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血海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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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擒妖姬 枝节横生

“断魂仙”长孙萼一手抓住狄抱寒的右腕,一手去捉狄抱寒的左手,口中怒喝道:“跑气了。”

这铁盖一被揭开,毒气外溢,顿时功亏一篑,长孙萼眼看捉不住狄抱寒的左手,心下一急,一口往他臂上咬去。

狄抱寒的气功早已练得绝佳,只须运气于臂,顿时坚逾精钢,却又耽心撞坏了她的牙齿,又见她刁蛮泼辣,心下一乐,不觉忘了闪避。

长孙萼素来不知忸怩,要咬便咬,决不惺惺作态,但见狄抱寒“哎哟!”一声,双足往上一跳,司徒砚梅坐在床边,直笑得将头埋在枕上,娇躯颤动不已。

蓦地!呼的一声,一块方圆盈尺的麻石由窗外飞入,石往铁镬上砸去。

狄抱寒耳闻风声,赶紧定神一看,左手一抄,已将大石托于了掌中,旋即低头在长孙萼耳畔悄声道:“千万别莽撞,站在一边,瞧哥哥怎样对付她。”

“断魂仙”长孙萼瞅了狄抱寒一眼,蒙面黑纱之后,小嘴呶起好高。

司徒砚梅走了过来,朝狄抱寒叫道:“准是花紫云,萼妹满街乱跑,好似唯恐她找不着此处似的。”

狄抱寒突地面色一黯,道:“早点解决也好,省得夜长梦多,又生别的枝节。”

说罢足尖微垫,手托那块麻石朝窗外飞去。

脚才落地,忽听对面屋顶上飘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抱寒,这面来。”

狄抱寒轻哼一声,放下掌中的石块,拧身朝瓦面纵去。

一弯新月,照着屋面上俏生生的一位美人,花紫云仍是云鬓高髻,长裙曳地,芙蓉美面,艳光照人,只是丰映的身裁略见消减,鬓边衣角,隐隐透出风尘劳顿之色,“断魂仙”长孙萼的那柄喂毒宝剑,正斜斜的插在她的肩后。

狄抱寒足落瓦面,径自停在花紫云身前三四尺处,花紫云满面春风,一丝怯气也无,彷佛根本不知狄抱寒对她欲施辣手。

微风轻拂,“断魂仙”长孙萼与司徒砚梅双双跃上了屋面,站在狄抱寒身后丈余之处。

狄抱寒面凝严霜,眉腾煞气,凤目之中,却流露出一片哀伤之色。

花紫云狠狠地盯了狄抱寒一眼,陡地嫣然一笑,妩媚万端的问道:“怎么啦?还是由你动手?”

狄抱寒沉重的将头一点,道:“咱们闲话少说,你速即亮兵器,否则我也不管......”

旋又继续道:“你须尽力而为,若是有法逃走,千万要竭力一试,否则抱憾终身,须不怨我无情。”

花紫云久走江湖,阅人无数,察颜观色,见微知着,狄抱寒一落瓦面,她已看出情形不对,狄抱寒显然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再无更改的余地,但她看透了狄抱寒的为人,狄抱寒万分的念旧,他对长孙萼一心不渝,看来当真是谁也破坏不了,但她自己也曾与狄抱寒盘桓数日,再加师门渊源,及花墨兰对他的救命之恩,她决不相信狄抱寒忍心取她的性命。

此时听了他的言语,心下却是一惊,为防他骤然下手,一待他话完,连忙接声道:“你说抱憾终身是何意思?一死百了,至多是遗恨无穷,难道你也要毁我的容貌,令我与长孙萼一般,终身以黑纱蒙面么?”

狄抱寒见她言语之中,仍不忘伤害长孙萼,不由心念愈坚,当下牙关一挫,沉声道:“区区容貌,不过在匹夫匹妇眼中,方显得有所重要,狄某若是容貌毁了,或是四肢残缺,谅她长孙萼对狄某仍然会爱心不渝。”

花紫云又气又急,娇声笑喝道:“浑人,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狄抱寒恨声道:“我要毁你的武功!”

