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承沉思刹那,决定忍着一切,先把事情弄个明白!
于是强捺着激动,又道:“郝当家的,怎地不答老朽所问?”
郝华甫耸肩一笑,道:“段总镖头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
段承道:“须承指教!”
郝华甫道:“郝某对你总捕头来说,是往无冤今无仇,可是敝寨之中,有人和总捕头你结有够重的梁子(仇恨之意)。”
段承一愣,道:“噢!是哪一位?”
郝华甫一笑道:“是‘紫面瘟神’樊虎!”
段承哈哈地笑了起来,道:“是有够重的仇和恨,值得他动次手!”
话锋一顿,突然问道:“樊当家的人呢?”
郝华甫道:“樊当家的另外有事,怕今天你见不到他了!”
段承道:“也罢,假如此次老朽还能活着,总会找得到他!”
说着,目光一扫郝华甫道:“老朽不信,郝当家的会听樊虎的指挥!”
郝华甫道:“万般事瞒不过总镖头的神目,是我们总当家的,要派人相迎总镖头,我自己讨了这份苦差使!”
段承一笑道:“是为了‘金刀’和‘银刀’之争?”
郝华甫一伸左手拇指道:“佩服佩服,郝某不成气候,想领领高教!”
郝华甫在话声中,探手处已撤出了背后的银刀!
段承注目郝华甫的这柄银刀,暗中皱了皱眉头,只见这柄银刀,巨足四尺,最宽处,四寸有奇!
背厚一寸,刃薄如纸,刀头上,有一弯钩,上有左右双分的倒刺,是刀中藏有妙用的设置!
段承十分谦虚的说道:“看刀知人,郝当家的老朽量力难敌!”
郝华甫道:“总镖头金刀无敌,郝某也是以一柄银刀,立足江湖,今朝设若相遇而失臂,则遗憾终生!”
段承道:“郝当家的,今朝是对刀印证功力,抑或是……”
郝华甫接口道:“双刀相对,是适逢良机耳!”
话已说得十分明白了,因之段承暗思妥当对策。
他经验丰富至极,目光一扫群匪,已然有了极为正确的判断,群匪中,以郝华甫最为扎手!
因之他故示从容的说道:“郝当家的很够风度,有什么话说什么话,令人佩服,只是老朽觉得今朝双刀之会,恐难尽兴!”
郝华甫眉毛一扬,道:“此言怎讲?”
段承道:“当家的率众劫镖,老朽自是拼死而护镖,在此心悬两地之下,老朽无法展尽所学而领教当家的高明招法!”
郝华甫一笑道:“这个容易,你我先各尽所长动手,在分出胜负之后,我的人动手劫镖,你的人开始护镖!”
段承故作一愣,道:“这是仁义之战,当家的奉令行事,怕有所不便吧?”
郝华甫道:“段总镖头放心,郝某言出则信随!”
话锋一顿,转至手下众匪道:“尔等若在老夫尚未与段总镖头分出胜负前,私自动手劫镖时,老夫当以山规处置不贷!”
众匪徒一声应是,纷纷将兵刃归鞘!
段承适时霍地转身,对众镖头趟子手道:“莫让郝寨主取笑,兄弟们退后些,郝寨主的手下高朋们,若未劫镖,老朽即便身死,兄弟们也不得上前!”
崔天鹤已知段承之意,扬声答道:“段爷放心,人家都能够人物是朋友,我们决不使段爷您灰头土脸,您就放心放手应战好了。”
说着,他挥手处,众镖头都退到了镖车前面。
看似尊重这场搏战的约定,实则是紧护着所保之物!
段承暗喜崔天鹤的安排,才待转身,突然发现了傲霜姑娘,眼珠一转,身形回旋,向郝华甫道:“老朽还有一事相烦。”
郝华甫道:“请讲当面。”
段承道:“此次贵寨是否派有‘卧底’敝镖局之人?”
郝华甫道:“郝某以信义作答,绝无此事!”
