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霜看到快活仙婆那种伤怀的样子,不由脱口说道:“师父,咱们找他去!”
快活仙婆苦笑一声,道:“没有用的,他……”
傲霜接口道:“师父,咱们有办法找到他的!”
快活仙婆道:“难!”
说到这里,快活仙婆看了孙念阜一眼,又道:“这孩子绝不肯说的,我又不能强迫他!”
傲霜想了想,道:“我有办法!”
快活仙婆看看傲霜,道:“求他?”
傲霜抿着嘴,摇头道:“我向不求人!”
快活仙婆道:“别忘了,这孩子像他爸一样,谁若伤透了他的心,他会把心变得冰冰凉,铁般硬,如今他已恨我……”
傲霜接口道:“师父,他什么时候能睡醒?”
快活仙婆道:“他随时能醒过来,我因为他坚不接受我的金丹,迫得无奈,把他的穴道封住,只要……”
傲霜接口道:“师父拍开他的穴道,然后接着谈谈当年的事……”
快活仙婆摇头接口道:“不妥当,再说,我不能在他身上施弄狡狯!”
傲霜黛眉一蹙,道:“我还有办法,但是要请师父把这件事,说得再详细些才行,我自信能使他自愿说出……”
快活仙婆接口道:“这件事有几十年了,我实在不愿意再提。”
傲霜般撒娇半哀求的说道:“师父,说个头尾就好了嘛,说嘛!”
快活仙婆喟叹一声,道:“好吧,你很会磨人!”
话锋微顿,手指着孙念阜道:“这孩子姓孙,叫念阜……”
傲霜调皮的接口道:“人家看来有四十几了,师父还叫他孩子!”
快活仙婆道:“就算他有八十岁,只要我活着,就叫得他孩子!”
傲霜套出了一件秘密来,立刻转换话题,道:“他叫孙念阜,后面的事怎么样……”
快活仙婆道:“当年,我大概二十二三吧,偶然中认识了一个大男孩子,就是念阜的父亲,叫孙伯……”
傲霜突然接口道:“多么大?”
快活仙婆一愣,道:“什么多么大?”
傲霜道:“那个大男孩子呀!”
快活仙婆笑了,道:“你好调皮,那时候他已经三十九岁了!”
傲霜屈指自语道:“三十九,二十三,才大十几年嘛!”
快活仙婆道:“不许再胡混接话!”
傲霜一吐舌头,道:“不啦,您说下去嘛!”
快活仙婆道:“他有个家,那时正十分落魄,而我,在表面上有很多人疼爱,究其实,却是十分孤寂!
“相识之后,日久自熟,我们谈得十分投机,可说是无话不谈,像兄妹!不,比兄妹还要好些……”
快活仙婆的话锋,停了,却接上一声长叹!
傲霜正听到要紧处,不由问道:“后来呢?”
快活仙婆擦擦双目,道:“世上没有并非兄妹的男女,而能永保似兄妹般的亲情的,我们自不例外,渐渐彼此发觉情愫已生!
“这是没法阻止的,也是没有错的,但事实上却有了错,错在他已经有个家,而我也有个躲避不了的人!
“为了使双方不再痛苦,当然,多多少少,也为了我那时的看法不同,我嫁给了那个躲避不了的人!”
傲霜突然问了一句:“师父,您喜不喜欢那个躲避不了的人?”
快活仙婆怔了刹那,道:“我不能说不喜欢他,并且有过一个时期,我非常非常喜欢他,但是那在婚前,他没变的时候!”
傲霜慨然说道:“那就没有错,您喜欢他胜过喜欢孙伯,自然应该嫁给他,我娘曾经说过,我要嫁就嫁给喜欢我的,我也喜欢的人,所以您没有错,孙伯躲着您让他躲去!”
快活仙婆喟然长叹一声,道:“错了!错了!”
傲霜道:“没错!没错!”
快活仙婆把头一摇道:“嫁期匆促决定,我已经错了,那时只为要躲避孙伯,认为作了他人妇后,和孙伯就能永远维持兄妹的感情!
“哪知事却不然,决定嫁期后时,我已彷徨,出嫁前一日,痛苦终夜,佳期时,悲楚难禁,泪落如雨!”