声甫落,人已闪电般的前欺,左手五指箕张,疾抓花紫云的肩头,右手四指并握,食指前伸,猛然朝花紫云发际“上星”穴点去。

这“上星”穴属督脉,在额上“神庭”穴与头顶“腮会”穴之间,狄抱寒只要一指点上,“二相灭绝真气”透指而出,花紫云二十寒暑所积的一身武功,立即便须应指废掉。

花紫云魂飞胆战,面无人色,危急中双臂迸力往头顶一抱,猛力往一旁滚去。

“嘶!”的一声,花紫云罗衫衣袖自脸而下,被狄抱寒撕下了两尺多长一片,“咔嚓”乱响,屋瓦被花紫云滚碎了数十余块。

这一幕惊心荡魄,非但司徒砚梅玉容失色,连“断魂仙”长孙萼也是暗自惊凛,没想到狄抱寒心狠起来,竟也如此的可怕,以致眼见花紫云滚至脚前不远,亦不敢出手暗算。

花紫云人未立起,口中已自尖叫道:“抱寒慢点,容我问一句话!”

狄抱寒右足一跨,站到她身前三四尺处,待她起身立定之后,方才冷声问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讲?”

花紫云破袖飘风,一截白藕似的粉臂全然露在外面,云鬓散乱,气急败坏,神情狼狈不堪,此时芙蓉面庞微仰,水汪汪的双眸瞅在狄抱寒面上,问道:“你为何不杀我?”

狄抱寒黯然摇头,道:“此中原委,你自己知道,何必明知故问。”

花紫云急忙接声道:“你是准备毁掉我的武功,再让长孙萼动手?”

狄抱寒摇头道:“我既下手,她决不敢再难为你,再说她也是个心高气傲之人,你武功既失,她决不会再与你计较。”

花紫云接口道:“此处离‘玉蕊宫’千里迢迢,我师姐师妹又不在旁,你废去我的武功,明明是留给我绝路一条,堂堂男子汉,做事何不爽爽快快,我花紫云指天发誓,死在你的手中,决无半句怨言。”

狄抱寒摇头道:“我毁了你的武功后,定然全力维护你,大师姐不日北上,待她来后,我亲自向她领罪。”

花紫云接声道:“庞纣与丙灵丙晟皆欲杀你,另外尚有个较庞纣更为厉害的老魔安坐在‘二圣宫’等你,大师姐已命小环星夜兼程,赶回‘玉蕊宫’求援,你的性命朝不保夕,眼前便有人等在一旁找你算账,你自顾不暇,焉有余力维护于我。”

狄抱寒断然道:“任你怎么说,我意已决,再不更改,你赶紧抽出兵器动手!”

花紫云见狄抱寒仍不回心转意,不由心中一气,气得放声欲哭,忍了一忍,蓦地银牙一咬,厉声道:“抱寒,我姐妹纵是武功胜得过你,也不会与你动手,你意既决,就此下手吧!”

狄抱寒不知怎的,俊目中陡地泛出泪光,微微一顿之后,亦是牙关一咬,道:“我宁可一头撞死在大师姐脚前,今夜也不将你放过!”

话一说完,立即纵身一扑,右手食指再度朝她“上星”穴点去。

花紫云也算得奇人,眼睁睁的望着狄抱寒一指点下,这次再不冀图逃避。

千钧一发之际,七八丈外一处瓦荫影之内,霍地暴起一个中气极为充沛,极为清洪嘹亮的声音:“住手。”

这声音起得突然,人在近处,狄抱寒竟然未曾发觉,这时闻声一怔,手中不觉一顿。

花紫云业已感到“上星”穴上一热,耳闻喝声,本能地飘身朝后一闪,顿时逃出了狄抱寒指下。

狄抱寒无暇追袭,转面朝一处望去,只见月光之下,先后闪出了两名僧人。

两名僧人飘身来至近处,狄抱寒一看,左面一僧年约四旬,一身青布僧袍,手柱一根纯钢禅杖,右面一僧寿眉垂及两颊,年岁总在七旬以上,老和尚足踏多耳芒鞋,一袭灰布僧袍,纤尘不染,左手挽着一串念珠,扶着一根禅杖,双帘下垂,看也不看众人一眼。

