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扁鹊”一听对方是“西北风”,不由面如死灰,身子竟颤栗起来。
况且“西北风”将水蜜桃统通吐出,分明早知桃子有毒,以内力将桃汁逼住,毒力无法蔓延。
而“毒扁鹊”自己却无这等功力,必须赶快回去服用解药。
姚小红道:“娄前辈,他丢入江中的两个人是谁?”
娄子云道:-“这个必须问他了,他若不说,老夫就和他在此干耗,老夫深信他不服解药,就非伸腿瞪眼不可!”
姚小红吃了一惊,道:“这桃中有毒?”
娄子云道:“那还用问,我相信被丢人江中喂鱼的两个年轻人,也是中了果子的毒,而失去抵抗力!”
“毒扁鹊”面色大变,道:“老前辈,在下确未骗你,那两个年轻人,乃是在下的部属,触犯……”
娄子云不屑地道:“你的花言巧语,可以欺骗别人,老夫何等身份,岂能信你的话!”
“毒扁鹊”焦灼地道:“老前辈不信,在下也没有办法!”
娄子云哼了一声,冷冷地道:“老小子!你当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呀!设若那两个年轻人是你的部下,又何必大费周章,以毒果害死他们,由此证明,那两个年轻人的身手,比你高出多多……”
“毒扁鹊”沉住了气,正色道:“老前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在下实在无话可说了……”
娄子云轻描淡写地道:“小红,先把他制住,像把鸡头掖在鸡翅膀下那种手法一样,然后点了他的穴道,如法泡制……”
“毒扁鹊”陡然一震,道:“前辈你……”
娄子云道:“这办法是你发明的,老夫不过是拾人牙慧,炒炒冷饭而已,我相信那滋味不太好受!”
这时姚小红走到“毒扁鹊”面前,伸手去抓他的肩头,“毒扁鹊”
道:“娄老贼身手了得,人所共知,但你这贱人跟他一起不过数月,又能高到那里去,我只得冒险一试了——”
他身子一偏,出手逾电,反而向姚小红臂上抓去。
姚小红惊呼一声,似未料到他敢反抗,右臂已被抓住,“毒扁鹊”
狞笑一声,原式不变,左手按地,以“归位莲墀”之式,横飘一丈,道:“老贼,要死的还是活的?”
娄子云面色一变,道:“小红呵,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老夫可救不了你啦!”
姚小红道:“前辈只管上来动手,晚辈甘愿一死,也要求出那两个年轻人……”
“毒扁鹊”不由一震,心道:“设若这老贼果真不管姚小红的死活,向我下手,我仍然逃不出他的毒手……”
他想到这里,又拉着姚小红疾退三丈,同时长啸一声,那是招集部下的暗号。
那知娄子云非但未站起来,反而上身后仰,双手托着后脑,躺在地上,翘起二郎腿,道:“老小子,你以为能跑得了么?”
“毒扁鹊”当真是莫测高深,心道:“以他的侠行岂能牺牲姚小红的生命,不知这老贼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这工夫,四面八方来了十余个大汉,向“毒扁鹊”抱拳道:“当家的有何吩咐?”
“毒扁鹊”沉声道:“你们联手把老贼干掉,万万不能被他跑了……”
说中,拉着姚小红就要离去。
那知姚小红现在的身手非同小可,轻轻一抖臂,“毒扁鹊”只感手中奇滑,她那手臂像泥鳅一样滑了出去。
“毒扁鹊”心胆皆裂,正要再次出手,姚小红冷笑道:“你差得远啦!”“拍”地一声,一掌拍在他的府风穴上,老贼呆如木鸡,立在当场。
这工夫十余个大汉已扑向娄子云,而娄子云仍然翘着二郎腿,淡然地道:“回头看看你们的主儿……”
十余个大汉回头一看,不由同时吃了一惊,娄子云道:“你们扪心自问一下,够资格和老夫动手么?”
其中一个大汉沉声道:“请问前辈大名如何称呼?”
娄子云道:“‘西北风’……”
那大汉面色一变,立即兜头一揖,道:“老前辈请原谅,我们本是‘七重天’的人,奉主人来此看守果园,并不知道果中有毒,这都是‘毒扁鹊’的坏主意!”
