外,他连逃走的能力都没有了。
待抓着他的那只手松开,他才有机会扭头瞧看。
那是一个须发斑白的老人,尖嘴猴腮,面如锅底,论长相,要怎么难看有怎么难看,但却神气活现,一副洋洋自得的神色。
季伯玉哼一声道:“好高明,可惜只是一些偷鸡换狗的手法,下流了一点!”
白发老者面色一变道:“住口,你知道老夫是谁?”
季伯玉冷冷道:“江湖上像阁下这样的人并不多见,定然是一个大大有名的人物,说说看,下次在下也好防着一点。”
白发老者嘿嘿一笑道:“你认为还有下次?别做梦了,姓季的,如果不是三帮主一再交待,冲撞绝户掌寇寥,你就死有余辜!”
季伯玉原本不知绝户掌寇寥,也不知道三帮主是谁,他却故意啊了一声道:“你是绝户掌寇寥?听人说阁下是一号人物,如今一见,不由使人兴起见面不如闻名之感,莫非你是冒充的?”
绝户掌寇寥叱喝道:“小子,你别跟老夫信口雌黄,谁敢冒充老夫!”
季伯玉道:“这你不能怨我,据江湖传说,绝户掌寇寥是一位前辈高人,也是一块金字抬牌,一生行道江湖,全凭实力取胜,但阁下……”
绝户掌寇寥不容许他再说下去,忽然向门外招呼道:“老夫先走一步,人交给你们了。”
身形一晃,便已踪影全无,两名绿衣姑娘同时步入庙内,双双裣衽一礼道:“翠华、曼华见过公子。”
季伯玉冷冷道:“不敢当,季某是阶下之囚,两位姑娘不必多礼,竹凤呢?她为甚么不来!”
翠华道:“三帮主有事正忙着,特命小婢二人前来迎接公子,马匹在门外,公子请。”
季伯玉这才恍然大悟,适才绝户掌寇寥所说的三帮主,原来就是竹凤。
他本想问绝户掌寇寥是否也是竹凤派来迎接他的,但他不愿跟两名丫头罗嗦,径自迈步向门外走去。
门外拴着三匹骏马,曼华奔前几步,牵过来一匹道:“公了请上马。”
季伯玉身中奇毒,穴道受制,不得不听她们的。
翠华策马先行,季伯玉随在她的身后,走在最后的是曼华。
他们先向南走,再转东向,走了大半天还在四无人烟的荒野之上。”
季伯玉不知道这是甚么地方,目的地在何处,反正俯仰由人,他也懒得过问。
此时一块田垄之间,发现几间低矮的农舍,翠华一带马头,迳向农舍之前奔去。
季伯玉神色一怔,暗忖:“这是做甚么?莫非她想歇息一下!”
及到达农舍前的稻场之上,三名身着劲装的大汉忽然由屋里奔去。
翠华跃下坐骑,回顾季伯玉道:“下马吧,公子,咱们到了。”
季伯玉虽是有点诧异,但并没有开口询问,下马之后由劲装大汉接去马匹,双华姐妹拥着他迳向屋内走去。
草堂设备简陋,除了桌凳就是农耕用具,堂上正有一对五十多岁的农家夫妇在低头工作,季伯玉等进入草堂,他们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这是一间十分普通的农家,任何人都不会对它产生怀疑,更想不到堂堂神龙帮的三帮主居然会住在这儿。
翠华领头穿过草堂,走到一间颇为宽大的厨房之内,厨房里有三个土灶,她伸手向靠里较大的土灶摸了一下,一阵轻微的轧轧之声响过,土灶忽然向后移动,现出一个地道的入口。
季伯玉呆了一呆道:“好一个巧妙的设置,神龙帮果然大有能者。”
翠华抿嘴一笑:“别少见多怪,往后让你惊奇的还多着呢。”
她说着话已经拾级而下,季伯玉亦步亦趋的跟她下去。
洞口之内是一条斜斜伸去的阶梯,左旋右转,下降约莫三十多丈,才是一条平直的甬道。
这一路的墙壁之上都装有发光的宝石,光线虽是不强,辨识道路倒是可以。
沿甬道前进,经过不少岔路,如非有双华姐妹引导,季伯玉必然像进了八阵图,连东西南北都不知道了。
经过半个时辰的奔走,他们走完甬道,一扇刻着虎头的朱漆大门,挡着他们的去路。
翠华以纤纤玉指在虎口中第三颗牙齿上一点,那扇朱漆大门立即应指滑开。
门内也是甬道,但却四通八达,而且两侧还有很多房间,可惜季伯玉所瞧到的房间全是关闭着的,使他无法瞧到里面有些甚么。
走完这些蛛网似的甬道,又有一扇月洞门阻住去路,门上有两个闪闪发光的铜环,翠华拉动左面一只,月洞门应手呀然而开。
门内是八名怀抱红缨长枪的黑衣武士,他们瞪着一对发直的目光,对穿行其间的三人像视若无睹一般。
前行不远是一片花圃,满布奇花异卉,芬芳扑鼻而来!
