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意外的结局,也是个圆满的收场。
双方兵不血刃,并没有弄得凶终末隙,两败俱伤。
惟一失望的延沈振山这一伙,他们处心积虑的安排,估不到会功亏一篑。
此时神龙帮众之中忽然走出一名黑衣老者,他向沈振山双拳一抱道:“帮主,老朽见猎心喜,想到台上舒展下筋骨。”
沈振山微微一笑道:“当然可以,老英雄请。”
黑衣老者道:“多谢。”返身一跃,黑衣荡起一股强大的劲风,势如狂飙骤起,将他那枯瘦的身躯吹上高台。
此人看来毫不起眼,想不到竟有如此强烈声势,台下之人全都瞧得心神一震。
小莲忍不住询问水飘香道:“小姐,这老猴儿是谁!”
水飘香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大哥认识他么?”
关侯面色凝重的道:“此人的长像,好像传说中的张绝灭。如果是他,那就麻烦了。”
刚刚运功醒来的沐二先生道:“不错,就是他,此人一身绝灭魔功,当得是天下无敌,沈振山居然能够将他请来入伙,实在令人感到意外!”
小莲撇撇嘴道:“我就不相信他有这么厉害,让我去会会他。”
水飘香道:“使不得,小莲,咱们不能随便冒险。”
此时张绝灭可以杀任何人,却不能杀他雇主的妻子,金大先生的上台,张绝灭不由神色一呆。
金大先生可不管这么多,长剑一颤,一出手就是九剑,剑芒幻起了一片光幕,笼罩着张绝灭的全身。
金锋三杀是金大先生的成名绝艺,他不像竹傲天将离火三式改变成一套离火剑法,一生之中只浸淫金锋三杀这三招,因而他这三招剑法每一招都具有石破天惊的威力,纵然是习得掸云二十四招剑法的五行门下,不见得就能接下他的金锋三杀。
张绝灭在神色一呆之际已然失去了先机,再加上心存顾忌,更会束手束脚,他避过了连续七招金锋三杀,却在第八招上中了一下狠的。
这一剑的确够狠,右肩琵琶骨被金大先生一剑洞穿,整个肩骨几乎都被震碎,痛得冷汗直流,一条右臂再也抬不起来了。
一代巨魔,身手毕竟不凡,他负伤如此之重,左掌依然能够击出绝灭魔功。
金大先也太大意了,他认为适才一剑,张绝灭必然失去反击之力,及对方挥出左掌,他才知道大事不妙,虽是纵身倒窜,前胸仍被掌风波及。
所幸张绝火伤势沉重,他虽然全力出掌,功力只能达到平时的五成,就这样金大先生已是脚下踉跄,而摇摇欲倒了。
黄山弟子见状大惊,两条人影同时扑到台上,她们是莲花庵成就最高的两名女尼——惊鸿,印鸿姐妹。
张绝灭已经下台去裹伤了,惊鸿姐妹也将金大先生扶下去,这场搏杀结束了,结果却是两败俱伤。
此时脸色最难看的是沈振山,张绝灭出师不利,对他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他重金礼聘这名魔头,是要他作无情的杀手,纵使不能横扫五行门等四大门派,至少也要给他们一个惨重的伤亡。
现在出师未捷身先伤,怎能不叫他大为懊恼!
无违道长出声劝慰道:“胜败是兵家的常事,咱们仍有收拾四大门派的实力,帮主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沈振山吁了一声道:“道长说的是,今日天色已晚,请道长宣布休息吧。”
无违道长应声立起,高声宣布道:“奉帮主之命,现在休息,明天继续较技。”
普安禅师喧声佛号道:“请问沈施主,贵帮召开武林大会的目的是甚么?如果只是为了较技而互相残杀,恕敝寺不能参加。”
沈振山道:“老禅师慈悲为怀,本座十分钦佩,不过,咱们身在江湖,老禅师竟对江湖如此漠不关心,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普安禅师道:“施主的指责老衲不敢分辩,只是少林弟子经常行道江湖,只因能力薄弱,难免无法尽如人意。”
沈振山道:“好一个能力薄弱,难以尽如人意,老禅师不愧是佛门高僧,才能说出这等一针见血的言论。其实本帮召开武林大会的目的,与佛门救世济人的宗旨完全吻合……”
沐二先生摸摸臀部道:“好大的题目,一定还有注解了,说说看。”
沈振山道:“江湖之上好勇斗狠,凶杀斗殴之事几乎时时都在发生,人民的生命财产往往遭到可怕的损失,各位不认为这是一件值得惋惜之事!”
沐二先生道:“说你的办法吧,咱们洗耳恭听。”
沈振山道:“本座的办法很简单,如果天下武林只有一个组织,一个号令,这些动乱就不会发生了。”
沐二先生呆了一呆道:“这果然是一个好办法,如果将天下武林都纳入神龙帮的统辖之下,阁下可以予取予求,惟我独尊。天下武林同道都在死亡线上求生挣扎,他们的确没有心情再去好勇斗狠了,只可惜……嘿嘿,别人不会听你的!”
沈振山微微一笑道:“为了江湖上的千万生灵,神龙帮自是当仁不让,不过本座并没有强迫各位之意,王屋山的武林大会,就是要分个优胜劣败,各位如若技不如人,那就只能听咱们的!”
普安禅师道:“如果敝寺不愿参与较技之争呢!”
沈振山道:“若禅师应该听过天无二日,民无二王这两句话吧?少林寺既是武林一脉,怎能置身事外。”
普安禅师道:“如若咱们自行离开,施主必然要强留了?”
沈振山一叹道:“老禅师佛法高深,应该知道其中的因果,少林寺只怕就只剩下老禅师这点实力了,为少林存亡计,希望老禅师不要轻举妄动!”
沈振山以势迫人,神龙帮的部属则虎视眈眈,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普安禅师虽是怒火填膺,还真不敢孤注一掷。
金大先生哼了一声道:“咱们现在是风雨同舟,在这种情况之下,老禅师还想独善其身。”
季伯玉咳了一声道:“少林寺新遭剧变,的确不能再受打击,你走吧,老禅师,五行门替你阻挡一阵。”
普安禅师双手合十道:“佛说我不人地狱谁人地狱,适才是老衲的错,少林门下不走了。”
沐二先生哈哈一笑道:“邪不胜正,自古皆然,老禅师请放心,咱们不会失败的。”
他们在交谈之际,神龙帮以及其附属的门派已经全部撤走,除了五行门等四大门派,再也瞧不到半丝人影。
但谁都觉得这王屋山下,阳台宫前,是一个危机四伏,杀气遍布的所在,那山石草木之间,似乎处处都是杀人的陷井。
季伯玉等返回居处,他立即吩咐江淮八义担任警戒,然后又召集各派主要人物,对未来作一次策划。
当各派到齐之后,季伯玉首先询问金大先生道:“前辈,你没有甚么吧!”
金大先生道:“张绝灭果然厉害,如果他不是先中一剑,他那绝灭魔功,老夫只怕早就承受不住了。”
沐二先生道:“大先生那一剑够他受的了,百日之内他必然不能为恶。”
水飘香道:“沈振山隐藏了实力,现在是我明敌暗,明天较技还不知道他使出甚么奇兵呢!”
小莲道:“怕他们甚么,咱们也有奇兵。”
水飘香道:“咱们哪来的奇兵,你又在胡说!”
小莲道:“我没有胡说,依惠宫主就是咱们的奇兵,她不只是会使毒,还会巫术,对付一般绝世魔头,不必全靠武功取胜,依宫主任何一项绝学,都会叫他门吃不完兜着走。”
水飘香道:“这敢情好,依宫主,你认为怎样?”