娄子云道:“那两个年轻人是谁?”
大汉道:“据说男的是姓岳名群,女的是……”
娄子云一跃而起,掠到“毒扁鹊”身边,左右开弓,两个耳光把他打出三丈多远,沉声说: “小红把他挟着,我们快去救人!”
娄子云对十余个大汉,厉声道:“你们快去备船!”
“毒扁鹊”这时面孔赤红,如饮醇醪,显然已经中毒很深了!
姚小红制了他的穴道,提到船上,由几个大汉前导,来到江中坠人之处。
姚小红亲自下水,潜入江底,找了半天,竟无踪迹,不由大为惊骇。
立即出水对娄子云说了,娄子云心头大震,对“毒扁鹊”冷然一笑,道:“老小子,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两个年轻人呢?”
“毒扁鹊”道:“老前辈,那两个年轻人确是由此抛下,而且他们身上还有大石,即使江中有激流,不会流出太远,除非他们自己挣扎着离开此处!”
娄子云冷冷地道:“你老小子坏主意太多,老夫不得不防你一手,我们一块下水找寻,若是找不到他们,你别想活了……”
说着命令所有之人下水寻找。
且说岳群和胡小蝶被沉入江底,面对着面,他们最初都极焦灼,但一想到生死存亡,几乎全操在自己手中,立即平心静气,互相以目光交换着勉励的心声。
他们都知道,保持心平气和,可使闭气时间延长数个时辰之上。
尤其是胡小蝶,她对岳群倾慕万分,此番双方因上一代和好,而使他们接近,在她来说,真是天赐良机。
仅为了这一点,她也要尽一切可能,使他们能脱困继续活下去。
她有千言万语,想和岳群倾诉,而岳群也有满腹的疚歉,他认为失陷在“毒扁鹊”这等货色手中,实在于心不甘。
而且他也感觉对不起胡小蝶,于是他以眼睛表答他的歉意,好像在说:“小蝶,我太无能了,也辱没了师门的威望,我实在对不起你……”
胡小蝶的眼睛回答说:“岳大哥,虽然我们在危险之中,但我绝不想死!你的眼神多么神秘呵,像和煦春光,像温柔的薰风,抚摸着我这颗小草的脸,我现在发觉不能没有你!”
岳群的眼睛道:“小蝶,请原谅我吧!像我这样低能之人,也不配受你的敬仰,我只是一个不太重情感之辈,就以水灵鸾的事来说,我是一个心肠极狠而狂妄之人,我对水灵鸾有无限的愧疚……”
胡小蝶的眼睛道:“岳大哥,你知道我现在正以你的妻子自居么?在水灵鸾来说,她也许嫌那澎涨的大肚皮,但我多么羡慕她呵,假如我也那样……该有多么光荣……”
岳群的眼睛道:“小蝶,我们必须作最后之努力,不能让死神得意地狞笑……”
然而,水底的压力极大,而且被绑得结结实实,根本无法运行真气,挣开皮索。
水底的影色美丽极了!设若他们不是在死亡边尚上挣扎,必定惊叹这个水底世界别致而动人。
有些奇形怪状的石头,细长的水草和奇奇怪怪的鱼虾……
突然,奇景出现了!只见上面一片乌云。冉冉落下,正是罩向他们的身体,方圆不下三丈。
仔细一看,并非乌云,而是一种墨黑液体。
岳群心中一动,不禁暗暗吃惊,他知水中有一种乌贼,在遇上大敌时,会放出遁形墨汁,掩护逃走,莫非来了巨大的乌贼?
思忖间那一片墨黑的液体己将他们笼罩,虽然对面都看不到对方。
两人都十分惊异之际,岳群实感有股巨大的力道,正在拉那皮索,不久都被切断。
而且感觉穴道已解,那知就在这时,水流激荡,竟使他灌进几口水,昏了过去。
当他再度醒来之时,发觉自己躺在江边芦苇中,他钻出芦苇四下一看,此处十分荒凉。
他知道自己昏迷之后,被潮水冲出很远,不知胡小蝶有没有脱困?