花紫云才脱大难,顿时恢复了那股春风满面的神情,一面伸手将吊在肩头的半边衣袖齐根撕下,一面笑吟吟的朝两个和尚道:“你们不是向我要人么?如今点子在此,须防扎手哩!”

狄抱寒怒视了花紫云一眼,转朝两个和尚抱拳一揖道:“在下狄抱寒,两位老禅师法号如何称呼?但不知找寻在下有何指教?”

左面那名年约四旬的青衣僧人双目一亮,神光炯炯的打量狄抱寒一眼,洪声道:“阿弥陀佛,‘乾坤一怪’的弟子果然狂悖得不近人情,先时那位女施主尚在贫僧面前袒护于你,你却丧心病狂,一定要废她的武功,岂不知练武之人若是武功被毁,也就生趣全无,生不如死?”

狄抱寒勃然大怒,自己以礼相见,这和尚非但慢不还礼,而且出言伤人,并还辱及自己的先师,不觉怒气上撞,厉声叱道:“和尚住口,你找狄某除了打抱不平外,还有别的事没有?”

那和尚沉声一哼,道:“朱问天盗了少林寺的‘达摩内典’,出家人来此找你,正是追还失物。”

狄抱寒见他直呼先师的名讳,心中愈来愈怒,冲口道:“那内典废物一件,已被狄某扔入江中去了,和尚你待如何?”

司徒砚梅立在一旁,心下发急,叫声:“师哥......”

狄抱寒转面道:“师妹别管,为兄非见识一下少林寺的绝艺不可,看看三十年来,究竟长进了多少。”

那和尚振声一阵狂笑,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便让你见识一下!”

说罢跨前三步,再次打量狄抱寒一眼,傲慢之色,隐然含于目中。

狄抱寒自出江湖以来,所遇丙灵丙晟,孟康申元化,司徒彦瞿宫浩,乃至庞纣白发上人等,一个一个,武功俱皆高绝,却又不是冲谦逊让,便是狡诈含蓄,像这和尚一般狂妄无礼之人,他尚是首次见到。

却不知一则少林寺以武技正统自居,自视甚高固是事实,二则却因三十年前,朱问天上门挑战,与当时被认为拳技天下无敌的“神拳大师”一印打了两日一夜,朱夫人并伤了一印大师的师弟一剑,临了并盗走少林寺的先贤遗泽“达摩内典”,害得少林寺的四辈僧众,海底捞针一般,在江湖上乱找了三十年。

“神拳大师”一印性格恬退,再加与朱问天酣战三四千回合,心下确实也佩服得很,他是唯一不对朱问天记恨的人,除他之外,少林寺上上下下,谁都心怀不愤,尤其后进门人,并未目睹其事,仅只听得同门传叙,反而更将朱问天当作少林派的深仇大敌看待。

狄抱寒也是动了真火,加上对花紫云之事未能料理,反而落个丧心病狂的骂名,这时迈出一步,双掌一拍,道:“和尚,你还不动手,要等待什么?”

这和尚怒极反静,沉声道:“你是要以肉掌,对抗出家人的禅杖?”

狄抱寒冷哼一声,道:“狄某若是须以兵器胜你,少林寺的和尚胜得狄某的也就多了。”

只见那和尚双睛一瞪,纯钢禅杖一斜,喝声道:“出家人要无礼了!”