只不过格局并不太高,可见此间的主人多半是一个只会享受的俗物。
通过花圃是一片雕梁画栋的精舍,配合那些奇花异草,令人感到一种浓厚的富贵气息。
翠华推开一道虚掩着的双扉,一片耀眼的彩霞似乎使季伯玉的双眼都睁不开来了。
这是华贵的陈设与珠光宝气的配合,但在季伯玉看来,更觉得俗不可耐。
此时两名身着红衣的垂髫丫环伸手撩起一道珠帘,一股浓烈的香气便已冲入季伯玉的鼻际。
翠华伸手示意道:“三帮主正在恭候侠驾,公子请进。”
丑媳难免见公婆,他对此地虽然毫无好感,还是举步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花团锦簇,满室温香的深闺,陈设的豪华,虽然是王侯之家也不能跟这儿相比。
一名身披绮罗,花容月貌的少妇,斜倚在一张锦榻之上,两名长相清秀的少女,正在替她捏背捶腿,做人工按摩。
锦榻的两侧另有八名少女在静悄悄的侍候着,有的拿着宫扇,有的抱着拂尘,有的端着香炉,有时捧着茶具。
最使季伯玉不动容的不是这些,富贵不淫,威武不屈,他原是一个铁铮铮的汉子,这些排场他几乎不屑一顾。
那么能够使他动容的必然是非常之事,或非常之物了。
说来也许使人不信,那只是一个小小的婴儿罢了。
婴儿睡在摇篮里面,正睡得十分香甜。
他盖着一床小锦被,小脸像苹果一样的红润,长相可爱已极。
季伯玉向婴儿深深的瞥了一眼,一股银铃般的笑声,便已传入他的耳鼓。
发笑的是锦榻上的少妇,她就是神龙帮的三帮主竹凤,是她将季伯玉诱来此地的。
她在锦榻之上向季伯玉招手,同时微微一笑道:“小东西可爱么?瞧瞧他像不像你?”
季伯玉道:“他是谁的孩子?”
竹凤缓缓由榻上下来,伸手一掠鬓发道:“你猜?”
季伯玉摇摇头道:“我猜不着。”
竹凤道:“那就慢慢猜吧,反正时间长得很,你只怕饿了,小橘,摆酒。”
小橘就是为竹凤捏背的少女,她应了一声,立即奔出房去,片刻之后,她带着五六名中年妇女捧来酒菜,但见海陈陆杂,珍肴并列,摆满了一张大桌子。
小橘在两只琥珀杯里,斟满了两杯碧螈春,然后与另外九名少女,在筵前小心侍候。
竹凤遨请季伯玉入席,他的确有点饿了,也就不再客套。
待酒至半酣,他忽然剑眉一挑道:“凤儿……”
竹凤道:“什么事?玉哥哥。”
季伯玉道:“沈芳儿呢?你把她怎样了!”
竹凤道:“你的心上人儿我敢把她怎样?放心哪,她好得很。来,咱们干。”
季伯玉道:“不,凤儿,我已经不胜酒力了,你叫人把沈芳儿找来,我要瞧瞧她。”
竹凤道:“可以,但你要陪我先干了这杯。”
季伯玉道:“好吧。”一仰脖子,他将这杯酒喝了下去。
他原本已有几分酒意,这一杯喝下去之后他真的醉了,而且还做了一个绮丽的美梦。
这的确是一个美梦,游遍巫山十二峰,如何不美?不过梦毕竟是虚幻的,一旦梦醒就只空余回忆而已。
但当他醒来之后,他却大为惊愕。
兰麝入怀,温香在抱,它,竟然是真实的!
这原本没有甚么,他与竹凤之间已有合体之缘,这只是旧梦重温而已。
然而,他对怀中人却有一股出自内心的厌恶,因而用力将她推开,抓起床前的衣衫,自己穿了起来。
竹凤没有拦阻他,只是幽幽一叹道:“玉哥哥,你竟然如此的恨我?”
季伯玉道:“不错,我的确恨你。沈芳儿呢?你究竟将她怎样了?”
竹凤冷冷道:“你为甚么恨我?我倒要听听你的埋由。”
季伯玉道:“让风云婆婆使我失去武功,将我弃置山洞而不顾,掳劫无辜的沈芳儿,何况她还怀有身孕,你的心肠如此狠毒,难道我不该恨你!”
竹凤道:“当时本帮有重要之事,我一时分身不开,请托风云师叔照顾你,只是一时权宜之计,怎么,我将一生的清白都交给你了,就算你不满意我这么做,这是善意的,你都不能原谅?”
季伯玉道:“好吧,这件事过去就算了,我不再怪你,但你必须放掉沈芳儿。”
竹凤一叹道:“你念念不忘沈芳儿,玉哥哥,你不觉得你太偏心!”
季伯玉道:“凤儿,你应该知道,沈芳儿跟你不同,她太柔弱了,而且怀有身孕。”
竹凤撇撇嘴道:“物演天竞,适者生存,是很自然的法则,她缺乏生存的条件,这能怪谁?”
季伯玉道:“你这是哪一门子的歪理?须知物演天竞也是顺乎自然,并不是以强暴加诸他人,照你这么一说,岂不变作一个强梁横行的世界了!”
竹凤道:“这是见仁见智,各人的想法不同。不管怎样,我没有对不起沈芳儿,对你更是情至义尽……”
季伯玉道:“此话怎讲?”
他语音未落,一声雄壮的婴儿啼声忽然由床头传出,竹凤急忙披衣而起,下床去照顾婴儿,同时轻咳一声道:“小玉儿,你爹如此恨娘,咱们母子该怎么办?”
季伯玉心头一震道:“凤儿,你在说些甚么?这孩子究竟是谁的?”
竹凤哼了一声道:“他是我的儿子,你是我的丈夫,你说他该是谁的?”
季伯玉原是恨竹凤的,现在原谅她了,因为她替他生了儿子。
夫妇之义,父子之情,是人之天伦,也是血肉相连的,竹凤虽是稍有瑕疵,做丈夫的应该负起匡扶教导的责任。
他走过去抱起婴儿,在他红红的小脸上亲了一下,道:“谢谢你,凤儿。”
竹凤嫣然一笑道:“还恨我么?玉哥哥。”
季伯玉道:“别认真,凤儿,我说的只是气话,不过……”
竹凤噘着嘴说道:“还是忘不了沈芳儿?”
季伯玉道:“凤儿,芳儿也怀着我的孩子,你总不能教你的丈夫做一个负义的人吧!”
