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霜以无与伦比的轻身之技,附身在那匹“白头星”宝马鞍后,她直立着,樊成却毫无知觉!
试想,一匹腥血的雪蹄宝马,如不沾尘般飞驰狂奔,马鞍后面,却直立着位雪衣美女,岂有不惊世骇俗的道理!
樊成一心赶往济南,在他想来,早到一步,自己就早脱危险一步,怎还有闲情怡心思索乡农可疑的神色!
相距中午还有半个多时辰呢,白头星已经到了济南府城外,真叫快,快的能吓人个个目瞪口呆!
进城门,放慢了马蹄,樊成才回了回头,但这时附于马鞍后面的傲霜,却早在五里之外就飞身他往了。
胡和顶,当年的黑道高手,以“坏主意”多及手法狠损而成名的“坏水”,如今早已成了当地的名绅!
俗话说的好——有钱的王八坐上席!
那年头这年头,此事相同,恐怕就算再过上个三五百年,这种“风气”也无法根绝或中断!
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英雄不怕出身低”!
当然,了解岀身低的英雄,而绝不就是有钱的狗雄(熊)的人不少,但把两者混为一谈的却更多!
胡和顶有了钱,钱多如同江泥海沙,在济南府盖了大庄院,巨宅第,结交官府,出入豪门,被称为胡员外了!
胡员外乐善好施,有求必应,不多久,已经成了济南城中仕绅的表率,一句话就能了结别人的纠纷,因而受到人人的尊敬!
谁去问他的过去呢?
谁又去管他那些从前!
反正现在胡员外钱多势大,连带的气都粗了不少!
他那巨宅,建在紧靠内城根外的外城中心地,占地十亩,真要比内城那座“布政使司”的省衙还大!
门口一对紫铜大狮子,分列左右,好大的威风!
朱红的大门,四开着,门堂口,左右各有一条宽尺半长六尺的红木条凳,每边坐着三名长衫家仆!
这六名家仆,都穿着一色的蓝衫,白袜子,千层底的快靴,年纪三十上下,个个精壮至极!
不过这却是半个多月前的情形,如今不同了!
如今是朱红大门紧闭,红木凳上,各坐了四名大汉,这八名大汉都是短打扮,扎着腿,穿双皮的快鞋!
据说在半个多月前,胡员外作客宴罢归来,路上碰见了个外乡汉,受了些惊,一病未起直到现在!
所以谢绝宾客和交游,静居养病,除了一次府大人前来探病,大门开过一次外,再也没开过!
胡府上下人等出入,都走后边门,前大门就算是封了,也许这个样子,胡员外的病能好得快些!
不过十分奇怪的是,胡员外得了这样重的毛病,竟没看见请郎中诊治过,也许人家家有妙方,自能痊愈!
今天,重阳日,胡府大门依然紧闭!
白头星驮着樊成,到了。
樊成马都没下,直上了石头台阶。
八名壮汉虎的一下全起了座,内中一名沉声问道:“找什么人?”
说着,这八名大汉上下打量着樊成,并悄悄把白头星围在当中,大有一言不合立即动手之意!
樊成一肚子窝囊火,正无撒处,立即没好气的说道:“找那个管你们饭吃的胡和顶!”
八名壮汉打个眼色,悄没声的扑了上来!
樊成人在马上,左手还紧握着那有朵小红的花枝子,只凭一只右手,就把八名大汉震倒下了三对!
接着他厉声喝道:“蠢驴们,还不快给你们员外去报信,就说当年的老伙伴来了,有急事和他商量,我姓樊,叫樊公达!”
八名大汉动手吃了亏,知道来人扎手,立刻分岀一人,在那大铜门环上敲了起来,三快三慢,这是暗号!
刹时,高高的门楼上,探出了个头来,道:“什么事。”
樊成不待大汉开口,已说道:“立刻通知你们员外,说泰山樊公达来了!”
人头一缩没了影子,半晌,朱红大门开了,樊成人马一齐骑了进去,大门立即重闭,真是严紧的可以!
