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若愚接话说道:“好,它会沉的,我自有办法!”
眉姑娘忍不住道:“是什么办法?讲嘛!”
仇若愚把手一摊道:“现在我还没有想出来呢,可叫我讲些什么?”
眉姑娘一赌气,哼了一声不再开口。
仇若愚只是一笑,又问金姬道:“请把迷宫防守方面的事,多说一点,越详细越好。”
吴奇却道:“老兄弟,那虽然重要,但却没有比现在安排如何应敌重要,是不是该先定个应敌的办法出来?”
仇若愚摇头道:“我们不会和三艘金舟遭遇的。”
说着,笑对眉姑娘道:“小妹可肯传个命令,把我们这艘大船,弧斜绕行,并加快一倍前进。”
眉姑娘向仇若愚作个鬼脸,然后自己一笑,起身传了命令!
命令传下,大家都知道,这是避敌而非迎战的了!
聋婆很客气问道:“老兄弟,咱们船上这几尊小宝贝,远攻可及两百丈以外,何不痛快的迎上前去战?”
仇若愚笑道:“敌人金舟若只有一艘,自以陷害战为上策,如今敌舟三数,我们火器再狠,却犯了调转欠灵的毛病,敌舟要是以三面包围,很容易有一或两艘能欺近百丈以内,那时岂不危险?”
吴奇一拍聋婆的肩头,道:“明白了吧,今后少开口!”
聋婆啐道:“老没羞,你还不是一心想要问个究竟,我只不过是比你心急了点儿,倒叫你说风凉话!”
吴奇笑了笑道:“是罗,这就是遇事能冷静的好处!”
老夫妻惯开玩笑,随时随地,能抬上几句杠子来。
眉姑娘传令而回,眼星儿瞄着仇若愚,说道:“仇大哥请接着令下吧,我这个传令座子正恭候着呢。”
仇若愚一笑道:“目下无事再劳芳步了。”
姑娘嘴一撅道:“你没事了,我可有事,首先要请问我们避道而行的目的何在?我不信你只是为了谨慎小心!”
仇若愚道:“不错,真要只为谨慎小心,大可在敌舟出现而无法可及我舟时,当先发挥我舟火器的威力,给他个迎头痛击,到非退不行的时候,再逃也不成问题。”
眉姑娘极得意的一笑道:“所以喽,我要请教你真正的目的何在?”
仇若愚正色道:“诱使公孙可回舟,我们却乘机加疾催舟和前途船队会合,直逼‘迷宫’门户,是我们的目的!”
吴奇慨然道:“我料是如此,这太好了,十年来所等待的,就是这一天,老兄弟,三军不可无帅,这帅……”
仇若愚马上接话道:“帅位自是老哥哥方能胜任,小弟愿为参谋,现在要紧的是一听金姑娘指点一切。”
金姬谦诚的说道:“公子这种说法,贱妾可不敢当,贱妾只是知情转话,并且有些地方贱妾也未必能够知道。”
仇若愚含笑道:“不论怎么说,金姑娘是在座唯一清楚‘迷宫’切的人,姑娘请不要客气,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好了。”
金姬沉思了刹那,道:“首先从‘迷宫’门户开始吧,迷宫门户,共有四处,但平常出入,却只有两个地方,一是正前门,一是左侧偏寨。”
仇若愚剑眉深锁,道:“这两道门户,都能往来巨大的船只?”
金姬摇头道:“正门水寨可以通行巨舟大船,左侧的偏寨,却只能住来梭舟或小型快艇,并且极少开启使用。”
仇若愚想了想,道:“金姑娘,我想请你多费些心,把所知‘迷宫’门户及一切,绘成一图。越详细越好,且请注明所绘所给要紧地方的方位,若能经思考尺出距离更好。金姬姑娘,多请偏劳。”
金姬应道:“贱妾义不容辞,这就去绘。”
眉姑娘别看性子倔强,但能分出事情的缓急来,她一改常态,竟牵着金姬的手道:“金姊姊,我陪你去,到我那间房里去,特别清静。”
金姬和眉姑娘去后,吴奇笑嘻嘻地问道:“老兄弟,她们可是手牵着手?”
