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之后,关洛道上出现了一辆大车,车声“隆隆”,向洛阳北方历代帝王墓中驰去。
车后有蓬,不知车内何物?但车座上两个车把式,却都是当今武林中一流高手。
一个是“鼓圣”顾天一,另一个是柳半仙。
只闻柳半仙道:“顾兄的‘鬼鼓三通’已经练成,上次为何没有参加七重天之会?”
顾天一慨然叹道:“说来惭愧!小弟因为练习‘鬼鼓三通’,无意中使司马长虹等人走火,现在虽已知道他们并未受害,但当时心中十分难过,也就打消了争强好胜之心……”
柳半仙道:“若论当今武林中的绝学,不是小弟长他人的志气,似乎仍以司马长虹的‘霹雳神杖’为各派武学之冠!设若冷枫不以阴谋暗算他们,那一次以司马长虹等人的实力,定能一网打尽……”
顾天一肃容道:“柳兄之言极是!小弟自上次与岳群动手之后,才知道司马长虹的武学仍是独步天下,说来惭愧!若是继续力搏下去,小弟可能不是敌手……”
柳半仙道:“顾兄何必自谦!‘鬼鼓三通’也算是当今的奇学,若非顾兄答应以此学相助,小弟实在毫无把握……”
顾天一道:“小弟的‘鬼鼓三通’确能有助于柳兄么?”
柳半仙道:“小弟岂能欺骗顾兄?因小弟研究那‘龟兹国’的奇书,有一页实在无法悟解,却发现一个取巧之法,那就是利用音响绝学,可以补功力之不足,使小弟刚刚造成的新煞星,有足够的力量制住水灵凤!”
“不过……”柳半仙肃然道:“有一件事小弟甚为作难,一旦成功,两个煞星因心灵感应而造成……”
顾天一怔了一下,大声道:“柳兄是说,他们动了春心,而……”
柳半仙道:“那是很可能的!因为奇书上有此记载!”
顾天一大声道:“那好极了!柳兄真是功德无量呢!不过柳兄是否能保证那新煞星制使水灵凤之后,恢复常人之形态,使他的心术改邪归正?”
柳半仙道:“小弟力求做到,这一点我想可以办到!”
顾天一一拍大腿,道:“妙!小弟告诉你吧!这小子和水灵凤本已是夫妻了……”
柳半仙不由一愕道:“顾兄不是开玩笑吧!”
顾天一正色道:“这等大家小弟岂能儿戏!当初柳兄求弟相助之时,小弟暗中打听一番,据‘朝天’之女小翠说,水灵凤因患麻疯,不得不忍痛嫁与陆萍,那时不过是以残病之身,为武林除害!这女孩子的抱负,真是令人肃然起敬……”
枫半仙喃喃肃容道:“果真如此!小弟尽一切可能,也必须使陆萍改变心术,使他们从新结为夫妇!”
顾一天道:“可是水丫头有麻疯病呀!”
柳半仙道:“顾兄又忘了,小弟乃是当世名医呀……”
顾一天道:“这真是一件好事,柳兄准备如何办理?”
柳半仙低声对他说了一遍,顾天一连连点头,道:“柳兄真是一代奇才,这等事若在数年前对我说,我绝不会相信!”
柳半仙微微一笑,指着山岗上的帝王陵寝,道:“到了,车子不能继续前进,我们步行吧!”
二人翻身下了车辕,柳半仙掀开后面的车蓬,抱出一个人来,对顾天一道:“顾兄把马匹牵到陵墓之中,然后将车子隐藏起来。”
柳半仙抱着陆萍,走到一片巨墓之中,把陆萍放在一个大供桌之上。
陆萍昏昏沉沉地地望着,说他睡着了,却双目微眸,若说她是醒着,却又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头脑也不能思索。
柳半仙坐在他的对面,顾天一背着一面巨鼓,进入墓地道:
“柳兄,我如何助你?”
柳半仙肃然道:“此书施行心灵感应之法,我们两人的生命,都掌握在你一人手中,顾兄必须特别小心……”
他继续说道:“顾兄的‘鬼鼓三通’,小弟只闻其名,并未亲眼见过,所以现在请顾炫露一手,小弟才能决定如何运用?”
顾天一微微一怔道: “‘鬼鼓三通’共为三通,第一通缓慢,声低,旨在催眠,第二通略快,声也稍高,旨在使对方熟睡而生幻觉,第三通最快,声音也最高,能使四山回音两次……”
柳半仙愕了一下,道:“回音两次?”