依惠道:“小妹离开师门未久,还没有使用巫术对敌的经验,不过水姐姐放心,我会尽力而为的。”
关侯道:“咱们要商定两项对敌的策略,一是单打独斗,一是混战群殴,我想,登台较技的最后发展,必然会演变成群殴的局面。”
季伯玉道:“大哥说的是,小弟江湖阅历不足,登台较技之时,无法针对敌人的弱点,选派适当之人登台,这项工作拟请金前辈勉为其难。”
金大光生道:“可以,不过我还要沐二先生相助,因为他阅历丰富,任何一个魔道凶人,都逃不过他一双法眼。
沐二先生哈哈一笑道:“晚辈理当效劳,不过前辈的谬赞却愧不敢当。”
金大先生微微—笑道:“咱们散会之后,请各位嘱咐门下弟子,非经指派不得登台,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这是一项原则上的决定,战机瞬息万变,原是不能在事先作硬性规定的。
最后是是整体作战的问题了,神龙帮以及青城、峨嵋、无名岛和太湖的人数,比四大门派多了不止两倍,一旦发生混战,四大门派的胜算不多,那么如何坚守,如何突围,必须作一个妥善的安排。
在他们这四大门派之中,以少林寺的人数最多,五行门的人数最少,但论实力,却以这两派的实力最强。
其实洗剑宫的力量也不容忽视,他们除了会使毒,每—个人都有一手百步穿杨的神箭绝技,依惠宫主还会巫术,应该是可以独当一面的。
那么最弱的一环该是黄山莲花庵了,这些女尼只习得三招金锋三杀,虽然她们对剑术都有不凡造诣,但在千军决阵之际,她们只怕很难抵御神龙帮的强悍攻击。
因而季伯玉提出他的意见道:“如果咱们必须坚守,可以排成三边的阵势,由五行门、少林寺、洗剑宫各当一面,莲花庵居中作三面策应……”
金大先生微微一笑道:“你这是瞧不起莲花庵了,当然,论实力,莲花庵的确无法跟你们三大门派相比,不过咱们有一种威力很大的秘密武器,纵然是千军万马,咱们也可以让他们顷刻之间化为灰烬的?”
沐二先生啊了一声道:“是火器!”
金大先生道:“差不多,是一种威力极强的炸药,老夫潜心研究将近二十年了,近日才获得成功,所以莲花庵不仅可以独当一而,在突围之时,咱们更应该作开路的先锋。”
沐二先生道:“太好了,咱们拥有这等利器,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不过晚辈认为如非必要不必使用,一旦使用,就要收到歼灭敌人的效果。”
关侯道:“我看咱们不必讨论了,只要请金前辈指挥全局,咱们万众一心,必然可以度过这场劫难。”
金大先生哈哈一笑道:“大家既然如此抬爱,老夫只好勉为其难了,一个时辰之后,请少林寺负责警戒,如果明晚咱们还在此地,就由洗剑宫及莲花庵负责。”
翌晨早餐由神龙帮供应,饭后开始较技,又展开了龙争虎斗的搏杀。
首先登台的是青城掌门无违道长,他向台下单掌一立道:“贫道抛砖引玉,哪位愿意赐教?”
神箭十三骑老大莫汉向依惠抱拳一礼,道:“宫主,家师就是被此人骗来的,属下要向他讨个公道。”
目前四大门派的指挥之权由金大先生负责,依惠自然不便擅作主张,她正待请示,金大先生已经答允道:“可以,不过青城剑术虽然算不了甚么,此人却另外练有一种绝学袖里乾坤、莫大要当心一点。”
依惠道:“请问前辈,袖里乾坤是甚么武功?”
金大先生道:“是一长一短两支毒箭,无违老道叫它乾坤双箭,又叫做袖里乾坤,该箭十分细小、是以机簧发射,当真歹毒得很。”
莫汉道:“多谢前辈的指点。”身形一转,迳向台上扑去。
无违道长见上台的莫汉,禁不住面色一变道:“姓莫的,你好大的胆量,背叛了神龙帮居然还敢上台较技!”寒芒一闪,他已挥剑劈了过来。
莫汉弹身倒纵,急退三尺,同时沉声叱喝道:“慢点,我还有话说。”
无违道长收回长剑道:“是遗言?那你就快说吧。”
莫汉道:“我师徒隐居关外,与世无争,你为甚么将我师徒骗来替你们做坏事?又为甚么害死我师父?”
无违道长嘿嘿一阵冷笑道:“帮主征召亦你们师徒是噍得起你们,羽老鬼居然不识抬举,这是他自寻死路,你们么,嘿嘿,有其师必有其徒……”他语音未落,莫汉已经气得双目尽赤,此时再也忍耐不住,口中一声怒叱,连续劈出五刀。
他这五刀是一气呵成,刀刀相连,构成一片骇人的刀幕。
他的功力与无违道长原本不相上下,此时怒火焚心,亡命扑击,气势骠悍凌厉,使他占得绝对的上风。
无违道长一旦失去先机,立即被迫节节后退,他沿着高台退了两圈,依然无法争回主动。
青城掌门也是一方霸主,居然被神箭十三骑的老大打得无力还手,这个脸丢得可大了。不过这不能说莫汉已经掌握了胜算,因为无违道长还有杀着没有使出来,只要让他抓到使用“袖里乾坤”的杌会,胜负之数就无法预言了。
莫汉身为神箭十三骑的老大,武功机智均有过人之能,他知道无违道长还有最后的杀着,因而一出手就展开亡命的狂攻。现在他已占到绝对的上风,但连挥数十刀都无法收到胜利的成果,青城掌门名满西陲,一方霸主的威名果然不是虚的。
那么未来的问题就严重了,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总不能就这么不停的挥刀,就算他还能不停的挥刀,也无法一直保持强悍的攻势,在一鼓作气之后再鼓必然就会衰竭,这是一定的道理,但衰竭的后果是引来无违道长最后的杀着,那时攻守易势,他能否全身而退就很难说了。
莫汉的刀没有停歇,攻势同样的凌厉,不过他已经另有打算,就算同归于尽,决不能放过诱骗他们师徒的恶贼。
在两百招以后,他突然使出一记令人意相不到的怪招,钢刀脱手飞出,横斩无违道长的左腰。
抛弃兵刃,在生死一搏的场面中是极为少见的,不管无违道长如何谲诈,他除了必须闪避那呼啸而来的钢刀,心神上也为之微微一怔。
此人狡诈如狐,与沈振山可说是一丘之貉,他虽是心神一怔,但没有忘记这是使“袖里乾坤”的最佳时机,因而右臂一抬,两点乌光立即向莫汉的身影飞去。
乾坤双箭是机簧发射,速度之快宛如流星划空一般,较技台原本不大,莫汉要想闪避这两支毒箭就难了。
一声惨嚎,一记闷哼,同时响起,莫汉果然没有逃过这一劫难。
令人奇怪的是莫汉只是发出一声闷哼,那惨嚎之声是哪儿来的?
莫非无违道长也受了伤?
他何止是受了伤,一支弩箭由前胸插入,透背而去,这位狡诈多端,作尽坏事的三清弟子,眼看是活不成了。
这就是莫汉的打算,纵使同归于尽,他也要报复师门之仇。
他利用掷刀出手的那记怪招,争取一点宝贵的时间,他跳开去摘下长弓,射出了那复仇的一箭,同时移动横跃,闪避乾坤双箭的攻击。
他射中了无违道长的前胸,左肩上却也中了一箭,他们先后仆倒下去,只落得两败俱伤。
神箭十三骑的老二于世昌,及青城门下分别扑上较技台,将他们的师友救下台去。
莫汉所中的箭毒难不倒依惠,经过一阵施救,这位神箭十三骑的大哥已醒了过来,双拳一抱,他向依惠一礼道:“多谢宫主,属下已经不碍事了。”
依惠道:“莫兄不必多礼,你虽是已然无碍,但七天之内最好不要过份用力,以免箭伤迸裂,又得多花许多时间。”
莫汉道:“属下会小心的!”
此时较技台上又出现一名挑战者,他是太湖王路不平,毁灭虎林武林第一家,是他动的手,虽然他是奉命行事,却是实际行凶的凶手。
季伯玉曾经找太湖复仇,毁过不少路不平的手下,但每次都没有见到这位太湖王,难免耿耿于怀,引为遗憾。
现在路不平上台来了,他居然指名向季伯玉挑战:“姓季的,你上来,本湖主向你挑战。”
他语音甫落,但见人影急闪,果然有人上台来,只不过他并不是季伯玉。
在四大门派之中,与路不平仇恨最深的并不是季伯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上台之人自然是季伯玉的小师弟商存仁了。
他没有向季伯玉打招呼,也未曾告诉金大先弹身跃便已到了较技台上。
季伯玉大吃一惊,他向金大先生告一个罪,就想上台将小弟换回来,他正待纵身跃起,却被水飘香唤住,道:“二哥,你不能去。”
季伯玉道:“为甚么?”