段承正想再问一句,郝华甫却已接着说道:“再说,敝寨也用不着如此‘小题大作’!”
段承仍然问出所要问的话,道:“中途也没另有安排?”
郝华甫道:“郝某可以一言蔽之,除郝某身后所率的弟兄们外,这黄土岗一战,决再无其他人参加!”
段承拱手道:“多谢坦言!”
接着,转对崔天鹤道:“天鹤,你听明白了吧?”
崔天鹤懂得段承之意,道:“这错我承认,段爷放心应敌吧!”
段承这次是真放落了悬心,自己真没看错,人家姑娘是平白的蒙了冤屈,所幸事情没弄僵!
但他想到这,又深觉不安起来!
假如自己不敌郝华甫而死,那自然是死得其所,没话可说,也无冤可诉,而镖银也必然失落。
只是这位何家姑娘,却死得冤屈,自己大半生在刀尖上滚爬求生,临了可不能造此罪孽!
想到这里,段承转回了身来,把金刀向地面一插,肃色对着郝华甫拱手半揖后,说道:“老朽有件事情,望恳郝寨主承诺!”
郝华甫看出事甚重大,道:“力所能及,必然遵命!”
段承道:“老朽在岗前,途遇一位姑娘,郝寨主敬请顺老朽所指处看,就是那位立于第一辆镖车右旁的人!”
郝华甫早已看到,点头道:“看到了。”
段承道:“姑娘是去川边寻亲,孤零而又囊空如洗,老朽镖车是去四川,所以偶动善心,答应了这位姑娘随行。事前没有料到有这场对刀劫镖的不幸,如今却不能不向郝寨主个仁慈的君子一诺!”
话声停顿,神色越发郑重,道:“设若老朽不幸,敝镖行同仁,自亦难保,老朽对此只有心愧而无言,但这位姑娘,却是无辜之人!
“因之拜请郝寨主一诺,至时请莫刁难这位姑娘,并恳将所劫镖银中,取出五十两相赠此女。寨主肯否?”
郝华甫立即答道:“我办得到,众镖头放心吧!”
段承脸上露出感佩之色,恭敬一拜道:“千金一诺,当受老朽一拜!”
郝华甫也慌忙插刀地上,还礼道:“怎敢消受,总镖头应受郝某敬重之一拜!”
双方拜下,互扶而起,立即各将宝刀拔出!
接着,互退三步,举刀敬礼,搏战将起!
傲霜适时摇头向身旁的崔天鹤道:“崔叔叔,这是怎么回事,既相尊敬,又何必打呢?”
崔天鹤道:“这就是武林中的规矩了,不论冤有多大,仇有多深,对英雄则应礼敬,事后之战又当别论!”
傲霜道:“不大通,我看他们能作好朋友的!”
崔天鹤对傲霜的误会,深觉羞愧,不由答道:“若不是在这种场合上相遇,他们的是能成好朋友,现在只能成仇,武林中人疑多而友少,说来惭愧!”
傲霜又把头一摇,道:“我不信,大概没人去劝他们的原故……”
崔天鹤接口道:“劝不得的,立场不同……”
傲霜这次却接口道:“立场是人为的嘛,谁有理谁对,这事很简单,没理的那一方,就该改变自己的立场才是。”
崔天鹤苦笑一声,道:“若能如姑娘所说,天下早就大同了!”
傲霜眼中突然射出了奇光,道:“为什么没人去试试?”
崔天鹤没听懂这句话,不由问道:“试试?试什么呀?”
傲霜一指段承和郝华甫道:“试试他们能成朋友不能!”
崔天鹤也摇头道:“如今势已成了骑虎,谁有这大的回天本领!”
这话刚刚说完,傲霜竟然越众而出。
崔天鹤并没有阻止她,因为梦想不到她要去作何事!
哪知傲霜出去之后,是步向了战场!