喝声中,一招“飞钹撞钟”,杖挟震耳惊风,斜砸狄抱寒肩胛。

狄抱寒轻哼一声,身形飙然一转,电掣般的绕着和尚盘旋一匝。

那和尚一杖击空,眼见青影一幌,立即追踪一杖盘打,杖势未尽,狄抱寒业已转至右边,和尚回杖一挑,反搠狄抱寒丹田。

狄抱寒双足微挫,绕着和尚又走两个圈子,口中却自哂然道:“区区罗汉杖法,狄某还不屑回手,和尚再不将保命护法的本领使将出来,狄某可要失陪了。”

只听杖风呼啸中,那和尚狂笑一声道:“原来朱问天鼠窜三十年,竟窜出一套步法来。”

狄抱寒厉喝道:“和尚敢尔!”

喝声中,背对背猛然朝后一撞,只见那和尚怒吼一声,往前大窜三步,始才拿桩站稳。

这和尚武功却也不差,虽被狄抱寒一背撞出八九尺远,倒还半片瓦也未曾踏碎,只是临敌交手之际,这般以背攻敌,狄抱寒未免欺人过甚。

和尚怒发如狂,身形一卷,抡禅杖二次扑到,这一杖兜头下罩,乃属少林寺七十二种绝艺中,“都天降龙杖法”的一招,但见弥空杖影中,劲风呼啸,罡力如山,以泰山压卵之势,直罩狄抱寒的头顶。

狄抱寒大喝一声:“好杖法。”

喝声中,人如一缕轻烟,飞快地绕着和尚一转,喝声未歇,欺入杖影丛中,但是他直拳一捣,横拳一闩,紧跟着双拳一崩,猛朝和尚两颊击去。

这三招连环迸发,快逾电光石火,和尚一退一侧,避过前面两招,一见狄抱寒双拳击到,立即吐气开声一喝,头颅微仰,双臂猛然上抬,横杖疾往狄抱寒双肘撞去。

岂料狄抱寒伤人是假,夺杖是真,朗声一笑中,双臂倏地一翻一沉,两手已是抓到了杖上。

这和尚端的也不可小觑,狄抱寒十指刚刚搭上杖身,和尚即已功聚双臂,全力往回一夺。

霍地!狄抱寒双手抓住杖身,双腿上扬,足尖微微一翘。

和尚全力夺杖,将狄抱寒连人拖了过来,陡地双膝“曲泉”穴一麻,身躯一震,禅杖离了掌握,紧接着虎口一痛,禅杖又回了手中。

这一手靴尖点穴,夺杖还杖,使得快捷无伦,巧妙万分,司徒砚梅虽然站在近旁,也是疑真疑幻,未曾看得清楚。

狄抱寒卓立和尚丈外,朗声道:“狄某看在神拳老禅师份上,今日不为己甚,但望大和尚记住,其后狂傲无妨,却不可当面辱及别人的师门。”

那和尚三招两式,败在狄抱寒徒手之下,而且狄抱寒神乎其技,隐然游戏文章,怎不令他气愤欲绝,羞愧欲死,这刻耳听狄抱寒教训自己,直气得满面飞红,双眼喷火,讷讷不知回嘴。

忽见那静立一旁的老和尚朗诵了一声佛号,接着飘身向前,道:“元通退向一旁。”

原来这青衣僧人法号元通,这时朝老和尚稽首一礼,躬身退出一丈之外。

老和尚站在元通所立之处,双目微开而阖,静静的看了狄抱寒一眼。

狄抱寒见他双目开阙之间,神光隐隐,宛如双目包藏不住,急欲朝外溢出似的,知道老和尚功力深厚,绝非元通所能望其项背。

只听老和尚缓缓道:“老衲一尘,适才那小僧乃是一尘的徒孙,小施主不为己甚,一尘这厢谢过。”

狄抱寒一听老和尚是“一”字辈,知是少林寺当今掌门的师叔,于是躬身一揖,肃容道:“小子鲁莽,尚祈大师恕罪。”

一尘和尚单掌当胸,还礼道:“恕罪不敢,听小施主言中之意,似已见过老衲的师兄一印。”

原来“神拳大师”一印知道少林门下对“乾坤一怪”朱问天仇视甚深,因而并未将狄抱寒踏入江湖之事通知掌门,其后亲探“玉蕊宫”,亦未让寺内知道。

狄抱寒对神拳大师的印象实是好极,闻言敛手正容道:“小子两次得遇神拳老禅师,老禅师对小子并有解围赠丹之德。”

忽听一尘轻哼一声,道:“既是如此,你还敢与少林寺的僧人动手?”