竹凤道:“好吧,待天亮之后我多派些人去找,你放心,咱们会找到她的。”
季伯玉愕然道:“你说甚么?凤儿,芳儿不是被你带走的么!”
竹凤道:“是我带走的,但在梧州附近被人抢走了。”
季伯玉一呆道:“会有这种事,是谁有如此高明的武功,能够从你的手里抢走芳儿!”
竹凤噘着嘴道:“我这点武功算得了甚么,天下奇材异能之士多得很呢!何况敌人是谁都没有瞧到,我的三名手下被利箭贯胸而死,他要我放下沈芳儿,我还能不听他的。”
季伯玉啊了一声:“是神箭十三骑?不可能。”
竹凤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如果不是神箭十三骑,谁还有此犀利的箭法!”
季伯玉道:“有,张长弓,我曾经救过他,也许是投桃报李啊。”
竹凤道:“知道人就好办了,我明天派人去找张长弓。”
季伯玉点点头道:“张长弓的阳朔镖局设在桂林,我写一封信给张总镖头,就可以将芳儿接回来了。”
竹凤立即找来文房四宝让季伯玉写信,然后召唤小橘,让她派人去桂林阳朔镖局接沈芳儿。
然后挽着他雄健的臂膀,两人又滚倒在床榻之上了。
良久,季伯玉长长一吁道:“凤儿,我中的毒……”
竹凤道:“对不起,玉哥哥,绝户掌寇寥害怕制你不住,才出此下策。”
季伯玉道:“他人呢?请你向他讨取解药,还有,我的解毒药物全被他拿走,请一并代我向他要来。”
竹凤啊了一声道:“糟,他到西北去了,一时还不会回来,这样吧,玉哥哥,明天你自己开一个处方,我派人替你抓药,你看可好?”
季伯玉道:“事已至此,也只好这样了。”
这是一个好天色,晴空如洗,万里一碧,东方已经升起五彩斑斓的朝霞,应该是旅客上道的时候了。
在楚江镇的客栈之内,五行门及莲花庵的门下,正在作出发前的准备,偏偏季伯玉还闭着房门没有出来。”
小莲觉得有些诧异,忍不住对水飘香道:“小姐,快去瞧瞧嘛,门主为甚么还不起来?”
水飘香也觉得有些不对,立即奔向季伯玉的客房。
“啊,二哥……二哥……”
水飘香的惊叫声引来关侯、沐二先生及金大先生等,他们发现季伯玉失踪,立即展开全力搜索。
附近纵横百里,以及过往的旅客,都是他们搜寻及询问的对象。结果他们失望了,连半点蛛丝马迹也寻找不到,这个人到哪儿去了?
水飘香在失望之余,却找出了一线曙光,她对金大先生道:“前辈,我想二哥失踪的原因只有一个,他必是突然获得芳妹子的消息……”
金大先生道:“就算是吧,他也该通知咱们一声。”
水飘香道:“这个么,也许来不及通知,或是有人以芳妹子安危威胁他,他投鼠忌器,只得跟着别人走了。”
金大先生一叹道:“是神龙帮做的必然不会错的了,但他们王屋山的总坛已经被咱们毁掉了,再到哪儿去找他们?”
小莲道:“小婢有个主意……”
水飘香道:“你有甚么主意?快说出来。”
小莲道:“咱们去找依惠宫主,她会巫术,可能有办法找到门主。”
关侯道:“这办法可行,依惠宫主的师父风云婆婆,可能知道风雷师父的藏身之处。”
金大先生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洗剑宫。”
他们立即沿官道北上,一路晓夜奔弛,这天到达洞庭湖东岸的黄沙街,正是晌午时分。
在镇上打个尖继续上路,走出不足五里,一队人马忽然拦住他们的去路。
来人是无名岛的少岛主竹龙,及该岛的二弟子祁琛,他们率领着二十名竹鼠,冤家路窄迎面碰个正着。
洞庭湖的君山是无名岛的分坛,这黄沙街自然属于无名岛的势力范围之内了。
境内出现大批武林人物,无名岛不能不查看一个究竟,想不到竟然是竹龙最为痛恨的五行门。”
此人跟的他父亲是一般的狂妄,明知对方人数较多,仍然毫不犹疑的拦路挑战。
“姓季的呢?本少岛主要向他讨个公道。”
水飘香见是竹龙,就知道今日之事难以和解了,只不过季伯玉与竹凤之间,恩怨牵连,难解难分,对无名岛的措置实在深浅不得。
再说,季伯玉如今下落不明,如果是落在竹凤手里,对竹龙就更要容忍了。
因此她双拳一抱,对金大先生说道:“这是五行门与无名岛之间的恩怨,晚辈斗胆请黄山不要参与。”
金大先生明白水飘香的顾虑,因而点点头道:“这些跳梁小丑必然难不到你们,老夫乐得清闲一下。”
待金大先生带着莲花庵的女尼退过一边,水飘香再对关侯及沐二先生道:“请大哥、二先生带着小莲、龙威替小妹掠阵,咱们这些人足可应付了。”
关侯等也依言退了下去,现在只剩下水飘香、商存仁、辛氏兄弟、袁江夫妇,及江淮八义了。
不求伤敌,但求自保,这是水飘香应付无名岛的作战原则,在她一个手势之下,五行门的十三名高手立即摆出一个武林罕见的“太乙兜天阵法”。
由一归一,浑然一体,攻必走,守必坚,以太极为宗,以天地为法,可以说放之四海而皆准,天下任何阵法都等而下之了,无名岛又能将他们怎样!
于是水飘香向竹龙抱拳一礼道:“我二哥不在此地,其实冤家宜解不宜结,少岛主何必耿耿于怀!”
竹龙哼了一声道:“季伯玉欺人过甚,你们也不是好东西,他不在算他运气好,你么,嘿嘿,本少岛主却饶你不得!”
