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点了四个赌钱人的穴道,当下更不怠慢,走到石盘大柱上一旋,石盘突然向右旋动起来。
他目不转睛望着那石盘,在另一边,那神秘人全神戒备的注视着外面,深怕有人在此时撞了进来。
还好,时间已过了一刻,神秘人道,够了!”
黑衣人立刻把木柱稳住,问道:“这就成了么?”
神秘人道:“成了!”
黑衣人道:你现在还要到哪里去?”
神秘人道:“去找珍珠宫主!”
黑衣人点头道:“好吧,你去找她,我还有别的事!”
两人说走就走,身子一晃刹时消失在黑暗中。
珍珠宫主正在“海观楼”和一个美少年下棋。
那少年长的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举止文雅,迷宫的人都知,这位文雅公子便是迷宫少主人公孙梅真。
珍珠宫主已到这里很久了,她神情始终落落寡欢,如非有公孙梅真陪同,她的心情不知恶劣到什么地步?
她心中只有恨,她这一辈子都恨死了无毒丈夫。
她和公孙梅真表面看来相处融洽,其实他们却以表兄妹相称,按理,表兄妹的感情更容易接近,但她心中又偏偏忘不了无毒丈夫的影子。
她这时正和公孙梅真下棋,公孙梅真棋力特别高,她常常输,尤其今天输的特别惨,只剩下独脚马保着老帅。
而公孙梅真呢?还有双马一炮还多了三个卒。
珍珠宫主叹道:“我又输了。”
公孙梅真道:“其实你不应该输的!”
珍珠宫主道:“我的棋力远不如你,怎么不该输?”
公孙梅真道:“表妹太客气了,其实你的棋力也不错,只因你没有用心。”
珍珠宫主道:“表哥,这是你替我点金的话,我刚才本已用心下这盘棋,但无论如何也赢不了你,奈何!”
话声一顿,又道:“看来我要想赢,除非等我娘回来,我向她老人家学几手绝招,到时说不定会杀你一个落花流水。”
公孙梅真道:“姑姑棋力很高么?”
珍珠宫主道:“连舅舅都不是敌手,你不知道?”
公孙梅真道:“能胜过我爹的人尚不多见,只可惜我还没见过姑姑,要不然准向她老人家讨教几手妙着。”
珍珠宫主征道:“你没见过我娘?”
公孙梅真道:“我何时见过她老人家了?”
这话说出,珍珠宫主忽然脸色变了起来。
公孙梅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我虽没见过姑姑,不过听爹说过,姑姑当年很美。”
珍珠宫主道:“舅舅不是说我娘就在宫里么?”
公孙梅真大笑道:“乱讲了,姑姑几时住过此地?”
珍珠宫主定了定心神,道:“是你乱讲了,因为你一年难得有几天离开‘海观楼’,人家都把你当作小隐士看,你当然不知道这些事!”
公孙梅真道:“表妹,你听到他们说我闲话,就信以为真吗?”
珍珠宫主道:“我为什么不信?”
公孙梅真道:“他们都错了,你也跟着他们错了!”
珍珠宫主寒声道:“我也跟着错了?”
公孙梅真道:“不错,你也跟着他们错了。”
珍珠宫主道:“请问我错在何处?”
公孙梅真道:“在表面上看来,我什么也不过问,也不出‘海观楼’附近十里之地,其实我对迷宫,凡事无一不了如指掌!”
珍珠宫主征往了,她现在才知道自己果然跟着他们都把公孙梅真看错了。
公孙梅真又道:“远的事且不必去说,就连最近包括你表妹前来作客,还有群侠被囚禁等,又有那一件事瞒的过我?”
珍珠宫主道:“想不到你这么精明!”
公孙梅真道:“岂敢!”
珍珠宫主道:“但是你刚才提到群侠,群侠中都有哪些人?”
公孙梅真道:“群侠中人多的是!”
突然朝珍珠宫主望了一眼,摇头道:“表妹,咱们目前最好不谈这件事,先谈谈姑姑,我真的从小就没见过她老人家……”
珍珠宫主虽然关心群侠,但她深怕再问下去会引起公孙梅真疑心,何况,关于她娘的事她也极希望知道。
珍珠宫主道:“你这话当真么?”
公孙梅真道:“我没有道理骗你!”
珍珠宫主道:“那舅父为什么说娘在宫中,舅妈也是这样说的!”
公孙梅真道:“这我就不懂了,也许你是本宫至亲,我爹和娘爱你,怕你不来,所以才骗你来作客!”
珍珠宫主道:“不可能!”
公孙梅真道:“你知道原因?”
珍珠宫主摇摇头道:“不知道。”
公孙梅真不禁一呆道:“那……那爹和娘为什么又要骗你?”
珍珠宫主幽幽的道:“我们只好去见舅妈问个明白。”
公孙梅真摇头道:“不必去了,我说的就是实话!”
珍珠宫主一字一字道:“你不去我去!”
突听一人接口道:“真的不必去了,相信他,他说的是实话!”
珍珠宫主和公孙梅真齐道:“你是谁?”
神秘人道:“现在你俩不必问我是谁,但我证明梅真的话没有错,他真的从未见过你娘一面!”
公孙梅真乃是迷宫少主人,这神秘人居然直呼他的名字,岂非怪事?
珍珠宫主道:“你凭什么证明他的话没有错?”
神秘人道:“证据!”
珍珠宫主道:“拿来!”
神秘人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珍珠宫主道:“何时?”
神秘人道:“你先答我几句话,然后我告诉你们一件事,最后带你们去看证据。”
说话简洁,珍珠宫主没有理由反对,道:“好,你问!”
神秘人道:“我要先谈珍珠堡的事,当你救了无毒丈夫醒来,你去了何处?”
珍珠宫主惊道:“你知道这件事?”
神秘人答话更简洁,道:“是无毒丈夫告诉老夫的。”
好大气派,竟自称起老夫来了。
但珍珠宫主现在只希望知道详细情形,此事既是无毒丈夫所说,她自也减少一份顾虑,说道:“我恨这个负心人不别而去,后来马上赶返战场。”
神秘人道:“你发现了什么?”
珍珠宫主道:“我发现了他的朋友正在掩埋雷火二神。”
神秘人道:“后来如何?”
珍珠宫主道:“我之所以赶返战场,用意自然在娘和那负心人,谁知他的朋友反而迎上前来问我!”
神秘人道:“你很生气是么?”
珍珠宫主道:“我非但生气,甚至忿恨要死,我理也不理他们,就返身回转秘城!”
神秘人道:“你可知道他们又如何么?”
珍珠宫主道:“我当时恨的要死,哪有心去过问他们!”
神秘人道:“自你返回秘城之后,无毒丈夫的朋友本想跟着追来,其后有一个叫屈老西的提醒了他们。”
珍珠宫主朝神秘人望了眼,意思是说,你怎么连这些事也知道,但她个性倔强,却没问出口来。
公孙梅真一直没有插话,因为他听到神秘人说起了无毒丈夫,而珍珠宫主又骂无毒丈夫是负心的人,兴趣更大了,在兴趣头上插别人的话,岂非太过不智?
