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敏专心一志以长剑在大石上刻下了岳敏两字,突感一阵如兰似麝的香风直冲鼻端,他尚未回头,旁边已经神过一柄长剑。笔走龙蛇。竟在“岳敏”两字之旁刻了“南宫黛”三个草书。
岳敏不由一楞,一回头,几乎与南宫黛撞个满怀。
南宫黛见他两眼发直,楞楞地盯着她的娇眉。不由心花怒放,道:“看什么,我脸上也没有花,我知道你不是没有良心的人,果然是为我而来!”
岳敏虽不重视鬼雾谷的“三生石”,但“索魂仙”崔珊却郑重其事。要他来此,现在又引起这种误会,怎会不使他张口结舌,呆若木鸡呢?
因为南宫黛不但给他的印象极佳,且对他的体贴无微不至,人总是感情动物,焉能无动于衷?
岳敏急得直搓手,额上青筋暴起,道:“你……你……怎么搞的?”
南宫黛粉面一黯,道:“难道你不是为小妹而来的吗?”
说着殊泪盈眶,楚楚怜人!
岳敏虽然不解风情。却是个地道的多情之人。一见美人这欲然泣,不由急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蓬”地一声,岳敏被崔珊一掌震得踉跄退出五六步,只见崔珊眉黛笼煞地站在南宫黛对面,却对岳敏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又是哪个意思?”
南宫黛见崔珊现身,不由惊退两步,但崔珊已恨她入骨,欺身出掌,猛抓南宫黛的结喉要穴。
南宫黛心知崔珊是她的情仇死敌。有她就没有自己,干脆就拼个你死我活,好在自己的爹爹也在“三生石”下,绝不会让自己吃亏。
她想到此处,胆气大壮。立即抖擞精神和崔珊打在一起。
岳敏知道劝也没用,急得抓耳挠腮,不住地搓手叹气。
突然,他的目光向石下人丛中一扫。不由猛地一震,原来那“拳王之王”正以一双慑人心魂的电目盯着自己。
在这刹那之间,岳敏已经深深觉悟,这“拳王之王”绝对不是正经路数。而且对自己一定心怀叵测。
心念电转,自己此来乃是找“万剑之尊”,准备把那小蛇代潜“天王义偷”赵光送到。自己并不想学他的剑术,只是想问明他有关自己父母、师父及扶养自己长大的张老伯伯之事?
此刻崔珊和南宫黛都已打得难分难解,但他见到“云阁”主人即在石下,知道南宫黛有惊无险,心中略一盘算,即掠下“三生石”钻入人丛之中。
他知道如果自己猜测不错的话,“拳王之王”一定会跟踪而来。
他在人丛中左钻右突,总算离开了人群,径向一座浓雾缭绕的高塔奔去。
此刻他的轻功已大有进境,奔行极速,但当他回头一看,却差点惊呼出声,原来那“拳王之王”竟在身后相距不足二十丈处紧迫不舍。
这一来更证明了他自己的猜测不错,“拳王之王”乃是隐恶扬善之人,且对自己不怀好意,但他却想不出个中原委。
他将轻功“十三摇”施至极限,一掠不下七八丈远,直奔高塔而去。
蓦地——
数声暴喝,前面四个粉妆玉琢,头梳冲天小辫的红衣童子一字排开,将他的去路拦住。
岳敏知道这是十一孩中之四,自己虽然不惧,但若与他们接上手,“拳王之王”立即赶到,那时要想再走可就来不及了。
他不暇思索,长啸一声,身形斜拔而起,不下六七丈高,卷腿叠腰,身形一弹,再拔三丈,此刻已距那座高塔不足五丈。
四孩大喝一声道:“擅闯‘鬼雾塔’之人,死无葬身之地,你还不回来。”
岳敏自四孩头顶上越过,自以为这一下可将“拳王之王”抛下一段距离,哪知当他身往转,回头一瞥之际,突感五股寒劲风,直撞脑后哑穴。
他不由心胆皆裂,知道自己的轻功较人家还相差甚远。
他毕竟是反应极快之人,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方寸不乱,急打千斤坠,身形疾泻三丈,身形一摇,倏然再斜掠一丈五六。
哪知,在他力已用尽之时,脑后又是五缕阴风,估计已在三尺以内。
这一来,可真使他气馁了,此为他的“十三摇”轻功,只有四五成火候,仅能悬空转折四五次。
此刻力已用尽,只有等死。但他忽然灵机一动,心道:莫非他是为那小蛇而来?