顾天一肃然点头道:“不错!小弟近月来废寝忘食,苦苦练习的正是这种功夫,普通声音发出之后,不论声响如何高低,四山只回一次,小弟的‘鬼鼓三通’能回声两次,使入睡之人随他睡前心情做出他很想做而未敢作之事!”
顾天一续道:“比喻说有人受人欺凌,却因对方势力太大,一旦反抗,必定凶多吉少,一闻‘鬼鼓三通’,他会毅然而起,不顾厉害找对方拼命……”
柳半仙道:“这分明是一种催眠之术!”
顾天一摇摇头道:“错了!催眠仅能使入睡眠,梦游术也仅能使人梦游,却不能使入睡着去做他们想做而不敢做之事,而且他的神智十分清楚,并不像梦游浑浑噩噩……”
柳半仙道:“奇学,奇学!小弟先瞻仰一下,不过小弟担心,此学既是如此霸道,必能传出数十里外,万一招来武林中人,岂不……”
顾天一微微一笑道:“不妨,小弟可以将鼓声变为雷声,我想天上打雷可没有人怀疑的!”
顾天一把巨鼓皮索套在自己的脖子上,巨鼓垂在肚皮上,两手持着巨大的鼓捶,左手一擂,由高亢逐渐变为低沉,正像雷声由远而近一样。
接着双手交擂,雷声大作。
柳半仙向四下望去,果然发现了奇景。
只见一只山獐,进入墓地,双睛四射,似在找寻什么,对巨大的鼓声浑如未闻。
到了“鬼鼓三通”时,那只山獐突然竖起全身的长毛,好像发现了深仇大敌,两只后蹄大力地踢着地上泥土。
柳半仙突然大吃一惊,只见一只巨豹,自一座墓后钻出,发现了山獐,即缓缓扑近。
山獐本是野兽中最为驯良的动物,造物者赋予它四条飞毛腿,就是逃避各种猛兽。
即使遇上一只狼,它他们也只有逃的份儿。
那知怪事出现,那山獐不但不逃,反而低吼一声,猛扑而上。
那豹子似乎大出意料,竟有些措手不及,被那山獐迫退数步。那山獐猛啃猛咬,全是凶猛逼人的姿态。
当然,巨豹在森林中的地位,仅次于狮虎,自是不会惧怕山獐,它被咬得性起,凶威大发,开始反攻。
这两种兽类的本性有极大的区别,山獐一生下来,它的父母就教它如何觅食?如何逃避凶猛野兽,可以说根本没有教它如何应付森林之王的虎豹。
但正是因为它们的本性区别极大,山獐竟能勉强支持,柳半仙不能不能不暗暗佩服“鬼鼓三通”的厉害。这全是鼓声的魔力:使弱者悍不畏死。
结果山獐虽然不支倒地,一头山豹也遍体鳞伤,连噬食的力道也失去了,摇晃着身子掉头而去,
鼓声一停,柳半仙大声道:“果然是广陵绝响。小弟今天算是开了眼界,好吧!我们可以开始了……”
洛阳一家小店的最后一个院落中,有两个年轻人正坐在檐前逗一个可爱的的婴儿,欢愉之情令人欣慰。
这一对正是岳群和水灵鸾二人,他们包下了这个院落,雇了一老妪,专门侍奉水灵鸾和那婴儿。
小夫妻经过无数次劫难,如今有了孩子,情感更加亲热。
只是为了几位前辈失踪之事,仍然耿耿了于怀。但他们知道有惊无险。
大约二更左右,突然闻到一阵雷声,岳群道:“大概要下雨了!但天上却没有一片云!”
水灵鸾道:“有时相距五七里,这边天睛,那边下雨……”
岳群听了一会,肃容道:“这雷声有点奇怪!你听出来没有?”
水灵鸾仔细一听,道:“不错!这雷声虽然不大,却有一股力道,令人心骇震动……”
岳群突然一震,道:“我认为颇像‘鼓圣’顾天一的鼓声!”
水灵鸾道:“他不会在洛阳擂鼓吧!”
岳群摇摇头道:“这鼓声很遥远,但是出自邙山,绝不会错,这是鼓声,只是比上次所听到的更加动人心弦而已!”
水灵鸾道:“顾天一曾说要参加七重天大会,不知为了什么,竟未前去参加!”
岳群道:“可能是上次之事,引起自责,不好意思前去。小鸾,这鼓声蕴含杀伐之音,我想去看看!”
水灵鸾道:“群哥,我和你一道去……”
“不必了!”
岳群道:“你在家看孩子,我看看就回来,最迟五更前可返!”
