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活仙婆却把脸一扬,看也不看傲霜!
傲霜无奈,小可怜似的,挨挨蹭蹭靠近了快活仙婆的身旁,伸岀柔手,迟迟豫豫的拉着了快活仙婆的衣袖!
快活仙婆猛一侧脸冷冷地说道:“你干吗?”
傲霜道:“师父,一年前徒儿…………”
快活仙婆不待傲霜说完话,已接口道:“我说过不只一次了,别再叫我师父”
傲霜星眸中泛上来了珠泪,委屈的说道:“徒儿叫惯了,也舍不得师父……”
快活仙婆哼了一声,道:“舍不得,骗谁?你那母亲,为你受尽了人间苦难,最后落得心血干枯而死于他乡,而你却跑到峨嵋,想跳这黑白二水自杀,把母亲的恩情抛于云外,任其永远埋骨异地都能安心,会舍不得我一个苦老婆子?哼!”
傲霜语塞,咽咽泪下!
快活仙婆更恼了,沉喝一声道:“哭!哭!没有一点岀息,就会哭!”
傲霜激动了,痛哭失声的喊道:“师父,您要徒儿怎么样?”
快活仙婆手又一指桥下道:“你要真想拜我为师,就该知道师父的脾气,师父最恨说空话而没信用的人,所以在你先跳下去!”
现话锋得一停,又道:“其他的事,在你跳下去之后再谈!”
傲霜一楞,期期哀哀的说道:“师……师父,跳下去之后,之后,还谈什么?”
快活仙婆道:“那是我的事,再说,你还没有跳下去,怎就知道跳下去之后,没有事情可以谈了呢?”
快活仙婆真不讲理,一个劲儿的逼着傲霜跳河!
傲霜实逼无奈,只好说道:“徒儿现在不想跳了!”
快活仙婆把眼一瞪;道:“什么,现在不想跳啦?”
傲霜‘嗯’了一声,声音不比蚊子哼来的高!
但是快活仙婆却听得清楚,沉声道:“办不到,当初不叫你跳,你却偏偏想跳,结果‘感动’了我苦老婆子,才下定决心,今天陪着你跳!”
“这一年来,把我苦老婆子的棺材本儿,花用了个干净,两条腿,几乎跑遍了天涯海角,鞋子都磨破了几双!”
“事到了临头,哈哈!你却又不想跳了,那么简单,像‘吃灯草灰’似的不费力!告诉你,办不到!办不到!”
傲霜泪如雨下,道:“师父,那时候徒儿还小,不太懂事……”
快活仙婆哼了一声,接口道:“我不相信,你花光了我的家当,就懂事了!”
傲霜道:“再说,徒儿……”
快活仙婆突然沉声道:“听着,你可是真心想拜我作师父?”
傲霜连连点头,道:“真心,真心!”
快活仙婆道:“很好,那你就跳!”
说了半天,仍然是非跳不可!
傲霜看看,快活仙婆,只见仙婆神色肃然,态度坚决,知道已不可更迭,暗中咬咬牙,涌身而起!
谁知快活仙婆却突然适时伸手,将傲霜拉了个结实!
傲霜错当是师父回心转意了,大喜道:“师父,您终于答应了……”
谁料快活仙婆冷哼一声,接口道:“想得好”
话声中,快活仙婆竟自傲霜腋下,将她那巨伞猛地抽岀,气哼哼的自己挟在右臂弯中,道:“伞是我的,拐杖是你的,拿去!”
说着,将拐杖没好气的往傲霜手中一塞!傲霜自娘死后,离开汤家开始,就没有一个亲人,这一年来,她和快活仙婆,名是师徒,亲情却已如母女。
万想不到,为了一年前的无知话,师父却逼着自己跳下双飞桥,索伞还杖,似是断绝了前情!
这在傲霜说来,真如五雷轰顶,内心之痛楚难以形容!
傲霜全身都在颤抖着,紧咬着牙齿,含悲忍泪,接过了拐杖,面色惨变,身形摇晃不已,激动至极!
蓦地!
傲霜悲声高呼……
“娘!你女儿好苦哟!”
接着,傲霜身形拔起,双手紧抱着拐杖,扑向桥下激流之中!