崔天鹤大吃一惊,瞥目处,金刀已动,银刀放寒,傲霜弱质孤女,怎能当这内功所旋光寒,急忙喊道:“何姑娘,何姑娘,快回来,快回来!”
他边喊着,却已纵身而出!
傲霜出去了不足丈远,因之崔天鹤只纵了丈五。
在他认为,一纵丈五,足可拦在傲霜前面。
哪知适当此时,战场上突地传来一声金铁交鸣震响,段承和那郝华甫,业已动上了手!
傲霜心中一急,双足不由一顿而前,她绝对无心卖弄,但身法之快,已使双方高手无不色变!
她只一闪,已到了六丈外双方动手的地方,提声道:“你们别打,停一下!”
在场敌我双方的高手,除了动手的两个人外,俱皆看清了傲霜奇妙的身法,咸认必出怪事!
动手的人,却没有停止,金刀时正闪耀光芒,一招“平分天地”横扫而下,风劲势猛!
银刀却弧形游走,尖刃上挑,一招“抽刀断水”,暗套着“恨福来迟”的杀手,迅捷划到!
两招出手,却都看到傲霜竟在身前,想抽招,谈何容易,不撤式,则傲霜一条小命,必死无疑!
哪知果如其余众人所料,的是出了怪事!
傲霜喊不停动手的两个人,是真着急,而一左一右,一金一银,两道光芒已临近了她的身体!
是怕,是急,也有些不由自主,她立刻记起了三招护身绝学中,专门对付兵刃加身的那一招!
只见她两臂齐出,双腕互伸,十指不知怎地那么一合,一转,一拧,一带,如雷般的惊呼声,发自双方的高手口中!
段承向右后退了三步,郝华甫左后倒行五尺,自自然然,如同傲霜的要求,互距了近丈的空位!
只这样,已足令动手的两个人,惊心动魄了,但还有比这个更令动手的两人,胆寒的事!
段承的金刀,没了影,郝华甫的银刀,也不在手中!
再看傲霜,左手五指,抓住段承那柄金刀的刀背,右边柔荑,紧握着郝华甫银刀的倒钩后方!
两边所有高手,就是为此才不约而同惊呼出声!
但傲霜本人呢,却愣愣的,呆呆地,如梦如幻般站着!
好半天,她仍觉莫名其妙,当然,如今她深信克业二哥教她的这三招,是合用而生实效了。
不过这是她第一次施展,所以事后被意外所惊。
段承和郝华甫,两张老脸全成了大红布,一言不发!
成名江湖几十年了,胜败故不能来论断英雄,并且曾长胜过,也败阵过,但一招之内而失兵刃,却是从来就没有过!
何况这兵刃是失在一个小女娃的手中,这两位名震江湖的高手,又能说什么,于是只好尴尬的站着!
傲霜此时却恢复了正常,半红着脸,把金刀往段承手中一递,银刀塞在了郝华甫的手中,道:“你们别再打了好不好?”
好不好!谁能说好,谁还有脸说不好?
半晌,郝华甫突然怒声对段承道:“段镖头,你好手段!”
段承一愣,继之恍然大悟郝华甫之意,道:“郝寨主误会了,老朽也正怨自己眼瞎呢,设若内中有丝毫故作,段承即粉身碎骨惨死!”
郝华甫话说出口之后,已然后悔,试想,若这姑娘是镖行中的高手,何必也将段承金刀夺下?
再说,若镖局中有这种高人,一上来就出手对付自己,自己焉有命在?因此郝华甫知道问错了话。
听段承心急之誓,不由歉然道:“段总镖头原谅,郝某错说了话。”
话锋一顿,他将“银刀”插于地下,对傲霜道:“女英雄请示下个名姓吧,郝某将立率众人退回!”
这是武林过节,银刀出手,已是输定了局,不论有多厚的脸皮,都不能再动手劫镖了!
但今天的耻仇,永远要记住傲霜的账上,并且迟早要有一天,郝华甫会找到傲霜复仇雪耻的!