水飘香道:“上台换人没有先例,再说小师弟如果不肯回来呢?你岂不要僵在那里!”
季伯玉万分着急的说道:“那应该怎么办!”
水飘香道:“不必着急,小师弟是你一手调教的,你应该对他有一份信心,我看他不会输给路不平,就算有什么不妥,咱们出手抢救也来得及。”
季伯玉想想水飘香的话颇有道理,因为商存仁的性格颇为顽固,他要报杀父毁家之仇,季伯玉想换人他未必肯听,只得暗凝功力,准备随时出手抢救。
较技台上的两人已经动上了手,因为商存仁一言未发,摘下长剑就展开一轮狂攻。
他跟神箭十二骑的老大莫汉一样,对路不平一人极其痛恨,因而他们的攻势都是奋不顾身的,恨不得一剑刺进对方的心窝,再将仇人分作八块。
商存仁的剑法颇为高明,因为掸云二十四招原是无双绝艺,只不过他的内力就比路不平差的很多了,剑术虽是神妙,他却无法尽量发挥。
路不平使的是点穴橛,也是一项十分霸道的兵刃,但他挡不住掸云剑法,交手不过五招,他的身上已经划了两道伤口。
最后他只有凭内力取胜了,右手点穴橛,左手伏波掌,虎虎生风的掌力,使他能够维持均衡的局面。
此等打法,对商存仁是有利的,路不平的真力使用过多,时间一久,他必然会陷于后力难继的危机。
不过此人久走江湖,见多识广,他自然知道要用真力无异饮鸩止渴,是一项可怕的危机。
不过他在找机会,只要商存仁稍露破绽,他就会发动凌厉的一击。
商存仁内力不足,搏杀经验也嫌不够,他虽是存心拚命,却受不了路不平强悍的内力。
因此他的攻势缓了下来,出招也没有适才那么凌厉,这就正是路不平等待的机会,他如何能够放过呢。
一记掌力以十二成劲道推出,掌风以疾雷撼山之势,猛撞商存仁的前胸。
商存仁无力拒抗这股重如山岳的掌力,弹身旁跃,意图下闪避,他却估不到路不平早已暗算好了他的退路,身形一晃之间,点穴橛已经插向他的玄机重穴。
他虽是大吃一惊,但一时间却收势不住。既是闪避不开,商存仁就不再作活命打算,长剑带起一溜寒芒,猛向路不平的脖下剁去。
这一剑他原以为希望不大,想不到却出现了意外的奇迹,但见血光崩现,一颗斗大的人头飞了起来,路不平遭到了惨报,商存仁却毫发无损的呆在那里。
一股蚊蚋般的语声,恰在此时传入他的耳鼓:“师弟,快快下来,大仇已报,还呆在那儿做甚么?”
这是季伯玉的传音,商存仁自然顺从的跃下去,他只不过刚刚下台,一名长相狞恶的红衣大衣便已中跃了上去,要是再不走他就脱不了身了。
商存仁并不傻,他向季伯玉投下感激的一瞥道:“师哥,适才那路的……”
季伯玉道:“是你水姐姐赏了他一针,否则他哪会伸长脖子让你砍?”
商存仁向水飘香双拳一抱道:“多谢水姐姐。”
水飘香微微一笑道:“举手之劳罢了,兄弟不必客气。”
语音一顿,回头对沐二先生道:“二先生,那红衣大汉是谁?”
沐二先生道:“此人名叫房双卫,是漠北一名可怕的魔头,他善用子母飞轮,大小一共九个,据江湖传言,他平生对敌,最多只用到六个,那次联手对付他的三名绝顶高手便已溅血横尸。如是九轮齐飞,武林之中只怕很难找到这么一个对手!”
小莲撇撇嘴道:“那三位绝顶高手只怕是来自三家村的……哼,饭桶!”
沐二先生哈哈一笑道:“不错,沐老二只是人云亦云,并没有亲眼目睹。我说出来只是让各位对他有个了解。”
金大先生道:“咱们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小莲道:“前辈,让小莲去对付他,好么!”
金大先生虽然知道小莲的机智武功,均臻上乘,不过子母飞轮房双卫名头太响,用一个小姑娘去迎战,似乎有些不妥,因而询问水飘香道:“水姑娘,你认为怎样!”
水飘香道:“虽是有点冒险,但也不妨一试。”
小莲大喜道:“前辈,我家小姐同意了。”
水飘香道:“小莲,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要多用一点心机,相机利用指中箭,也许可以除去这个魔头,一旦取得胜利,必须立即下台,你懂吗?”
小莲道:“小婢懂。”
听水飘香这么说,金大先生自然同意由小莲出场,但子母飞轮房双卫却神色一怔。
他对小莲由头至脚打量一阵道:“你做甚么?小姑娘,这儿可不是小孩子玩的地方!”
小莲哼了一声道:“谁说我来玩了,找你比武不行么!”
房双卫哈哈一阵狂笑道:“找我比武?小姑娘,你知道找是谁?”
小迕道一当然知道:“你是名满武林的子母飞轮房大侠,对么!”
房双卫面色一沉道:“你自然也知道我的飞轮会削掉对手的脑袋!”
小莲“啊”一声道:“别吓人,好么?我只是听说你的轮子会飞,想瞧瞧长点见识,干嘛要凶霸霸的!”
小莲身材娇小,眉目如画,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姑娘,再加上她说话时那噘嘴扬眉的俏模样,实在逗人喜爱。
因此房双卫摘下两只飞轮,振臂一挥,双轮带着锐啸,一前一后的飞了起来。
它们沿着较技台的四周飞行,像两只活生生的鸟儿一般,有时候它们并肩飞行,有时会前后衔尾而飞,令人不解的是它们为甚么不会跌下来。
当然,飞轮不是活的,它也没有会飞的翅膀,那是因为它有巧妙的构造,以及双轮激起的风力互相带动的关系,但房双卫运劲之巧,手法之妙,已经足够使人叹为观止了。
这一对飞轮现在是在作特技表演,完全没有伤人的意图,可见子母飞轮房双卫,也有他善良的一面。
当飞轮去势渐缓,飞入他手中的同时,他忽然神色一呆,一脸惊诧之色。
此时小莲伸手架住他的臂膀道:“真好玩,走,咱们到那边再玩一会儿。”
他们跃下较技台,一闪之间便已失去他们的踪迹。
这两天较技的结果,神龙帮倚重的几位绝代高人,竟然伤的伤,死的死,现在子母飞轮房双卫居然被一个女孩子架走,这种丢人现眼的事竟会出现在神龙帮的总坛,岂不让江湖同道笑掉了大牙!
无论沈振山如何奸诈,他再也忍不住了,寒着一张脸由座位上站了起来,道:“姓季的,老夫找你说话。”
季伯玉道:“请说。”
沈振山道:“释放子母飞轮房大侠回来。”
季伯玉道:“你说错了,沈帮主,咱们并没有拘禁房大侠,他是跟小莲玩飞轮去了。”
沈振山道:“你太目中无人,姓季的,这种事你能够瞒过别人,岂能瞒得过本座。”
季伯玉道:“哦,在下怎样瞒帮主了!”
沈振山道:“分明是小莲乘房大侠专心收回飞轮之际,暗下毒手,制住了房大侠的穴道。”
季伯玉道:“这个在下可有点不大相信,小莲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房大侠可是名满武林的一代高人,无论在任何情况之下,除非房大侠已经失去了自卫之能,小莲绝对无法制得住他的穴道。”
这话不错,一个默默无闻的女孩子,无论怎样都不可能制住一个绝顶高手的穴道,因而沈振山语为之塞。
无名岛的少岛主竹龙忽然奔出来道:“姓季的,小莲是本岛的丫头,你叫她出来。”
沐二先生摸摸臀部道:“不错,老夫时以作证,小莲的确是无名岛的丫头,那么你又弄错了,沈大帮主,你要人应该找无名岛要,怎么找到咱伯五行门了?”