就在傲霜即将扑入水中的刹那,耳边突然听到,快活仙婆以奇特激动的语调,对她高喊……
“孩子,火速提气,莫忘一年来静坐所得!”
话声传入傲霜耳中,她这才恍然大悟!
喜极之下,只喊了句……
“师父您真好!”
她整个的身体,已经沉入激流之下!怪也?怪哉?
傲霜竟然一沉而起,除双膝以下,仍然浸在激流中外,其余身体却皆在水面之上,并且没有随着激流挪动!
快活仙婆笑了,声震山岩!
接着,快活仙婆扬声道:“施展你的轻功,先提口真气,双臂猛甩快纵上来!”
傲霜听令即行,果然,身形脱水而出,腾升而起,如浮云若飘柳,轻轻的慢慢的,又纵回桥上!
快活仙婆紧张开了双臂,傲霜投进了师父怀中,师徒二人,紧紧相抱,傲霜喜泪顺颊滴流,久久无言!
是夜!
“清音庵”中的三间静室中,那明间之内,灯火辉煌。
庵主肃水在长条案的左前方,快活仙婆却在长条案前的正当央,长条案上,摆列着灯火祀物,左端放置着一个小铜盒!
长香高烧,细烟袅袅!
快活仙婆坐位前,三尺远的地上,有个蒲团。
傲霜,洁身净身,跪伏于蒲团上面,行了九叩大礼。
傲霜正式拜师了,但直到九叩之后,她依然不知师父的名姓,自更料想不到,是她自己心目中所梦想的人!
庵主告退了,室内只剩下了傲霜师徒!
快活仙婆伸手扶起心爱的徒儿,拉把椅子叫傲霜坐下。
接着,快活仙婆正色说道:“孩子,你可知道师父是谁?你又是谁?”
傲霜微楞,道:“徒儿是……”
快活仙婆接口道:“孩子,你不姓何,可知道?”
傲霜骇然,道:“师父您……”
快活仙婆挥手道:“听师父说下去。”
话锋一顿,喟叹一声,道:“师父先说自己,师父姓郭,但这个姓,已经几十年没向人提了,武林中凡认识师父的人,都叫师父作‘快活仙婆’!”
傲霜啊的一声蹦了起来,一蹦蹦到仙婆的双膝之上,‘扭皮糖’似的扭了起来,边撒着娇娇,边道:“不来了,不来了,师父骗了徒儿整整一年,徒儿不依!”
快活仙婆一笑,道:“坐好,今后不许这样子!”
傲霜应着是,笑嘻嘻地坐在了原处。
快活仙婆接着又道:“苏州小店中,我正赶上你的事,本想安葬了何氏之后,就带你走的,谁知道师徒缘尚未至,误了好久。”
傲霜想起抱着拐杖,一口气跑出苏州城的事,脸红了,低着头,两手玩弄衣服角儿,一派小女儿的娇羞!
快活仙婆道:“后来在何氏坟前,又见到了你,从那个时间开始,师父就没离开过你的左右,一直看着你来到峨嵋!”
“这一年来的事,不用说了,你我亲身所历,我认为你的确是个可以造就的好孩子,才决定收你作我的弟予!”
“霜儿,你要明白,师父至今没有传人,也没收过徒弟,你要好自为之,别给师父丢人!”
“徒儿决不辜负师你。”
快活仙婆道:“我也相信,如今该谈谈你的身世了。”
话锋停住,傲霜似要开口,快活仙婆却已说了话:“你听下去,记住,不论消息如何惊人,也不准过份激动,现在你是我的徒弟,万事有我替你作主!”
傲霜道:“徒儿遵命!”
快活仙婆道:“约在十几年前,也是在峨嵋,巧的是就在如今这个地方,有一座‘清音庵’,庵主名叫‘静音’!”
“有天深夜,师父正在金顶练剑,突见火光冲天而起,看出火势猛烈,恐系野烧,立即飞驰察看。”
“原来是‘清音庵’失火,火势已难扑灭,师父以功力推倒大殿,方始使火势渐弱,次晨始熄!”
“等火熄之后,师父进入火场,才知道庵主师徒,皆已遭人杀害,尸横遍处,令人惨不忍睹!”
“由这件惨案,进而知道是有人放火,可惜时间已迟,无法搜捕这群极恶之徒,至今师父还恨恨不已!”