他不暇思索,立即顺着江边,向上游疾驰,不久发现了一个人体仰卧在水边,上半身在沙滩上,下半身在水中。
岳群既惊又喜,深信必是个女人,也可能是胡小蝶,不知是否有救?
一般来说,女人溺毙水中,定是仰卧,男人则是伏着身子,面孔瞧下,这也许是男女身体骨骼构造不同之故。
岳群疾掠而至,不禁升起无穷的希望因为溺毙之人,皮肉惨白而带青紫色,但这少女的皮肉并非如此。
他急忙一试脉膊,仍然微微跳动着,不由惊喜万分,忖道:“真是天老爷帮忙,我必须马上输点真气与他……”
他轻轻把她的身子翻过来,双掌贴在她的背上,真气源源进入她的体中。
不久,她的脉膊渐趋正常,他收回双手,把她倒着提起来,口中吐出很多水渍。
然后再把她放平,施行人工呼吸。
他有无限的歉疚,望着她的面孔,道:“小蝶,我差点遗憾终生……”
突然一震,发觉这少女并非胡小蝶,而是“黑莲花”冷倩如。
这一惊非同小可,并非他不关心冷倩如,而是担心胡小蝶的生死,而且对于冷倩如的突然出现,也大为迷惘。
冷倩如终于醒来,睁眼一看,娇呼一声,投入岳群怀中,道:“师兄,我……已经……死了么?”
岳群推开她,肃容道:“师妹,你怎会弄得这般狼狈?”
冷倩如狠声道:“小妹行径一个大果园,因口渴而摘食了几个果子,身中剧毒,被人丢入江中,想不到竟能不死……”
岳群茫然地道:“那果园不是令尊的产业么?”
冷倩如微微一震,道:“这是谁说的?”
岳群沉声道:“‘毒扁鹊’奉令尊之命,看守果园,而且他费了数年心血,研究出接木种毒之法,使果子有毒,旨在陷害武林高手……”
冷倩如摇摇头道:“这根本就是信口开河,若真是如此,岂能连我也不放过?你别信那老贼的话!”
岳群道:“那么我们快去找胡小蝶吧,她和我同时上当,被捆起沉入江底……”
冷倩如道:“你们既被捆在一起,醒来之后怎会分散?”
岳群把在江底所见黑色液体之事说了一遍。
冷倩如吃惊地道:“完了!那是千年乌贼,硕大无比,不要说一个人就是一头牛,也会被它吞下,岳师兄你的命大,才能死里逃生,我看也不要枉费心机了,被它整个吞下,连一块肉屑也找不到了!”
岳群沉声道:“不管怎样,我们总要尽力再找一遍,也许会有奇迹出现……”
冷倩如摇摇头道:“也好!我们现在就去找吧!”
两人立即沿着江边向上游驰去,岳群狠声道:“‘毒扁鹊’为何要冒充令尊之名,残害武林同道?”
冷倩如道:“道理由很简单,当今武林高手,差不多都见过,只有家父隐居七重天数十年,与世隔绝,‘毒扁鹊’无论造何谣言,暂时也无法揭穿……”
岳群点点头道:“这话也有道理,不过我认为‘毒扁鹊’必有靠山,反之,他没有这份胆量!”
冷倩如道:“那也不见得,‘毒扁鹊’的毒果,歹毒无比,一旦食用,没有他的解药,谁也活不成,死了之后,谁会揭穿他的阴谋?”
岳群道:“那果园离此多远?”
冷倩如回头看了一下道:“现在我们是奔向上游,那果园正在下游……”
岳群立刻止步,道:“那么我们到下游去!”
冷倩如沉声道:“师兄,依小妹之见,不必再找了,试想,你与胡姑娘捆在一起,若非她已被千年乌贼吞食,随流漂浮,也必在你的附近,绝不会相距太远!”
岳群道:“这道理我也知道,但我必须尽人力而听天命!”
冷倩如正色道:“师兄,假如我是你,绝不浪费大好时光,作此无谓的举措,因为七重天大会,已经开始,师叔和娄前辈等人必已到达,小妹我听到一个不妙的消息……”
岳群微微一震,戛然止步,道:“什么消息?”