沈振山再度一呆,他估不到事事被人抢了先着,现在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双眼一瞪,凶光暴射,看来沈振山是要孤注一掷了。单打独斗神龙帮吃了大亏,身为帮主的沈振山这口鸟气如何咽得下去,于是他引吭发出一声长啸,一阵咚咚鼓声跟着由阳台宫里传出。
金大先生冷哼一声道:“沈振山是要倚多为胜了,各位注意,咱们现在就往山下冲,由莲花庵开道,洗剑宫殿后,咱们走。”
此时无数人影在向宫前移动,战鼓配合那四面八方的沙沙之声,掀起一股扣人心弦的风暴。
他们奔出约莫三十余丈,一群为数逾百的黑衣大汉,忽然现身拦住去路。
金大先生举手一挥,莲花庵的女尼立即掷出十几颗鹅卵大小的黑色弹丸,在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但见血肉横飞,哀嚎四起,神龙帮的黑衣武士遭到无情的屠杀,刹那之间,百多名大汉几乎伤亡殆尽,然还有的劫后余生,也都逃之夭夭了。
阻路者一败涂地,追击者也受到惨重的损失,洗剑宫人人都是神箭手,在一阵箭雨之下,几十条活生生的大汉倒了下去,这就是追击者悲惨的下场。
现在没有人敢阻挡,也没有人敢追击,四大门派毫无阻碍的到达镇上,由于已晚,他们只得在王屋镇住了下来。
在晚餐的时候,沐二先生忍不住极口称赞道:“金前辈,贵派随手一掷,神龙帮人仰马翻,那等威力实在是江湖罕见,请问前辈有没有替它取个名儿?”
金大先生微微一笑道:“有,我叫它霹雳神雷。”
沐二先生道:“好名字,果然传神得很。”
金大先生讷讷道:“我现在倒是有些后悔……”
沐二先生道:“诛恶就是行善,前辈何须后悔。”
金大先生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当时咱们应该直扑阳台宫,来个犁庭扫穴,永除后患,现在这一走,只怕仍然是一个动乱不已的江湖。”
关侯道:“咱们纵然犁庭扫穴,也难以平复江湖动乱,因为神龙帮幕后人物并未出现,沈振山只是一个傀儡而已。”
金大先生愕然道:“会有这种事?冲龙帮的幕后人物是谁!”
季伯玉道:“是风雷婆婆,她有三名弟子,沈振山排行第二,三弟子是竹凤,大弟子是个神秘的黑衣蒙面人,除了沈振山,其余三人都未现身,这王屋山之会,莫非是一项阴谋!”
这是季伯玉的猜测,但这项猜测却使在座者悚然动容,尤其是少林寺的普安禅师,竟至面色大变,坐立不安起来,季伯玉瞧到普安禅师的情形,心中也有些不安,因为少林寺最近新遭创伤,再也经不起魔道的打击,而且他们的主力罗汉堂的弟子,已全部来到王屋山,此时如果魔道向该寺发动袭击,留守的少林门下将不堪一击。”
少林寺参与王屋山武林大会,可以说是季伯玉促成的,该寺如若遭到不测,季伯玉岂不要终身愧恨!
于是他咳了一声道:“老禅师……”
普安禅师道:“门主有什么指教?”
季伯玉道:“不敢当,晚辈之意是说王屋山的武林大会已经结束,此地虽无他事,老禅师可以自由行动了。”
普安禅师喧声佛号道:“既然如此,敝寺就此告辞。”老禅师心念少林安危,竟然率领门下弟子,连夜急驰而去。
季伯玉瞅着少林门下逐渐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汉息一声道:“妖人肆虐,祸及无辜,连出家人也末能免祸,这真是一场令人痛心的浩劫!”
小莲撇撇嘴道:“掌门适才只是猜测,那些和尚就沉不住气了,亏得他们还是修心养性的出家人!”
水飘香道:“这你不能怪他们,少林寺再也遭不起打击了。”
小莲道:“啊,我想起了……”
水飘香道:“你想起甚么来了?”
小莲道:“咱们问问他,他一定知道的。”
水飘香哼了一声道:“到底问谁?瞧你说话没头没脑的。”
小莲道:“子母飞轮房双卫嘛,神龙帮在捣甚么鬼,我想他一定知道。”
水飘香道:“二哥,小莲说的有些道理,咱们一路将房双卫带来此地,他表现得颇为合作。”
季伯玉道:“房大侠似乎跟小莲颇为投缘,你与小莲去探探他的口风吧。”
子母飞轮房双卫被安置在一间客房之内,由袁江,郁雀儿夫妇看守,他已经吃过晚餐,正跟郁雀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水飘香进房后抱拳一礼道:“委屈你了,房大侠,咱们能不能聊聊?”
房双卫道:“当然可以,聊甚么?你说。”
水飘香道:“晚辈只是有点奇怪,子母飞轮是一块金字招牌,前辈为甚么要砸碎它?”
房双卫笑道:“你为甚么现在才问我?莫非瞧不起老夫!”
水飘香微微一笑道:“前辈言重了,咱们只是不敢唐突罢了。”
房双卫忽然面色一肃道:“老夫如非爱惜这点虚名,你以为凭小莲那丫头就能制住老夫!”
他说话乏间,突然右掌一扬,一脱重如山岳般的压力,缓缓向水飘香迫来。
他的穴道原是被制着的,但由这股掌力瞧看,他早已冲开穴道了,如果他想走,袁氏夫妇必然拦他不住。
这股掌力虽是奇重无比,但进度缓慢,并无伤人之意,水飘香只要旁移三尺,就可以轻易的避过了。
旁移三尺轻而易举,水飘香却没有这么做。
房双卫正待收回掌力,忽然感到它去势一窒,像是遇到一座雄山,再也无法向前推进了。
房双卫打了一个哈哈道:“小丫头,好功力……”
他说着话可没有闲着,掌力在逐渐增加,最后已经竭尽了全力
水飘香跟适才没有两样,面含浅笑,俏然卓立,在房双卫数十年修成的压力之下,她好像没事的人儿一般。
房双卫掌力一收,哈哈一阵狂笑道:“有你的,小丫头,老夫算是服了你,你说,可要老夫做甚么?”
水飘香双掌一抱道:“雕虫小技,难入名家法眼,前辈勿见笑。”一顿接道:“沈振山假冒伪善,原是魔道中人,他们成立神龙帮,旨在奴役江湖,称尊武林,如果让他们奸计得逞,江湖生灵不知多少要遭到劫难!”
房双卫一叹道:“不错,老夫几乎被他蒙蔽,现在总算脱离苦海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辛大神色仓惶的奔了过来,道:“龙威来了,主人请小姐到前面。”
水飘香呆了一呆,道:“房大侠,咱们一道去。”
房双卫道:“我去方便么!”
水飘香道:“房大侠这么说就见外了,请。”
他们到达季伯玉的房间,金大先生、关侯、沐二先生、依惠都在座,特别令人岔眼的自然是左将龙威了。
双将,四娇是留在勾漏仙府的,他忽然找来此地,水飘香就知道大事不好。
龙威向水飘香抱拳一礼道:“龙威见过水姑娘。”
水飘香道:“你辛苦了,是勾漏仙府出了事?”
龙威道:“是的,沈少夫人被掳!”
水飘香大吃一惊道:“这怎么会,是沈少夫人走出仙府去了?”
龙威道:“不,是竹凤叩府求见,老夫人让她进来,想不到她包藏祸心,竟于夜间将沈少夫人劫走了。”
水飘香跌足道:“娘为甚么如此糊涂,随随便便就放她进来!”
龙威道:“这个……”
水飘香道:“这是何等重大之事,你还要吞吞吐吐的?”
季伯玉一叹道:“这是我作的孽,她说怀了身孕,为父母所不容,水伯母自然会放她进去了。”
也许竹凤当真有了身孕,也许她只是一个藉口,因为这个藉口是最容易获得别人的同情的。
水飘香心细如发,她忽然想到了时间的因素,季伯玉离开竹凤总有半年多了,她如果怀有身孕应该大腹便便,谁都瞧得出来,因而询问龙威道:“竹凤来到勾漏仙府,你有没有瞧到她?”
龙威道:“瞧到了。”
水飘香道:“也瞧到她的大肚子?”
龙威摇摇头道:“她说两个月前曾经见过主人。”
水飘香道:“她胡说!”
显然,竹凤是在蓄意欺骗,但沈芳儿却有罪好受的了,算日子她应该临盆在即,如何还能受到折腾?