他不想讲理,也不听劝说,举手一挥,师兄弟二人率领二十名竹鼠,向五行门展开一阵狂攻。
竹鼠行动刁钻,长于攻人下盘,纵使武功强过他们,也时常会栽在他们手里。
现在他们却遇到克星了,太乙兜天阵没有上下,不辨主从,这就像老鼠咬铜球,无论它们如何牙尖齿利,对铜球一点也奈何不得,只要他们迫近一点,必然会反弹出去,被摔得鼻青脸肿,半晌爬不起来。
竹龙祁琛也没有例外,弄得灰头土脸,连边也摸不着一点。
这是水飘香手下留情,如果她不想留下他们,相信自竹龙以下没有一个能够全身而退。
竹龙不傻,此等情形,他当然明白,只不过羞刀难入鞘,这个台他无法下去而已。
祁琛叹息一声道:“师弟,我觉得水姑娘说的不错,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季伯玉又不在此地呢,我看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吧。”
竹龙哼了一声道:“姓水的,今天便宜你们了,请你转告季伯玉,他拐走了我的妹妹,必须与无名岛作一个了断,咱们走。”
竹龙等一行退走了,金大先生对水飘香由衷的赞许道:“处事沉稳,不卑不亢,的确是一个巾帼奇才,我那芳儿要是有你一半就好了。”
水飘香微徽一笑道:“不敢当前辈谬赞,其实芳妹子柔美温顺,具有典型的女子美德,这就是春花不同于秋月,都能博得人们喜爱的道理。”
金大先生哈哈一笑道:“好一张能说善道的小嘴,老夫越来越喜欢你了,不过,我还要警告你一声,竹龙虽然败走,但事情并未算完,前面都是无名的岛的地盘,你还得多加一份小心!”
水飘香道:“多谢前辈的指示,晚辈会小心的。”
第二天傍晚他们赶到岳阳,待落店晚餐之后,一名青衣姑娘忽然向水飘香奔了过来。
小莲啊了一声,起身迎上前去道:“小蛮,你有事找咱们?”
小蛮道:“是的,小莲姊,夫人要我来请水姑娘的。”
小莲双目圆睁,紧紧盯着小蛮道:“夫人有甚么事要找水姑娘!”
小蛮撇撇嘴道:“哟,怎么啦?小莲姐你可是无名岛的人,怎么帮起外人来了!”
小莲面色一整道:“我原来本是无名岛的丫头,可是竹凤小姐却将我送人了,这就是做下人的悲哀,我相信你会懂这些的。”
小蛮道:“我懂,小莲姐,适才我是跟你闹着玩的,希望你不必放在心上,其实夫人找水姑娘并无恶意,好像为了凤小姐的事想跟水姑娘商议甚么。”
小莲哦了一声,说道:“夫人现在何处?”
小蛮道:“就在前面不远的长庆酒楼,只有夫人及二夫人带着小玲和我。”
小莲道:“好,咱们就去,带你见水姑娘。”
她替小蛮引见,并说明她的来意。
水飘香答允了,只向关侯说了一声,就带着小莲直奔长庆酒楼而去。
小蛮没有说错,在酒楼相候的,的确只有竹后主婢四人。
在酒楼的一角摆有一桌筵席,水飘香虽然已经吃过饭,仍被竹后强拉入席。
待酒过三巡之后,竹后忽然长叹一声道:“水姑娘,唉,这些话叫老婆子怎么说呢?”
水飘香道:“前辈有话尽管说,如有需用晚辈之处,晚辈定当效力。”
竹后道:“凤儿那孩子被老身宠坏了,她竟然……”
水飘香一怔道:“果真是凤妹子掳走沈芳儿,再诱走我二哥!”
竹后愕然道:“水姑娘!你说凤儿掳了沈芳儿,再诱走季伯玉?”
水飘香道:“是啊,前辈适才说凤妹子竟然……”
竹后道:“你误会了,水姑娘,老身是说凤儿未经父母的同意,竟然跟了季伯玉,叫老身好生为难。怎么,她当真掳走了沈姑娘?”
水飘香道:“是的,她自称怀有身孕,为家人所不容,因而投奔勾漏山,当时山中只有家母,沈家妹子,以及双将、四婢等,家母容她入山居住,次日却发现她与沈家妹子失去踪迹,沈妹子怀孕临盆在即,因而咱们十分为她担心!”
竹后道:“这真是家门不幸,叫老身今后拿甚么脸去见人呢?水姑娘,适才你说季伯玉怎样了!”
水飘香道:“咱们在回山途中,我二哥也忽然失踪,咱们不敢断言是凤妹子所为,但此种可能却十分之大。”
竹后道:“不管是不是凤儿做的,老婆子义不容辞的要弄个水落石出。水姑娘,你说下要老婆子怎样帮你?”
水飘香道:“晚辈有两点拙见请求前辈。”
竹后道:“好,说,快说。”
水飘香道:“五行门与贵岛是友非敌,希望无名岛不要再仇视咱们。”
竹后道:“好,这个事老婆子会办好的。还有呢?”
水飘香说道:“咱们如若一旦找到凤妹子的踪迹,希望前辈能够帮助咱们劝劝她。”
竹后道:“这是老婆子应该做的,到时候你派一个人通知—声就是。”
水飘香道:“多谢前辈,
竹姬道:“小莲,你是小姐的贴身丫头,为甚么弃小姐于不顾?”
小莲道:“二夫人首重了,小莲怎敢如此大胆,当时小姐原是去勾漏山找季公子的,但不幸被毒果所伤,半边面颊变作青蓝之色,小姐就不肯去勾漏山了,所幸咱们找到了—个有人居住过的山洞,小姐硬逼着小婢去找季公子,并要小婢今后就侍候公子,不要再回来了……”
竹姬道声:“你就放心将她一个人丢在山洞里!”