后宅上房,据说有病的胡员外,却毫无病态的接待多年来狠狠相知的故友,将一干下人都打发开去,低低谈着!
胡和顶先开的口,道:“老兄弟可想死我了,你这次突然前来,必须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如何,事态严重到什么地……”
话没说完,樊成却接了话:“老胡,我这次是传句话来的,坐不住,立刻就走!”
胡和顶瞥了樊成左手的小红花一眼,道:“什么人叫老弟传的话?是什么话?”
樊成道:“梅傲霜找到了我……”
话没讲完,胡和顶已哎呀一声变了颜色,道:“那……那这小红花儿……”
樊成道:“梅傲霜交给我的,她总算饶了我,只要我来给你送句话,她说在今夜三更时候来这儿看你……”
胡和顶虽已怕到了家,但在听樊成把话说明后,却过了过脑子,眼珠一转,这小子的坏水来了!
他嘻嘻一笑,道:“老樊,你说那丫头饶了你了?”
樊成点着头道:“不错,我话也带完了告辞!”
说着,他站起来就走!
胡和顶却哈哈笑出了声来!
樊成闻声停步,道:“笑什么老胡,还不赶快逃命?”
胡和顶停下笑声,道:“逃命?还能逃得了命?”
樊成道:“怎么不能,我是骑‘白头星’来的,梅丫头约你今夜三更,可见三更前她赶不来了……”
胡和顶把手一摆,道:“老樊你先坐下,我很感激你几百里地来给我送信,所以我也告诉你个十分紧要的消息!”
樊成皱着眉头道:“如今是万般没有逃命紧,不管什么消息……”
胡和顶一指樊成手上的小药花道:“是有关这小红花的消息!”
樊成一愕,不由又回来坐下,道:“这朵小红花怎样?”
胡和顶道:“老樊,你干么紧握着一朵红花不放?”
樊成道:“这可放不得,梅丫头说过,就凭这朵花救我……”
胡和顶耸肩一笑,道:“你上当了!”
樊成呀了一声,道:“上了当?我上了什么当?”
胡和顶道:“上了什么当我不知道,不过我刚得了个消息,可以告诉你,你认识‘吕仁非’此人吧!”
樊成道:“老胡你今天是怎么啦,难道你不认识他?”
胡和顶一笑道:“这样说来,老樊你还没忘当年咱们和老吕等朋友,义结金兰,同在江湖岀生入死的往事了?”
樊成道:“当然没忘!”
胡和顶道:“论功力,你我比老吕如何?”
樊成摇头道:“这歪嘴比咱们高明!”
胡和顶道:“那就是了,老樊,吕仁非已经死了!”
樊成一听,脸色大变,道:“是死在梅丫头手中?”
胡和顶道:“大概不会错,不过这不是我要对你说的消息。”
樊成道:“那你要说什么?”
胡和顶道:“吕仁非死在一干朋友们正开秘密大会的时候,死时,他右手就紧握着像你现在拿的这么一朵花!”
樊成头皮一炸,才待把小红花抛掉,但转个念头之后,却握得更紧了,并且冷冷地说道:“也许是巧合!”
胡和顶道:“这花叫什么名字?出在何地?到现在还没人知道,不过它的功能,如今却被一位前辈奇客找了出来!”
话锋停了一停,胡和顶突然问道:“老樊,你可曾听说过‘九绝九毒神指’功?”
樊成全身猛地一抖,道:“听过,当然听说过,那是快活仙婆无人能挡的神指绝功,乖乖,谁要倒了霉碰上,准死难活!”
胡和顶道:“不错!但这小小药花,却有延迟指伤发作的功能!”
樊成本是聪明的小子,闻言心头怦怦乱跳起来,看看手中红花,再瞧瞧胡和顶,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子!
这是重九日,在济南,胡和顶的这间和驻室,又没生着炭火,就算还说不上很冷,但总不至于热得流汗。
胡和顶明明看清楚,却故作未见,接着又道:“这小小红花,虽有缓和‘九绝神指’发作的功能,但结果对所受伤势来说,却只有更坏!”