神秘人却不管两人表情如何,接口又道:“那屈老西以为你既从水潭中出现,不问可知,水中定有藏身之处,所以他们认定无毒丈夫仍在其中。”
珍珠宫主道:“他们后来可是找了去?”
神秘人道:“不错,正是找了去,不过却扑了个空。”
珍珠宫主道:“找都找不着,他们后来又去了何处?”
她原来不想多说,想不到此刻竟也问起人来。
神秘人道:“他们后来又去秘城,怎料行未多远,便皆落入他人埋伏之中,直到被擒,他们还不知是怎么回事。”
公孙梅真突然笑道:“可是被家父所擒么”
神秘人道:“正是被公孙可擒住!”
顿了一顿,又道:“珍珠,你后来到秘城是否发现了柯堡主?”
珍珠两字不是别人乱叫的,但这神秘人也叫出来了。
珍珠宫主也不和他计较,点点头道:“是的,我发现了她。”
怪,柯堡主正是她的亲娘,此刻却以一个她字代替。
神秘人道:“她一定对你说了些事,是么?”
珍珠宫主十分奇怪眼前神秘人竟知道这么多事,不由朝他望了一眼,道:“是的,她告诉了我一些事情,但最令我惊奇的是,她……她竟说她不是我亲娘!”
神秘人淡淡道:“这事她早该对你说的。”
珍珠宫主惊道:“你……你又怎么知道?”
神秘人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接口又道:“她一定告诉你,说你是公孙所生,你的父亲却是‘情圣’段在虹,对么?”
珍珠宫主更惊道:“对……对了!”
神秘人道:“单凭她这几句话,怎能满足你的惊奇,于是你又再加追问,对么?”
他说起来就好像亲眼目睹一般,珍珠宫主又惊又骇,突然一把抓住神秘人,大声叫道:“你究竟是谁?”
神秘人弗然不动,冷冷道:“那你为什么不改名姓段,而叫段珍珠呢?”
珍珠宫主被他气魄所慑,颓然坐了下去,道,不错,我是段珍珠!”
神秘人嘉许的点了点头,又道:“后来柯堡主对你说,你如想知道详情,必需去‘地狱门’,如想知道生母下落,必须去‘迷宫’,可对?”
段珍珠这时好像失了主宰,应道:“是的,她后来交绐我一件信物,我就到‘迷宫’来,我在中途碰见了舅父!”
神秘人哼了一声:“可就是他告诉你,说你亲娘现在‘迷宫’?”
段珍珠道:“不错!”
神秘人道:“他后来便送你回船可是么?”
段珍珠道:“正是红姬陪我回船的。”
神秘人道:“你可知他后来又背着你做了些什么事?”
段珍珠惊道:“舅父背着我做事……”
公孙梅真怒道:“胡说八道,阁下怎敢无缘无敌辱及家父?”
神秘人冷笑道:“老夫话未说完,你最好安静些!”
公孙梅真道:“似这等胡言乱语,不说也罢!”
段珍珠忙道:“表哥,你千万不要动怒,听他说下去!”
此时话正在紧要关头,段珍珠自是非听不可,公孙梅真自然也想听,因见神秘人对自己父亲态度太不友善,故而才动怒。
神秘人道:“你和红姬回船之后,公孙可当着群侠之面,说他是出于你的指示,擒群侠回‘迷宫’去!”
公孙梅真大喝道:“胡说,天下那有舅父奉甥女指示之理?”
段珍珠也觉得神秘人有点过份,但她却无公孙梅真那么冲动,两眼只是冷冷望着神秘人。
神秘人冷笑道:“他非但这样说了,甚至把珍珠就是段天虹之女的事说了出来!”
公孙梅真道:“胡说,胡说!敢问家父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神秘人道:“他行事精明,自然有用意了!”
公孙梅真切齿道:“你如不说出用意来,休想活着离开此地!”
神秘人哂道:“他那时悄悄将群侠禁入‘沉香舟’底舱,却又假以珍珠宫主接风名义邀群侠谈述,话中套话,终于套出无毒丈夫种种,于是再派高手,擒了滕老龙的船和人,然后把群侠送返‘迷宫’,这岂非一网打尽么?”
公孙梅真喝道:“好个挑拨离间匹夫,这难道是你亲眼所见之事么?”
神秘人怒道:“老夫不是对你说过,老夫有证据!”
公孙梅真怒极反笑道:“嘿嘿,证据?你又非家父肚子里蛔虫,怎会对他老人家心意知道这么清楚,我倒捉住你挑拨证据!”
神秘人哼道:“家父?叫的好甜,也不怕别人耻笑么?”
公孙梅真一呆,道:“你还想挑拨我们父子感情?”
斗然一把抓住了神秘人,喝道:“老子毙了你!”
他生性文雅,本来说不出那种难听话,但此刻愤怒交加,居然连“老子”两字也骂了出来!他就待一掌击下,段珍珠从中一拦,道:“前面的事都没有错,只怕后面的事也不曾差到哪儿去?表哥,你何不耐心听下去,要是他说不出所以然,再杀他也不为迟!”
公孙梅真惊道:“你居然相信他没有说错?”
段珍珠道:“至少大部分都是对的。”
一分亲切之感,就由于这份亲切之感,所以他对表妹的话终于听了下去。 .
他挥挥手道:“好,你说,你说!”
神秘人冷冷道:“你们可知上一代名震天下的高手有哪几人么?”
公孙梅真怒道:“一佛、二圣、三仙、五神,还用你问么?”
神秘人道:“不错,但在三仙之中,银衣仙子柯寒梅与天仙奇女燕飞云乃是同门师姐妹,两人都是‘化外婆婆’弟子,而‘化外婆婆’就是‘无忧僧’的俗家妹妹,你们可知道么?”
公孙梅真和段珍珠同是一呆,段珍珠道:“这样说来,佛仙不是一家人了?”
神秘人道:“正是一家人,其时柯寒梅为珍珠堡未来主人,她继承了大业,便遵谕和情圣段天虹结为夫妇。”
段珍珠心中一动,暗想舅父既说我是段天虹之女,那么柯堡主为什么又要否认她是我的母亲呢?
神秘人道:“几乎在同一时候,燕飞云却爱上了剑圣仇磊,二人联袂行道江湖,也不知羡煞多少嫉妒儿……”
他说这话之时,两眼射出光辉,好像在回忆什么,公孙梅真和段珍珠一见,不觉心中怦然一动。
神秘人隔了一会,才带着无限惋惜的道:“但是当时有一个公孙元,他那时已是迷宫之主,此人行事诡诈,竟以阴谋使燕飞云和仇磊发生误会,最后两人终于分道绝交。”
公孙梅真虽知公孙元与自己关系,但他这次竟乖乖听了下去。
神秘人又道:“公孙元离间仇、燕二人还不算,后来又说动‘化外婆婆’竟然允许他与燕飞云成亲,唉……”
段珍珠忍不住插口道:“燕飞云也愿意么?”