狄抱寒修眉一轩,抗声道:“那位师傅出言不逊,事关师门荣辱,小子岂可因私废公?”

一尘冷笑一声,道:“闻得江湖上言道,令师业已谢世,不知朱夫人现在何处修真,小施主是否可以见告?”

狄抱寒见这一尘讲话颇不客气,少年气盛,不知不觉间,心下生出了反感,当下亦是冷笑一声,道:“家师母修真之处,狄某自然晓得,只是她老人家久已不问世事,大师有何见教,只管唯狄某是问便了。”

一尘微微颔首道:“如此也好,老衲先将你带回少林寺中,令师母自必会亲至嵩山要人。”

忽听司徒砚梅娇声道:“老禅师,‘达摩内典’如今落在一个怪人手中,那怪人自称白发上人,老禅师既将我师哥带回少林寺去,想必是准备亲手夺回内典了。”

一尘耳听司徒砚梅讲话,仍是眼皮下垂,面朝狄抱寒站着,待得听到白发上人四字,心中暗自一凛,缓缓地转面朝司徒砚梅望去,要想看出她此言是真是假。

狄抱寒看了司徒砚梅一眼,含笑道:“师妹话是说得不错,只是为兄有事在身,少林寺纵然相请,为兄那里有暇前去!”

司徒砚梅是无心,狄抱寒却是有意,两人一吹一唱,直将一尘激得无名火起。

一尘双目微睁,灼灼绝芒在司徒砚梅玉面上一转,见她满脸洋溢着一种温柔敦厚的甜蜜,遂将业已到口的言语忍住,转面朝狄抱寒道:“公孙赞虽然厉害,却还难不倒少林寺的僧人,老衲不管你有暇无暇,今夜便将你带走,只待师母令登门谢罪,也不论有无内典,立即便将你释放。”

狄抱寒暗忖:“敢情那白发上人复姓公孙,单名一个赞字,这老和尚色厉内荏,显然对那公孙赞有所惮忌,他既声言无论有无内典,只要师母出场,他便将我释放,是则要想擒我的目的,又不在内典本身了。”

忽听一尘道:“小施主,老衲话已讲完,小施主若是无话可讲,老衲可要动手了。”

狄抱寒略一揣摩,已是隐约猜到了一尘的心意,当下朗笑一声,道:“在下冒昧请问一句,老禅师可曾与家师印证过武功?”

只见一尘轻哼一声,道:“小施主猜得不锗,三十年前,老衲曾经与朱夫人较量过武功,老衲无能,输与朱夫人一剑。”

狄抱寒含笑问道:“这么说来,老禅师欲将在下带回少林寺去,目的不在内典,却在向家师母找场了?”

一尘明知狄抱寒语含讥诮,依然不动声色,道:“这点心愿不了,老衲难求解脱,不过令师母不将内典取到手中,谅她也无颜踏上嵩山一步。”

狄抱寒冷然一哂,夷然不屑的道:,“好个一石两鸟之计,只是老禅师久参佛法,名心嗔念却勘之不破,武功成就,想来也就有限了。”

一尘面上露出一丝冷笑,淡淡的道:“小施主好一张利口,老衲武功是否有限,动手时自见分晓,小施主使何兵刃,速即撤出来吧!”

说罢转回示意元通,元通立即飘身向前,将一尘的锡杖接了下去。

狄抱寒见一尘托大,要自己撤兵刃,显然是自己徒手夺了元通的禅杖,老和尚要替徒孙挽回颜面,暗忖老和尚与神拳大师同辈,武功自非等闲可比,自己有事在身,不要真个被老和尚擒去,既为师门贻羞,又耽误救人夺经的大事,想着面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丝诡笑,转面朝着伫立一旁的花紫云将手一伸,道:“宝剑还来!”