“师父必须掩埋死者,因系横死,师父随俗,在坟前要遍撒食米,因而进入了庵后还完好无损的厨房!”
“岂料在厨房的米缸中,竟摸到一个铜盒,好奇之下,开盒相看,内中并非珠宝,却是一册记事文件!”
“师父自然由头至尾看了一遍,这才知道昔日武林中,发生的某一惨变的始末详情。”
“师父就把那铜盒,摆于身旁,下了峨嵋,天涯海角去找那写这记事文件的人,可惜竟晚了一步!”
说到这,快活仙婆停下话来,喝了口茶。
傲霜楞楞的,不知师父用意何在,但她不是傻瓜,也已听出一些端儿,那记事小册,必然和自己有关。
果然,快活仙婆又开了口,道:“霜儿,这说事小册,就是何氏写的,她本来是准备留给你他年取阅,上面有你的身世一切……”
傲霜霍地起座,道:“师父,小册在哪里?”
快活仙婆道:“别急,我就要给你的,不过你要先听我说个清楚,并且要牢牢记住,我刚才嘱咐过你不要激动的话!”
傲霜颔首道:“是,徒儿记得!”
话虽然是这样说,可是看得出来,傲霜全身在发着抖!
快活仙婆自长案头上,取过那个铜盒,但却并没有立刻交给傲霜,反而非常温和仁慈的就道:“霜儿,还记得我说的那个故事吗?”
傲霜道:“梅庄的故事?”
快活仙婆道:“嗯,正是梅庄的故事。”
傲霜道:“徒儿记得。”
快活仙婆颔首道:“听清楚,别激动,你就是梅庄仅存的孤女!”
“啊?”
傲霜仅仅啊了一声,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快活仙婆走过去,手抚摸着傲霜的秀发,道:“何氏就是你那奶娘!救你至于幸逃不死,但却连累了何氏乡里,一村老小无一活口的人,却不知是谁!”
傲霜仍然没说出活来,但她所坐的椅子,却发岀了咚咚……的椅腿颤摇叩地的连串响声!
快活仙婆猛地一掌,拍在了傲霜后心上!
哇!的一声凄叫,傲霜痛哭失声!
铜盆打开了,记事本到了傲霜手中!
武林中,传出了两个消息!.
其一是,昔日参与梅庄之事的各大门户当年的掌门人,除天玄真人外,全在少林寺集结,不知为了何事!
其二是,江湖中,突然失去了快活仙婆的消息!
有人说,仙婆隐遁了!
有人说,仙婆仙逝了!也有人说,仙婆死了,死在别人的阴谋计算之下。
不管怎么说,反正快活仙婆真的失去了踪影,却是事实,不但是快活仙婆,那糊涂和尚也断无消息很久了!
两年了,日子过的真快!
自快活仙婆在江湖中失踪之后,说来也怪,这两年来,江湖中似乎都成了善土,没有出过任何事故。
但两年后一个暮春的晚上,平静的江湖,风云又起!这次风云,起自长江!
因此,读友们请恕我的唠叨,必须谈谈长江概况!
长江天堑,户限南北!
自古以来,即划吾国大势之天赋,而成兵家寸土寸地所必争的殊死战场,不容敌进,不容我动!
那地方,有两千多年来的历史天险!
更有——
“大江东去”的浩然气势!
这和文化有莫大的关系,吾国历史文化,本是盛于北方(请偶而翻阅‘东汉’前之历史,即得证明)。自‘东汉’以后,才渐渐由北而迁南!
建安十六年,曹孟德以大军迫使荆州的刘琮投降,从襄阳而当阳而江陵,顺流东下,企图直扑吴郡金陵!
当时,孙吴双方的主力,皆在今日的南昌、九江一带,而蜀刘劲旅,在汉口附近列阵以待!
历史上的两国会师,终于造成‘赤壁之役’,那次的战局,有着无比的辉煌成就,而使魏军弃甲曳兵败遁!
建安十四年,刘备领了荆州牧!
十七年,孙权称治金陵。
十九年,刘备西去成都而领益州牧,始成“三国”鼎足之势!
以当时吴、蜀来说,其恨更甚过于曹魏,但因长江之首尾相联的关系,结果却变成历史蜀、吴联盟而抗魏!