在场之人没有一个不焦急万状,金大先生更是眼布红丝满脸杀气,此时如果有人招惹他,他必然会毫不犹疑的出手杀人,但,竹凤现在何处?沈芳儿又被掳向何地?天地如此之大,叫他到那儿去找?
当各人束手无策之际,子母飞轮房双卫说话了,他轻轻咳了一声道:“如果各位相信得过,援救沈少夫人之事,老夫愿意负责。”
不错,房双卫原是神龙帮的,沈振山那一伙并不知道他已经弃暗投明,由他去救沈芳儿应该再理想不过了,因此,水飘香第一个接口道:“不要这么说,房大侠,援救芳妹子的事情咱们就拜托你了。”
房双卫道:“好,不过老夫还有一个条件。”
水飘香道:“房大侠请说。”
虏双卫道:“老夫浪迹江湖,孑然一身,将来两腿一伸,连身后事都没有人办,老夫的条件是想收沈芳儿做干女儿。”
金大先生道:“好,老夫答允你。”
房双卫双拳一抱道:“多谢,老夫告退。”身形一晃,便已投向夜空之中了。
金大先生忽然站了起来,道:“伯玉,走,咱们不能放过神龙帮。”
不管别人同不同意,他径自率领莲花庵的女尼,向阳台宫狂驰而去。
季伯玉不敢怠慢,也与洗剑宫主依惠领着两派弟子跟踪急追。
待到达阳台宫,神龙帮众早已鸿飞冥冥了,他们搜遍阳台宫每一个角落,不只是找不到神龙帮的魔徒,连宫中的道上也找不到一个。金大先生在盛怒之下吩咐纵火,这一座历史悠久的三清道场,竟成为“楚人一炬,可怜焦土”了。
这是一个多灾多难,十分难过的夜晚,金大先生,季伯玉,甚至水飘香彻夜未眠。
翌晨天刚破晓,他们就往回紧赶,待渡过黄河,季伯玉向依惠道:“宫主,你也应该回去瞧瞧了。”
依惠道:“洗剑宫没有甚么,你不必担心,我想跟你去勾漏山,必要时多少有个照顾。”
季伯玉道:“此处距离洗剑宫不远,你还是先回宫去看一下吧,如果真的没有事,你再到勾漏山来。”
依惠沉吟了一下道:“好吧!”她向金大先生等抱拳一礼,然后率领洗剑宫的人马急驰而去。
现在只剩下黄山及五行门两个门派了,季伯玉对金大先生道:“前辈不回黄山瞧瞧!”
金大先生道:“不必。”
的确不必,沈芳儿是他唯一的骨肉,还有甚么比亲骨肉更重要的?
于是他们马不停蹄的一路紧赶,这天初更,他们赶到距离湘桂边境不远的楚江镇。
这一路披星戴月的晓夜奔驰,人马都感到有些疲乏,尤以莲花庵的那些妙龄女尼,几乎都现出了疲态,因而他们落店晚餐之后便歇息了。
季伯玉虽在酣睡之中,仍有极高的警觉,他听到一股轻微的破风之声,立即一跃而起。
那是一个纸团,由窗外投到靠窗的桌上,他只瞧了纸团一眼,立即穿窗而出。
银辉泻地,树影婆娑,虫鸣蛙叫与树枝磨擦的音响,构成一支美妙的乐章,这是一个难得一见的良夜,但季伯玉却毫无欣赏的心情。
他以极快的速度,在四周巡视一匝,除了那些美妙的夜景,半点人影也寻找不到。
显然,来人的身手不弱,在纸团掷出立即远飘,季伯玉自然找他不到。
他返回房中,抓起纸团摊开来就月光下一瞧,不禁面色一变。
纸团上有字,是这样写着的:“还记得咱们定情的那个山洞么?不要告诉任何人,一个人来听我的话,玉哥哥,不要逼我做出令你后悔的事来!知名不具。”
季伯玉恨恨的哼了一声,双掌微一用力,将纸条搓得粉碎,顺手抓起长剑,再度穿窗而出,他抬头辨认了一下方位,展开身形迳向西北驰去。
他跟竹凤定情之处是在雪峰山,与楚江镇相距数百里,他纵然轻功再高,也无法在天亮之时赶到。
不管怎样,他还是要拚命的赶路,因为他放心不下沈芳儿。
她像春水一般的柔软,像春风一样的和煦。
她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使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女人。
就因为她太柔弱,益发使季伯玉心生怜爱,何况她肚子里还怀着他的骨肉。
他纵跃如飞,将轻功展至极限,当天色大明之时,赶到“夷水”之旁的一个山镇“回龙”。
终夜奔驰,饥疲交作,他不在乎疲劳,只要打打坐就可恢复,但人是铁饭是钢,他可不能不填饱肚子。
他走进一家饭馆,要了菜饭饱餐一顿,在招呼算账时,店小二却送交他一张纸条,道:“客官可是姓季?这是别的客人留给客官的。”
季伯玉接过纸条展开一瞧,上面写着:“由此向东走,到江西萍乡县城南门天都客栈。知名不具。”
季伯玉愕然道:“小二,交给你这张纸条的是甚么人?”
店小二道:“是一位客人。”
季伯玉道:“我是问你那人是男的还是女的,是怎样一个长相?”
店小二道:“是一位穿白衣的公子,约莫二十来岁,他还留了一个包裹给客官的。”
他由柜上取来一个蓝布的包裹,季伯玉打开一瞧,除了一些男用的衣物,还有不少钱票,他离店时甚么都没有带,这些都是他所需要的。
只是他有点不解,竹凤为甚么要去江西萍乡?
由此地到萍乡,必须横越整个湖南中南部,千里迢迢,这岂不是坑人?
但小辫子抓在竹凤的手里,不听她的行么?
他叹了一口气,会过账,买了一些干粮,经过整天的奔驰,在夜色迷蒙之际到了邵阳县城。
落店之后,他托店家代购了一匹坐骑,翌晨天刚破晓,就匆匆束装上道。
他沿路不敢作半点耽搁,恨不得胁生双翼,飞往萍乡。但老天似乎有意跟他为难,这天赶到湘潭,竟然惹上一桩无妄之灾!
湘潭在湘水的西岸,又当本省的纵贯官道,交通四通八达,是一个商业繁荣,货物集散之地。
季伯玉到达湘潭是晌午时分,他想打个尖就赶路,因而随便找了家饭庄进食。
这家饭庄的门前是一块空地,此时正有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小女孩在那儿卖艺。
那男的约莫四旬上下,满腮虬髯,状如刺猬,是鲁男子一型的人物。
他的妻子一身青衣,青绢包头,身材颇为袅娜,风韵倒还不错。
那小女孩只有五六岁的年纪,长得清秀可爱。
最初虬髯大汉打了一赵拳,舞了一回刀,工夫还算扎实,可惜曲高和寡,欣赏的人不多。
这就糟了,卖艺谋生嘛,是希望观众捧场,随便赏几个小钱,解决一家三口的生计,但现在不只是没有人赏钱,连瞧热闹的都不多,他们岂不要饿肚子,睡露天了。
于是他向妻子耳语几句,拿起铜锣敲了起来,道:“我夫妇路过贵宝地,因为缺少盘缠,才来这儿献丑,希望求得各位乡亲的一点帮衬,为了答谢各位的爱护,兄弟现在变一点小小的戏法,请各位乡亲有钱的帮钱场,没钱的帮人场,兄弟感谢不尽。”
他说完话放下铜锣,牵着那位清秀的小女孩往场中一站,然后拿起铜刀,一刀就将小女孩的右臂剁了下来。
钢刀劈掉臂膀,这种把戏可是少见得很呢,因而瞧热闹的发出一阵惊呼,同时铜板纷纷抛进场中,顿时洒了一地。
被剁掉了一条臂膀的少女,依然面含浅笑,毫无痛苦之色。
这是一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怪事,季伯玉虽是急欲赶路,不禁也被这件怪事吸引住了。
更令他诧异的是在众人惊呼喝彩之际,他竟然听到一声冷哼。
以季伯玉这身超凡拔俗的功力,虫鸣蚁语也瞒他不过,何况这声冷哼就在他的身侧。
按一般正常人的反应,应该是惊愕、讶异、叫好、喝彩才对,这声冷哼岂不是大反常情!