他这样猜想,当然大有根据,因为在洛阳附近,他曾亲服看到一个高大蒙面人,将“天王义偷”赵光杀死,而那蒙面人分明是向他逼问一件珍贵的东西,而且,“天王义偷”赵光临死时曾说,想不到武林共仰的一代大侠,竟是个卑鄙无耻之人。
刚才在那“报恩坪”自己的小盒落在地上,竟能不翼而飞成想,当今武林之中,谁能那“虚空摄物”的绝技。
这仅是转念中的事,人!越是在危急之时,求生本能越能发挥至极限。
他大喝道:“那小蛇在——”
岳敏一说出小蛇,果然五缕疾风不再进逼。他岂肯糟踏大好的机会,身态疾泻而下,足尖一点,运集所有的气力,身形再次向前疾射。“拳主之王”可谓阴沟里翻船,万没料到他会来这一手,此时要追已是不及。
只闻岳敏一声惊呼,落人“鬼雾塔”底“无底井”中。
岳敏慌乱中凑巧落人黑黝黝无底井中,已经收势不住,往下疾泻,良久才被一股奇大之力托住,轻轻落在一块大石之上。
他本自分必死,此刻睁开眼来。不由暗喜,因为他刚听四孩说过,这就是“鬼雾谷”中的“无底井”。
所谓无底当然言过其实,不过是太深而已,岳敏估计深度不下百十丈而且四周平滑如镜,根本没有着力之处,分明不是人工开凿的井,出而是一个天然的垂直洞。
突然——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过来吧孩子,你大概是入井之人唯一能活着见老夫的人了!”
岳敏微微一惊,立即循声望去,只见井壁上有一个黑洞,高约五尺,仅可通人。
他立即钻进石洞,但洞内漆黑如墨,饶他内功深湛,仍象睁眼瞎子一样。
又是一声苍老的声音道:“往里直行十八步,往右转,再行五大步,然后左转倒退三步!”
岳敏如言走去,果然来到一个石室之前,因此室光线暗淡,灰蒙蒙地,但仍可看出石床之上端坐一位白发皤皤,长及灰际的老人。
岳敏心知此老定是“天王义偷”赵光所说的“万剑之尊”了,他立即跪下拜了三拜道:“老前辈大概就是‘万剑之尊’了,大德不敢言报,晚辈岳敏给您老叩头。”
因为岳敏心知自己能落并不死,被无俦之力接住,必是此老所救。
白发老人双目紧闭,此刻才睁开眼来,略一打量岳敏。不由哈哈狂笑一阵道:“天无绝人之路……哈哈……小子看如浑金璞玉,真没想到老夫垂死之年有此奇遇!”
接着老人喝声“起来!”岳敏站起身来,侍立床前。
老人道:“你是何入门下,怎会来到这无底并中?”
岳敏道:“晚辈岳敏,乃是岳天谷之子,‘白衣剑圣’楼云望之徒,囚受‘天王义偷’临终之托,专程将两条小蛇送与前辈!”
老人微微一震,道:“怎么!‘天王义偷’死了?”
岳敏道:“晚辈在洛阳附近一个山谷之中,恰巧遇见一个身躯高大的蒙面人,正在以奇特手法逼问‘天王义偷’赵前辈,似乎为了一件奇珍,但赵前辈始终未吐真情,即被那蒙面人以酷刑击昏了过去,事后晚辈在一块大石之后发现了一个小盒,盒中装了两条小蛇,待那蒙面人去后,赵前辈又醒了过来,乃告诉晚辈交此盒送与您老人家!”
老人唏嘘良久,似在考虑一件大事,道:“老夫将近二十年未出此井,不知武林中情形如何?”
岳敏立即将邙山论剑以及“拳王之王”深得人心之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讲完之后岳敏立即又问道:“晚辈此来:鬼雾谷,目的有二,第一、是受赵前辈之托,送那小蛇;第二、是请教前辈几个问题!”