曹丕继承了孟德的事业之后,亦曾率师南侵,但当他面对滚滚江水之时,不由临流慨叹说‘长江天堑,户限南北’而知难北还!
晋末永嘉之乱,实在说来,又是一场南北的战争!
自元帝定都建安(今之南京),南方成为了汉族正统的国体,于是文化人物纷纷南迁,形势自此而优于北方下!
自元而清,中间有金兵之侵,及明朝之治,但在清朝统一后,史家都有了个十分明确的看法。
那就是因我国版图广大,两千年来的纷争和混乱,所谓‘治久必乱,乱久则治’,缘由人心团结如一!
但滚滚不尽的长江,却有着伟大的功绩!
历朝乱治,大家皆以长江为中心,南乱则北迁,北乱则南移,迁来移去,一切文化见识,成了交流而利于国族!
读友们,本书并非历史说部,我所以唠叨一番的用意,旨在说明‘长江天堑’进而谈到这次江湖风云之由来而已!
如今——
“莫管那翻滚长江险,且道这诡谲武林风!”
是大白天,一条巨舟,出现在江面远处!
这是‘瞿塘峡’,长江一险!
船行江中,四山群峰相拥,白帝城就在这群峰之间!
那是汉昭烈帝托孤的地方,楼阁嵯峨于峰顶,江水在峰脚下冲漩而过,‘滟堆’掀波作浪,令人恐怖!
巨舟入了峡口,船家对着舱中的客人开了口:“老客们请留心,船可到了险处啦,最好手能抓牢不会移动的东西,坐稳了,千万不要东跑西走!”
船老大话声一停,接着又道:“前面就到了有名的‘风箱峡’了,在左壁崖上,有两个洞,成方形,一上一下,老客们可以看看!”
“不过看的时候,仍请不要忘记了危险,这一段水势很急,激流也不少,小老儿现在必须去帮着孩子们照应船,不再嘱咐大家了!”
他话说完了,向舱中的客人们施个礼,退了舱去。
舱内,一共有十二位客人,分坐在两边。
有几位是商人,看得出来走这条路很有经验,任凭船老大怎么嘱咐,他们依旧是高谈阔论不休。
靠近左舱窗旁,坐着一位姑娘,雪钟素衣,云纱蒙着脸,隐隐约约还看得出来轮廓,很美!
她带着云纱遮面的缘故,可能是因为江上风大!
她别无长物,只带着一只小小素囊,囊中不知存放着什么东西。
她身旁,坐着一对中年夫妻,还带着个孩子,孩子只有两岁大些,白白胖胖的,很逗人喜爱。
孩子由那妇人抱着,靠近姑娘,所以他那小手儿,时时会不由自己的,去抓姑娘的蒙面云纱。
姑娘没恼,也没躲,只是伸出柔手,抚摸孩子的小胖手!
妇人发觉了,笑着对姑娘点个头,然后叱斥孩子道:“小胖老实些,再乱摸我可叫这位阿姨打你!”
姑娘笑了笑,道:“没关系,小弟弟满好玩的。”
妇人也一笑道:“他好调皮哟,什么也敢伸手就抓!”
姑娘又笑笑,柔手摸了小胖子的粉红小脸儿一下,没说话,小胖子却往母亲怀一躲,他像是怕挨打!'
在姑娘和中年夫妇的对面,靠右舱窗,坐着个黄脸的汉子,三十来岁,双目闪射着贼光!
黄脸汉子的身旁,坐着个较胖的中年人,四十年了,歪嘴巴、黄牙、浓眉、三角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是好人!
这两个人是一起的,从上船到现在,没开过口!
那个三角眼的汉子,眼角闪光不停的扫着姑娘!
船,如今摇晃得很厉害,活似一双摇篮!
姑娘此时开了口,对那位妇人道:“这位嫂子,你最好把小弟弟交他爸抱着,男人们手劲大,抓得牢,免得摇晃太厉害的时候,发生意外!”
中年妇人笑着道了谢,她那位先生,果然自妻子手中接过小胖子,牢牢的环抱着,紧紧抓住长椅边的木柱。
舱外,船老大一家,可正忙得不亦乐乎?
水势险,漩涡多,船像荷叶淌水,飘呀飘的直摆!
天堑长江,尤其是附近上下二十里地,若非久行水面的船家,宰了他也不敢大大咧咧的任意操舟!