傲霜道:“这么说来,您最喜欢孙伯嘛!”
快活仙婆点点头,没有开口!
傲霜却摇头道:“那您是不该嫁给另外那个人的!”
快活仙婆道:“事后才知道,我无法忘怀孙伯,不过我却暗自决定,拼却一生痛苦,强勉自己不再思念孙伯!
“我日夜祈祷,祈祷上苍能使我所嫁的那人,对我好,体贴我,关怀我,当然,我不妄求好到连争端也没有!
“我曾为所嫁的人,尽过心力,在婚前,没识孙伯时的我,他不惜任何牺牲,的确,包括我所有的一切!
“可是当婚后,他变了,现露出本性上的凉薄,和行为上的狰狞,我忍着,忍着,谁也不知道我受的是什么痛苦!
“因之,感情淡了,喜欢变成了厌恶,相处冰冰冷,相对若路人,新婚不久,他就完全变了……”
傲霜不觉得忿然接口道:“应该离开这个人!”
快活仙婆苦笑一声,道:“被你说对了,在我忍无可忍之下,我们终于离开了,所生的那个可爱的孩子归了他,两年后,孙伯也成了孤身人……”
傲霜接口道:“师父,这不是正好吗?”
快活仙婆道:“我和孙伯,再次相逢,自然,这次彼此再无牵扯,可以说我们要说的话了,也可以进而谈到婚嫁……”
傲霜道:“结果呢?”
快活仙婆道:“结果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傲霜一愣,恍然大悟,道:“怪谁?”
快活仙婆喟叹一声道:“难说,不过事到如今,不论怪谁都没有关系了!”
傲霜突然说道:“准是孙伯不好!”
快活仙婆道:“不,他很受了不少委屈!”
傲霜道:“谁能给他委屈受?”
快活仙婆道:“是我,那时我已经不能再说年轻而不懂事了,但却仍然和小孩子似的,随时会发奇特的脾气!
“有时在孩子身受了感染,或其他因素所结的愁烦,怒火都会发在他的身上,一次又一次!
“终于有一次,在他反复思考下,认为是和他在一起我才会这样的不快乐,又错当我一次次的小性,是不忍说出要他远离我的暗示,他遂下了决心!
“最后,不知是为了什么事情相争议,我无心中说了句‘讨厌’,我的确是无心的,绝没想到这两个字会伤人很深!
“但是确实伤了他,他留下了一封信,信上就像他素日说的,他一心为能使我快乐而活着,现在,他发觉他已不能再给我快乐,反而次次增加我的痛苦,他说他有深到无法说出的爱意和歉愧,为我今后的快乐着想,他去了!”
话声停了下来,空气凝结若冰,冷寂,悄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半晌之后,快活仙婆如梦诉般说来:“起先,我还错当他重又回到他原先的家中,心里起了反应,气难消,狠下心,管他是死是活!但一月又一月的过去了,人间好像失去了这个人,他没有像我所想的那样不成才,而我的气也消了下去!
“我惦念他,想见到他,但是迟了,迟了!”
傲霜道:“直到现在没再见过面?”
快活仙婆摇摇头,虽说业已是年近古稀,那莹泪和感怀,却依然是“热”的,“真”的,没有粉饰的流着!
傲霜终于打开沉寂的门户,道:“师父,您别再伤怀了,说来这都是天意!”
快活仙婆摇头道:“不,是人为的自私之念作祟!”
傲霜劝慰着道:“师父别罚自己过深!”
快活仙婆苦笑一声,道:“他的话,直到很多年后,我才体验到不错,说实话,他走的对,否则他不会活到今天!”
傲霜道:“我不明白,有什么阻碍,当时他竟没有娶师父您?”
快活仙婆道:“孩子!”
傲霜悄然一指孙念阜道:“他?”
快活仙婆摇摇头道:“不!另外一个,那是我亲生的!”
傲霜黛眉一蹙道:“孙伯若是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这人未免……”
快活仙婆接口道:“不是他容不下孩子,是我在他与孩子之间,难以抉择,这是我和他必须分开的最大原因!”
傲霜道:“这不可能有关系呀!因为……”
快活仙婆道:“那时孩子的父亲,认定孙伯是促使我和他分离的罪魁,曾有暗示,我若嫁了孙伯,今生就休想再看孩子!”