长孙萼与司徒砚梅并肩而立,花紫云站在长孙萼身侧八九尺处,这半天两人表面上相安无事,其实剑拔弩张,两人均在待机而动,长孙萼身无寸铁,连那半截喂毒匕首也被花紫云搜去了,又知她身着“灵猱软甲”,左思右想,终是找不出一举制胜的办法。

花紫云左手五指,早已扣着“寒魄神针”,不过她深知只要自己一动,狄抱寒立刻便会出手,那时非但解药会被他搜去,而他也决不会放过自己,方才那毁武功的一幕太以可怕,直到此时,她心中余悸犹存,因而除非有十成把握,她不敢轻于冒险。

两人虽然按兵不动,但长孙萼阴森森的目光不时朝花紫云瞟去,花紫云笑吟吟的目光不时朝长孙萼瞟来,有时四道眼神相交,花紫云嘴角便自盈盈一笑,长孙萼的鼻中却是冷冷一哼。

此时狄抱寒要索还宝剑,花紫云白藕似的粉臂向肩一挽,乖乖的将宝剑抽出鞘来,口中却自曼声道:“其实你便到少林寺去玩玩又有何妨,省得与庞纣公孙赞等人拼命,说不定二圣宫开光会上你不到场,庞纣还要打上嵩山少林寺去。”

说着轻移莲步,直将剑柄朝狄抱寒手中送去。

狄抱寒对她也是束手无策,瞧她软语温存,彷佛与自己是一对千怜百爱的新婚夫妇一般,那里像是刚才自己还要毁她武功的样子。

接过宝剑,狄抱寒脑中蓦地浮起“玉蕊仙子”花青棠的倩影,想起在茅屋门外,玉蕊仙子殷殷致意,一再相救,要自己饶却花紫云的情景,想着心中暗忖道:“自己在襁褓中,大师姐便已手捧负,这样说来,自己所欠‘玉蕊宫’之恩,便不止兰妹救命之一端了。”

想着心肠一软,接过宝剑,道:“你衣不蔽体,还站在此地作甚?快快留下剑鞘,连夜赶回宫去,今生今世,再不要让我遇见着你。”

花紫云娇躯一摆,欸然飘退丈余,笑声道:“两位大和尚六根清净,其他的都不是外人,我再待一会,若是你被人擒去,我立刻找师父报讯。”

狄抱寒冷哼一声,道:“不用你讨好卖乖,没有人生擒得了我,你若敢趁我无暇抽身之际!......”

花紫云不待狄抱寒讲完,立即娇笑连声道:“不敢,不敢,你只管专心打吧,别要分了心神,当真被人擒去。”

狄抱寒怒视她一眼,手横喂毒宝剑,转朝一尘道:“恭敬不如从命,在下便以这柄宝剑与老禅师动手,剑上染有剧毒,老禅师当心了。”

一尘眼望着狄抱寒掌中乌光闪亮的毒剑,心下正在诅咒着,这时听他提醒自己,不禁暗骂道:“好狡猾的小儿,若不大大的整治一番,你也不知少林派的厉害。”

想着冷冷的道:“由物知人,小施主用得出这等兵刃,请恕老衲不再客气了。”

狄抱寒漠然道:“老禅师只管放手进招,在下死而无怨。”

一尘低哼一声,芒鞋踏处,霍地欺身上步,僧袍大袖一抖,飙然一掌,往狄抱寒肩头拍来。

狄抱寒身随剑走,倏地横飘三尺,乌光电掣,霍然一剑反刺回去。

刹那间,二人交换了八九招,一尘使“小乘金刚禅掌”,夹杂“十八手制龙手法”,及“如来菩提手”,但见他双袖飞舞,右掌招招连绵绵,拍向狄抱寒身上,左手如灵蛇飞窜,电掣不已,宛如火中取粟,不住的疾伸疾缩,攫向狄抱寒执剑的右腕。

狄抱寒宝剑展动,施出“天疑九势”,乌光闪烁中,欲攫他的手腕,当真是谈何容易。

蓦地,狄抱寒飘身后闪,口中朗喝道:“老禅师暂请住手,在下有一句话讲!”