哪知傲霜却道:“你真的不打啦?”
郝华甫羞愧交迸,道:“郝某没这么不要脸!”
傲霜似是没听出这句话的用意来,反向段承道:“老伯伯你是不是也不打了?”
段承苦笑一声,道:“是的,不能打了!”
傲霜笑了,是那样纯真稚坦!
然后她把手一拍道:“我就知道,你们能作好朋友,就因为没有人敢试着劝你们,如今好了,我谢谢两位老人家。”
说着,她转身一步步的走了回去!
这可使段承和郝华甫傻了,简直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崔天鹤的脸色,在傲霜夺下金、银双刀之后,就变得赤红,直到现在,还没能够转变过来!
只有他,知道傲霜的本意,于是抢步而前。
他到了段承和郝华甫身旁,将刚才和傲霜答对的一切话语,详说一遍,竟使段承和郝华甫心酸不已!
半晌段承双目一红,拱手对郝华甫道:“郝寨主,我们不能白活了这大把年纪!”
郝华甫慢然道:“我拼着受总当家的一顿严斥,交你这个朋友!”
段承肃容道:“郝兄贵庚?”
郝华甫道:“五十二,段兄呢?”
段承道:“五十六了!”
郝华甫一躬到地,道:“是大哥,段大哥请受礼!”
段承慨然伸手相扶,还礼道:“兄弟,郝兄弟!”
四手相合,四目相视,眼红着,脸上都有欣慰的笑容。
段承道:“兄弟,咱们要谢谢姑娘才对。”
郝华甫道:“说的是,大哥先请!”
段承道:“哪分先后,把臂行之!”
双手平肩大步而走,到了傲霜进前!
段承首先一礼,道:“姑娘,段承是老花了眼,姑娘原宥!”
傲霜不傻,自是知道所指何事,但她自知甚明,就这么三斧头,今朝不过是恰好用对了而已!
所以她粉面一红,道:“老伯伯别这样说,我不懂什么!”
郝华甫却豪放的说道:“姑娘,我是个粗鄙的武夫,但知道是非好歹,现在任什么话都不说了,只是衷心感激姑娘的仁慈!”
傲霜脸更红了,道:“这位伯伯……”
郝华甫道:“姑娘要这样称呼我的话,还不如杀了我好!”
段承也道:“对,请姑娘直呼名姓吧,我叫段承,姑娘已听他们说过,这是蒙姑娘玉成而结的兄弟,他叫郝华甫!”
傲霜正色道:“先母在时曾一再谕示,辈分称谓绝不可乱!”
郝华甫道:“那要分什么辈分,什么关系,武林中,若无门户上的渊源,只论功力之高低,决不管年纪大小的,所以……”
傲霜却有择善固执的撅劲,摇头道:“要嘛就按我的称呼,要不就别理我!”
段承摇摇头道:“这样好不,我们年龄大,姑娘称声大哥……”
傲霜道:“我有大哥二哥了!”
这也叫没有办法了,还是崔天鹤能干,接话道:“何姑娘,听我的如何?”
傲霜道:“崔叔叔说吧!”
崔天鹤道:“咱们谁也不是伯伯,哪个也不是叔叔,姑娘按所识来叫吧,段爷你叫他段镖头,郝爷你就称他郝寨主……”
郝华甫摇头接口道:“这个办法我不反对,我反对郝寨主这三个字!”
崔天鹤道:“郝二爷的意思是……”
郝华甫道:“我回山之后,立即洗手,不出十天,就可以追上段大哥,要有空位的话,留个趟子手给我就行!”
段承大喜,道:“二弟,我虚着这二总镖头的位子等你了!”
傲霜也笑了,道:“你们真有意思,说打,就立即拼命,说好,就会马上比亲兄弟还好上几分,就像小孩子似的。”
说得段承和郝华甫两个人,红着脸尴尬万分。
俗话——都是由古老经验中,传于后世的。
有一句是说:怪事年年有,没有今年多!