傲霜哼了一声,道:“这人好没有道理!”
快活仙婆道:“现在我当然会和你的看法一样,但在当时,我却有一个不知为了什么,而兴起的奇特念头!
“我不愿意我的孩子,有两个父亲……”
傲霜接口道:“师父,您想错了,除非您不再嫁人,否则……”
快活仙婆长叹一声,道:“是的,错了,但在当时,我却认为这个论调很对,并且曾对孙伯说过,孙伯苦笑说了几句话……”
傲霜道:“什么话?”
快活仙婆道:“他说,我若嫁他,他会尊重我的意念,但若是嫁给别人,他认为我那个论调,对这人是个残酷的施罚!”
傲霜道:“师父,孙伯的话没有错,是您的想法自私而不通!”
快活仙婆道:“如今我都承认,但在那个时候,我却不作此想,说来说去,是慈母爱子的纯情,误了一切!”
傲霜道:“孙伯后来又成家了没有?”
快活仙婆摇头道:“大概是没有,因为中间有些事,我听人说过!”
傲霜道:“那他岂不是太自苦了!”
快活仙婆道:“是太自苦了,我一生没欠人什么,却欠了他!”
傲霜道:“您现在想怎么办?”
快活仙婆道:“没有想,但我要再见孙伯一面!”
傲霜一指孙念阜道:“我们暗中跟着他!”
快活仙婆道:“试试看吧!”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师徒才闭目休息。
孙念阜在极度的舒适中,醒了过来!
睁目四顾,不由惊咦出声!
卧处,是昨夜的那个山洞,没有错!
可是洞中却没有了那老婆婆和小姑娘的影子,申天威留在地上的半截断臂,也没了踪影!
也就像是,昨夜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似的!
孙念阜摇摇头,蓦地想起前胸的伤口,衣衫纽扣还是开的,伤处业已结了疤,没有错,昨夜并不是梦!
他霍地站起,方始觉出精神出奇的焕发,伸伸手脚,随意的击出一掌,风声强劲,真力加了数倍!
他记起来了,当快活仙婆给他服用“金丹”的时候,他坚决不受,被快活仙婆拍封了穴道!
哼!他猛一跺脚,自言自语道:“哪个人要你来怜悯,要你来救治,你早有这般好心,又何致折磨得我父亲不成人形,那样可怜!”
话锋一停,往洞外冲去!
洞外,日上中天,美景满目,但他无心欣赏,左顾右盼,在搜寻人踪,失望之下,扬声暴喊道:“我不要受你的恩惠,不要!姓孙的死也不要!”
半晌之后,他又喊道:“告诉你,我这一生,发誓不用你传我的这身真力,遇上敌仇,我宁愿束手等死,也不用,也决不用!”
这次话声未住,孙念阜却已腾身而起,从清音阁右侧的小道,如飞般狂奔疾驰而去!
他身形刚刚消失,山峦转环处,悄寂的走出来了两个人,正是那傲霜姑娘,和快活仙婆!
快活仙婆神情肃穆,眼中含着泪水,一言不发!
傲霜紧锁着黛眉,也是不言不语!
半晌,快活仙婆首先开口道:“你听到了吧,这孩子有多么恨我!”
傲霜道:“这是孙伯不好,他不该对儿子说那些往事!”
快活仙婆道:“你误会他了,他不会说一个字的!”
傲霜道:“那孙念阜怎会这样恨您,又怎会知道……”
快活仙婆道:“当年这孩子也够大了!”
傲霜道:“多大?”
快活仙婆道:“十岁了,尤其是后来,孙伯躲着我,所受的苦,都是这孩子亲眼目睹,怎能怪他这样恨我呢!”
傲霜道:“孙伯难道会看不出来?”
快活仙婆道:“孩子们大了,翅膀自然就硬了起来,作爹娘的也就不能多管,要不,就许惹子孙的讨厌了!”
傲霜道:“师父,您那爱子……”
快活仙婆摇头道:“不谈他,他很好!”
傲霜道:“虽说师父您有一身罕奇的功力,但以您这个年纪来说,实在应该在家受子孙们的奉养……”
快活仙婆苦笑一声,道:“要能生个女儿还差不多!”