仇若愚道:“不错。”
吴奇转问聋婆道:“小丫头是长大了,懂事多啦。”
聋婆哼了一声,没理会吴奇,对仇若愚道:“兄弟,咱们现在作些什么准备?”
仇若愚笑着摇头道:“什么也不必作,只须加疾催舟,越快越好。”
吴奇闻声起,道:“这件事交给我好了。”
仇若愚道:“老哥请清点火药和攻防利器,也可以……”
话还说完,聋婆起座,接口道:“这个让我来吧。”
仇若愚笑道:“剩我一个人在舱里,岂不很闷,咱们都上甲板去,也许会有什么出乎意外的发现。”
说着,三人出舱,吴奇和聋婆,各有司责,此时船已斜弧绕行,破浪声震双耳,溅珠飞沫横过船边。
三艘金色巨船如顺风的飞云,在互距五十丈远,作一字形的扇面前进,居中者,自是公孙可的坐舟。
本来吴奇的巨轮,紧迫在公孙可三艘金舟之后十里,金舟回航,恰是顺风顺水,扬帆一泻十里,等闲之事。
岂料在公孙可暗自盘算回航已三十里时,仍未望见海面上另有船只,他不由紧锁双眉,心怀疑念起来。
又十里,再十里,公孙可突然挥手传令:“停舟!”
一声停舟,三船顿止!
这时,左右侧船望的一名高手,突然扬声叫道:“注意,前方不足三里之外,有东西飞浮不定!”
公孙可闻声飞身纵起一拨而到帆顶,目凝神而视,刹那之后传令道:“加疾催舟!”
移时,三艘金色巨舟,已把那飞浮之物包围,原来是一块极大的船板,板下悬丝绳,坠重铅,故而只能随波起浮,并未顺水流下。
板上,以赤红油漆,写着几个大字——字谕公孙可,尔归无巢矣!
公孙可神色狞厉,怒吼一声,凌空出掌击中木板,木板顿成百数碎片,四散飞扬于空中!
就在这块巨大木板化作散飞碎片的刹那,海面上就木板原处,竟又浮起一块木板,上面依然漆有红色大字——公孙可,纳命来!
公孙可疯狂般再次扬掌拍下,自然,这第二块木板,也像第一块同样被击碎,此时,恰好前块碎板木片纷纷自空中下堕的当空,公孙可真的是上当!
只见那第二块被击中的巨大木板,在散碎的刹那,传出一声巨震,整个木板所化的碎片,俱皆成了大大小小的“火蝴蝶”,满空飞舞,落向三艘金色船上。
话怪的是,这些碎片所化的火蝴蝶,俱皆沾有不知何名墨油,水浇非但不熄,况且发出嗤嗤之声!
公孙可慌了神,一面挥手巨舟速撤,一面指挥救火,所幸人多船大,再加上对方并没有其他埋伏,经过一阵忙乱,终于将火救灭,但是三艘金色巨舟,却多多少少都有了伤损,幸未毁去风帆。
经此一变后,公孙可反而沉静了下来,停舟海面,重召部属高手,再作针对敌人的一次攻防的计议。
这次“四圣”为首的天圣独无子,根本不再理会公孙可的意见了,他首先以严重的语气开口道:“主人遇事怎能如此莽撞,设若适才大火成灾,尽毁我舟,后果何堪!”
公孙可虽然一向刚强,只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刚才自己一时不忍,几乎将三艘金舟毁掉,因之对独无子顶撞的话,仅仅皱皱眉头,并未申诉。
独无子话锋一顿,道:“请问主人,对敌方一切可有明确的指示?”