小莲道:“小婢原不肯走,怎奈拗不过小姐的命令,再说季公子善解百毒,为了医治小姐的毒伤,小婢不得不去。”
竹姬道:“小姐的毒伤治好了么!”
小莲道:“治好了,但咱们赶回山洞却没有找到小姐,只瞧到留下的几句话,说是跟师父习艺去了,后来咱们路遇伏兵,正在跟敌人搏杀之际,她却现身将季公子引走……”
竹后道:“水姑娘,小莲虽是跟你很久了,老婆子还得多了一句话,正式宣布将她送给你,你不会嫌老婆子是画蛇添足吧!”
水飘香道:“多谢前辈慨赠爱婢,晚辈感激不尽。”
竹后一叹道:“凤儿曾经托人来要去小蛮、小玲,不久她又遣回两个丫头,此后就音讯全无了,但不知她到底拜谁做她的师父?”
水飘香道:“风雷婆婆。”
竹后愕然道:“此话当真?”
水飘香道:“是真的,她是风雷婆婆的第三弟子,大弟子是一个黑衣的蒙面人,二弟子就是沈振山。”
竹后痛心疾首的长叹一声道:“这孩子太使我失望了,她竟然入了魔道!”
小莲道:“夫人不能责怪小姐,当时是形势所迫,据小婢猜想,小姐居住的山洞,可能就是风雷婆婆隐居之处,她回洞发现了小姐,能够不受到伤害,已经是万幸了。”
竹后道:“这话也有道理,水姑娘,酒钱已经会过,你们慢慢喝,老婆子要先走一步了。”
水飘香道:“多谢前辈的款待,两位前辈好走。”
送走竹后竹姬,水飘香道:“坐下来,小莲,再陪我喝几杯。”
水飘香本已酒足饭饱,她所以如此只是为了小莲,莲丫头聪明伶俐,哪能不知水飘香的用心,除了投给她感激的一瞥,也就不作客套的坐了下去。
饭后返回住处、水飘香向金大先生及关侯说明了会见竹后的经过,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由使人生长无限的感慨。
翌晨他们由岳阳北上,无名岛果然没有再找麻烦。
这天他们在咸宁县城以北的官埠桥,竟然遇到洗剑宫的人马。
水飘香驰马迎上前去,道:“宫主,咱们正要去找你。”
依惠目光流转,没有发现季伯玉,不由神色凝重的道:“门主出了事?”
水飘香一叹,道:“是的,他失踪了,咱们怀疑是与竹凤有关,所以想找你,看能不能查出他在那里?”
依惠道:“姐姐是否知道他的生辰八字!”
水飘香道:“知道。”
依惠道:“那好,咱们到镇上找一个清静的房间让我试试。”
他们在官桥包下—家客找的后院,依惠叫人买来香烛黄表,柳木桃枝,文房四宝,清水明镜等物,然后闩上房门,四周由洗剑宫的门下警卫,两个时辰之后,她才出来与水飘香等相见。
水飘香迫不及待的询问道:“宫主,怎样?”
依惠道:“感应出自东南,应该在江西境之内,也许相距过远,或是他正在生病,因而感应不很强。”
小莲道:“宫主,今后可以每晚都试么?
依惠道:“当然要每晚都试,这样才能找出他正确的位置。”
水飘香道:“好,咱们去江西。”
金大先生道:“慢点,依宫主,老夫想求你……”
依惠道:“前辈不必客气,请说出芳姐姐的生辰就可以了。”
金大先生说出了沈芳儿的生辰八字,依惠再度进房施法,这回时间更长了,几乎用去三个时辰之久。
金大先生及水飘香等都在门外焦急的守候,及房门打开,守候者不由心头一震。
依惠披头散发,汗濡重衣,好像经过一场生死拚斗一般,神色上也是一片倦意。
没有人问她,大家都因为她的辛劳而有些不忍。
小莲急忙捧来一盅茶水,依惠饮了一口,绥缓吁出一口长气道:“金前辈。”
金大先生道:“不必顾虑,依宫主,老夫一生经过不少风浪,任何打击都可以承受得住,你说吧!”
依惠道:“晚辈道行浅薄,费了很多时间还是似是而非,如果是换了家师,就不会有这么困难了。”
金人先生道:“不要紧,你知道多少说多少就是。”
依惠道:“最初丝毫没有感应,晚辈搜遍五岳,涉及八荒,都告失败,但在心灰意冷之际,却发现一条尾芒……”
金大先生道:“尾芒是甚么?”
依惠道:“尾芒可作两种解释,一是芳姐姐的生命遭遇到极为严重的打击,生命时断时续,才有此等现象,另一点是芳姐姐留下的骨肉,形成芳姐姐的延续,发展成第二代的生命,可惜晚辈道行不足,无法确定究竟属于何者。”
水飘香道:“可曾查出尾芒的位置在何方!”
依惠道:“查过,跟季掌门的位置相差不多。”
水飘香对金大先生道:“那么咱们尽快赶往江西,也许找到一个就会两个都找到了,前辈认为可好?