神秘人道:“她那时正在气愤头上,把仇磊恨的要死,焉有不愿之理?”
段珍珠暗想,这情形正如我与无毒丈夫一样,如是有人离间,我自也会毫不考虑的嫁给那人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神秘人忽然叹道:“事情巧就巧在这里,公孙元有个妹妹叫公孙燕,行道江湖又碰上段天虹,她竟一往一情深爱上了这个情圣。”
公孙梅真道:“这两家事有关么?”
神秘人道:“如是没有关连,老夫又说他则甚?”
公孙梅真默然不语,只听那神秘人又道:“公孙燕虽然爱上情圣,但情圣却多方躲避,公孙燕无奈,竟施展出迷宫中歹毒的‘迷灵丸’,情圣中计,两人终于成就好事。”
段珍珠叹道:“事情就槽了。”
神秘人道:“事情果然糟了,因为那时柯寒梅已怀孕,恰巧这时有人密告段天虹与公孙燕之事,遂函请师妹移到小叙。”
段珍珠道:“她去了么?”
神秘人道:“非但她师妹燕飞云去了,甚至连公孙元和他弟弟公孙可也去了。”
目光一扫公孙梅真,又道:“但是事情阴差阳错,那剑圣仇磊也因事往访段天虹,恰也作客珍珠堡中。”
段珍珠惊道:“他岂非……”
神秘人道:“不错,他们应该见面的都见面了,言谈之下,大家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不过燕飞云却心疼之极。”
段珍珠道:“这也是难怪的。”
公孙梅真大声道:“是谁道出了这个秘密?”
神秘人道:“朋友相见,难免话长道短,自然也谈到彼此切身相关之事。”
段珍珠道:“后来又如何?”
她显然关切过甚,竟以神秘人早时语气反问过去。
神秘人道:“那时燕飞云已知主谋乃是公孙元,当真痛不欲生,只惜生米已煮成熟饭,奈何,奈何!”
他说话口气,好像替燕飞云惋惜,又好像替仇磊惋惜。
段珍珠道:“难道燕飞云去杀了公孙元?”
神秘人道:“不!”
段珍珠道:“那么她贪新忘旧,和公孙元不告而别了。”
神秘人又道:“不!”
段珍珠一呆道:“那……”
神秘人道:“燕飞云在悔恨之下,又悲又伤,深深觉得自己对不起仇磊,怎奈仇磊因那次事故,竟发誓终生不娶了。”
段珍珠叹道:“唉……”
神秘人似是目光一亮,又道:“仇磊虽然发誓不娶,但是燕飞云心中有愧,仍思图所报,遂暗以迷药吞服失性,与之一夜恩爱后留书而去,
公孙梅真道:“书上怎么写的?”
神秘人道:“书上写的又悔又恨,以致仇磊见书之后,也是悔恨交迫,竟也无声无息不辞而别。”
段珍珠道:“仇磊他……也走了?”
神秘人叹道:“多情自古空余恨,他不走行么?”
公孙梅真这时也听起了兴趣,道:“后来呢?”
神秘人叹道:“上天苦人,燕飞云和仇磊一夕风流,竟蓝田种玉,尤妙的是,公孙元为习‘三阴真经’已不能生子,如今燕飞云怀孕,又怎么解释?”
段珍珠道:“是啊!”
神秘人道:“所以燕飞云在千方百计之下,只好去找师姊柯寒梅,柯寒梅当即代为策划,以修习师门的奇功为辞,所以燕飞云在珍珠堡作客一年。”
段珍珠道:“后来公孙元跟去了没有?”
神秘人道:“没有。”
段珍珠叹道:“他暂时虽然没跟去,事情迟早总要发生呀!”
神秘人唏嘘道:“那是当然,可巧就在那时,柯、燕都已怀孕,而且日期仅相差十天。”
段珍珠道:“想不到事情竟会这么巧。”
神秘人道:“这还不算巧,公孙燕心念段天虹,那时也去了珍珠堡。”
段珍珠道:“她总该有个理由吧。”
神秘人道:“当然,她是假籍探看嫂嫂为名,实际上她也已有身孕,特别跑到珍珠堡去和段天虹相商的。”
段珍珠道:“事情越来越麻烦了。”
神秘人道:“谁说不是呢?”
公孙梅真道:“她 她见着段天虹了没有?”
神秘人道:“段天虹不愿见她!”
公孙梅真道:“这岂非太无……”
他原要指责段天虹无“情”,但继之一想,神秘人此刻口中所说,无一不是自己长辈,是以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
段珍珠自然也不便插口,大大的眼睛只有望着神秘人。
神秘人道:“段天虹虽然不愿和公孙燕见面,但是柯寒梅却严责他不应该不负责任,应该面对现实说明一切!”
“好!”
这一声“好”几乎是从公孙梅真和段珍珠两人口中同时发出,敢情两人都跌入这个“故事”中去了。
段珍珠笑道:“后来见面了么?”
神秘人道:“见面了,就因为见了面,柯寒梅和段天虹才知公孙燕怀了身孕,柯对人宽厚,心中已有承认公孙燕为妹之意,但段却恨怒昔日中计,坚不接纳,公孙燕一听,整个心都为之碎了。”
公孙梅真怒道:“既然已成事实,这姓段的如何还不承认?”
话方出口,忽然想到段珍珠就在身旁,勉强笑了一笑,道:“情理如此,表妹说是不是?”
段珍珠道:“正该如此!”
因为她到这时已想到自己既非柯寒梅所生,母亲遭遇如此,做女儿的怎能不关心?
神秘人叹道:“后来还是柯寒梅识大体,先劝公孙燕忍耐,另一面却以时间和事实来使段天虹承认,所以把公孙燕挽留下来,待产后再定名份,公孙燕自是喜不自胜了。”
公孙梅真道:“难得!”
段珍珠道:“后来如何?” .
神秘人道:“三人同怀身孕,产期相间亦不足一月,柯生一子,燕生一女,公孙燕则生下了一位千金!”
段珍珠悲道:“那千金就是我么?”
神秘人道:“不错!”
段珍珠道:“娘的命也太苦了。”
神秘人摇头道:“这还不算苦。”
段珍珠惊道:“难道……”
神秘人打断话头道:“苦的是公孙燕产下你之后,你那无情偏又外号情圣的爹爹竟不别而去,当时,公孙燕连自己生下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却从婢妇口中知道段天虹出走之事。”
段珍珠一听,不禁失声痛哭。
神秘人朝他望了一眼,道公孙燕既知段天虹出走,她在悲痛之下,暗自服下提神护体的灵丹,深夜潜入婴儿和奶娘居处,携儿留书而去。”
公孙梅真听出不对,忙道:“她带了谁走?”
神秘人道:“黑夜匆忙之中无法分辨,她竟未带走自己亲身之女,却千错万错把燕飞云之子带走,此子即是无毒丈夫!”