樊成由不得接话道:“怎么坏法?”
胡和顶道:“据武林中所传出的消息,说快活仙婆这种神功,能按入天穴道下手,轻重由心,时间随意……”
樊成焦急的接口道:“这个我知道,我只问……”
胡和顶道:“别急,我就要谈到了,譬如说,有人受了这种指伤,发作时间本定两个时辰,但若有这朵小红花,却能多延三个时辰!”
“好处固然是在这,坏处却也在这,试想,若能早些经医及名家思法谋救,或可不死,但……”
樊成道:“能多延长一个时辰,不是更能从容就医了吗?”
胡和顶摇摇头道:“那就没有救了,此花功在压制所中指伤迟迟发作,而无疗治的功能,多这一个时辰,毒已入骨,神仙也难以为力了!”
樊成傻了,头上的汗珠,一滴滴滚流不停!
樊成来时,自不觉得有何不妥,但胡和顶却已看出,樊成的脸色已有了改变,况又见红花,心中更有了数!
胡和顶与樊成,本是狼狈为奸的一对,但当性命交关的时候,胡和顶发现了樊成的凉薄天性,不禁兴起恨意。
此时胡和顶既知樊成已中毒指,乐得说上些使樊成惊惧不安的话,于是话锋故意一变,道:“老樊,你刚才说,这朵小红花是梅丫头给你的?”
樊成点着头,道:“是,是她……”
胡和顶哦了一声,接口道:“你我有兄弟之谊,说实话,她给你这朵小红花之前,可曾对你施过什么手法没有?譬如点你一指……”
樊成哭丧着脸,道:“有……不过她也说过,放我逃走……”
胡和顶道:“你现在不是逃开了吗?”
樊成一愕,道:“可是……假如已中毒指,这条命……”
胡和顶淡然接口道:“她只说过放你逃走,至于命能不能活就……”
樊成猛地伸出右手,要抓胡和顶的膀臂,并且说道:“老胡请念过去相交之义,救我一救!”
普通人到万难之时,就自自然然露岀了懦弱的人性,樊成也不管胡和顶能不能救他,就苦苦哀求如来!
那知樊成手才伸岀,胡和顶身形一飘而退后了丈二,樊成一愕,莫明其妙胡和顶这是为什么?
胡和顶却一改适才笑脸,冷笑一声,道:“老樊,你看看你伸岀来的右手吧!”
樊成闻言低头注目,他的右手和臂腕,变了,变成了青黑色,五指指甲尖端,却依然是平常的颜色!
樊成懂了,他所中的正是“九绝九毒神指”,此时毒已散布了出来,胡和顶说的对,大罗神仙也难救不死了!
樊成头上的汗,就在这一刹那间,冷凝了,全身凉成了一块冰,他懊悔了,懊悔过去的黑心恶行!
早知结局能有今日,当初绝不那样!
其实世上黑心人,当他们故意为恶,诬害良善的时候,当真就没有想到,其结局会报应临头吗?
不!不!
他们早就想到了,但是他们仍然去作,原因非常简单,他们存着侥幸的心理,认为报应不在自己头上!
但当报应到时,他们追悔了,追悔得比任何人都快,因为他们早就想到过这个结局,如今只是证实罢了!
樊成自不例外,他悔不当初,恨不早悟!
晚了!晚了!
侥幸的心理,和无止境的私欲,往往使读书不多的朋友们,步上不知天理、公道、国法、良心的自绝之境
良知与良能,使读书人懦弱,和此恰正对比!
因之自古才有书读的多,而手段仍是狠毒者,“必为巨奸”的俗话!
樊成虽已知悔,却悔已无及,颓然跌坐座位上!
胡和顶冷冷的看了樊成一眼,道:“老樊,此时你若丢下红花,必将立刻毒发身亡!”
樊成低声如诉,道:“吕仁非死前,可有痛苦?”