水灵鸾道:“群哥,小心了……”
岳群吻了她一下,带了兵刃向邙山方向驰去。
刚刚出了洛阳,突见一条人影其快如飞,有如凌空飞行,时隐时现。
岳群大为惊骇,心道:“当今之世的轻功,似未听过有人能练到这等程度!”
他全力急驰,总是相距半里,无法追及,然而,那形子所过之处,遇上树木,树木倒地,遇上野兽,野兽走避不及,都变成肉酱!
岳群陡然一震,道:“这是何等功力,简直不像一个人……”
他突然灵机一动,忖道:“据柳半仙说,水灵凤已变成一个杀星,轻功高奇,无人能制,前面的黑影会不会是她?……”
这工夫已到了邙山山麓,只见那条黑影仅是一闪,快得不可思议,穿入一片树林之中。
岳群好奇之心大起,也进入树林。
天上无星无月,林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不敢大意,眼观六路,耳闻八方,踏着残枝败叶,缓缓前进。
那阵阵鼓声越来越清楚了,岳群深信“鼓圣”顾天一必在附近。
突然,他发现一对冷电似的眸子,在黑暗中闪动,由于那里极暗,不知是人是兽?
岳群悚然停止,撤下鬼头杖,沉声道:“前面何人?”
那一对眸子不停地闪动,不声不响,却了出一阵阵呼呼喘气之声。
这分明是人类呼吸之声,岳群不禁大惑不解,如果,这人正是刚刚追逐的那个人影,要是绝世高手,但是怎会呼呼喘气呢?
岳群沉声道:“你是人是鬼?为何不说话?”
呼呼之声传来,四周仍是一片死寂。
岳群脊梁上冒起一阵凉意,头皮发炸,心道:“难道世上真有鬼怪不成!”
但他乃是胆大心细之人,纳足真功,以杖护胸,缓缓走近,双方相距三丈左右,岳群突然止步,发现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这女人衣裳破碎,几乎无法遮体,瞪着一双冷得似冰的眸子,瞪视着岳群。
岳群心中大骇,沉声道:“你是水灵凤么?”
那女人呼呼喘气之声仍然如旧,似乎她之喘气,并非因为急奔之故,而是永远如此。
岳群再缓缓走近了她,心中一阵酸楚,悲声道:“凤姊,你……你怎会弄成这样?”
那女人仍是不言不动,呼呼喘气。
岳群看出此女的面部轮廓,极似水灵凤,悲戕心情代替了恐惧,又走近一丈多远,双方相距已不足一丈了。
现在岳群已确定此女是水灵凤了。她那样子虽然骇人,但岳群此刻却不再惊惧,只有无限的悲哀和沉痛。
他伸出左手,沉声道:“凤姊……你的遭遇太可怜了,快跟我回去吧,小鸾已经生下一个婴儿……”
怪女人本是蹲在那里,这时突然站起来,两臂大张,向岳群搂来,其快无比。
岳群未防她这一手,深信要想闪开十分困难,但他并无闪避之意,反而想去搂抱她。
因此那怪女人很容易地搂住了他的腰部。
二人面面相对,看得真切,岳群突然大吃一惊,只见她目射凶芒,脸泛青光,像一个吊死鬼,磨牙切齿,脸上肌肉抽搐。
这还在其次,她的两臂力大无穷,像两根钢钳,逐渐收紧。
岳群用力一挣,根本无法脱开,而且更加收紧。
岳群心头大骇,丢下鬼头杖,两手去扳她的两臂,然而,她的两臂火热滚烫,坚硬逾铁。
她的嗓中发出“咯咯”之声,正在继续加力,好像要使尽所有的力道。
她的双目暴睁,血丝隐现,人性已失。
岳群扳扳半天,她的双臂纹风未动,举掌向她的头上拍下。
虽然他无法提足力道,但这一掌拍实,恐怕也要脑浆四溢。
但他对水灵凤的不幸遭遇太已同情,不忍下手他必须设法救她
他收回左中,大声道:“凤姊……凤姊……我是岳群!我是岳群……”
一切那是白费!她仍在继续加力,而岳群的腰部,已被她搂扁了设若再继续用力,他可能要死在她的手中。
她的身上也是火热烫人,像搂着一个火球,岳群深信一念之慈会导致丧身之祸,为了几位失踪的前辈及整个的武林。他必须活下去,绝不能死!