老人道:“是不是有关你父母、伯父母、师父的血仇以及‘拳王之王’为人如何,以及‘鬼雾谷’主是谁是等问题?”
岳敏不由一震,道:“前辈猜的一点不错。晚辈正是为此而来!”
老人慨然叹道:“令尊和令堂早已于十余年前被害,真凶老夫不知,至于令伯父母则仍在人世,且为当今‘鬼雾谷’主——”
岳敏猛地一震,不由惊呼一声,道:“难道这是真的?”
岳敏近数月以来,听数人说过,自己的父母乃是“鬼雾谷”主,但他仍不敢相信。在另一方面,他也为此事庆幸,因为不管是真是假,自己的父母仍在人世当不会假,不料老人竟说自己的父母早已被害,且自己的伯父母乃是“鬼雾谷”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旦听说自己父母被害,不由眦目皆裂,道:“前辈可知晚辈的杀父母仇人是谁?”
老人摇摇头道:“娃儿别急,此事必须慢慢说起。咳!师门不幸,传人不肖,非但使师门蒙羞,并为武林留下大患!”
老人续道:“此话必须从头说起,昔年老夫同门师兄弟三人,两位师弟是‘神州一腿’和‘拳王之王’,我等三人论资质,以‘拳王之王’最佳,因而深得家师倚重,祸根亦正由此而起!”
老人说到此处,不由老泪纵横的道:“未想到‘拳王之王’心怀叵测,竟与‘神州一腿’设计将家师害死,他们弑师目的,乃是为了家师一部‘血经’!”
岳敏问道:“老前辈,什么是‘血经’!”
老人道:“‘血经’为一部奇书,听说能得此经一半武功之人,可即无敌天下,但有一个难题,那就是此经大背人身生理常轨,必须辅以一种珍药,此药即为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天山雪盲’灵蛇,而且必须两条——”
岳敏恍然大悟,原来那“拳王之王”害死赵光以及屡次暗害自己,都是为了那两条小蛇——“天山雪盲”。
老人道,“老夫相信他们迄今仍未得到,虽然无法习研那部‘血经’中的‘血罡功’,但次等的武学却仍然可以研习,因此,老夫相信,此刻那‘拳王之王’和‘神州一腿’的武功一定突飞猛进了!”
岳敏想起“拳王之王”在洛阳附近,在一千武林知名人士面前露了一手,仅是拳头一幌,百年大树即摇幌不止,非但树叶尽落,树皮暴卷,大树竟也连根拔起。象这种神乎其技的想学武,必是得“血经”了。
老人又是一叹道:“两个畜牲害死家师,老夫当时还不知情,直到他们两人到处搜寻‘天山雪盲’,且对老夫处处陷害,以及武林流言,老夫才略有所觉,恰巧那时令父母及伯父母以及你师父刚刚出道,侠名大噪,两个畜牲野心勃勃,焉能容得他们,乃设计加害,但他俩又想资用你父母之名,乃将乱性迷药,将你伯父母迷住,着令你伯父母将你父母杀死,那时你父好友‘天罗手’陆羽闻讯,将你携走,但据说仍被你伯父母施了阴毒手法,至于你的师父‘白衣剑圣’云望大概也是误服‘鬼雾谷’的迷药后被杀!”
岳敏闻言,不禁流下两行清泪。
老人道:“不久两个畜牲即设立‘鬼雾谷’,仍以你父母之名为谷主。因入谷之人无一生还,此事仅蓝花‘天下第一剑’杨梦麟略知梗概。”
岳敏虽是一个铁铮铮的汉子,但父母师父惨死,伯父母本性迷失,彼人所制,怎不使他肝肠痛断,他咬牙切齿道:“前辈怎会来到这‘无底井’中?”
老人道:“老夫不与他们同流合污,自是他们的眼中之钉,当他们猝起发难受伤后,我才发现此井另有出路,乃隐于井中。”
此刻岳敏已悲痛得身躯颤抖。
老人怔怔地看了岳敏一刻,又闭上眼睛深思,似在考虑一件大事。
良久,他才坚决的道:“老夫今夜能遇见你,也是缘份,因此,老夫已经改变了主意,决定将未了之事交你去完成,不过……唉!任重道远……困难重重!”