公孙梅和段珍珠一听,眼睛都睁大了。
段珍珠道:“那……那么我呢?”
神秘人叹道:“假如这一错,错的还不大,也许还有法可想,不料公孙元竟于此时发现乃妻秘密,怒恨交迫之下,竟与乃弟公孙可赶到珍珠堡!”
段珍珠道:“那怎么办?”
神秘人道:“不错,该怎么办?那时柯寒梅也慌了手脚,千想万想,只好把燕飞云失子之事压了下来。”
段珍珠道:“是的,那时只有两个孩子在场,要找证据也没有的。”
神秘人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竟自接道:“燕飞云失子心痛,但却不能不随公孙元回去,他们走后第二天,哪知珍珠堡又发生一件大事。”
公孙梅真道:“什么大事?”
神秘人道:“柯寒梅之子也失踪了。”
公孙梅真道:“有人敢到珍珠堡偷孩子,这……”
神秘人道:“当然有人敢,因为就在可寒梅失子第二天,公孙元的沉香舟上却多了一个婴儿,你们说的巧是不巧?”
公孙梅真知道神秘人的话已快近自己,当下道:“请再说下去!”
神秘人道:“当然,公孙元沉香舟的婴儿就是柯寒梅之子,不过公孙元那时不信,只有严逼燕飞云说出真情1”
段珍珠道:“她说了么?”
神秘人反问道:“能不说么?”
段珍珠叹道:“她说出了真情,只怕自己也不想活了。”
神秘人道:“不错,她说出真情之后就纵身于大海之中。”
段珍珠望了公孙梅真一眼,道:“公孙元肯就此罢休么?”
神秘人道:“他当然不肯就此罢休,他当时就想把柯寒梅之子杀死,不知后来又怎么改变了心意,携着那婴儿回宫,另一方面,也派人四处去找公孙燕。”
段珍珠道:“他们找到了么?”
神秘人道:“当然找到了,公孙燕也证实了这件事,他们迫令公孙燕回来,但公孙燕与那婴儿已有了情感,非但没有回来,反将来人杀死,从此没有消息。”
段珍珠一听,泪水流了出来。
神秘人顿了一顿,又道:“事情演变到这种地步,公孙元是莫可耐何了。”
公孙梅真颤声道:“那……那婴儿呢?”
神秘人道:“那婴儿乃是段天虹之子对么?”
公孙梅真吃力的点着头道:“是,是!”
神秘人道:“我方才已说过了,公孙元为了练‘三阴真经’已不能生子,对不对?”
公孙梅真满头大汗道:“对,对!”
神秘人冷笑道:“既然如此,公孙元只好将段氏之子认作亲生,改名叫公孙梅真,以姜水柔作其生母,直到如今!”
公孙梅真和段珍珠两人听到这里,大叫一声,相互抱头大哭起来。
现在事态已经明朗,原来公孙梅真是段天虹之子,柯寒梅所生,段珍珠却是段天虹之女,公孙燕所生,两人正是同父异母兄妹。
自然,公孙梅真应该叫段梅真,也是珍珠堡的未来继承人。
神秘人目视他俩哭了一会,突然冷冷道:“你们哭好了么?”
段珍珠抬头问道:“你……前辈究竟是什么人?”
神秘人摇摇头道:“现在还没有告诉你们的必要!”
段珍珠道:“那前辈怎么对我们之事知道的这么清楚?”
神秘人道:“你们忘了么,前辈正应拿证据来!”
段梅真大声道:“不错,前辈正应拿证据来!”
神秘人道,“好,快随老夫一行,不然姜水柔要找来了!”
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段氏兄妹一望,终于跟着走了出去。
段梅真兄妹起初不知那神秘人物把他们带到何处去,待走了一段路之后,两人都不觉恍然大悟。
但是,两人心中也都为这大感惊奇。
因为他们所走的正是一条向来少有人走的小径,这神秘人物真神秘到极点,他怎么会知道有这条小径?
这也是阴差阳错,因为他们如不走这条小径,便要和往海观楼去的姜水柔碰个正着。
说来也不是真的“无巧不成书”,只因姜水柔如不下令所有高手云集大寨水门,他们在路上至少也要碰到一二个人,但他们现在连一个人也没有碰到。
段氏兄妹惊奇的是,这条路正是往群芳殿去的,那神秘人物要带他们兄妹到群芳殿去干什么呢?
到了群芳殿,殿堂已空无一人。
事实上,段梅真在迷宫也有亲信,为他暗中打探每一殿、堂的动静,对于今朝强敌压境的事,他早已得报,不过姜水柔走在最后,和另有阴谋前往海观楼种种,因为那亲信也派上任务,没能适时告诉他。
他见殿中无人,这时认为姜水柔必在后面内宅,见那神秘人仍然往前走,甚是耽心,忙道:“前辈,不能再往前走了。”
神秘人道:“为什么?”
段梅真道:“姜水柔此刻不在群芳殿,一定在内宅之内,咱们如往前走,不是正好会碰着她么?”
在半个时辰之后,他已了解自己身世,称呼也改过来了,神秘人摇头道:“放心,不会碰着她的。”
段梅真道:“前辈知她不在后面?”
神秘人道:“不错,她此正在往海观楼去找你们,所以我们要快。”
段梅真道:“咱们到哪儿去?”
神秘人道:“书楼!”
段梅真吃惊道:“书楼!”
他早时身为迷宫幼主,焉有不知此楼重要道理,更深知姜水柔视楼为禁地,就连他这种身份也不许擅自撞进,尔今神秘人竟说出这种地方,焉能不令他惊奇?
神秘人重重的道:“不错,是书楼,行动要快!”
“快”字出口,人几乎已到楼下。
段梅真兄妹也跟着到了楼下,段梅真目光一抬,却见一处门户大开,他情知有异,不待神秘人招呼,人已射向楼中,身法快逾闪电!
段珍珠自到迷宫后,日日与段梅真相处,成了书友、谈友、朋友,但却始终未见过段梅真施展过武技,现在看了暗自点头,原来梅真这身功夫,是罕绝超人。
段珍珠朝神秘人望了一眼,道:“前辈请!”
神秘人摇摇头道:“老夫不去了。”
段珍珠道:“前辈……”
神秘人道:“你耽心老夫早时说过的是流言么?”
段珍珠道:“晚辈没……没有这个意思。”
神秘人叹道:“我知道你心有所疑,深怕老夫所言不实,故尔才在此时突然言去,是么?”
段珍珠道:“既已到了此地,但前辈为什么又不上去瞧瞧?”
神秘人道:“并非老夫不上去,而是眼下还有几件急事待办,老夫若耽误时间,无毒丈夫就无法采取攻击行动了。”
段珍珠道:“事情真这么重要么?”
神秘人道:“老夫何必要骗你?”