他的脸已经涨红,呼吸也有些局促,立刻扼住了她的脖子,用力收紧。
她的全身肢体,都失去了女性的柔和像铁石一样的坚硬,她的脖子像一根钢管,岳群本就用不上力道,根本无法收紧。
现在岳群知道到了生死关头,不下煞手绝对无法脱身了。
他收手放开她的颈子,抓向她的肩井穴。
他用尽了力道无法抓下,这一下更加惊骇了。于是他又戳她的欺门穴、章门穴、气海穴、及贤穴等。
但她所有的穴道都已闭塞,等于一个铁打钢浇之人,根本伤不了她。
岳群绝望了,为他因已经无法用力,而且对方仍在继续加力收紧双臂,好像非把他的腰搂断,绝不罢休。
现在他才相信柳半仙的话,一旦照“龟兹国”奇书上的方法造成煞星,武林中无人能敌。
突然,那震人心弦的鼓声,忽趋低沉起来,有如千百人在窃窃私语。
水灵凤微微一震,不再继续用力,但未松手。
低沉的鼓声盏茶工夫,使人感觉怨气冲天,不能克制,非杀死某一个不可。
突然,鼓声高亢骤急,使人五中如焚,怒火高涨,岳群大喝一声,身子一抖,挣出搂抱。
此时水灵凤也怪叫一声,回头狂奔而去。
她这一反常举措,反而使岳群头脑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刚才进入幻境,被鼓音所迷。
而水灵凤突然松了劲,疾奔而去,也是受鼓音的影响,不禁大为震惊,想不到“鼓圣”的鼓音果然非同小可。
他捡起鬼头杖,急追而去,出了树林,见山坡上一片巨大的陵墓。
那鼓音正是由墓地中发出,但水灵凤却失去了踪迹。
岳群掠向墓地,觉得心弦受鼓音所震,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好像喜、怒、哀、乐都无法控制,随时都会失声痛苦,随时也会放声大哭。
每接近鼓音一步,这种感觉就更加厉害,终于,他远远看到“鼓圣”手持鼓槌,坐在石桌上,闭目击鼓。
那面巨鼓放在一个矮架上,柳半仙站在他的身后,为他护法。
他们面前约一丈之处,躺着一个独臂年轻人,此人正是陆萍,他的左臂已被岳群扭折。
岳群隐在墓后,凝目望去,陆萍躺在地上,好像已失去知觉。
岳群心道:“据柳半仙说,他另要造成一个煞星,对付水灵凤,莫非他们正在……”
突然,他发现一件奇事,只见顾天一所坐的巨石桌四周,堆着一圈石粉。
他这才看出,顾天一每击鼓一下,大石桌下起定洒下一些石粉,像石磨四周洒下面粉一样。
这等音律之学用于武功上竟能产生这大的威力,岳群不由暗暗吃惊。
不一会,地上的随萍手脚蠕而动,坐了起来。
顾天一高举鼓槌,力敲之下,陆萍大吼一声,一只手在地上乱抓,五指戳入土中没入手腕。
双起双落,声喝九霄,陆萍一跃而起,上身微弓,目射红光,四下扫射,好像在找寻猎获物。
岳群不由心头一凉,感觉他已失去人味,和野兽差不多。
突然,远处一条黑影陵空飞来,落在陆萍对面约三丈之地,正是水灵凤。
岳群恍然大悟,已知柳半仙和顾天一在玩什么把戏了。
鼓声再起,令人发生幻觉,那不是“鼓冬冬”之声,而是千百人一齐厉喝“杀杀杀”!