胡和顶道:“传话的人没有说,不过死总不会好受的!”
樊成悲呼一声道:“我毁人多了,如今已经用不着再说什么!”
话锋一顿,接着又道:“老胡,你还有机会,如今我已明白,谁也休想逃岀毒手,趁这丫头没到,老胡你早早自作了断吧!”
胡和顶虽然无情,此时却也不由兴起兔死狐悲之感,长长的叹岀一口气来,频频摇摇着头。
樊成却又开了口,道:“现在我已觉岀不对来了,看来只是盏茶光景就将身亡,老胡,祈念交友一场,赐口棺木给我吧!”
胡和顶滴下两滴泪来,道:“老樊放心,我就吩咐人去办!”
话声中,樊成也已脸色全发了青,呼吸急迫起来!
但他还是挣扎着开口说道:“当年血洗梅庄,是过份了些,我们惨杀何庄男女老弱妇孺,尤其心肠过黑过辣,今日的报应是当该的!”
“老胡,梅家丫头还说,她将不放过你的一家人,听我劝赶快自了,叫侄儿们离开,这样也……也许……”
樊成人之将死,说岀了善言,但他并没能说完,剧毒也已发作,整个的人,扑在桌上死去!
死前的痛苦,只有身受者知,但看樊成右手五指抓进桌中的情形,他死前刹那,必是苦痛无比!
胡和顶叫人备了棺木,并且吩咐家人立即迁出此宅。然后他在前大厅,设好了灵堂!
一座大灵堂,并摆着两口棺木,一口是歙着樊成,另一口空置着,两口棺木盖子,都放置一旁
此时才刚过午饭饭口,胡和顶吩咐了下去,叫家仆去购买了不少砒霜,然后胡和顶对所有的下人道:“我当年有个仇家,就要来报仇了,樊爷是我的好友,当年的事,也有他,如今他已被人暗算而死!”
“我知道逃已无望,再说,还会害了家小,所以我决定服毒自尽,你们不必悲伤,也不要害怕,听我吩咐!”
“今夜若有位姑娘前来,你们就请她进来看看,她要放火烧房的话,就任凭她烧,不许拦阻!”
“我在后面内宅卧室的桌上,每人给你们留了一百两银子,今夜三更过后,各取一份,自谋为生去吧!”
众家仆刚要开口,胡和顶却已接着又道:“当然,你们若在我死后,就取了银两而去,我也无可奈若你们,但为人应知恩义,能否等到三更……”
一名老仆,适时接话道:“老爷,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胡和顶道:“不用费事,决无他法!”
老仆道:“那老奴首先声明,我不走,等着那位姑娘!”
胡和顶颔首道:“好,有人在总比没有人在强,现在你们听着,我死后,这大厅中,不准你们再踏入一步!听清了没有。”
众家仆纷纷点点答话,说也已听清。
胡和顶接着又道:“今夜那姑娘来时,你们才能带她进来,这两口棺木,都没阖盖,这样可叫那位姑娘看看是否正身!”
“我的话到此为止,你们出去吧,记住,从现在起,到那位姑娘来止,你们不准再进大厅灵堂!”
众家仆答应着退了出去,胡和顶立刻紧闭了灵堂的大门,亲自点燃了那两支长二尺粗如小孩手腕的白腊灯,和一炉三尺粗长香!
接着,众家仆只听到灵堂内,传出搬挪重物的响声,久久始停,响声停止后,变作一片寂静
众家仆没人先逃,这到不是谁和胡和顶主仆情深谊厚,而是人有好恶之心,谁肯先被人目为不义呢?
自灵堂大门紧掩,直到傍晚饭口,灵堂内再没传岀半丝声响,胡和顶是否已经服了毒无人知道!
不过灵堂内始终悄然无声,却足证明胡和顶没有挪动!
一个人,除非沉睡如猪外,让他坐或在一个地方,动不得动到三四个时辰,这似乎是不甚可能的事!
初更了,一切悄静!
二更天,济南城整个的成了黑暗世界!