金大先生道:“好,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于是他们日夜兼程向江西急赶,由于依惠的帮助,他们很正确的赶到萍乡。
当晚依惠再作测试,获得极为强烈的反应,她几乎可以将正确的定点找出。
翌晨依惠一马当先,领着三派的人马,风驰电掣一般向东南急驰,还没有赶到那户农家,一股喊杀之声便已遥遥传来。
关侯沉声喝道:“慢点……
金大先生道:“怎么啦?关大侠。”
关侯道:“咱们可能找对地方了,晚辈是想分为明暗两路,一路攻敌,一路救人。”
金大先生道:“好,老夫救人。”
水飘香道:“救人的人数不必太多,除了金前辈,还有依宫主、我跟小莲四个人就可以了。”
关侯道:“好的,你们先请。”
金大先生举手一挥,水飘香、依惠及小莲纵身急驰而去。
关侯再命洗剑宫在左,莲花庵在右、分两路迂回包抄!五行门居中,迳向喊杀之处扑去。
在农舍之外,见一个数十人搏杀的场面,但敌对的一方只有男女二人,他们是一对夫妇,男的虬髯绕腮,长相威武,女的一身青衣,风华不俗,他们正是季伯玉新交的朋友大牛及甜娘子。
大牛费尽心力,锲而不舍,终于被他找到农舍来了,他们要往里而闯,因而发生了一场打斗,这对夫妇的功力极高,一经交手,神龙帮的喽罗立即人仰马翻,最后他们不只是以多为胜,还来了两个绝顶高手。
绝户掌寇寥及他的妻子萧琴,他们一插上丰,大牛夫妇就落在下风了。
虽是形势颇为不利,但大牛丝毫没气馁,长刀拚命挥舞,狂呼酣战,打得凶悍已极。
关侯与大牛夫妇是素识,却不知道他们为甚么会跟神龙帮结下势不两立的梁子,不管甚么原因,现在是同仇敌忾决不会错,要想叙旧也得先解决神龙帮再说。
于是撮口一声长啸,青龙刀卷起漫天冷芒,向神龙帮众洒了过去。
关侯一身功力武林罕见,刀芒所至,血肉横飞,神龙帮众为之黯然失色。
袁江夫归,辛氏兄弟,及江淮八义也一起冲杀上去,沐二先生带着商存仁及龙威随后追杀,近百名神龙帮的匪徒,被五行门的十几个人杀得鸡飞狗散,简直就像摧枯拉朽一般,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绝户掌夫妇眼见大势已去,口中一声急啸,两人翻身便逃,树倒猢称散,刹那之间,神龙帮众已经逃得一个不存。
不过这班人很少能逃得出去,他们逃出不远,惨叫之声便已不断传来。
大牛此时已在迎着关侯道谢了,虽在力战之后,这位排教高手仍不失豪放的本色:“关大侠,多谢,待会大牛作东,现在我要救我那小兄弟去了,”
他转身要走,却被关侯一把抓住道:“别忙,古兄,你那小兄弟可是季伯玉?
大牛一怔道:“关大侠,你也认识我那小兄弟?”
关侯哈哈一笑:“季伯玉是我二弟,在下怎能不认识?”
大牛呆了呆道:“好得很,关大侠,待找到小兄弟,咱们得好好共谋一醉。”
关侯道:“就这么办,走,咱们屋里去。”
他们脚下刚刚移动,最先冲进屋里的辛氏兄弟,已大声呼叫:“你们快来呀,关大侠,这儿有地道。”
待关侯及大牛夫妇冲人,果然在厨房瞧到地道入口,于是他们向同伴招呼了一声,便与辛氏兄弟拾级而下。
地洞的入口并未关闭,必然是金大先生他们已经进去,故意留下来的,否则辛氏兄弟就不会这么容易的发现,但他们深入洞底之后,却没存发现季伯玉。
不过这儿有寝具及中活所需的诸般物件,证明了此地是有人居住过的,最引起关侯等注意的是一只婴儿的摇篮,莫非竹凤当真生了孩子,还是沈芳儿生的?
不管怎样,这儿是竹凤的窝,那是不会错的,但她人呢?难道又胁迫着季伯玉逃了?
不错,她的确是胁迫季伯玉逃了,因为外面发生的情形,她全都十分明白,因为她派遣两名丫头在暗中观战。
五行门现身之后,她就知道大事不妙,竹凤当机立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由小橘背着季伯玉,另一个丫头头抱着小玉儿,经秘道逃出洞去,待第一批进洞的金大先生等到达,她们已经率众远逃!
这还是因金大先生对土木之学颇有研究,才能并不太难的找到入口之处,否则纵使夷平这间农舍也发现不了这入口的秘密。
只不过这一耽搁就给了竹凤逃亡的时间了,而且秘道的入口更为隐秘,金大先生几乎费去半个时辰才找到那一巧妙的机关。
自然,这个入口现在也是敞开的,关侯等三个门派很容易的沿着秘道出了山腹。
现在他们又与金大先生等聚在一起了,因为他们需要依惠再施感应之木,才能找出季伯玉去了哪里。
依惠在一处松林之内施法,她的四周由洗剑宫的门下戒备,没有人敢去打扰。关侯却利用这个机会替大牛夫妇作了一番介绍,然后询问道:“古兄是怎样跟我二弟订交的?”
大牛遂将他跟季伯玉的结识经过扼要说出,然后浓眉一挑道:“关大侠,在下有点担心……”
关侯道:“你担心什么?”’
大牛道:“季兄弟一身功力,当今之世不作第二人想,他为甚么会被竹凤玩弄于股掌之上?”
关侯一怔道:“这个……”
水飘香一叹道:“我想是投鼠忌器吧,因为她掳去了芳妹子。”
他们交谈之间,依惠已经施法完毕,并匆匆奔了过来道:“关大侠……”
关侯道:“辛苦你了,宫主,有没有测到感应!”
依惠道:“有,只是有点奇怪。”
全大先生道:“怎样奇怪,宫主请快说。”
依惠道:“感应来自咱们适才经过的山洞,晚辈曾经再又试验,我想不会有甚么差错的。”
金大先生道:“好一头狡诈的小狐狸,老夫几乎上了她的大当,下!”
他当先奔往秘道,几乎是一寸一寸的寻找,竟然找不到丝毫破绽。
大牛夫妇原是在另一面寻找的,但甜娘子忽然尖声呼叫道:“大牛,你快些来,咱们被关在里面了。”
大牛奔到两道的尽头,见甜娘子立在斜梯之上,斜梯的上端就是农舍厨房的入口,他仰着头询问道:“甜娘子,你说甚么,咱们被关在里面了?”