只见陆萍怪吼一声,向水灵凤扑去,扬起独臂搂头砸下。
水灵凤不避不闪,两臂大张,向陆萍腰上搂去。
“蓬”地一声,陆萍击在水灵凤左肩上,像击的钢铁上一样,而水灵凤一搂之力大得惊人,但因她被震得摇晃了一下,陆萍闪了开去。
水灵凤凶性大发,再次扑上,竟伸手向陆萍脖子上扼去。
陆萍抡臂一扫,水灵凤又落空,而陆萍一掌扫在一株大树干上,大树一折为二。
这次水灵凤不再作搂抱之状,两臂齐撑“蓬叭”直响,和陆萍的单臂相接,有如铁锤互击。
他们乱抡双臂,乍看并无章法,事实上也都是他们所学的招式,只是力道太大,威力较以前增加数倍有余。
顾天一不停地击鼓,由二更到三更,到四更。他的衣衫尽湿,头上白烟腾腾直冒。
显然他是周而复始地击着“鬼鼓三通”。
岳群心道:“他们这样猛烈的互击,可谓百年难见,深信任何武林高手,难以接下一击,希望他们不要自相残杀,留着力气,去杀那些黑道魔头,一个不留……”
顾天一已经力竭,却又不敢停止,因为这是最紧要关头。
他双臂早已酸麻不堪,呼呼而喘,汗水迷住了他的双目。
柳半仙肃然望着两个煞星死搏!神态更为紧张,他知道若功败垂成,两人将同时逃脱,从今以后,再也无人能制。
“蓬”地一声,一座巨大的石马,被水灵凤一掌击碎,石雨四溅。
水灵凤虽然对付陆萍,但陆萍并未落下风。因为水灵凤未到适当时机就脱困,像冶铁练铜一样,火候略差,陆萍经柳半仙按步就班地依奇书上记载之法造成,火候十足,所以能和水灵凤打成平手。
岳群大力焦急,心道:“他们两人何必再打,干脆逃出柳半仙们的掌握,岂不逍遥自在……”
须知人总是人,只要是人,体力总有限,他们拼了今夜,每掌每一腿都有数千斤的力道,现在也力尽了。
顾天一知道快到时候了,强忍极度的疲倦,再次将鼓声提高。
两人每接实一下,必定各退一两步,那中,央之地两丈方圆之处,已经陷一尺多深。
他们两人受鼓声所惑,也是欲罢不能,但越打越累,摇摇晃晃,气喘如牛。
终于,两人接实一下同时倒地不起,呼呼喘之声,可以传出半里之上外。
而鼓声也戛然而止。
顾天一抹去脸上的汗水,呼呼而喘,道:“柳兄、小弟……终于完成使命了……”
柳半仙道:“谢谢顾兄!现在看小弟的了……”
说着着大步走到两人身旁,把二人抱到一起,相距一尺多宽的空隙,然后柳半仙也躺了下去。
三人整整齐地躺着,使岳群大为不解。
现在岳群才知道,他刚才也被鼓音所惑,刚才那种想法,根本就错误了,武林黑道人物,故然有些该杀,若一个不留,统通杀死,也有违上天好生之德。
他惊奇地望着柳半仙,见他口中不知说些什么,声音极低。
而这时水、陆二人喘息之声已止,似都在注意倾听柳半仙说话。
两个煞星能安静躺着,听他说话,这不能不佩服他的胆识相智慧。
顾天一不禁连连点头,十分钦佩。
只是不知他在说些什么,他以为正在念咒呢!
五更已过,黎明前有些凉意,只见水灵凤掩面而泣,坐了起来。
陆萍茫然站了起来,一脸迷惘之色,道:“我是谁?”
柳半仙振衣而起,道:“你是陆萍!”
陆萍微微点头道:“不错!我……是陆萍……”
柳半仙肃然道:“你的侠行,轰传武林,独战天山八魔,挽救了数千位白道高手!”
陆萍茫然道:“这件事我一点也记不清了!”
柳半仙肃然道:“在怒山九妖十八洞之中,你与水灵凤联手,于二夜之间,力毙九妖,解救了七大高手,乃被黑白武林公推为‘万世侠侣’……”
水灵凤道:“这件事我也不知道……”
柳半仙道:“当然你们不知道,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另有几个武林败类,以邪术使你们失去本性,希图予以利用,与白道作对……”
陆萍道:“我们有没有和白道作对?”
柳半仙道:“还没有,幸老夫发觉得早,未酿成大错……”
陆萍道:“请问前辈何人?”
柳半仙道:“在下姓柳名半仙,乃是散仙之一,因不忍你们沉沦下去,乃设法使你们恢复知觉。”
水灵凤道:“我们二人是什么关系?”
柳半仙道:“你们乃是夫妻,因曾失去记忆,双方竟不认识……”
陆萍道:“不知那坏人是谁?”
柳半仙道:“他就是‘七重天’主人冷枫……”
陆萍道:“我们父母现在何处?”
柳半仙慨然道:“他们早就过世了!今后遇上任何人,自称是你们的父母,都不要承认,他们乃是居心不善……”
岳群心道:“设若陆萍遇上胡蝶!难道也不承认她是他的母亲?假如水灵凤遇上梅师姑,也不认她是她的母亲?”
水灵凤道:“晚辈准备恢复记忆,过着正常人的生活。”
岳群大为感动,心道:“武林中人分为黑、白两道,有些白道人物虽然未做坏事,却也未做有益武林之事,像柳半仙这种人,默默无闻,不求闻达,却在暗地做些善事,像他这种人,才是真正的侠士,正是‘善欲人知不是真善’的道理。”
但岳群却又十分担心,设若陆萍真能忘了过去的恶行,变成一个好人,与水灵凤结合,岂不害了他?水灵凤有麻疯病啊!
陆萍不解地道:“前辈,我的左臂是怎样弄断的?”