傲霜不解道:“这怎么讲?”
快活仙婆道:“目下,奉养岳母的女婿,远比孝奉亲娘的儿子多,何况我已经不算是儿子家的人呢!”
傲霜道:“可是您却为了养教他,不惜断送一生幸福……”
快活仙婆道:“那叫‘活该’!”
傲霜道:“活该?怎么能这样说……”
快活仙婆道:“怎么不能这样说,是我自己愿意那么作的,儿子并没求我,他老子也没求我,不是‘活该’又是什么!
“况‘活该’的意思,就是说,凡作母亲的‘活’着一天,就‘该’还所欠子女们一天的债!”
傲霜感慨的说道:“这真是太苦了,又何必呢?”
快活仙婆道:“当年就知道有这一天,但却自己愿意这个样子,有什么话好说,的确是‘自找’、‘自召’、‘活该’!”
傲霜只好把话题一转,道:“师父,他早走没了影子了,咱们追吧!”
快活仙婆颔首道:“追!我明知道追到见着孙伯之后,是个极悲极悲的场面,但我仍想追下去,这岂不也是‘活该’!”
说着,顺孙念阜去路,师徒疾行追下!
从清音阁右侧小道下行,路只一条,是故不怕孙念阜会走个没有踪影,况快活仙婆师徒,飞行迅捷!
去未多久,已须沿溪逆水而上,两边高山耸立,溪水环绕山崖畅流,山转亦转,山倾亦倾。
溪水激冲石角,奏出奇特清悠的妙声,悦耳动听!
山径往往被溪水断阻,那就要拣伸出水面的大石,飞身而过,有时石隔过远,则将涉水而度了!
本来以快活仙婆和傲霜的功力来说,纵之而过,毫无问题,但是快活仙婆却对傲霜说道:“好徒儿,咱们说好的,要遨游天下一年,别为我的私事,败坏了雅兴,从此处起,就算开始漫游了!”
傲霜早已被这奇景所引,只点头而不讲话!
于是师徒二人,脱去鞋袜,涉水猎景!
水清泉冷,沙石极为洁净而柔软,好比临流濯足,意趣益增,因之傲霜喜得咯咯直笑,快活仙婆也忘怀了烦恼!
溪畔小村三五,牧童跨牛而歌,短笛相合,群山互应,再加上崖头松间奇鸟鸣韵,令人再无凄俗之烦!
突然,傲霜一指三五小村,道:“师父,您想想,孙伯会不会就隐身此间?”
快活仙婆苦笑着摇摇头,道:“不会的,他不会找这种美妙的所在隐居!”
傲霜道:“这为什么?”
话锋一顿,哦了一声,又道:“我知道了,他是个俗人!”
快活仙婆再次摇头道:“他不俗,但很苦!”
傲霜愣了,听不懂这句话!
快活仙婆接又道:“他发誓要自苦一生,所以不会找这种山明水秀的地方!”
傲霜霎霎眼睛,道:“孙伯他又何必!”
快活仙婆喟然长叹一声,道:“我懂,我如今才懂,但我愿意天下的有情人,能早些年懂得这些事,则天下就少见这种悲惨的结局……”
话未说完,傲霜已接口道:“师父,咱们怎么走法呀?”
快活仙婆这才注目前面,看了刹那,道:“跟我来,咱们必须走这峡谷!”
师徒在峡谷间,步履极快,不二里,峡谷忽然合拢了来,峭壁千仞,峡距盈丈,如置身地洞一般!
苍藤蔽天,苔藓层叠,巨泽高悬,蜿蜒入潭,仰颈上望,难见山顶,此处已经是终日难见太阳了!
清渊急流,暗黑墨绿,声音泼哗,暗谷深处是何景象,罕有人知,因为根本就没人敢走进去!
山路由此倏地中断,峡潭深不可测,已是绝地!
快活仙婆眺望远处高地,心中一动,指向傲霜道:“你纵得过去?”
傲霜摇头道:“十数丈宽,徒儿办不到!”
快活仙婆道:“嗯,孙念阜也办不到!”
傲霜道:“师父可是说,我们走错了路?”