诚然!诚然!
看!这是多怪的事情!
大洪山上的强寇们,由总当家的领率近百名高手,列队恭送“金刀镖头”段承!
大洪山上的二总当家,“无敌银刀”郝华甫,摇身一变,由拉大帮占山头的豪强,变作了大镖头!
“紫面瘟神”樊虎,和段承昔日所结的仇恨,在大洪山总当家人的调解下,化敌为友,怨消仇散!
因之,金刀镖旗的旁边,又多了支奇异的“旗令”,三角形,红底,金边,正中三个金环,串连一处!
凡久经江湖的人,谁都识得这面三环旗令!
令到之处,由三湘、湖北起,到云、贵、川边止,凡江湖绿林道上的朋友,无不遵令而行!
所以,这怪异的事情未出旬日,已传遍了江湖!
自有武林、江湖之分以来,绿林及镖局即成水火之势,绝难两立,如今却有了自开天辟地以来,没见过的妙事!
专劫镖银的绿林豪强,今竟作了护镖的镖客,的是令人不解,但这却是事实,不容任何人怀疑的事实!
段承心明白,金刀镖局的这拨镖银,非但没丢,并能有此光彩,完全是出于傲霜姑娘一手所赐!
郝华甫的感慨更多,他在银刀之上,不知作过多少恶事,沾过多少腥血,如今能心安神坦,更是姑娘的恩德!
因之,傲霜在两位老英雄有心报恩,和尊敬之下,又自接近讨乞的生活,一跃而成了千金小姐的身份。
金刀镖局的众镖头和趟子手们,就更不用提了,简直把傲霜姑娘当作了“神”一般的看待!
傲霜是突又平步直上了青云,但自她哭别亲墓时起,就暗中跟在她身后的那个人,却依然受风霜露宿之苦!
这件事,傲霜当然不知道,但当离开大洪山范围后,在将到荆门的前一天,却被别人所发现。
是傍晚,镖行一行设蓬露宿于荒野。
段承和郝华甫,分左右搭了单人的帐篷安歇,在他们两座帐篷的中间,是傲霜的卧帐之地。
晚后,郝华甫在所有的帐篷正中,挑起了两条巨竿,高有三丈,一条结金刀镖局的旗灯,另一条是三环灯令!
凡经露宿,郝华甫总是亲自安排这两盏灯。
这两盏红灯令,远在数里外就能看得分明,凡是江湖同道,武林中人,一望即知是大洪山的“禁灯”!
见此禁灯,按武林江湖规矩来说,凡必须今夜走这条道的人,皆应避开里外绕行而过,不得窥探“禁灯”区中的一切!
今夜,郝华甫挑起灯令的时候,脸上出现了杀气,那“三环禁灯”上,他多挂了一条雪白的纱巾!
段承心头一凛,当时却没有询问。
当禁灯悬妥之后,段承走向郝华甫的身旁,道:“二弟,时间还早,咱们四外走走如何?”
郝华甫颔首一笑,道:“小弟也正有此意,并有事向大哥禀陈。”
段承抬头看了禁灯一眼,道:“是为这个?”
郝华甫又把头一点,道:“嗯,大哥现在别问,外面谈吧!”
说着,盟兄弟手肩相并,低谈着出了帐篷区域。
在离开众人五六丈之后,段承首先道:“二弟禁灯之上,今夜为何悬上了‘煞纹’?”
郝华甫道:“是故意给某一个人看的。”
段承哦了一声,道:“某一个人?是谁?”
郝华甫道:“大哥您可知道,自金家寨起,就有人追踪?”
段承一愣,道:“追踪着镖车?”
郝华甫道:“在金家寨前,小弟没有想过……”
话没说完,段承也接口道:“二弟,金家寨在安徽省中,有人追踪着这拨镖银的事情,你又怎会知道的呢?”