顿一顿,又道:“你如不信,现在上去看看,只怕段梅真正在发呆,不过老夫现在有几件事要交代你,你千万记着。”
段珍珠道:“前辈吩咐。”
神秘人道:“姜水柔此刻已到海观楼去找你们,她如找不到,势必会到这里来,你们见了她时,能不动手最好不要动手,如是万不得已,那也只好动手了。”
段珍珠道:“晚辈遵命。”
神秘人又道:“少时如听到外面炮声,你和梅真必须接应,千万记住,姜水柔在进行一件绝大的阴谋,不但使你和梅真,甚至连公孙可她也想一网打尽!”
段珍珠道:“有这种事?”
神秘人道:“不必多疑,老夫说的话不会有假。”
段珍珠道:“是。”
神秘人道:“姜水柔别无可怕,可怕在她暗中调教了一十八名弟子,这十八名弟子面貌,年龄、穿着完全一样,但是她们拥有不同的艺业,你和梅真务必把这十八名弟子杀掉,以免尔后这遗祸江湖!”
段珍珠道:“姜水柔还有十八名弟子,我怎么都没听过?”
神秘人道:“如是等你知道,迷宫早已换主了。”
段珍珠道:“前辈还有吩咐?”
神秘人挥挥手道:“没有了,就只这三件事,你快上去,梅真正在等你!”
段珍珠匆匆赶到楼上,只见段梅真正望着银箱发楞.
段珍珠问道:“哥哥,你看见证据了么?”
段梅真道:“没有,那位前辈呢?”
段珍珠道:“走了!”
段梅真道:“他怎么走了,他不是叫咱们来瞧瞧证据么?”
段珍珠道:“你还没找着?”
段梅真道:“要找?证据该他拿给咱们瞧,为什么还要找?”
段珍珠心中微动的道:“不错,原该他拿给咱们瞧的,但他却以有要紧之事为词走了。”
段梅真道:“咱们一定上了他的大当,待我去追!”
段珍珠忙道:“且慢去追,我看他不是骗人的人,既带着咱们来到这里,其中自然有原因。”
段梅真不以为然道:“妹妹,你切莫这样相信人,说不定他是来挑拨离间的,咱们如信他的话,岂不正好上了他的当!”
话刚说完,顿觉自己叫的那声“妹妹”有点别扭,要知他如不相信那神秘人的话,他又怎能叫珍珍妹妹?
段珍珠已看出他尴尬脸色,只当不知,微笑道:“他的话虽未可全信,但也不能不信,哥哥,银箱里装着的是什么?你为什么望着它发呆?”
段梅真道:“银箱里装的是‘史志’。”
段珍珠不解道:“什么叫‘史志?”’
段梅真道:“譬如一个县有一县的‘县志’,咱们迷宫自成立到现在,自然也有许多可资的记载的东西,所以取名‘史志’。”
段珍珠道:“那里面会不会记载人的事?”
段梅真道:“你怎么现在忽然变傻了?历史如离开人,还能算历史吗?”
段珍珠大喜道:“说不定他所说的证据就在‘史志’上面。”
段梅真一喜,道:“不错,有此可能!但……”
段珍珠急道:“要开就开,还有什么怕的?”
段梅真道:“也许你不知道,此楼乃是禁地,往常连我也不准上来,咱们上了楼已是犯禁,如是‘史志’上面找不出证据,岂非更坏事么?”
段珍珠道:“放心,一切有我!”
其实以段梅真现在身份,他正是迷宫少主,就是犯了天大错误,公孙可也不会如何责备他。
段珍珠虽与公孙可有亲戚关系,比起段梅真来,自然还差了一节,想不到她居然喧宾夺主起来。
但无论如何,段珍珠这句话无异替梅真增加不少勇气,此箱无锁,如要开启,非以罕绝功力将之震开不可。
段梅真看上去文质彬彬,实则内力已达到顶峰之境了,内力探处,一声脆响,银箱一弹而开了。
那册“史志”恰在一角,段梅真取过来翻开一看,头两页自然是为迷宫创立之经过,但他看了数页之后,眼睛睁大了。
段珍珠站在一旁同看,眼睛也睁大了。
段梅真叹道:“不错,一点也不错!”
段珍珠道:“咱们差点错怪了好人!”
段梅真指着一处,道:“妹妹你看,这上面也有无毒丈夫的记载,只不过不太详细而已。”
段珍珠道:“这因为我娘也是迷宫出身,要不然连一笔都不会记上。”
段梅真道:“我很奇怪那位前辈怎会对这件事知道的这么清楚,你猜猜看,他会是谁?”
段珍珠想了一想,道:“我一时间虽然无法猜出他是谁?但他一定是他自己口中两个人之一!”
段梅真怦然道:“我也有这种想法,你看他会不会是剑圣仇前辈?”
段珍珠道:“有此可能!”
段梅真道:“那不就是你我二人亲爹了?”
段珍珠道:“我刚才也想过了,他如是爹的话,为什么又不与你我相认?”
段梅真道:“听那位前辈方才说,爹的脾气也古怪,要不他又怎会一再敌视二娘呢?”
他把公孙燕称为二娘,对极了。
段珍珠幽幽道:“是不是他老人看见我在这里,不肯相认?”
段梅真摇头道:“绝不会!”
段珍珠道:“你凭什么有此认定?”
段梅真道:“他方才说话之时,对妹妹毫无半点敌意,不但如此,关切之情反而超过我这个哥哥许多。”
段珍珠道:“这是你的看法,我不苟同。”
段梅真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段珍珠道:“据我想法,他如果真是爹的话,他在未说明事实之前,便在认自已身份,你我会相信么?”
段梅真道:“当然不相信!”
段珍珠道:“还有一层,你我从小到大,都未见过爹的面,是不是?”
段梅真道:“正是!”
段珍珠道:“所以他在说明事实之后,又把咱们带到这里,其意自在加深咱们印象,以后就好相见了。”
段梅真叹道:“但愿如此!”
段珍珠道:“他临走之时还交代我几件事。”
段梅真道:“哪几件事?”
段珍珠把那神秘人之言转说一番,段梅真一听,连忙把箱子关上,急声道:“既是他老人家有此吩咐,咱们赶紧去办,不然怕会误了大事!”
段珍珠道:“说得有理。”
于是,他兄妹离开了群芳殿,走出未及里余,突闻金鼓连声,段梅真闻声色变,两眼倏射寒芒!
段珍珠道:“是不是无毒丈夫打进来了?”
段梅真道:“未必……”
话锋突然停下,原来他正好面对着外面,业已看到了姜水柔疾步如箭飞射而来,所以停下了话声。
姜水柔到海观楼跑了个空,按理那儿该有侍役,谁知这时侍役都是段梅真心腹,故意拖延了半天,最后回说仍不知段梅真兄妹去向。
姜水柔无奈,只好重回群芳殿,因为她知道段梅真除自己这个地方外,不会再到别去了!
果然,她远瞧见段梅真兄妹走了来。
姜水柔不是段梅真生母,但对昔年公孙元兄弟掳人失误之事也知之甚详,她当然知道段梅真就是段天虹之子。
不过这数十年来,姜水柔可说真像一位母亲似的爱护着段梅真,所以直到此刻,她仍没有一点怀疑。
双方都走近了。
姜水柔仍和往常一样笑着说道:“真不巧,我去找你们,你们竟来了群芳殿?”