正三更!梆声乍起,已有变化!
在街头梆响三声后,胡府巨宅内,那已改为灵堂的大厅外,倏忽多了一位雪纱掩面的编素少女!
胡和顶的一干家仆,都没睡,并且由那老家人为首,全在门房待着,等待着三更之后的可能变化!
少女倏忽岀现,家仆们立刻就知道了,他们仗大了胆子,仍由老家人领头,从门房走了出来!
少女看也不看他们,已开口道:“把胡和顶叫出来!”
老人家单独向前,道:“姑娘,家主爷已经服毒自尽了!”
少女冷哼一声,道:“是你亲眼看见的?”
老家人是老实汉,摇头道:“不是,不过是我去买的砒霜!”
少女淡淡地说道:“他在那?”
老家人道:“就在这间大厅中,现在改成了灵堂,日间来的一位姓樊的老爷,也死了,比我家老爷早死……”
少女把手一摆,道:“你们姓胡?”
老家人道:“奴随主姓……”
少女不耐烦的接口道:“你们之间,没人是他的子侄父兄?”
老家人道:“都不是,我们是仆人!”
少女哦了一声,道:“那你们现在快些离开这个宅子!”
老家人记起胡和顶的吩咐,道:“家主人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吩咐过……”
少女黛眉一皱,道:“他怎样吩咐你的?”
老家人道:“家主人说,姑娘要烧这片宅子,就尽管烧!”
少女冷哼一声,道:“还说过什么?”
老家人道:“还吩咐棺木不要阖盖,请姑娘过目后,我们也就离开此地了!”
少女哦了一声,没有接话,老家人却已接着说道:“现在姑娘来了,我就去给你开门,请随我来!”
说着,老人家迈步而前,向石阶行去。
少女适时突然说道:“且慢!我还有话问你!”
老人家闻声停步转身,道:“姑娘吩咐吧。”
少女道:“胡和顶有二子一女,一妻三妾,这些人呢?”
老家人看了少女一眼,没有开口!
少女沉声道:“人呢?”
老家人再看看少女,咬了咬,猛一跺脚道:“姑娘,你若不嫌我唠叨,我就说……”
话没说完,少女已接了话:“说吧,我有很多时间!”
老家人道:“姑娘,你是位千金小姐,不论和家主人有多深的仇,多大的恨,要杀杀家主已经够了,至于家主人的妻儿……”
少女不由冷哼一声接口道:“少说这些废话!”
老家犯了直性子脾气,道:“不让我说完,我就什么话也不再说!”
少女突然摘下雪纱,露岀真面,啊!正是傲霜!
露岀面目之后的傲霜,不像当年随师峨嵋的傲霜了!
那时的傲霜,真稚无邪,一面孔天真活泼,双目中,闪射的不是威凌,而是能溶金石的仁慈光辉!
如今不对了!
脸上再也看不见那种天真稚样的笑容,如凝冰,若寒霜,望之令人畏而且惧,不敢多看一眼!
黑白分明的星眸,失去了仁慈厚爱的光辉,代之的是凌厉无伦的寒芒和杀气,谁见谁会怕得心中打颤!
老家人似乎没料到傲霜眼神如此厉害,心头不由一凛!傲霜却怪,面纱摘下之后,声调却转为了和缓,道:“好,那你就说下去!”
老家人道:“姑娘贵姓?”
“我姓梅,但是也姓何!”
老家人一愕,听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有两个姓!
不过老家人却没有闲心想这些,开口道:“姑娘,其实我也没有多少话好说,只请姑娘体上天好生之德,和万恶其首的仁心,放过家主人的子女!”
傲霜冷冷地说道:“办不到!"
老家人傻了,道:“姑娘,你和家主人,到底能有多大的仇恨!”
傲霜黛眉怒挑,一字字力量似可击破苍天般,道:“仇重如山,恨深似海!”
老家人心里面直发抖,道:“姑娘,看来家主人当年曾杀过令……”
傲霜接口道:“他和樊成,都是血洗我全庄的凶手!”