柳半仙道:“正是怒山那一次力战九妖负伤,因妖人刀上有毒,救治稍晚,不得不断去左臂……”
顾天一道:“柳兄,天快亮了,你必把他们安置一下……”
柳半仙指着远处一个最大的陵冢,道:“你们本是夫妻,只因记忆失去,必须继续共同生活,使记忆逐渐恢复而习惯,因此!我为你们找了个较为适当的隐居之地,那里面有家俱等应用之物,也有柴米菜疏,以后每隔三天,老夫要为你们送菜及肉类。待你们正常之后,再离开此处……”
说着,带着水、陆二人,走向那个陵冢,扳开巨石门,进入墓中。
岳群暗暗称赞,柳半仙的计划至为周密,这真是一件功德无量之事。
本来冷枫的计谋非常周密,他一方面制造了一个煞星,另一方面害了几位白道高人,然后再设法杀死岳群等人,真是心毒手黑。一个不留,从此可以独步大下,唯我独尊。
但,人算不如天算,柳半仙反而协助他们,来对付冷枫。
岳群怀着满腹希望,他认为水灵凤若能治好麻疯病,与改邪归正的陆萍结合,也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他悄悄回身,向洛阳疾驰而去。
第五天的深夜,岳群又来到巨大的陵寝附近,在这五天中他每天都要来一次,暗暗观观察水、陆二人的情形。
他暗自庆幸,一切都不出柳半仙所料,他们生活得很平静,虽然仍未恢复记忆!却像一对从未谋面的的小夫妻一样,在逐渐建立情感。
此刻,夜凉如水,星河耿耿,水、陆二人坐在大石门外喁喁情话。
突然,另一边出现一人,远远望去,正是柳半仙,携着一个竹蓝,蓝中都是菜疏之类必需品。
水、陆双双站起施礼,柳半仙道:“你们不要多礼,坐下来咱们谈谈……”
只见柳半仙放下竹蓝,坐在一丈之外,侧着身子,在水、陆的方向,只能看到他的背部。
水、陆二人也坐下来,岳群再向前逼近,隐侧身形。
柳半仙微微一叹,道:“这些天来,你们生活得如何?”
水、陆二人同声道:“谢谢前辈关照!我们很好,只是对往事仍是记不起来……”
柳半仙道:“这也难怪!那魔头对你们所施之邪术十分厉害,非三五个月不可,你们也不要焦急!”
岳群隐隐觉得柳半仙的声音有些沙哑,也未在意,只闻柳半仙续道:“要知你们的详细身世,我准备告诉你们……”
水、陆二人精神一振,道:“前辈现在就说吧!晚辈等候已久了!”
柳半仙摇摇道:“这样不妥!你们现在仍是那魔头的眼中之钉,肉中之刺,若因获悉身世而旧病复发,对你们及整个武林,都是一件不幸之事。所以老夫守先不能不奉劝你们,一旦获悉自己的身世!必沉住气……”
他自怀中取中取出两封信,分交给水、陆二人,道:“现在不可拆开,待老夫离去之后,你们进入墓中,将石门闭上,然后拆阅……”
说毕,站起身来,道:“老人走了二天后再为你们送菜来!”
水、陆二人望着柳半仙消失在夜色中,二人迫不及待地进入墓中,闭上了石门。
岳群隐隐感觉这件事有点怪异,而且感觉柳半仙不像以前那样和蔼,口音有点阴冷,面色有点阴暗不定。
他悄悄掩到大石门外!站在门缝上听着。
只见闻水灵凤道:“陆大哥,你先拆吧!”
陆萍:“还是让你先拆!”
水灵鸾道:“我们已是夫妻,不要客气,我们一同拆如何?”
陆萍道:“也好!拆开之后交换看信如何?”
水灵凤道:“这主意很好!”
两人拆开信封,把信笺交换了,各自打开对方的信笺。
那信笺上写了些什么?岳群当然不知道,等了约盏茶工夫,里面死寂一片。
岳群疑心大起,扳着石门,轻轻开了一缝,向内望去。
这一看不由心头一凉,只见水、陆二人目蕴凶芒,互相狞视着,显然旧病复发了。
现在水、陆二人放在火炉上的爆竹一样,随时都会爆炸开来。
岳群骇然忖道:“柳半仙既然彻底治疗他们,为什么明知此刻告诉他们的身世。有旧病复发的危险,却仍然告诉他们?”
“莫非他……”岳群头然一震,心道:“刚才这个柳半仙莫非是别人冒充的?旨在引发水、陆二人的凶性,使他们仍然变成煞星?”
他想到这里,暗叫一声“不好!”