段梅真对姜水柔,有恩未报无怨可谈,目下既知身世,但那和姜水柔无关,因此他有些迟疑了。
姜水柔自然不知秘密已泄,含笑对珍珠道:“外面来了和咱们作对仇家,你知道么?”
段珍珠道:“是谁?”
姜水柔道:“此人是一位罕见的年青高手,据说这人和你很熟,要不要跟舅娘去看看?”
她所以不问段梅真,那是因为段梅真从来不过问外事,问不问都是一样,因为他知道段梅真一定不会去的。
哪知段梅真竟答话道:“我能不能去?”
如在往常,姜水柔必然会发觉段梅真此刻有了异样,一定会追问原因,今朝强敌压境,她竟忽略了这点细节。
但她仍问道:“你也要去?”
段梅真又道:“难道我不能去?”
姜水柔笑道:“你去当然更好!”
说此一顿,又道:“梅真,你以前很孤僻,没想到珍珠来了之后,会使你本性改变,好极了,咱们就一起去!”
段珍珠道:“那年青高手究竟是谁?”
她以“舅妈”来称呼,如今竟也省略,她明知神秘人告诉她不可和姜水柔反脸,这时也忘了,
可笑的是姜水柔仍未听出来,面带诡诈的娇笑道:“现在不能告诉你,要你自己猜!”
段珍珠道:“为什么要我自己猜?”
姜水柔道:“要自己猜才有兴趣嘛!”
她好像在哄小孩子,说着,竟吃吃笑了起来。
段珍珠道:“我不想猜了。”
姜水柔道:“为什么?”
段珍珠冷冷道:“管他是谁?我才懒得多费心思呢!”
姜水柔道:“其实你一见面就知道,现在何必多想?”
段珍珠突然道:“我根本不想!”
姜水柔道:“那就跟舅妈去!”
段珍珠道:“要去你去,我不去!”
姜水柔视她脸色不善,这才觉得有些不对,追问道:“你为什么不去?”
段珍珠答的更简单:“懒的动!”
姜水柔一听,脸色立即沉了下去。
要知段珍珠如不去“海上行宫”,姜水柔安排的妙计就难以成功,于是她把脸一沉,道:“你是非去不行!”
段梅真突然道:“强敌是来找珍珠的么?”
姜水柔道:“不是!”
她未发觉自己的“孩子”也起了变化。
段梅真道:“那么强敌来找谁?”
姜水柔道:“自然是咱们迷宫!”
段梅真大笑道:“那就是了,强敌现在找迷宫,她乃迷宫贵客,什么道理非去不可?”
姜水柔闻言一呆,疑念顿生。
她仍不解双小何故会对自己如此态度,试探道:“真儿,你敢用这种态度对娘么?”
段梅真闻言,不禁呆了一呆。
段珍珠生怕现在就把脸扯破,她尤其想起那神秘人的话,当下忙道:“表哥帮我是有道理的,谁叫你不把那年青高手姓名说出?”
她虽然尽量忍耐,但因知道自己身世之后,说出来的话,仍是生硬的很!
姜水柔老姜很辣,现已看出不对,故作从容道:“外甥女你可真成!”
段珍珠道:“我什么真成?”
姜水柔道:“迷宫粉黛虽说没有三千,至少也有千余,真儿从小到现在,连正眼都不瞧她们,你来了,他也变了!”
段珍珠道:“错了,他一点都没有改变!”
姜水柔格格笑道:“儿女间事还瞒得过舅妈么?其实你们也不知道,舅妈巴不得能亲上加亲,早抱个孙儿。”
段珍珠道:“我不听这些,你说来人究竟是谁?”
姜水柔吃吃的道:“告诉你又有什么关系?那年轻好手就是无毒丈夫!”
段珍珠故意呼道:“啊!是他?”
姜水柔道:“知道这个人么?”
段珍珠道:“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姜水柔道:“他不是曾到珍珠堡去过么?”
段珍珠道:“可惜我没见着他!”
段梅真故意道:“表妹真没见过?”
段珍珠会意的道:“我如见过,为什么对表哥说谎?”
段梅真哈哈笑道:“好的很,既然咱们都没见过,今天非见他一面不可。”
姜水柔道:“既然如此,那就快些走吧!”
段梅真却又摇头道:“也不忙在一时。”
姜水柔道:“为什么?”
段梅真道:“首先,我们要商量好,如何应付今朝强敌!”
姜水柔笑道:“对敌之事,要见机而行,水寨坚固如同金汤,还是先赶到‘海上行宫’后,再定一切才是。”
她既已动疑,得步步提防,生怕露出真情,那就坏了大事,其实,她哪知道段氏兄妹早知她阴谋了!
段梅真道:“现在强敌已经压境,如到‘海上行宫’再去相议大事,岂非太迟了么?表妹,你说对不对?”
他故意拖延时间,甚至还有意把段珍珠拉着帮手。
段珍珠自然会意,忙道:“表哥,言之有理,咱们何不就在这里商议?”
姜水柔道:“不行,外面金鼓已响,迟则来不及了。”
正谈说间,一人疾射而至,竟是那吕义芳。
吕义芳行色匆匆,草草向姜水柔和段梅真行了一礼,说道:“殿主怎么还不驾临‘海上行宫’?”
姜水柔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吕义芳道:“强敌业已二次示警,非殿主出去不可了。”
姜水柔朝段氏兄妹一望,道:“三十支飞轮跃现在如何?”
吕义芳道:“俱已出动,除属下大胆在每一水寨防域中,留下一支应变之外,余皆调集海上行宫待命而发。”
以飞轮跃的指舟,将敌船化为灰烬是姜水柔秘密应战策略之一,如今吕义芳竟泄露了出来。面对段珍珠和段梅真,姜水柔无法示意她指斥她,只好假装不耐的挥了挥手,道:“我就到,你还不快回防何待?”
吕义芳声调一低,道:“属下尚有要事禀告。”
姜水柔道:“还有什么事?快说!”
她故意把声调放的很高,籍以掩饰刚才的不安,同时也等于对段氏兄妹示意,我没把你们当作外人。
吕义芳道:“属下刚才派人出去打探,据他们回来报告,已然发现主人座舟所发的蓝色信号,尚祈殿主定夺。”
姜水柔道:“依你判断,大约何时可到?”
吕义芳道:“约需顿饭光景。”
顿饭时间在当时人说,那是快的不能再快了,消息虽然突然,但仍不出姜水柔预料,遂道:“知道了!”
手一挥,又道:“你退下!”
谁料吕义芳依然不退,又悄声道:“属下尚有事要禀告。”
姜水柔道:“啰嗦,什么事?快说!”
吕义芳道:“属下似乎发觉有人以罕奇功力,闯过了水寨的‘飞轮阵’和‘千钩网’,已潜进宫中。”
姜水柔一楞,道:“真的?”