冷倩如肃然道:“据说有几个魔头想趁家父招开七重天大会之时,暗算司马师叔及娄前辈……”
岳群冷笑道:“家师与娄前辈都是一代高人,岂能轻易被人暗算!”
冷储如正色道:“俗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个人再精明,总不能时时警觉,万无一失!”
岳群肃然道:“也对!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这件事我们应该急谋对策!”
冷倩如道:“既然如此,我们应该立刻赶到七重天,暗中保护才对!”
岳群沉声道:“可是胡小蝶生死不明,我怎能放心?”
冷倩如一拉他的手,道:“快走吧,反正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若是命不该绝,自然有救,反之,焦急也没有用,反而误了大事,我们总不能为了胡姑娘,而使几位前辈置身危险之中……”
岳群无奈,只得跟她急驰。
其实七重天乃是巫山的十二峰中的神女峰。
“方舆胜览”上记载十二峰:望霞、翠屏、朝云、松峦、集仙、聚鹤、净坛、上升、起云、飞风、登龙、聚泉等,其中以神女峰最为秀丽峭拔。
第二天下午,两小到了神女峰下的神女庙。
《太平广记》王母第二十三女名瑶姬,号云华夫人,居巫山,即诗家所谓神女也。
宋玉“高唐赋”序云:襄王与宋玉游云梦,五日:昔先生游高唐,梦神女自荐枕席,临去自称居莲山之阳。
这都是有关神女之记载,诗人墨客以“巫山云雨”喻男女幽会合欢,正是由此而来。
两小向峰上驰去,冷倩如道:“我们两人,可以隐在暗处,监视阴谋之人,比较妥当些!”
岳群道:“对!我想那几个魔头,总不外是石磊和水天敖等人!”
冷倩如哂然道:“其实真正的绝世魔头,还不止他们二人,而他们也都是听两个……”
岳群肃然道:“当今之世,还有比他们更高的黑道人物么?”
冷倩如道:“待会你就知道了,家父招开此会,正是想把他们引出来,以便与司马叔叔和娄前辈等人合力歼灭他们……”
峰上只有数栋茅屋,一片竹林和几畦奇花异草,这影象看起来是七重天主人冷枫,在这数十年来过着极淡泊的生活。
向另一边望去,一片平坦之地。置有数十个石桌石凳,几乎坐满了人。
其中有二个老人十分陌生,其中一个伏在石桌上呼呼大睡,只能看出他的身材高大,发如乱草,一根粗逾碗口大的“蟠龙棍”平放在石桌上。
另一个老人身材矮小,面如锅底,头上包着白布,浓眉大眼,身上没有兵刃,却背了个奇大的竹筒。
第二个老人身后站着一个小童,背着小弓及金箭。
其次是司马长虹、梅迎春、潘柳黛、胡蝶、娄子云、姚小红及“鼓圣”顾天——
另一边是水天敖、石磊、石露露、陆萍、“朝天尖”母女,以及“大刀队”队主“无刃刀”霍奇,“短枪会”会主,“无影轮”友天行,“欢喜帮”帮主萧一廷、“双飞庄”庄主“长天螳啷”古金和“飞天蚱蜢”古银。
那第二个陌生的老人身后站着一个背小弓的小童,不用问,必是七重天主人了。
岳群心道:“这就是七重天大会?未免过甚其词!”
然而,他仅是偷偷望着那些白道高人的神色,轻视之念顿消,因为司马长虹等人面色严肃,正襟危坐。
两小隐在一块触岩之后望去,仍是不解,是不是大会还未开始?或者已经结束?
“他们坐在这里作甚?那老人为何伏桌大睡?岂非不懂礼貌?”
这样干等了一个时辰,那伏桌大睡的老人,鼾声逐渐高吭,有如牛吼。
只见七重天主人大袖一挥,沉声道:“所有的年轻人都退到峰下去!”
一些少年男女,立即在他们的长辈命令下下峰而去。
一抹夕阳,自林梢上消失,原野上苍茫一片,夜已来临。
那老人的鼾声更大了,如同闷雷,四山暴响回应,好像地面也被震得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