公孙可双眉紧锁道:“目下本公子只能料到三件事情,一是敌方对我建立仇恨极深,并已强忍多年,此次是待定而动,其二是敌方故布疑兵,诱我回舟,彼却绕行而前,断我归路。第三也是本公子有些畏凛于敌主主脑人物中,有一或两位出类拔萃的智谋之士,这一或两个人究竟是谁,无法测得!”
独无子冷冷地说道:“主人素以智谋为天下武林中人钦服,如今竟然有人能与主人较智而胜,其人为谁,岂非可呼之而出?”
公孙可怒目注视着独无子道:“莫非独老已知此人是谁?”
独无子沉重的说道:“老朽不敢这般狂妄,只是,若就事论事的话,普天之下恐怕除了无毒丈夫外,再没有人能将一件大事安排的如此巧妙并妥当的了!”
公孙可扬声说道:“那小子,已与金姬随舟而化……”
独无子接口道:“主人,我们仅仅目睹那艘大船被火吞没了,假如当时多停片刻,看到结果也许不会……”
公.孙可沉声道:“独老,假如你被困火舟之上,更无救生设备,火已吞尽全舟,你能够平安的逃得性命吗?”
独无子摇头道:“老朽不能!”
公孙可再待接话,独无子却又说道:“主人若是认为举凡老朽所不能办到的,天下就再没人能办到的话,无异聚九州之铁,失一大‘错’!”
公孙可吼了一声道:“这话怎样解释?”
独无子目光一扫满座高手,后及公孙可突然神色郑重的说道:“老朽知道,你们大家的想法,会和主人的一样,认为舟行大海,火困全船,船毁为烬,人成焦骨,是当然不破之理,其实是错了,错了!”
四圣中的老四,“鬼圣”向阴,不由抢先问道:“错在何处?”
独无子冷哼一声道:“老四,没有想到你也会问出这种话来,由此可见目下我们吃亏上当,是必然的事了。”
话锋一顿,独无子长叹一声,又说道:“老朽因为幼时不慎,气岔内经,事后虽经调顺,终于习成绝艺,但因无法进修那内功中的上乘‘敛元’大法……”
公孙可笑着接口道:“独老如今已是天下第一高手,何况那‘敛元’大法,习时奇苦奇难,似乎不必懊悔。”
独无子冷冷的说道:“并非老朽懊悔昔日,而是有些痛惜今朝,只恨今朝听信主人之言,未与无毒丈夫会面!”
公孙可扬声道:“说来说去,独老仍是不信此人已死!”
独无子道:“他若身怀‘敛元’功法,是死不了的!”
公孙可哈哈大笑道:“敛元功法,旨在使人之外体与内脏,皆硬如已死,停止一切经脉血穴的顺行,就算那无毒丈夫会这功法,也只能若一块茂石重铅般,永沉海底,又怎能生出这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
独无子冷冷一笑道:“老朽若是那无毒丈夫,若更怀具敛元奇功时,当烈焰吞尽全舟下,必然首先点封了金姬的穴道,然后自提敛元之能,沉碎船底,沉入海中……”
公孙可又一声哈哈道:“是喽,依然是沉入海中呀!”
独无子没有理他,自顾自的接着说道:“沉入水中后,熬隔顿饭光景,则因腹部这吕空而渐渐浮直,此时若散去功力,或任随水流飘行,以无毒丈夫而言,十天半月是毫无问题……”公孙可皱了皱眉头,道:“就算这样,今日所遭遇的敌手,也不是他呀!”
独无子仍然不理会他,道:“诸位都很清楚,咱们这三艘金舟的后面,有一艘神秘的怪船,在追踪不舍,老朽适才判断不错,无毒丈夫和金姬,必然是恰好被那怪船所救,于是……发生了目下那种种的事情。”
大家闻言互望着,纷纷颔首,公孙可也知道内情不会和独无子所说的相差太远,所以把头低下,没话可答。
独无子说并没完,又接着说道:“目下敌方究竟是哪道的人物,仍在不知之数,老朽判断的,若不幸巧合时,我们正如那板上所留红字一样,是‘归无巢’了!”