吕义芳道:“属下怎敢说谎?”
段梅真道:“这乃绝不可能的事!”
吕义芳道:“此事原属不可能,但又千真万确。”
段梅真道:“千钩网若破坏警铃自响,你可懂?”
吕义芳道:“禀少主,属下自然懂!”
段梅真顿了一顿,道:“还有,飞轮阵若有人撞过,势必齿断轮毁,令警铃未动,飞轮未毁,谁又能潜入宫来?”
姜水柔闻言,心头猛地一惊,忖道:“奇怪,这孩子多少年来,根本不出海观楼地区,又一向不问宫中大小事务,怎会对水寨埋伏如此熟悉?”
忖思之间,吕义芳已答话道:“少主问的有理,属下也觉奇怪,不过……”
段梅真冷冷道:“不过什么?难道那人是仙是鬼不成?”
吕义芳道:“属下不敢隐瞒,这人的确罕怪。”
段梅真哼道:“你说是人,你看见他了?”
吕义芳道:“没有!”
段梅真道:“那你怎敢如此肯定?”
吕义芳长长吁了口气道:“这人虽不敢肯定是仙是鬼,但他却真的渡过重重埋伏,神不知鬼不觉,好似幽灵般到了宫禁。”
这人是谁?段氏兄妹当然知道,但他俩却偏偏装着不见,受愚者自然是姜水柔他们了。
姜水柔忍不住问道:“你一再坚持有人混了进来,究竟有何所见?”
段梅真加上一句道:“对!你有什么证据?”
吕义芳苦笑道:“属下若说并无所见,殿主又怎会相信?属下若说已有所见,却又连什么都没有看到!”
姜水柔叱道:“吕义芳总巡,你不是生病了吧?”
吕义芳忙道:“属下很好,断非发狂胡说八道!”
姜水柔一愣道:“你要是真没毛病,又怎会说是有所见又没所见,那种颠三倒四的话?难道……”
段梅真道:“何不请她仔细解释一下?”
话锋一转,转向吕义芳道:“你别慌,把你所见详细事实说出来!”
姜水柔道:“不错,这件事关系重要,假如真来了人,外来强敌,内有奸细,咱们的处境不是很危脸了么?”
吕义芳定了定心神,道:“事情是这样的……”
这时大家都望着她,看她说些什么?
吕义芳顿了一顿,接着:“属下办完殿主吩咐的事,就想赴正门水寨,敌舟在我们防守的箭矢之外,并且分四面包围,奇怪的是连那通行快舟的秘道,他们竟也知道的清清楚楚,更怪的是,有两处根本就不可能往来的地方,也有巨舟快船似围又似防我们逃遁一般。”
姜水柔喝道:“讲要紧的!”
段梅真冷冷道:“这些就很要紧,岂可等闲视之?”
吕义芳道:“不错,属下如要说,便得从此处说起不可!”
段梅真补充道:“看来强敌甚是辣手,人家不但早已侦知我们明暗水道,竟连另外两处宫中弟子,甚至吕总巡也不知道的秘径,都打听的清清楚楚,看来敌方阵中,必有我方奸细在内!”姜水柔一听,不禁心头大惊!
原因两处不能公开的秘道,不只吕义芳等宫中得力助手不知,就是段梅真也不知,但她如今听梅真所说,却是已非秘密,怎不令她惊奇?
她实在想不到段梅真平日什么事也不过问,一味装痴装傻,哪知事到临关,还是一个有心人了。
按说,段梅真名义上是她儿子应该知道机密,只是姜水柔明知段梅真和迷宫毫无关系,如今秘密被其侦知,设若有朝一日,他获知身世,迷宫上下岂非人人都将寝食难安?
其实,她又那里知道,段梅真早已知道身世。
姜水柔道:“好孩子,你认为奸细会是什么人?”
段梅真道:“依我判断,奸细断非现在隐藏宫中之人。”
姜水柔仍试探着道:“那么又会是哪方的人呢?”
段梅真道:“哪方的人,我自然不敢肯定,但十之八九,一定是主人那边发生了问题,若是如此,这一战只怕凶多吉少了。”
好个聪明的段梅真,料事如神,果非寻常。
其实,段梅真善于藏拙,否则,迷宫的人也不会把他当作隐士看了,既善藏拙,如今怎又能语语惊人呢?
原来他在试一试姜水柔心意,好作未来对付打算。
段梅真冷眼旁观,看到姜水柔时阴时晴的脸色,不由暗中好笑,他对吕义芳所说的事情,自然另有打算。
姜水柔道:“真儿,想不到你见识这么远大,好叫为娘高兴。”
段梅真道:“不敢!”
姜水柔道:“事情既然有了这么大变化,那么依你之见又当如何?”
段梅真道:“吕义芳总巡,你继续讲下去!”
吕义芳道:“少主有所不知,我们在海底寨口安的千钩网,重逾数万斤,必需绞继轮盘用八人之力始能缓缓绞起,至于那飞轮阵,更是奇绝,水寨通口,最宽……”
话没说完,段梅真已接口道:“最宽为二十二丈对吗?”
吕义芳惊道:“原来少主知道?”
段梅真哈哈大笑道:“非但知道,同时还有飞轮八座,对不对?”
姜水柔道:“这八座飞轮又作何用途?”
段梅真道:“飞轮八座,每座有精网所铸钢刀三十六柄,列为两排,以寨上石盘转动,使八座飞轮成为海底厉害埋伏,任何船只,就算是以铁皮包裹的船只,也会被轮上钢刀削成四散。”
姜水柔道:“假若其间有空隙呢?”
段梅真接道:“假若其间空隙,自有本寨守轮高手调合,可说安全万无一失,对不对?”
吕义芳惊叹道:“少主人日坐海观楼,以琴棋自娱,整年难得出楼一步,想不到对寨中安排布置,竟也这般熟悉。”
姜水柔默然不语,这时她脑中已不知打了多少转了。
段梅真冷冷道:“你们似乎太小看我了,我身为未来宫中之主,此时既有主人,我自然不必过问一切!”
吕义芳很少和段梅真接触,在宫中传闻下,她也和别的人一样,把段梅真当成了公子哥儿,既是公子哥儿,那当然只有文质彬彬,笑嘻嘻的儒雅样子,谁知今日一见,竟是大出她想像之外。
这位公子哥儿不但潇洒,而且在潇洒中含有令人敬服的感觉,目光启阖间,亮如电炬,她不由的心服了。
心服下,答话更快道:“是,属下井底之蛙……”
段梅真一挥手道:“不必过谦,你一身绝艺很不含糊。”
姜水柔道:“她有什么绝艺啊?”
段梅真冷冷道:“她那身‘万蜂归巢’乃是武林奇技,否则主人又怎会选她为总巡,而你也不会视她为心腹了。”
话锋一顿,根本不望神色惊诧的姜水柔,和呆呆发楞的吕义芳,顿了顿,接口又道:“吕义芳总巡,讲,讲你发现可疑的事!”