岳敏大声道:“前辈所嘱,晚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请老前辈吩咐就是!”
老人连连点头道:“老夫决定将本门的‘昊天剑法’传给你,然后再将老夫一甲子修为,悉数加惠于你,然后,你再设法学得你伯父的‘潇湘剑法’和另外两位高人一甲子修为的真元才能与两个畜牲相颉颃,然而,要想犁庭扫穴,澈底除害,还是非得设法得到那部‘血经’不可!”
岳敏大惊道:“前辈的绝技晚辈却之不恭,但前辈舍身以一甲子的降为成全晚辈,实使晚辈终生难安,此事晚辈万万不能从命!”
老人不由怒道:“老夫行将九十,死不足惜,况此举乃为整个武林百年大计,难道你为了妇人之仁,置你父母、师父、伯父的血仇和整个武林浩劫于不顾!”
岳敏机伶伶打一寒颤,道:“前辈之命,晚辈何敢不遵,只是……可否改变其他方法……”
老人道:“老夫以为除了老夫全部真元,再加上另外两位高人的一甲子修为,且辅以‘昊天剑法’和‘潇湘剑法’,能否胜得‘拳王之王’和‘神州一腿’也大有问题!”
岳敏突然想起那“天雪雪盲”道:“晚辈在洛阳附近无意开启此盒,在失惊张口之时,其中一条竟钻人晚辈腹中,因此,也正挽救了晚辈一命,现尚剩余一条,就此交与前辈!”
老人接过小盒,突然舒指向岳敏虚空一戳,岳敏突然张开口来,只见一条黑影快逾流矢,钻入口中顺喉而下。
他知道老人有意成全自己,不由感激的热泪盈眶,此刻老人立将“昊天剑法”传授予他,约四个时辰,已可默记于心,老人立即又写了两张纸条,各封了两层,分为一、二号道:“此处事毕,你可登上塔顶,设法见到你的伯父母,并设法将两颗解药放在他们的茶杯或食物中,但此举一定要小心。因为他们本性已失,根本不认识你。——使其清醒,然后学他们的剑术,且可获知你父母埋骨之所。离开‘鬼雾谷’之后,再揭开一号锦囊第一层,按照所示行事,第一件事妥之后,再拆第二个锦囊,在艺成之前,切忌与‘拳王之王’及‘神州一腿’接触!”说毕又交他两颗丸药,立即又大喝一声道:“坐下!”
岳敏心虽不忍,却也不敢违抗,立即坐下,正要说话,只觉一股热流,汹涌澎湃,自灵台穴源源注人体中。
他立即收慑心神,将真元送人奇经八脉之中,然后运行十二周天。
约两个时辰,岳敏运功已毕,已感灵台穴上真气已不再输入,立即回头一看,不由悲叫一声“老前辈!”跪下大拜三拜,泣不成声。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万剑之尊”舍己为人的精神,使他大为感动,因为此刻“万剑之尊”虽仍端坐地下,却已气绝多时。
他此刻已知父母被害,恨不得立即飞出此井,手刃仇人;遂默默祷告:“此井极为隐密,外人根本无法进入,前辈英灵有知,待晚辈手刃亲仇后,再为前辈移骨厚墓!”
拜罢起身,不由暗叫一声“糟”!因为他竟忘记了问“万剑之尊”出井之法,此井深约百丈,且滑不留足,插翅也飞不出去。
但他一想,“万剑之尊”绝不至如此粗心,在另一出口处,一定留有暗记。
他立即出了石室,向刚才进室的相反方向走去。
此刻他又增加了一甲子功力,目力非比等闲,已可隐约看见洞壁,他转过几道弯子,倏然发现一线微光。
他不由大喜,深庆已有出路,狂奔了约半个时辰,果然在石洞尽头有一大石板,也可以说是一个石门,他用力向旁一拉,不由大为震惊,差点失声呼叫。
原来此洞口是在一个绝壁半腰之上,而洞口外约十二三丈之处,“鬼雾塔”巍然耸立在浓露之中。
他这才知道地道中转来转去,仍然未离开这座“鬼雾塔”左右。
此刻他立即又将石门拉上,因为他在井中整整耽了一天,此时已是夕阳衔山,必须在天黑之后才能出洞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