因此,在冷哼入耳之际,季伯玉忍不住扭头向冷哼之人瞧去。
这一瞧季伯玉整个呆住了,原来那是一个身着长衫,面目阴森的中年男子,桌上摆着酒菜,这表示他是来这儿喝酒的。
令季伯玉发呆的当然不是这些,到饭庄里喝酒平常得很。”
使人觉得不平凡的是,他的桌上除了酒菜,还有一只青蛙,及一柄十分锋利的小刀。
青蛙又称田鸡,原是可以用来佐酒的,这也没有甚么稀罕。
但是,那卖艺的虬髯大汉剁下小女孩子一条臂膀,中年男子也在相似的部位斩下青蛙的一截肢体,这其中就大有文章了。
待虬髯大汉剁下小女孩的四肢,中年汉子桌上的那只青蛙也只剩下蛙头连着躯体了,同时,他拿过一个大碗,将分解后的青蛙用大碗盖着。
此时被分解的小女孩仍然活着,她脸上的笑容依然未褪,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珠还在滴溜溜的乱转。
虬髯大汉抓起一把泥土,双手合十,向西方虔诚的拜了下去,口中同时念念有词,像是在祷告甚么。
拜罢起身,他开始接回女孩的肢体,但无论怎样都接不上去。
虬髯大汉大吃一惊,他们夫妇再向西方顶礼膜拜,拜罢之后起身,立即踏罡步斗,重行施法,但他使尽全力,仍然无法接上小女孩的肢体。
最后小女孩面呈紫色,口溢血丝,眼看活不成了。
为生活而卖艺,想不到竟然害死了自己惟一的亲骨肉,虬髯大汉夫妇的悲痛可想而知。
他没有抢天悲嚎,却发出一声声震屋碎瓦的大吼道:“是哪一个喑算了我的女儿,有种的快快站出来!”
没有人站出来,瞧热闹的更是纷纷走避,刹那之间,那热热闹闹的空场,就只剩下虬髯大汉夫妇了。
此时季伯玉忽然警觉,他身侧的那个长衫中年汉子必与此事有关,那只盖着青蛙的大碗还在桌上盖着。
激于一时的义愤,他立起身来,向身侧的中年汉子双拳—抱道:“小孩是无辜的,希望阁下高抬贵手。”
中年汉子向季伯玉瞥了一眼,同时面色一寒道:“你是他们一伙的?”
季伯玉道:“不,在下只是为那小女孩向阁下讨个人情罢了。”
中年汉子道:“你这是管闲事来了,好,冲着你是一位热心的册友,我答允你,咱们先干一杯。”
他另外斟了一杯酒交给季伯玉,两人一仰脖子,将杯中酒一起喝了下去。
当季伯玉仰着脖子喝酒之时,门外忽然响起一声暴吼,道:“喝不得……”
喝不得!莫非这杯酒是穿肠毒药?
季伯玉没有把毒药放在心上,他百宝囊中多是解毒灵丹,而且这声暴吼也来得迟了一点,“喝不得”三字入耳,杯中酒已经顺着嗓门流了下去。
不管怎样,这示警人的好意还是值得感激的,因而目光一抬向店门之外瞧去
是那位卖艺的虬髯大汉,他已经像风一般的卷了进来,同时嘿嘿一声,遥遥一掌向饭庄的后门推去。
原来当季伯玉举目外望之际,那位身着长衫的中年汉子已悄悄的往后门溜走,虬髯大汉追赶不及,只得遥遥的击了一掌。
这一掌虽是遥远,中年汉子仍然打了一个踉跄,然后夺门而出,消失在人群之中了。
虬髯大汉没有追他,却奔到季伯玉的身前道:“谢公子仗义执言,在下……咳,惭愧得很。”
季伯玉微微一笑道:“兄台不必替我担心,你瞧瞧那只盖着的大碗,看能不能救活令缓。”
虬髯大汉黯然摇摇头道:“小女已经没有救了。公子住在哪儿,让在下扶你回去。”
季伯玉道:“在下是路过此地,没有落店,兄台如果别无他事,在下就此告辞了。”
他想走,但脚下刚刚跨出一步,忽然眼前一黑,竟然一头向地上栽去。
这一栽他就人事不知了,待神智有了知觉之时,他感到是身在船上。
此时一弯新月高高挂在东山之上,满天繁星照得景物一片清晰。
桨声依呀,水声淙淙,带着浓重水气的夜风掠身而过,使人感到清新,也感到一点寒意。
他想起来,但全身松软,经过一番挣扎,竟然无法如愿,不过这一挣扎却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啊,大牛你快瞧,公子醒来了。”
音娇滴滴的,显然是一个女人,她是谁?大牛又是何方神圣?
他在猜忖之际,大牛出现了。
“啊啊,原来是兄台,在下这是怎么啦?”
他发觉大牛就是卖艺的那个虬髯大汉,适才说话的自然是他的妻子了。
虬髯大汉微微一笑道:“在下姓古,单名一个牛字,不过一般人都喜欢叫我大牛,公子请不要见笑。”
语音一顿,然后面色一整道:“公子中了那人的毒,在下等了七天之后去向他讨解药,想不到他竟然死了,他的妻子不知道解药在哪里,在下无可奈何,只得带着公子去广东。”
这位大牛说起来声如宏钟,嗓门虽是很大,却有点词不达意,为甚么要等到七天之后才去讨解药,又为甚么要带他去广东。
再说那人为甚么会死?是不是被他遥遥一掌震死的?
反正问题太多,季伯玉难免感到一头雾水!
大牛似乎也瞧出季伯玉有很多疑问,他又不会说话,只得向他的妻子求救道:“甜娘子,你来说吧。”
他的妻子姓田,长得蛮清秀的,一般熟识的人都叫她甜娘子,他觉得这个名字不错,也跟着别人叫起来了。
甜娘子道:“你扶着公子坐起来,拿被子给他靠着。”
大牛扶着季伯玉半卧半靠,他才发觉他们乘的只是一个木排,但行驶得极为平稳,这夫妇二人显然是个中高手。
此时甜娘子轻咳了一声道:“那人中了大牛的子午钉,他必须坐在蒸桶里连蒸七天,才能将子午钉蒸出。大牛找到他家里的时候,他已经坐进蒸桶里去!所以必须等待七天以后他出了蒸桶,才能问他要解药。”
甜娘子这一解说,引起了季伯玉极大的兴趣,他忍不住询问道:“那人是谁?贤夫妇跟他有仇么?”
甜娘子说:“他名金昆山,是青草堂的高手,咱夫妇跟人素不相识,但青草堂跟本教却是誓不两立的仇家。”
季伯玉道:“青草堂?这是一个甚么门派!”
甜娘子道:“青草堂是采用草药给人治病的,一般人称他们为草药郎中,这般人散布在云贵川康一带,其他的地方也有,他们是巫门的另一派,除了会使邪法还会放蛊。
季伯玉道:“咱们中国地大物博,往往会发现一些令人无法理解的事物,贵教想必也是一个神奇的门派吧?”
甜娘子微微一笑道:“咱们是排教,敝教的教规极严,教中弟子从来不敢无故招惹江湖是非。”
季伯玉道:“这个在下相信,否则贤夫妇何至于卖艺谋生?在下还有点不解,一个大活人怎能坐在蒸桶中连蒸七天!”
甜娘子道:“金昆山的妻子也是这般想法,怀疑她的丈夫已被蒸得皮消肉化了,所以在第六天的晚间,她忍不住打开蒸桶瞧瞧,原已冒出一半的子午钉全部缩回,金昆山也就一命鸣呼了。”
这些都是季伯玉闻所未闻的,他原想问一个大活人为甚么不会蒸死?子午钉又是甚么?但因涉及人家门派的秘密,故而忍住没有问下去。
木排仍在平稳的飘着,瞧不出半点异状,但季伯玉忽然感到身下一阵震动,同时哗啦一声,竟有一根木条由木排中抽出散落在水面之上。
牛面色一变道:“好家伙,还有这一绝招,甜娘子快收拾东西,咱们靠岸。”
他们的运气不坏,正好驶在江面较窄之处,再加上大牛当机立断,双臂贯劲,推动木排向岸边撞去。
就这样,木条仍然连续抽掉三根,如果距离稍远,他们非变成落汤鸡不可。
他们幸能逃过这次水劫,但木排已经四分五裂不能再用了,大牛向岸上打量一阵道:“前面不远是渌口镇,咱们到那儿去投宿吧。”
于是大牛背着季伯玉,甜娘子拿着衣物,匆匆奔往镇上&他们叫开了一家客栈的店门,开了两个房间。
此时天色已晚,他们只得分别就寝,次日一大早,甜娘子就过来照顾季伯玉。
季伯玉不安的道:“如此麻烦大嫂,在下过意不去,古大哥呢!”