吕义芳道:“事情发生时,属下恰因吩咐手下准备‘海上行宫’所需一切,方始看到这件怪事,先是那千钩网索继无故突然一松,活似有人手托网底……”
段梅真叱道:“住口!”
吕义芳怔道:“小主人有何指示?”
段梅真道:“你说的话未免有些夸大,天下谁有这般力气,能托开巨网?”
吕义芳道:“少主人问的对,属下不过形容当时情形而已。”
段梅真道:“当时情形可真如此?”
吕义芳道:“一点也不错!”
段梅真道:“嗯,需知言过其实终难大用,再说下去!”
吕义芳躬身道:“是,少主。”
朝姜水柔望了一望,姜水秀并未有阻止之意,于是她又道:“当属下看到怪事,微微一楞时,不由仰头沉思,正好看到那始终受风旋转不停的风车巨翼,怪……”
段梅真道:“可是风车巨翼突然无故停止转动?”
吕义芳道:“少主圣明,正是如此。”
段梅真道:“如此又怎样?”
吕义芳道:“如此的话,任何一个水性稍强的人,都能如同游鱼般,毫不困难的通过飞轮大阵!”
段梅真道:“风车巨翼停了多久?”
吕义芳道:“停了刹那,只不过喘两口气工夫!”
段梅真故意大声道:“够了,就凭这点功夫,别人已足能潜进宫来了!”
那久不说话的段珍珠突然道:“表哥,你这不过是想像而已。”
段梅真笑道:“话难想像,其实就是事实。”
段珍珠不服的道:“何以见得就是事实?”
段梅真道:“表妹,你对宫里情形不大清楚,自然会认为这是想像,若把话说穿,你就不会怀疑了。”
段珍珠笑道:“我对宫里情形虽然不大清楚,但刚才听你们说了许多,就算一个外行也会变成内行!”
段梅真道:“表妹认为我的说法是想像可对?”
段珍珠道:“不错!”
段梅真道:“那么我请教表妹,那千钩网万斤,普天下竟会有这种大力士将之托起么?”
段珍珠道:“自然不能。”
段梅真笑道:“因为不能,所以必需发动宫内机关,现在谁也没有下命令,千钩网竟自行开起,当然是有了奸细了。”
姜水柔大惊道:“真儿,你真认为有人混进来了么?”
姜水柔明知段梅真已对她改变了态度,也改变了称呼,但她依然把梅真叫为真儿,她当然已有算计了。
段梅真道:“不错,有人混进了。”
姜水柔立刻转脸对吕义芳道:“火速通知蓝殿主,封闭化骨殿,人手调集,搜索全宫,寸土也不放过!”
吕义芳道:“遵命!”
转身欲行,段梅真喝道:“慢!”
姜水柔冷笑道:“你为什么阻拦她?”
段梅真道:“自然有道理!”
姜水柔冷冷道:“讲!”
段梅真笑道:“你可知此人潜入宫中目的么?”
姜水柔冷冷道:“讲!”
段梅真道:“如是我猜的不错,此人偷进宫目的,可能志在暗侦被囚群侠下落,以便……”
段珍珠征道:“被囚群侠?都是些什么人?”
有关群侠被囚之事,那神秘人已告诉了她,她这样问,自然是在做戏,她的神情做的很逼真的。
段梅真笑道:“都是表妹你朋友,包括一条龙、滕老龙……”
段珍珠故意大惊道:“当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段梅真道:“表妹身为沉香舟坐上客时,群侠已是沉香舟阶下囚了。”
段珍珠寒着脸对姜水柔道:“这是什么意思?”
姜水柔冷笑道:“我怎么知道,必须等你舅舅回来问他才知道。”
段珍珠怒道:“舅舅囚禁我的朋友,我不管,我要你们放了他们!”
姜水柔阴笑道:“傻丫头,主人没有回来,宫中上下那个胆敢作主!”
段珍珠冷笑道:“但你不是可以作主么?”
姜水柔道:“我也不行,不过……”
段珍珠道:“不过什么?”
姜水柔道:“不过你可以放心,既是你的朋友,相信你舅舅回来之后,必然会释放他们,你尽管放心!”
段珍珠变脸道:“不行,现在就放!”
姜水柔笑道:“你怎么耍小孩子脾气呢,没听见我已告诉你,等你舅舅回来之后就放人,他不回来,谁有这个胆!”
段珍珠哼了一声,转脸对梅真道:“表哥,你有这个胆子?”
段梅真点点头道:“有,我当然有!”
接着把头一摇,又道:“现在不是有胆放和没胆放的问题。”
段珍珠道:“那还有什么问题?”
段梅真一笑道:“先时清楚群侠囚在迷魂殿,自然可以放人,如今只怕已不在,我又如何放人?”
段珍珠道:“怎见得?”
段梅真道:“你没听刚才群芳殿主吩咐,要蓝殿主封闭化骨殿,调集人手搜索来敌吗?”
段珍珠道:“这和群侠是否囚在迷魂殿又有什么关系?”
段梅真道:“关系太大了,蓝殿主就是迷魂殿主,如今这位殿主既然能够放心离开,岂不等于说……”
段珍珠立即会晤,转脸对姜水柔笑道:“群侠现在哪里?”
姜水柔脆声笑道:“好孩子,你舅舅就要回来了,这件事等他回宫办好,再说,别看真儿嘴里说敢放人,其实……”
她直到现在还称呼真儿,这女人之险,只怕天下再也无出其右了。
段梅真道:“我说有这个胆量,就敢放人!”
姜水柔叱道:“你好大胆子,竟对为娘这样放肆,给我滚回海观楼去,快些滚!”
段梅真哈哈笑道:“何必故作姿态,唱戏到这里,也该收场啦!”
姜水柔故作吃惊道:“唱戏?谁与你唱戏?”
段梅真哼道:“十数年来,海观楼上我只是过客,姜水柔殿主,咱们那种假母子把戏,也该到此为止了吧!”
姜水柔早时见段梅真态度改变,心中就想到段梅真可能已知自己身世,但那也只是“可能”,现在听他亲口说出,才“肯定”自己看法不差了!
但她心中还存着怀疑,段梅真是怎样知道自己身世的?难道他去了“书楼”?不会吧?那地方姜水柔早已告诉过他,若无缘无故,段梅真不敢上去。
忖念之际,只听段梅真又道:“不过以殿主和迷宫主人夫妻身份来说,我们虽没关系,舍妹却应称主人为舅舅,因此我对殿主并无他意。”
姜水柔是只老孤狸,明知事情已经大白,她仍然娇笑道:“真儿,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段梅真嘿嘿道:“你并非不懂,而是装傻!”
姜水柔叹道:“你一定中了别人挑拨离间之计是不是?”
段梅真大声道:“何必做作下去,难道非要我说明不可!”
说句话正是姜水柔要听的,笑道:“你一定要说明白,不然我死了也不甘心!”
段梅真冷笑道:“不管怎么样,我们总有十几年养育之情,我就是死了,我也不容许有人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