郝华甫道:“大哥镖车在金家寨前,小弟已得了密报,密报中将大哥所率领的人数,说得十分详细。
“因此山中才决定在黄土岗动手,那追踪着镖车的人,当时却像是追踪着何姑娘,故而小弟没有注意。
“但自黄土岗开始,他却是一直盯着咱们,镖车走到哪儿,他就到哪儿,所以引起了我的疑心……”
话未完,段承却正色接口道:“由此地入川,是必经的近路,二弟不要忘了!”
郝华甫知道段承言下之意,也正色而轻声的说道:“不错,所以当时小弟仍然故作不知,但当我们经过雷公店,转小路登大洪山时,却已知道不是错疑此人!
“大哥请想,我们是去大洪山,才上了小路,此人若是入川,怎地也由小路绕远几十里地走呢?
“因此小弟就日夜注意着这件事,大哥在山寨中作客三日,小弟想此人或已他往,哪知……”
段承也觉出事态严重来了,接口道:“此人莫非还在等我们?”
郝华甫道:“一点不错,直到如今没离开过我们的镖车!”
段承道:“人在何处?”
郝华甫道:“深夜之后,他不会远过我们半里路!”
段承色变,道:“二弟是说,每当深夜我们安卧后,他就只离我们半里之隔,而进行仔细窥探虚实动静……”
郝华甫摇头道:“此事令小弟不解,有几次,他已进入我们五丈之内,并曾四外走过几圈,要说窥探,理应早就探听清楚了。”
段承惊哦一声,道:“那他是何意?”
郝华甫道:“令人费解!”
段承道:“是个怎样的人物?”
郝华甫低声道:“二十出头一点,长得十分英俊……”
段承悄声道:“会不会是为何姑娘而来?”
郝华甫道:“小弟也曾想到这一点,才始终没有出手对付他!”
段承道:“不过以何姑娘来说,似乎不该有这种仇家!”
郝华甫一笑说道:“假如是为何姑娘而来的话,可能不是仇家!”
段承道:“怎见得?”
郝华甫道:“有几次他很有机会下手,但却没动!”
段承道:“那是他熟知何姑娘的厉害,不敢妄动的原故!”
郝华甫道:“这也许!”
段承道:“所以你今夜才故意悬了‘煞纹’?”
郝华甫道:“是的,这等于告诉他,我们已经早就发现他追踪的事,叫他适可而止,莫自取其辱!
“并且凡是悬‘煞纹’,就是告诉人说,谁若敢深夜潜临此区,则将招致杀身而亡命的惨祸!”
段承颔首道:“办法不错,不过这人若今夜闯入本区……”
郝华甫接口道:“小弟懂得大哥之意,我不会冒失从事的。”
段承一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郝华甫道:“此去目的之地尚远,未免日夜对此人防护起见,小弟想在今夜二更后,和大哥一起找他谈谈!”
段承道:“正合我意!”
事遂决定,他兄弟若无其事的回到帐篷之中。
二更过了,四外一片悄静!
相距镖行车队帐篷半里地外,有一人正自一株古木上站起,抖抖衣衫,飞身而下,坦步前行!
适时,这人倏忽止步,剑眉扬起!
今夜月明星稀,映出了这人的面目!
原来竟然是那为避蓝姑,留书离家的汤克业!
他何故突然停步不前?
又何故倏地扬起了双眉?
刹那!
他脸上掠过一丝微笑,接着又开始前行!
蓦地!
他再次停步,这次那双剑眉,却有了怒意!
接着,他冷冷地一笑道:“何方高人,请出来一见如何?”
无人答话,但在五丈外的那株古树尖梢,却无故摆摇了起来,一摆数尺,一摇一动十分奇特!
此时无风,地上青草不舞,树顶梢头却动,怪哉!
克业哼了一声,全身微挺,人却已如闪电般快,射向那株高有六丈的大树梢头,端的迅疾无伦!
树梢头,适时却传来一声轻笑,冒起一条庞大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