甜娘子道:“不错,入口关上了,我怎么也弄它不开。”
大牛道:“让我来试试。”
他奔上斜梯,果然发现入口已然关闭,及用手一摸,压着洞口的竟然是一块极为沉重的铁板。
大牛功力不弱,而且是天生一股蛮力,但他以全力去推铁板,就像青蜓撼石柱一般,一点用也没有。
他们知道中了神龙帮的道儿,急忙退回去通知关侯,辛氏兄弟不待吩咐,就联袂奔向秘道的出口,及到达出口之处一瞧,他们呆了,敢情适才经过的洞口,此时也被铁板堵住了。
金大先生哼了一声道:“一块铁板就能关住咱们?哼,老夫倒是有些不信!”
他掏出一枚霹雳神雷,就待向那个秘道出口的铁板掷去,沐二先生见状,大为震惊道:“使不得,前辈!”
金大先生道:“为甚么!”
沐二先生道:“这洞里通风的地方只怕已经堵住了,因而空气颇为稀薄,前辈的霹雳神雷,如果炸不开铁板,必然会影响空气,咱们就很难待下去了……”
金大允生道:“我可以多用几颗,我就不信炸它不开?”
沐二先生道:“多用可能会连整个出口都炸塌,咱们还是出不去,那时的空气更少,情形就更为危急了!”
金大先生哼了一声道:“难道咱们就坐以待毙?”
沐二先生道:“这个……”
甜娘子道:“大牛,你试试。”
大牛道:“金前辈,让大牛献献丑,如果我不行,再由前辈孤注一掷怎样!”
金大先生不知道这位排教的高手要如何试法,只好点点头以示答允。
大牛忽然伸出双手,目凝神光向它紧紧的盯着,没有人知道他要做甚么,也没有人出声询问,整个山洞静得落直可闻。
约莫盏茶时分,大牛双掌倏分,向左右洞壁轻轻拍出一掌,一股淡淡的掌影,立即清晰的在洞壁上现了出来。
那掌影在逐渐扩大,五指伸张,布满整个洞,然后沿壁游走,经秘道直向洞内游去。
这是无所不在、无孔不人的搜查法,只要这个山洞之内另有门户,无论这门户如何隐秘,都难以逃过这双掌影的发掘。
掌影在继续移动,待到达那间留有婴儿摇篮的石室,右掌的掌影忽然停止了前进。
那儿瞧不出门户、更没有任何机钮,连一丝缝隙都没有,掌影为甚么要停在那儿?
这个答案很快就显示出来了,因为掌影已经渐渐的浸入洞壁之内。
当掌影没入一半之后,奇迹发生了,那分明是一个整块的洞壁,竟然现出一个洞。
掌影达成了任务,它隐去了,大牛却吁出一口长气,用衣袖抹去额头的汗水,道:“大牛幸不辱命,金前辈请。”
他们经过一条曲折的甬道,到达另一间石室,及目光向里面一瞥,水飘香首先发出一声惊呼:“二哥……”当先纵身扑了进去。
他的确是季伯玉,而且是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但却形销骨立,双目内陷,像一个身染沉疴久病缠身之人。
水飘香从未瞧过季伯玉这般惨状,忍不住抱住她这位未婚夫,伤心的流下了滴滴情泪。
“二哥,是竹凤折磨你的么?她人呢?”
季伯玉叹息一卢道:“不要伤心,这点折磨算不了甚么,不过……唉……”
金大先生道:“芳儿呢?伯玉,你没有问竹凤?”
季伯玉一叹道:“问过,她在适才逃走之前告诉晚辈!”
金大先生迫不及待的问道:“芳儿在哪里!”
季伯玉道:“终南山辋川山庄……”
袁江道:“是唐代王维的旧居?那地方我到过。”
金大先生遵:“袁大侠,老夫请你帮个忙……”
袁江道:“前辈不必客气,袁江夫妇应为前驱。”
金大先生道:“好,咱们走。”
金大先生带着袁江夫妇及黄山门下,由竹凤适才逃走的秘道出口,日夜兼程的向终南山驰去。
依惠幽幽道:“金前辈可能是徒劳往返,芳姐只怕……”
季伯玉道:“不错,芳儿虽是柔弱,但已看破人生,她不会忍受屈辱的。”
水飘香道:“二哥,现在要紧的是恢复你的武功,你快运功,我来帮你。”
季伯玉道:“如果能够运功,我就不会落得这般景况!”接着,他将在山神庙中伏以及被掳来的经过,说了出来。
小莲道:“不!其中有诈。”
季伯玉道:“怎么说?”
小莲道:“门主精研百毒,却无法治好自己所中之毒,这是不是有点古怪。”
水飘香道:“不错,竹凤派人买回来的药,二哥有没有亲自查看过?
季伯玉道:“每次都曾检查过,绝对不会出甚么差错。”
水飘香沉吟半晌道:“从煎药到服药这一段过程,二哥都没有离开?”
季伯玉道:“一开始煎药我就没有过问了。”
水飘香道:“这就是了,如果她们此时作了手脚,你的毒伤就永远不会好。”
季伯玉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道:“好歹毒,走,咱们到镇上去。”
他们在镇上住了四天,季伯玉就将毒伤治好,功力尽复,不过这段时日他的身体伤害过甚,功力自然也要打一个折扣了。
关侯原是劝季伯玉再休养几天的,但他却坚持要赶往终南山,除了不放心金大先生外,还想要夺回小玉儿。
因为竹凤告诉他了,小玉儿是沈芳儿生的孩子,生下小玉儿这天,沈芳儿就被竹凤的大师兄带走了。
小玉儿是季伯玉的骨肉,父子血肉相连,他怎么能够不急!