今天这条船,就起来算不得大,中型而已!
不过这条船,却是附近最最有名的‘平安船’!
怎么说这是条“平安船”呢?原因简单。
一是船老大父子爷儿五个,全在船上,这条船,就是他们一家人的家,更是他们一家人的命。
二是船家爷儿五个,个个年轻力壮,老头子五十五岁,绛紫色的铜皮肤,是久经日月风霜的好标志!
别看四个儿子最大的才三十二岁,最小的不过二十一,但他们日与波浪为伍,夜与此船共眠,经验是一百还加一!
其三,十年来,自船老大那最小的儿子十一岁上船,直到今天,别人不知翻了多少次船,只有他们爷们这一条,平安无事。
因此,凡是久走这条水路的商旅行客,没有不知道这条船的,所以暗地给这条船,起了个‘平安’名字!
船老大姓‘海’,名字更好,叫海镇江!
海比江大,海比江深,以海而镇江,自是游刃有余!
当然,‘平安船’的生意,比任何一条船兴隆。
再加上海镇江为人十分本份,船价决不比别的船高,而伙食却比任何一条船都干净都好!
自然更是往返客长满,上下人不空!
不过海镇江有几条规矩,却不容任何客人破坏!
一是上船之后,要听他的安排,不能任意行动。
二是载客十四位,能少不能多,多一位也不干,您要是来晚了,船已满了十四之数,给海镇江金山他也不会答应再加您一位!
三是不准客人在行船的当空,和他那四个儿子谈话,海镇江说的好,话一多,必失神,失神就会危险!
除了这些之外,海镇江人是随和到了家,您要想学学秦赵高,指鹿为马,保管海镇江笑一笑说,“反正差不多!”
海镇江就仗着这几样,在江面上混了十年,成了不倒翁!
今天,他这条平安船上,像往常一样,只载了十四位客人。
另外一位年轻的公子,坐在舱外甲板上的小凳上!
这位公子,一袭蓝衫,怪的是,暮春天气,他好没影的犯了毛病,据他自己说,起了一身‘鬼风疙瘩’!
这种毛病不算什么,就是见不得风,所以他用个杏黄纱巾,缝成了个长口袋,连眼带嘴加上头,全罩了个严密!
纱巾能够透视,所以他不防碍看光景。
不过别人要想看看他的模样,却就非常困难了!
此时,船就要渡过‘风箱峡’了,船老大海镇江又进了舱!
他仍然用那说惯了的语调,向大家说道:“这‘风箱峡’就要过去了,不知道长江险的人说,这里最险,其实错了,此地虽也够险,但稍小心些,是不会有意外的!”
他话锋一顿,接着却以严重的语气又道:“老客们,江行最最危险的,决不是‘峡道水程’,而是‘激流险滩’,这险滩之险,说来怕人!”
“江面上,礁石遍布,分布的地势,说来格老子的叫人寒心,东一块,西一块,是生心和我们船家过不去!”
“不过,老客们请放心,这些礁石险滩和激流,我们爷儿五个闭着眼都能摸清方位,所以包你没有错失!”
“只是船行其间,必须一下子偏了东,刹那又向了南,难免您会摇晃得厉害,还是那句话请抓牢些!”
“我们这条船,舱两旁的木抓手,是有铁心的,一辈子不会断,您能用多大力,就用多大力,绝对……咦?”
海镇江说到‘绝对’两个字之后,船身猛地一震,像是跳了个高,倏忽停了下来,所以他不由的咦了岀声!
一声惊咦之后,脸有了惧色,立刻转身就向外面奔去,他直觉得船岀了意外,船要紧,儿子更要紧,他不能不急!
那知他将到舱门的时候,坐于中年夫妇和那位云纱遮面的姑娘,正对面的两个汉子,霍地站了起来!
那三角眼的胖子,身形好快,一闪已到了舱门口,伸手拦住了海镇江,嘿嘿的歪着那张本就不正的嘴,道:“老头儿,你要干什么?”
海镇江道:“船停了,这是怪事,我必须岀去看看原因
胖子道:“不用了,是爷们儿的同伴,把船定住了!”
海镇江急了,大声道:“胡闹,都是胡闹!”
胖子冷哼一声,道:“不是胡闹,四把百斤钢钩,钩住了你的这条船,一边两把,都是用牛筋合银丝而绞成的长索拴着,因此如泰山般牢靠!”