一尘闻声收势,目注狄抱寒问道:“小施主有话请讲,老衲洗耳恭听。”

狄抱寒一幌手中的宝剑,微微含笑道:“这柄剑见血封喉,在下与老禅师既无深仇大怨,使起来殊感不便。”

说罢便待将宝剑朝长孙萼扔去。

忽听花紫云急叫道:“老禅师快动手,不要中了他的阴谋诡计!”

急叫中,长达丈余的一条紫色绵带陡如惊天长虹一般,直往长孙萼面门射去,锦带前端那枚带刺金珠,兀自震颜不已。

“断魂仙”长孙萼冷森森一哼,娇躯倏地侧向一滑,纤手一撩,将司徒砚梅背后的长剑攫于了手中,司徒砚梅亦在此时往一旁闪,伸手接住狄抱寒抛向长孙萼的毒剑,再抛回狄抱寒手中。

三人动作几是同时发动,顿时一片大乱。

狄抱寒一见大怒,厉喝一声,纵身一跃,挥剑便往花紫云当头劈下。

“阿弥陀佛!”

但见一尘高喧一声佛号,灰布僧袍一闪,幌眼到了狄抱寒身侧,左手一招“紫索缚龙”,疾扣狄抱寒的右腕,右手一掌下挥,直往狄抱寒肩头拍下。

一尘用的空门“维摩步”,又叫“千里户庭”,举步之间,人已赶到,狄抱寒气急交加之下,只感右腕一热,业已被其扣上,同时左肩之上一股重逾山岳的掌力疾压而下,耳朵也被括得痛如刀割。

狄抱寒怒火迸发,不待一尘左手扣实,霍地咆哮一声,右臂一沉一扭,左掌快逾电闪地反甩而出,疾往一尘的小腹击去。

一尘被狄抱寒一吼之威,震得手下略微一缓,蓦觉左手虎口一麻,已被狄抱寒将手腕夺了出去,急忙右掌一沉一搦,迎向狄抱寒拍击小腹的左掌。

“拍!”的一响,双掌一交,一尘原地未移,狄抱寒则被震飞出七八九尺远,一条左臂,整个的麻木不灵了。

只听长孙萼怒喝道:“寒哥不要管我!”

狄抱寒怒火大炽,一见一尘又已幌身近前,遂将喂毒剑一震,一招“群仙赴会”,幻起层层乌芒,直往他胸前撞去。

原来方才狄抱寒匆促发掌,既是左手,又是反臂后甩,因而三成功力也未用上,一尘则是将下压之劲,改为前兜,力道非但不减,反而增了几分,他功力原本在狄抱寒之上,这般以长击短,狄抱寒自然吃亏极大。

狄抱寒这招“群仙赴会”,较“璇玑三招”中的“众鬼撬门”,“诸仙盘道”,“万神朝觐”丝毫不让,一尘但见他宝剑乱闪,乌光掣动,却不知他攻向何处,只得挫步旋身,疾往一侧暴退。

一尘足未沾瓦,狄抱寒喂毒剑业已飞刺而到,同时听他怒声道:“花紫云,你意欲何为?”

花紫云正与长孙萼在另一边屋脊上恶斗,闻言娇笑道:“自然是要断魂仙的性命,你受她蛊惑,一心想要杀我,我岂能再次饶她?”

狄抱寒宝剑一抡,反削一尘左臂,口中怒声道:“既然这样,在金陵时你为何又不下手?”

花紫云娇声道:“那日一来是五妹劝阻,二则我只道饶她之后,她已无脸再纠缠你,谁知她恬不知耻......”