公孙可扬声说道:“独老这话,使本公子难以心服……”
话没说完,独无子已接口道:“金姬为主人座下掌管文事的侍妾,这多年来,主人对她自是推心置腹深信不疑,于是她明里知道宫禁出入门户,暗里由本宫秘志解图中,对所有秘道等等是了若指掌,她!她如今已是敌舟上的座中贵客,设有良心,就上三言五言,我等已将不堪设想,若将全情泄尽,请问主人,我等有何巢可归?”
傻了!公孙可傻了!
他呆呆的愣在一旁,不知以何言答对独无子才好!
鬼圣向阴,此时开口道:“老朽请问主人,那条水底秘道,金姬是否知道?”
公孙或长长叹息一声,道:“谁能会想到会有这一天!”
这句话,乍听似答非所问,是驴唇马嘴对不上劲,其实在座高手,却咸皆会心,那条海底秘道已非秘密!
独无子借此机会,规劝公孙可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主人平常待人,似是亲近时太过亲近,厌恶时也太过厌恶了!”
公孙可自然听得懂这些话,不由又犯了他那目中无人的刚愎习性,头一扬,沉声道:“事到现在,独老说这些废话能有什么用!”
独无子不但不恼,反而哈哈一笑道:“主人,前车可鉴难道不值得使人警惕?”
公孙可哼了一声道:“警惕又能如何,难道深自警惕之后,就会想到对付目下这个局面的办法来?哼!”
独无子依然哈哈大笑道:“老朽若无对付目下局面的办法,又怎敢无的放矢,向主人进本份的语言呢?”
公孙可一听他有办法可想,神色顿即改为和顺,也笑了笑,说道:“本公子深信独老之能的,请教……”
独无子对公孙可的恭维,不感兴趣,竟中途接话道:“办法是有,但也有困难……”
公孙可急不可待的问道:“什么困难?”
独无子神色突然转严肃,道:“老朽在说出这个办法来之前,必须先请主人指示,我们是应敌一战为先,抑或是先一步潜回宫中要紧?”
公孙可并不加思索的便说道:“自以回宫为重了。”
独无子神色上现露出安慰的样子,道:“主人说的对,强敌临境,挟强而来,若直冲敌阵,是极为不智,应以急回宫禁,调集高手,在能固防之下来与敌决战,才是上策!”
公孙可早已心切着要听独无子所说的办法,直等独无子话锋一落,立即问道:“独老,请说出有什么办法?”
独无子两道长长的寿眉,竟因为公孙可的问话紧紧锁起,目光再次扫视全座高手后,方始肃然道:“本宫另有一条秘道,可供出入……”
公孙可一楞,接口道:“不会吧,要有的话,本公子不会不知道的……”
独无子神情越发严肃起来,道:“这条秘道,是老主人在自知不起时,独召老朽于座前所告,曾严嘱老朽,不到迷宫存亡关头,不得说出,并立有遗训,更罚老朽立下重誓,如今迷宫存亡危在旦夕,老朽方始说出,主人自是不知道的!”
迷宫中事,尚有公孙可所不知道的,这在公孙可来说,是不能忍受的侮辱,目下,他深知厉害,强忍于心头。
独无子话声又起,道:“老朽为主人打算,这最后的一步棋,还是以不到急难不走的好……”
公孙可沉声道:“独老这话是什么意思?”
独无子叹息一声道:“老朽适才说过,老主人赐知这条秘道时,曾迫老朽立下重誓,并赐遗谕,这些,对主人来说,多多少少有些不利,所以老朽才说若能克敌而回宫禁时,主人应该全力以赴,实在不能,再走秘道不迟!”