快活仙婆摇头道:“不!我们走对了!”
傲霜道:“但是前面并没有路呀?”
快活仙婆一指暗谷深黑处,道:“有,里面!”
傲霜一惊,道:“里面又潮又湿又暗,岂是人住的地方!”
快活仙婆悲涩的说道:“是的,不是人住的地方,但是孙伯却就住在这里!”
这声音,这情景,令人闻知望之心酸难禁!
快活仙婆却在话说完后,喘了口粗气,抓住傲霜的手臂,悄然由水面飞身而过,一射十丈!
落脚处,青苔滑足,傲霜几难站稳!
快活仙婆倏地双目圆睁,在这深暗地方,却似两盏明灯般射出光芒,左右扫视着,久久始停!
接着,快活仙婆道:“找对了,正是这里!”
傲霜双目也能在暗处视物,但却远不及五尺,所以什么也看不见,听快活仙婆这样说,不由问道:“此地都是青苔……”
话未说完,身形已被快活仙婆带了起来,落在另外一个地方,这次傲霜能站稳了,因为足下十分洁净!
快活仙婆适时悄声道:“此处相距孙伯居住,必已不远,说话小声点!”
傲霜低低的说道:“不会错?”
快活仙婆道:“不会错了,你没试出来,脚下的石头,没生青苔?”
傲霜道:“觉得到!”
快活仙婆道:“这就是有人日必经此,并时时打扫的证明!”
傲霜暗中点点头,她十分钦佩师父的这种经验!
师徒二人悄然前行,没再答问!
走约半顿饭的光景,快活仙婆突然一拉傲霜,停在峭壁沉黑的边沿,耳边已听到了人声!
一个苍老暗哑无力的声音,道:“念阜,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呀?”
接着,传来孙念阜的声音,带有焦躁的说:“没什么!”
苍老暗哑的声调,道:“别瞒爸,爸爸虽然是早就瞎了眼,但却还听得到,你左一声哼,右一声唉,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傲霜在阴暗的角落上,不由自已的悄声道:“师父,这是孙伯?”
快活仙婆呻咽的嗯了一声,没答上话来!
傲霜并未多想,已接着如耳语般说道:“师父,孙伯说他早就看不见了!”
话刚说出口,傲霜已发觉快活仙婆全身正在颤抖着!
她还没来得及安慰师父几句,肩上已经觉出有成串水珠滴落下来,那是快活仙婆的眼泪,有懊悔却有更多的悲楚!
接着,快活仙婆那冰般凉的手,已紧抓在傲霜的肩头上,依然在颤抖着,有难以形容的伤怀和惭愧!
傲霜明白,孙伯失明的事,打击了师父!
她心中一急,不由说道:“孙伯现在八十多岁了,人到这个年龄,失聪失明甚或行动不便,都是意料中该发生的事情!”
快活仙婆却如泣如诉般道:“你不懂孩子,是我苦了他……”
话未说完,又传来了孙念阜的声音道:“爸,咱们再换个地方住好不?”
苍老暗哑而无力的声调又起,这人正是孙伯,孙念阜的父亲,快活仙婆找了几十年的知心好友!
孙伯苦笑了一声,对孙念阜道:“念阜,自我失明,几十年来,从南搬到北,由东迁到西,你已经够苦的了,爸现在已没有多久好活,不想再动了!”
孙念阜突然悲声道:“爸,你为什么叫我念阜,我明明叫‘舟’儿!”
孙伯道:“舟儿是小名,念阜才是……”
突然!孙念阜厉声喊道:“我宁愿叫舟儿,不叫念阜,不叫念阜!”
孙伯怒声道:“你就叫念阜,念阜,我说叫念阜,就叫念阜!”
孙念阜道:“爸,我恨这个名字,更恨您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孙伯悲声道:“爸就快永远离开你了,你恨也好,爱也好,爸爸已经管不了啦,不过爸活着一天,有权想找要想的人……”
孙念阜也悲泣的苦求着道:“爸,她有什么好,毁了您这一生,使您自苦到今天,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爸!爸!您为什么……”
孙伯提着力,接口喝道:“住口!住口!我不许你说她!不许!”
暗处突然寂静了下来,静得奇怪,静得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