狄抱寒大怒,高声咒骂道:“你才是个无耻的东西。”

只听花紫云委委曲曲的诉说道:“你直到此时尚不醒悟,‘断魂仙’长孙萼满身杀孽,两手血腥,你不顾五妹的救命之恩,反而喜新厌旧,与她厮混在一起......”

狄抱寒没想问她一句,反而惹出一篇似是而非的鬼话来,气得怒喝一声,道:“你只敢伤她一根头发,我追到天边,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花紫云锦带如彩虹飞舞,招招不离长孙萼三十六死穴,口中却如泣如诉的道:“你这般待我,我活着也无生趣,只要你不忘五妹对你的一番恩义,我死在九泉之下也就瞑目了。”

忽听一尘冷声道:“原来还是个喜新厌旧,忘恩负义之徒,老衲须是饶你不得。”

说话中,双掌翻飞,一掌追着一掌击下。

狄抱寒无名火起三丈,喂毒剑展尽“天疑九势”的精妙招数,与一尘的一对肉掌抢攻不已,三十招后,狄抱寒的左臂渐渐回复了知觉,一尘也逐渐落于了下风,此时一尘暗自叫苦,狄抱寒却暗自踌躇,不知该不该下杀手。

“断魂仙”长孙萼一言不发,挥长剑将花紫云紧紧地缠住,不让她有缓手取针的空隙,她左臂被孟鸾音挑了三剑,失血过多,虽然服了狄抱寒转赠的几粒药丸,怎奈这两天长日驰马,一直未曾好好的歇息,功力未复,不敢轻用左手的“幽眚指”,又怕用力过猛,迸裂了伤口。

其实花紫云左手早已暗藏了三枚毒针,她身上穿着“灵猱软甲”,要害所在,根本无须防护,长孙萼是过来人,剑招也绝不朝她身躯上招呼。

忽听狄抱寒厉声道:“老禅师再不住手,休怪在下无情了!”

一尘此时被狄抱寒的宝剑逼得守多攻少,知道再打下去,情况更为凶险,有心要取锡杖,叵奈先时将话说满,此刻羞刀难以入鞘,一时之间,也是踌躇无计起来。

蓦地!司徒砚梅娇声道:“萼妹,我来帮你!”声甫起,人已空手向着花紫云身后闪去。

花紫云与长孙萼均未来得及开口,站在一旁观战的元通和尚倏地闪身上前,拦着司徒砚梅横扫一杖,口中洪声道:“女施主以多攻少,岂不怕旁人笑话?”

司徒砚梅眼看长孙萼目含狠毒,长剑连走险招,花紫云则面露诡笑,锦带舞得风雨不透,心下只怕长孙萼情急蹈险,故欲插手上去,将花紫云赶走,这时见元通一杖扫来,连忙闪身一让,玉面泛红地娇喝道:“这位大师,你要助桀为恶么?”

元通折在狄抱寒手下,余怒未息,这时冷笑一声,道:“你们谁是谁非,贫僧不管,反正以二对一,不合江湖规矩!”

狄抱寒怒不可遏,毒剑风雷迸发,施展“钧天八剑”,霍地一剑劈下。

一尘瞿然一惊,拧身向后一闪。

只听花紫云喝声:“看针!”

狄抱寒追踪又发一剑,即待朝花紫云身后纵去,蓦地听得花紫云又是一声:“看针!”

针字未落,耳听“断魂仙”长孙萼发出一声尖厉惨叫。

只见花紫云快如鬼魅,没命的扑身下屋,朝一条黑巷中疾窜而去。

司徒砚梅急喝一声,俯身一闪,抢住长孙萼手中掉下的长剑,跟着花紫云身后追去。

狄抱寒状似疯狂,旋风般的扑近长孙萼身前,扔下宝剑,双手在她周身疾点,接着将她往肩头一搭,左手抱住她的双腿,抓起宝剑,便待纵身朝地面跃下。

忽见一尘手横锡杖,拦在狄抱寒身前,冷冷地道:“小施主这就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