甜娘子道:“大牛回湘潭找姓金的算账去了,咱们还得相处一段日子,你就不必客气了。”
季伯玉道:“找姓金的算账?他不是死了吗!”
甜娘子道:“他如果死了,咱们怎会住在这里?不过详细情形现在还不知道,要等待大牛回来才会明白。”
这一天他们在等待中度过,直到第二天的傍晚大牛才匆匆赶回。
甜娘子道:“怎样,大牛,是姓金的捣的鬼!”
大牛道:“除了他还会有谁?他杀了咱们的女儿,还不肯放过咱们,哼……”
甜娘子切齿道:“此人太过歹毒,你没有放过他吧?”
大牛道:“我洒了一把米在他坟墓四周,嘿嘿,我不相信他还能长出肉来。”
季伯玉听不懂古大牛说些甚么,不由询问道:“古大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牛道:“姓金的修炼颇高,他想蒸出子午钉虽然失败,但他仍然可以保全他的肉体,在埋葬三年之后,他多半可以复活
季伯玉明了声道:“有这种事,埋葬三年还能复活?这实在太过神奇了。”
大牛微微一笑,并没有对此事再作解释,因为事涉奇幻,纵然解释,季伯玉也不一定能懂。
甜娘子道:“在武学上不是有一种龟息大法么?那不是也很玄妙?姓金的是土眠,与龟息大法相类似,不过火候较深,而且渗杂了旁门邪术。”
季伯玉道:“原来如此。”
大牛道:“姓金的在土眠之前,先在一张芦席上施了法,叫他的妻子用那张芦席包着他送往坟地,并在送葬途中哭一声抽掉一根芦草,她这一抽,咱们的木排就遭了殃了。”
甜娘子一叹道:“咱们的女儿无故遭到他的杀害,咱们不为已甚,他却不放过咱们。”
大牛道:“所以我才找到他土眠之处,让白米变做蛆虫,钻乱他的肉身,让他永远也不能再活过来。”
季伯玉听得一呆,江湖仇杀,原是冤冤相报,循环不已的,想不到这仇杀的另一章,竟是如此的可怕。
大牛道:“还有,姓金的一死,他下的蛊虫就失去主持,公子只要每天以内力相迫,八成可以将它迫出体外,不过得要些日子,为使公子早日康复,咱们到英德找我师父。”
季伯玉道:“在下曾运动相试,我想不久可就可将蛊虫迫出,英德用不着去了,在下还有事要急待办理。”
甜娘子道:“不要把咱们当外人,公子,无论你的事如何紧要,在蛊毒没有迫出之前,咱们不会离开你的。”
季伯玉十分惑动的道:“大哥大嫂都是性情中人,我能够交到两位总算不虚此行。这样吧,咱们在这里住几天让我运功试试,如果不行,咱们再去英德,不过两位不要再公子公子的,叫我兄弟或名字都行。”
大牛哈哈一笑道:“好,兄弟,就这么办。”
此后季伯玉的病情日渐好转,在第九天的夜晚,终于将蛊毒逼出。
那是一只很小的青蛙,吐出时已经死亡。
现在季伯玉功力尽复,想到沈芳儿的安危,他再也睡不着了,好容易挨到天亮,他就急急的去找古大牛夫妇:“大哥大嫂早安!“
大牛道:“啊,兄弟,看样子你已经逼出盘毒了,恭喜你。”
季伯玉道:“托大哥的福,小弟已经完全痊愈了,我想向大哥大嫂告辞……”
甜娘子道:“别急,兄弟,你究竟有甚么要紧的事,说给咱们听听不行么!”
季伯玉道:“这个……”
大牛一把将他拉进房里,道:“坐下来,兄弟,慢慢说,不弄清楚,你大嫂不会放你走的。”
季伯玉无可奈何,只得将沈芳儿及竹凤的关系,扼要说了出来。
大牛听了一呆道:“兄弟你这是情仇牵连,恩怨难分!”
季伯玉道:“是的,所以大哥大嫂只怕帮不上忙。”
甜娘子面色一正道:“你说错了,兄弟,这个忙咱们一定帮得上,听说习得阴雷魔功的人,多半会心性大变,这中间还要加上女人的妒恨,问题就更复杂了,那位竹姑娘也许会做出令人想像不到的事,咱们不可不防!
经甜娘子这么一说,季伯玉想起一件事来了,不由心头一憔道:“大嫂说的对,这件事果然糟得很。”
甜娘子道:“你想起甚么事来了?兄弟。”
季伯玉道:“竹凤有一个大师兄,此人十分邪恶,他曾经想强暴沈芳儿。”
大牛呼的一声站了起来,道:“那是个畜牲,兄弟,咱们去找他算帐。”
甜娘子道:“大牛,你坐下来,这件事我想咱们要好好的琢磨一下。”
大牛道:“救人如救火,这有甚么好琢磨的?”
甜娘子道:“怎么没有,譬如竹凤先要兄弟去雪峰山,忽然又要他去江西萍乡,你知道这是为了甚么?”
大牛道:“这还不简单,她临时搬了家,自然要改地方了。”
甜娘子哼了一声道:“你呀,真是一头牛,你为甚么不想想,这可能是一项阴谋!”
大牛愕然道:“你别说得这么可怕,你怎么知道这是阴谋!”
甜娘子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竹凤是为了防范五行门的人跟踪,这也不能说她不对。”
大牛道:“对个屁,五行门的门主有了行动,他的门下然要跟随了。”
甜娘子道:“有人跟踪,竹凤可不愿意,她那小小的香巢,是不容许别人打扰的。”
大牛道:“不容别人打扰,哼,她把沈芳儿往哪儿摆。”
甜娘子道:“这个么,也许她将沈芳儿送给她大师兄了。”
季伯玉听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呼的一声站了起来,道:“大哥大嫂,小弟真要走了……”
甜娘子道:“好,咱们一道走!”
季伯玉一怔道:“大嫂,你……”
甜娘子道:“你听我说,兄弟,咱们要救沈芳儿,是么?如果你被竹凤绊着分身不开,那该怎么办?所以你去绊着竹凤,咱们去救沈芳儿,不过咱们虽然是同道,却要装得互不相识,如果再有人送信来要你改变方向,咱们也可以在暗中钉着他。”
季伯玉甶衷的称赞道:“大嫂心思细密,条理入微,小弟十分佩服,不过,竹凤他们会便阴雷魔功……”
不待季伯玉把话说完,大牛已经哈哈大笑起来,道:“不怕,不怕,咱们自有对付阴雷魔功的办法。”
季伯玉一怔道:“大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小弟有一种可以克制阴雷魔功的心法,我想传给两位。”
大牛哦了一声道:“你也有克制阴雷魔功的心法?快说,兄弟,它是如何练法的?”
季伯玉将风云婆婆所授的口决,毫不隐瞒的说了出来,接着说道:“小弟试过,这项心法的确可以克制阴雷魔功,两位快练。”
大牛没有练,却神色凝重的追问道:“兄弟,这雷公椎是谁教你的?他是你的师父?”
季伯玉由大牛的神色及语气推断,这项心法必然与他颇有渊源,因而将偶遇风云婆婆的经过详细说出。
大牛一叹道:“估不到我大牛还有这么一位长辈。待此间事了,我要去叩见她老人家。”
季伯玉道:“大哥,那风云前辈原来是大哥本门的前辈?”
甜娘子道:“是让我来说吧,风云前辈不是提及风娘子及达音老禅师么,达音禅师俗姓古,他老人家行道江湖之时已经结婚生子,想不到却遇到风娘子,结下一段孽缘。”
大牛哼了一声道:“达音禅师已有妻子之事并未隐瞒,风娘子原是甘居小妾的,后来她竟然要达音禅师休掉妻子,将她扶为正室……”
季伯玉道:“达音禅师在心灰意冷之下,就遁入空门了?”