再说,依惠虽然说沈芳儿可能已经遇难,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因为依惠只是用感应术得到反应所作的推测,他不敢否定依惠的巫术,却认为巫术不一定可靠。
于是他们大队人马北上南昌,由九江渡江至黄梅,然后经应山、枣阳、光化,入河南至邓县,再经荆紫关之北进入陕西,迳向终南山奔去。
这一路千里跋涉,别人都没有甚么,但对大牛夫妇,季伯玉却有些过意不去,他曾经一再劝说希望他们返回广东,无奈大牛夫妇是性情中人,为朋友可以两胁插刀,不管说甚么大牛夫妇也不行,朋友肝胆相照,季伯玉也就不再要他们回去了。
这天到达蓝田,太阳还高高的在天边挂着,辋川在县城西南二十里,他迫不及待的赶到那儿,准备找家饭馆打个尖就走。
他刚刚踏进一家饭馆,身后忽然有人招呼一声:“袁大侠”,及扭头一瞥,果然是袁江夫妇联袂奔来。
“参见门主。”
“袁大哥不必多礼,快坐下来吃点东西。”
他没有问任何问题,是瞧到袁江夫妇神色黯然,没有提出询问的勇气,匆匆饭罢,郁雀儿再也忍不下去了。
“门主,沈夫人她……”
郁雀儿含着两包泪水,语意未尽,泪水已经洒了下来
季伯玉知道她要说的是甚么,虽是内心沉痛不已仍能冷静一叹道:“我知道,袁大嫂你们有没有找到她的骸骨?”
袁江道:“在辋谷的山坡上,咱们没有门主的指示,不敢动沈夫人的骸骨。”
季伯玉道:“金前辈呢?”
袁江道:“金前辈心灰意冷,不愿再履江湖,已经返回黄山去了,只交待要门主找回沈夫人的孩子。”
此时季伯玉眼含热泪,滚滚欲落,但他强忍住,道:“我会的。你们没有找到神龙帮?”
袁江道:“辋谷之内是有神龙帮的人住过,咱们问过附近的居民可以证实,但当咱们到达之时他们早已逃走了,金前辈搜遍方圆百里,什么都没有找到。”
季伯玉道:“好,请袁大哥带路。”
在离开县城之际,小莲悄悄对水飘香道:“小姐,咱们买点钱纸……”
水飘香道:“好的,咱们快去。”
她们匆匆买了一包冥钱,追上大伙直奔辋谷,在落日衔山时分,找到了沈芳儿的墓地。
一堆黄土,三尺孤坟,想到沈芳儿的温婉,季伯玉终于忍不住洒下泪来。
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在此情此景之下,死者已矣,生者何堪!
季伯玉只是双肩抽动,在作无言的饮泣,但水飘香、小莲、依惠,以及洗剑宫的那班江湖英雌,却放声悲嚎,山鸣谷应,使得一班男士们也感到眼角湿湿的。
最后他们离开了辋谷,默默的前走着。
良久,关侯咳了一声道:“二弟,咱们今后……”
季伯玉道:“小弟想重建虎林,然后跟三妹完婚。”
关侯道:“对,神龙帮已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患,重建虎林与三妹完婚正是时候,不过这需要一笔庞大的费用,只有先回勾漏山取用了。”
依惠道:“那太费事了,到洗剑宫去取吧,去虎林经过伏牛山只弯一点路,不会那么麻烦。”
季伯玉道:“多谢你,依惠,我心领了。”
依惠幽幽道:“没有你,那还有洗剑宫?你何必讲客套……”
沐二先生道:“去勾漏山取银子实在太远,我看这样吧,咱们先借用洗剑宫的,日后如数偿还就是。”
关侯道:“这办法可行,二弟就不必坚持了。”
季伯玉道:“好吧,我想请二先生随着宫主走一趟伏牛山,重建虎林的规划及监督,也请二先生劳神,再由江淮八义从旁协助。”
沐二先生道:“好的,宫主,咱们走吧。”
他们这一走,就只剩下季伯玉,关侯,水飘香,小莲,袁氏夫妇,辛大辛二,商存仁,及大牛夫妇了。
当晚他们宿在蓝田县城。
翌晨,季伯玉请大牛夫妇回英德,百好之内带小牛到虎林相见。
打发走了大牛夫妇,季伯玉再对关侯道:“大哥,小弟有一不情之请……”
关侯道:“说吧,二弟,不论甚么事,大哥都会依你的。”
季伯玉道:“小弟拟在虎林完婚,请水伯母前往主持婚礼,但勾漏仙府是咱们的根本,小弟想终老故乡,因而留守勾漏仙府之人极端重要……”
关侯道:“这件事交给我,水伯母可以带着四娇去虎林。龙威虎霸陪着我就够了。”
季伯玉道:“我想让辛大辛二也跟着大哥,他们对勾漏山一带十分熟悉,有他们在身边会方便一点。”
关侯道:“那样也好,二弟这就去虎林?”
季伯在道:“是的。”
关侯道:“大哥不能够参加你们的婚礼了,我预祝你们绾结同心,百年好合……辛大辛二,咱们走。”
关侯与辛氏兄弟别去之后,季伯玉再对商存仁道:“师弟,你跟袁大哥夫妇先回虎林,将重建的地址预先雇人清理一下,我还有点事要迟一点回去。小莲,拿点银票给袁大嫂带着。”
季伯玉由勾漏仙府带来不少银票,全由小莲保管,她拿出两万两银票交给郁雀儿道:“大嫂请收着,如果不够,咱们会很快回来的。”
郁雀儿收好银票,道:“门主,如果有事咱们留下来总会好一点。”
季伯玉道:“没有事,你们走吧。”
又遣走了一批,现在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水飘香道:“二哥,你是想上终南山?”
季伯玉道:“是的,如果不到山上瞧瞧,我不会安心的。”
水飘香道:“既然如此,咱们走。”
季伯玉点点头道,他们带着小莲,迳向城南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