他想起刚才柳半仙个子略高,口音阴冷,分明不是真的柳半仙……
“对!”他恍然大悟,道:“刚才那个是冷枫,他的化装易容之术十分巧妙,但他仍恐被水、陆二人看破,所以背部向着他们,而且把声音压得低沉而沙哑……”
岳群想到这里,不顾自身危险,拉开石门,进入墓中。
水、陆二人面目狞狰,磨牙切齿,正要动手,突见岳群出现,同时狞视着岳群。
岳群不由骇然,想道:“我现在若是开了石门逃走,或有希望,但从今之后,武林中又添了两个煞星,不知有多少无幸之人死在他们手中,设若把他们关在墓中,设法制服他们,才是上策!”
他当然知道这两个煞星的厉害。上次在林中差点被水灵凤搂死,若非顾天一的“鬼鼓三通”引走了她,恐怕他早就死了。
但他心想,此墓占地不下一亩,里面千门万户,若运用机智,或能擒住他们……
他暗暗戒备着,却向四周望去,只见左边有个小门,门板不厚,估计单掌一震,可以破门而入。
右边是个石门,若在伦促间恐怕不易震开。
就在这时,水、陆二人怪吼一声,猛扑而上。
岳群早已有备,身子放平!自他们脚下滚了出来。
只闻“嚓嚓”两声,两人四只手,都戳入砖壁之中,砖屑纷纷飞激射。
岳群大骇,掠到小门处,飞起一脚,小门立即破碎,疾掠而入。而后面怪吼连连,水、陆二人也同时向小门处扑来。
岳群四下打量,这小门内是个书房,书架整然,上面放着典藉,墙上挂着名人字画,桌上也有文房四宝。
岳群知道帝王陵寐之中,和皇宫殿差不多,可以说应有尽有。
这书房也有一门,通往另一室,岳群立即向那小门扑去,他刚刚震开小门,后面两个煞星,几乎同时跟了进来。
奇怪的是两上煞星本是敌对立场,现在竟一齐向岳群追踪。
这一间好像是皇帝的音乐室,墙上挂着琴瑟管弦,但这室中却没有通往别处的门。
岳群大吃一惊,一个煞星都调理不了,设若两个一齐向他下手,绝难幸免。
这工夫两个煞星早已跟踪进室,距他不到一丈,只得缓缓后退,趁机四下打量。
两个煞星怪啸一声,左右扑到,岳群全力推出两掌。
“蓬蓬”两声,掌力都击中两个煞星的前胸之上,但他们身形略窘,仍然猛扑而上。
岳群横移三步,力劈三掌,“哗啦啦”一阵暴炸响,墙上的东西都震到地上。
两个煞星似乎对这些奇异声音十分忌惮,同时退了三步,岳群趁机四下打量,登时又引起无穷的希望,原来刚才在墙上的巨型琵琵后面,乃是一个小门,形状和琵琵一样。
岳群以燕子穿帘之式,腾身向那孔中穿去。进入另一室中,身形未落,就四下打量。
这屋中仅有一个通路,乃在地下,一块方型石板,四周有缝隙,石板一端有个小型提梁,分明是开启的把手。
他身子忽落,足未沾地,后面两道掌劲已经袭来,“蓬”地一声,把那石板击得而粉碎。
他的身子,趁机向下落去,原来这石板之下是个石阶,约十余层。
这地下墓室中景物历历可辨,不知是何处射的光亮?