甜娘子道:“这只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达音禅师被风娘子所害,武功在逐渐消失,只有学习风娘子的阴雷魔功,才能引起中和作用,不仅可以保持既有的武功,更可以再上一层楼,达到无我无相的境界。”
季伯玉道:“那么,达音禅师没有答允?”
甜娘子道:“没有,因为风娘子的条件是要达音禅师休掉妻子。”
季伯玉道:“小弟不懂,风娘子怎么能够使达音禅师逐渐失去武功!”
甜娘子道:“因为达音禅师的师傅武功,是五行化音心法……”
季伯玉啊了一声,说道:“大嫂,你说达音禅师师傅武功是五行化音心法,那么这位老禅师,不正是武圣巴陵老人的传人了?”
大牛道:“不错,巴陵老人原本姓古,五行化皆是古家的祖传心法。”
甜娘子道:“可惜达音禅师却没有将他的武功传给古姓后人,武圣绝学也因他而斩。”
季伯玉道:“风娘子究竟是怎样使达音禅师失去武功的?”
甜娘子道:“就是风云婆婆教你的那种心法,它名叫雷公椎,习得五行化音之人,如果在运功之时配合雷公椎,必然可以提早达到五行化天籁的境界,但在三年之后,就会功力逐渐消失,最后变为一个常人了。”
季伯玉错愕半晌,忽然洒脱的一笑道:“偶然得来,再偶然失去,做一愚夫愚妇也没有甚么不好,只不过这种百年难遇的怪事偏偏叫我遇到,好像老天爷一直在跟我开玩笑似的。”
甜娘子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兄弟,莫非达音禅师的往事,会在你的身上重演?”
季伯玉说道:“是的,小弟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之中,获得五行化音心法,那风云婆婆又教给我雷公椎,小弟与未婚妻子,均已练到五行化天籁,剑气弥六合的境界。”
大牛“啊了一声说道:“那怎么办?兄弟,莫非那竹凤又要用阴雷魔功威胁你?”
季伯玉淡淡一笑道:“达音禅师因为不受威胁才遁入空门,那时他老人家可能功力已经退化,所以无力阻止风娘子在江湖上所造成的杀劫,小弟目前的功力尚未退化,我想三年的时间足够我荡平魔道了,所以大哥不必为我担心。我还有一点事想请问大哥。”
大牛道:“什么事?兄弟。”
季伯玉道:“大哥是不是武圣一脉的传人?”
大牛神色黯然的一叹道:“甚么传人?古家的不肖子孙罢!说来惭愧得很,达音禅师就是家曾祖。”
季伯玉道:“不要灰心,大哥,五行化音心法及掸云二十四招剑法小弟都已习会,待我传给大哥大嫂,不就可以重振古氏的家声了么?”
大牛道:“不,咱们夫妇年岁已大,而且已有师承,兄弟,你的好意咱们只能心领了。”
甜娘子道:“这样吧,兄弟,咱们的儿子小牛已经十二岁了,就让他拜在你的名下吧!”
季伯玉道:“好,咱们一言为定。”
大牛道:“这就么办,咱们吃了早餐去吧。”
甜娘子道:“不行,从现在开始,咱们就要装做互不相识,兄弟你先去吃,吃完了就上路,咱们会跟上来的。”
季伯玉道:“好,小弟告退。”
早餐后他们出发,头一晚宿在姚家坝,第二天住在醴陵县城,此后一直到达萍乡,并未发生任何意外。
“天都客栈”在萍乡南门一个僻巷之内,由于地理环境不好,平时住店的旅客不多。
季伯玉在傍晚时分到达,他定好了房间,大牛夫妇才联袂入店。
经过一番清洗,他们三人都在食堂进食,只是互不交谈,装作陌生之人而已
食堂里进食的客人不多,除了他们三个,另外还有老少四人,由衣着及神色判断,这老少四个全都不是江湖中人,饭后季伯玉先行回房,大牛夫妇仍在食堂里闲聊,他们却眼观六面,耳听八方,希望能够发现一点征侯。
他们的希望没有落空,一盏热茶之后,进来一个十分神秘的人物。
此人的身材中等,一身黑衣,头上戴着一顶范阳大草帽,前沿压得低低的,瞧不出他的庐山真面目。
他缓缓走到季伯玉的房门之外,右手忽然一扬,丢了一点东西在虚掩的房门之内,然后身形急转,快步向店外奔去。
大牛哼了一声道:“甜娘子,不能让他逃出手去,咱们追。”
甜娘子点点头,两人一跃而起,向黑衣人的身后跟踪追去。
这位黑衣人十分狡猾,轻功也颇为高明,大牛夫妇一直跟出北门,追了几十里,待黑幕笼罩大地,连人也追丢了。
甜娘子脚下一停道:“糟了,大牛,这只怕是调虎离山之计,咱们要不要回去瞧瞧。”
大牛道:“这——咳,如果咱们追对了,放弃了岂不可惜?”
甜娘子道:“人都追丢了,对了又能怎样?快走吧,别让季兄弟出了事。”
他们向回头赶,待回到县城,已是午夜时分,此时城门早已关闭,只得越城而入。
客栈里的客人都已进入梦乡,他们不便吵醒人家,只好高来高去了。
翻过院墙,直趋季伯玉的窗下,大牛悄声呼叫道:“兄弟……兄弟……”
以季伯玉那身超凡拔俗的功力,这两声呼叫,必然可将他呼醒,但房间里静悄悄的一点回音也没有。
大牛心知大事不妙,急忙拨开窗子,与甜娘子先后跃入,甜娘子点燃油灯,两人纵目四掠,哪里有半点人影。
大牛急得跺脚道:“糟了,季兄弟果然出了事。”
甜娘子的神色比较冷静,她仔细观察一阵之后,叹息一声道:“别人是有计划的对付咱们,急有甚么用?”
大牛道:“甚么!你是说人家早已知道咱们是一伙的?”
甜娘子道:“不错,黑衣人是故意现身将咱们引开,好让季兄弟单独赴约。”
大牛道:“这有甚么要紧,以季兄弟那身功力,谁能将他怎样?”
甜娘子道:“如果别人以沈芳儿的生命相威胁呢?”
大牛跳了起来,道:“甜娘子,别呆在这里说废话,咱们快去救季兄弟。”
甜娘子略作沉吟道:“黑衣人引诱咱们往北走,季兄弟多半去了南方,咱们快追。”
甜娘子的心思的确细密,季伯玉果然是去了南方,只不过时间差了很多,路程差得更远,他们虽是猜对了,但山川如此之大,找一个人岂不跟大海捞针一般。
其实季伯玉也有算计,曾经为大牛夫妇留下追踪的指示。
他明白牛夫妇会去追赶那投书之人,不论能否追到,多半会到客房查个究竟,因此他将黑衣人的投书留在桌子上面。
那书柬的内容很简单:“出南门走右面的山道,到五里坡接受第二道指示。知名不具。”
虽然还有第二道指示,如果大牛夫妇瞧到这张书柬,至少知道他去了五里坡。
只不过别人棋高一着,在他高开客房之后,就有人潜人房中将书柬取走了。
这些他当然不会知道,因为他已经奔向五里坡。
此处是一个小土山,道旁竖有一块石碑,上面镌着“五里坡”三个大字。
石碑不大,但却特别醒目,因为石碑上挂着一张长长的纸条,上面还有一些字迹。
季伯玉运目一瞧,上面是这样写着的:“过土山向左走,我在三里外的山神庙候驾。”
季伯玉缓缓吁出一口长气,不管是祸是福,总算到了地头了。他依照字条上的指示,过土山向左走,却将字条留在石碑之上。
他是留给大牛夫妇看的,但他刚刚翻过土山,字条就被人取走了。
山神庙是一幢两重殿字的建筑,后殿已经破败,只剩下一个还可聊避风雨的前殿了。
令人想不到的是这座前殿之上却收拾得颇为整洁,神座上供着一位黑脸将军,季伯玉认不出是哪一位神祗。神前的香案上燃着两支巨烛,及一炉散着轻烟的檀香,将整个前殿都笼罩在香烟缭绕之中,使气氛显得一片严肃。
瞧到这种景象,季伯玉油然生出一股虔敬之心,很自然的在香案前拜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