老家人眨眨眼,低声道:“姑娘却依然健在!”
傲霜道:“这是天助,先几日,我奶娘的母亲大寿,是我太小,无法离开奶娘,才被奶娘带到她的家中……”
老家人接道:“话是不差,但仁心就是天心,这也是……”
傲霜声调一变喝道:“你可知道,这般匹夫手段多毒?他们杀尽我全庄数百无辜,然后清点尸骨,发现少了我和奶娘两个人!”
“他们早已存了心,探知我奶娘所居的庄村,但因不知住在那一家,竟狠着心把整个庄子的人,杀了个干净!”
老家人听到梅庄死了几百口子,已经傻了,再听到又把奶娘住的何庄,杀得一人不剩,竟不由流下泪来!
傲霜接着又道:“现在我问你,我能不能饶了这些恶徒的子孙?”
老家人说不出话来了,只有连连叹气的份!
半晌之后,老家人悄然迈步走向石阶,傲霜问道:“你要干什么?”
老家人道:“家主人吩咐过,叫我代姑娘开启厅门。”
傲霜没有答话,只是随在老家人身后走上石阶。
老家人适时推开了门,一对老眼,注视着灵堂内排列在右面的那口棺木上,那是胡和顶预留的葬身处!
老家人步子没有停,但却慢了下来
灵堂内,白灯已燃过半,长香也将熄灭,老家人摇着头,转向灵堂边的长案走去,那放置着长香!
傲霜面罩秋寒,鼻子动了两下,似乎嗅到什么特殊的味道一般,然后冷冷地哼了两声,一步步走向棺口前面。
樊成之死,已在她的意料之中,胡和顶是不是真的服毒自尽,却必须亲眼看个清楚明白!
她还没有到达棺木旁,老家人却已出声招呼她道:“姑娘请慢些!”
傲霜停了下来,道:“有事?”
老家道:“家主人的是服了毒,如今香要尽了,请容我接烧上一炉,然后姑娘再亲自察看一切可好?”
傲霜冷冷的瞥了老家人一眼,老家人的双目中,射出祈求的神色,傲霜暗自叹了口气,挥挥手站了开来!
老家人捧香而进,就灯点燃,一对老眼,那便向没有阖的棺中一扫,两行老泪顺颊流下!
棺中躺者胡和顶,身上已换了寿衣,左手放在胸前,右手却直伸平贴着大腿、耳、目、口、鼻间,腥血一片!
脸色乌黑带青,嘴唇焦枯灰黑,不论是谁,只要看上一眼,立刻就能判断这是中毒而亡!
胡和顶真的死了,自尽了,逃避开傲霜复仇的双手!
老家人插上香,由不得跪了下去,俗话说的好,死者为大,又道说:“一死百了”,老家人磕几个头是应该。
就在老家人跪了下去磕头的时候,眼角扫处,头发猛的一炸,全身倏地一紧,不由打了冷颤!
摇摇头,擦擦眼,再注目棺中,没有什么,刚才大概是花了眼,他不禁暗自唠叨着,年纪大了,年纪大了!
傲霜在老家人燃香跪叩的时候,端起了长条案上的一只碗来,碗中还有一口底子,嗅一嗅,是砒霜!
摇摇碗,腕底沉淀着厚厚的一层砒霜渣子!
傲霜放下腕,老家人正好也磕完了头,傲霜缓步踱到了棺木前,注视着棺中服毒自尽的胡和顶!
老家人一旁悲凄的说道:“姑娘你看见了吧?家主人……”
话没说完,傲霜冷冷地接了口:“没你什么事了,告诉大家,快些离开这宅子!”
老家人道:“姑娘真要放火?”
傲霜沉声道:“不可以?”
老家人哀求着说道:“姑娘,这片宅子是死物,和你又没有仇冤……”
话刚说到这,突然,傲霜怒叱出击,左手挥处,将老家人轻轻托出丈外,右手却迅捷无伦的拍向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