他直接飘到石阶之下,抬头一看,原来地下室四角,各镶有一颗大珠子,已因无人被罩上一层灰尘,所以不太明亮。
低头一看,地上也有一层灰尘,只见有几个极微的足印,似有似无。
他暗自吃了一惊,仔细一看,那不是他自己的,此明这陵寐之中藏有高手。
这工夫两个煞星已站在石阶上向岳群视着,岳群急忙再找通路。
发现有个小门竟在石阶之下的空隙处。
他力推两侧,趁机掠到石阶下,震开小门,只见一条人影闪没入另一个小门中。
那小门正要闭上,岳群已经追踪而至,推出一道掌风,小门蓬然启开。
岳群再推出两下,随着掌劲掠了进去。
这一屋有有雕花大床,床上也有卧具,因年代太久,早已腐烂,被单片片灰屑随风飘舞,那人形已经不见。
岳群现在好奇心已起,觉得这人影比两个煞星更重要,立刻又向另小门奔去。
过小门也未闭上,仅是半掩着,分明那人形恐被人发现,来不及掩门。
岳群曲曲折折,进入许多小门,不但那人影未再见,连两个煞星也被他摆脱了。
但他却暗暗吃惊,这样转来转去,连他自己也迷失了方向,现在他深信,距离此墓第一道大石门,最少有三十道门户之多。
他侧耳静听,隐隐闻到附近有轻微的步履声,不知是两个煞星或是那个人影所发出的声音。
他想,既然来了,必须看看那人影是谁?然后再回头跟踪那两个煞星。
他继续前进,有门就走,又穿过十余道,突闻一阵阴沉的笑声,来自隔壁屋中,道:“小子,你以为柳半仙机智过人,举世无匹么?老夫为了和他证明这一点,必须和他斗斗法,看看谁厉害……”
岳群大吃一惊,这分明是冷枫的口音,现在他更可证明刚才那个柳半仙正是冷枫冒充的。
而刚才的人影却分明不是冷枫,显然此墓中尚不仅他一个人。
岳群不由骇然,前有强敌,后有两个煞星,此番要想全身退出此墓,希望太微小了……
事已后此,有进无退,设若光是一个冷枫或一两个部下,他仍不惧怕,他撤下鬼头杖,走到隔壁小门处,抡杖猛砸,“蓬”然大震,木门粉碎,内间景物一览无遗。
岳群暗暗一叹,道:“完了!这些魔头都在此处,我就是有通天之能也逃不出此墓……”
只见以冷枫为首,后面是耶手持蟠龙棍的老人,天竺国施毒老人,水天敖,石磊父女,“毒扁鹊”邝森和冷倩如。
岳群的目光和冷倩如的目光一接,立即冷厉起来,而冷倩如却低下头去。
岳群冷冷一笑,道:“冷枫,现在你有绝对把握,可以联手杀死在下,但你也自命为一号人物,在动手之先,你可愿与在下先见个高下?”
他这样叫阵,也有他的打算,他认为两个煞星再次疯狂,谁也控制不了,也就是说,两个煞星六亲不认,若一旦出现,冷枫也控制不了对他有利无害。
而他也深信,这些魔头武功虽高,没有一个是煞星的敌手,那时必定大乱,他可以趁机脱身。
冷枫冷哼一声,道:“临死之前,老夫不会使你失望……”
只闻那手持蟠龙棍的老人大声道:“收拾这小子,何必山主动手?让老夫来……”
他越过众人,傲然道:“小子!这里是风水极佳之处,你死在这里为帝王陪葬,也是你的造化……”
岳群沉喝一声,道:“少吹大话,要动手到这一间来!”
他这样也有深意,这一间有退路,而且不会被对方包围,他退了五步蓄势以待。
老人进入这一间,其余魔头仍留在内间中,岳群沉声道:“老贼,先报上名来!”
老人道:“老夫郭云龙,绰号‘大圣棒’……”
岳群厉喝一声,鬼杖当头罩下。
他知道这老人内力非比等闲,仅是鼾鼻之声,就使那些功力差的人内腑受伤。
但岳群也有自信,论功力他不输于任何一个,只是两个煞星除外。
“大圣棍”横棍上迎,“当”地一声,房顶砂石纷纷洒落,两人各退一步。
岳群心道:“不过如此!我先煞煞他的锐气……”
连二杖,竟把对方震退一步。
“大圣棍”老脸微红,厉声道:“小子,你再试试老夫的招术……”
只闻天竺国黑脸高手道:“郭兄请退下,待小弟让他尝尝毒虫的滋味!”
“大圣棍”也有自知之明,硬拼下去,并无取胜把握,不如见好即收,立即退下。
天竺国高手取下大竹筒,正要向岳群走近,岳群暗自盘算。无论如何,不能使他放出毒物,惰急生智,“嘿嘿”冷笑声中,伸手入怀,掏山两个黑球,托在掌心,道:“上来吧!咱们试试谁的玩艺厉害!”
天竺高手尚未见过这“霹雳球”,微微一怔,仍然向前走出。
只闻冷枫沉声道:“且慢,这玩艺十分歹毒,足赫拉兄暂且退下……”
足赫拉见冷枫也对此球十分忌惮,自然不便冒险,立即退下。
岳群心道:“此球乃是假货,只能吓唬他们,趁机脱困,但由此门退出,能否顺利脱出此墓,尚难逆料,设若转来去,仍不能出墓,以冷枫的机智,可能猜出此球是假的……”
岳群冷笑道:“冷枫,这玩艺的厉害,你已见识过,尤其在屋内威力更大,即使球屑伤不到人,四周溅起的石块,也能将人击毙,现在你却只有一条路可走……”
冷枫面色阴暗不定,道:“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