海镇江一楞,道:“什么叫‘牢靠’?”
胖子也一楞,开了骂:“他娘的,牢靠就牢靠!”
那黄脸的汉子,摇呀摆的走了过去,嘻嘻的说道:“海镇江呀,我们这位刘胖兄,是地道北方哥子,牢靠就是结实的意思,也就是说,你这条船决不会翻!”
刘胖子瞪了黄脸汉子一眼,道:“老潘少放屁,办正经的吧!”
海镇江却把胖子一推,道:“你们懂什么,四条索子在这峡内激流之中,就想定住船,那是作你一个人的大头梦,快躲开!”
姓潘的黄脸汉子,冷哼一声,蓦地伸手一抓海镇江肩头,向外一扬,把海镇江给扔在了舱角上!
摔得这位船老大,哼吭岀声,半天没能爬身起来。
刘胖子这时扬声对舱中男女乘客,开口道:“咱可是要长话短说,老子是劫船的,你们这次乘上‘平安船’他娘的不平安啦,老子们早就看中了这条船上的货!”
“俺当家的就到,他可是个杀人还带笑的硬汉子,依俺的意思,你们最好现在自己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
话声中,胖子哈哈一笑,在身后背上一伸手,赫!取岀来了一柄雪亮的薄片短斧,斧子怪,却能杀人不沾血水!.
潘姓汉子,接上了话:“我可是把话说在前面,有几位朋友,这次是结清了一年的生意帐,坐上的这条船,有多少银子可别想瞒藏!
“全取出来的话,爷们或许给你们留个零头,要敢藏私,等会儿别说我不认人,我们刘胖哥的斧头也不认人!”
这时舱中乱了,那几位商人,一个个吓得面色苍白,你看我,我看你,颤抖着身体不知如何才好!
那中年夫妻,也互望着,小胖子可不懂什么,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依旧看看这个,瞧瞧那个!
妇人身旁的姑娘,除在船老大被摔到舱角的时候,曾瞥了一眼外,再没有动,若无其事!
姓潘的看在眼中,哼了一声,道:“胖子,少动邪心,这妞儿是当家的货!”
姓刘的咽口口水,道:“我又不傻,难道现在看看还不行?”
姓潘的道:“行,就是当家的来了,也得准你看呀!”
刘胖子摇摇头,没有接话。
姓潘的嘿嘿笑了,道:“其实胖兄,你错了,这两天,我叫那‘小浪蹄子’缠的,腰都疼了,不会和你又争又抢,所以……”
刘胖子怒声道:“你少胡说几句,别真招我发脾气!”
姓潘的耸肩一笑,道:“我可是好心……”
刘胖子叱道:“省省,这就一个妞儿……”
姓潘的嘿嘿两声,接话道:“妞旁边的那一口子也不含乎呀,虽说不是‘原装’的货了,可是你胖兄会在乎吗,再说……”
他还要胡说下去的时候,舱门适时洞开!
接着,进来了一个三十上下的中年人!
这人,身背一柄宝剑,两道一字眉,大眼,双颊略瘦,模样并不难看,但那双眼中,却有淫邪之光!
姓潘的看到这个人,立即住了口,慌忙上前含笑道:“二当家你来了!”
刘胖子也变了笑脸,道:“二爷您好?”
这位二当家好大的派头,只嗯了一声,迈步到了舱中间,目光首先瞥向正好爬起来的船老大,立刻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海镇江敢动手?”
刘胖子摇头道:“他那有这个胆,是他进舱告诉客人们小心风浪,正赶上船停了,他想岀去,小潘摔了他个‘狗吃屎’!"
二当家又嗯了一声,道:“你们把话可曾向客人们交待清楚?”
刘胖子道:“交待清楚了”
二当家的说了声“好”,接着狂傲的吩咐道:“叫他们快些献出来,一个子儿也不准留!”
说着,他目光一闪,看到了那位云纱遮面的姑娘!
一字眉变成了条蛇,上下的舞动起来!
淫邪的双目,眯成了一线,嘴角掀起怪状的笑意!
两大步,已站在了这位姑娘的身前,双肩因微笑而耸动,右手慢慢探岀,摸向姑娘那遮脸的云纱,适当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