公孙可闻方心头一凛,他本是极端聪明的人,焉有听不出话中之意的道理,他很想问个明白,只是手下俱皆在座,设有不利,人证太多,没有把握的事,他怎肯去做!
因之他淡然一笑,道:“独老不必为本公子一己的利害打算,迷宫设有不幸,本公子又何能独存,不过独老的话也有理,在没有与敌方一战下,就由秘道回宫,本公子也难以心甘!”话锋一顿,声调转厉,道:“除独老外,其余人等立即各返己舟,加疾驶行,准备应战,不得有误!”
一众高手,恭应而退,四圣中的地、人、鬼三圣,临去时目注独无子含着微笑,三圣始安心离开。
舱中只剩下独无子,公孙可和巧姬,公孙可挥手对巧姬说道:“这艘船由你负责,还不出去监管!”
巧姬去了,独无子没等公孙可开口,已首先说道:“主人单单留下老朽,可是要问老主人遗谕之事?”
公孙可脸上露出一片诚恳,道:“先兄临终既然立有遗谕,独老请替我想上一想,我该不该知道并遵行?”
他为了要达目的,竟把自称的“本公子”改为个我。
可是独无子有多么老辣,一笑道:“老主人的遗谕,若有碍于主人时,主人应该知道老朽兄弟的为人和性格,焉有保留到今天,还不公开的道理,因之老朽敬请主人放心,老主人的遗谕,不到主人非下令走那一条秘道之前,老朽是不会公开的!”
公孙可明白询问已然无望,遂一笑道:“不知先兄遣谕,是口传抑或立有文字?”
独无子道:“主人恕罪,这也在保留之内!”
公孙可双眉微微抖动,眼珠一转,改变了话题,道:“独老您看,此番追上敌舟,一战之后的结果……”
独无子坦直的接口道:“不堪收拾!”
公孙可不由的恨声道:“本公子实在不明白独老您是什么意思,既知战则不堪收拾,何不直说秘道的地方!”
独无子再次接口道:“迷宫是以主人金令为高,是战是走抑或如何,老朽怎敢妄言,若主人下令非走不可,老朽自是会遵令行事。”
话声一落,目光一扫公孙可,又道:“不过若走那条仅有老朽知道的秘道,对老朽及宫中一帮高手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得失,但对主人,却是得失沉重,所以……”
公孙可沉声道:“没有什么所以不所以了,独老也以不必为本公子的得失操心,如今本公子下令,要走秘道!”
独无子哦了一声道:“主人决定了?”
公孙可笑哼一声道:“不错,决定了!”
独无子道:“就算与敌一战,胜败半之,主人也是坚决不战而走秘道先回迷宫吗?”
公孙可犹豫起来,移时才道:“你不是说战后,结果会不堪收拾,怎地又变成胜败半数了?”
独无子一笑道:“古今争战,双方无不各抱必胜信心,但决定胜负的最大因素,却在主脑人物的行令决策!”
公孙可不耐烦的说道:“这些我懂,我只要你答我所问!”
独无子不理会公孙可的焦急,自顾的说道:“霸王率军渡江,识者威吓认为强帮所诛,然霸王卒奉亚父之计,破釜沉舟,以示决死之志,终于一战而胜,目下敌我双方之战,在敌为有备而来,谋定始动,在我是仓惶应战,四面楚歌,但主人若能抱定与敌偕亡之志,作必死之一战,大有死中求生的转机!”
公孙可沉思刹那后,道:“对,应当一战!”
他脸上那股子刚强之气,在转瞬间竟又消失无踪,接着说道:“不过独老,若能安然由秘道返回宫中,调集全宫高手,金舟围于外,高手出寨迎敌,这合围之势,必能歼尽强敌无疑,这才是上上之策呀!”
独无子不知究竟是怀着什么用意,闻言一笑道:“老朽说过,一切当以主人金令是从。”
公孙可心中一动,道:“独老,你不反对先回迷宫?”
独无子仍然笑着道:“老朽把该说的话,全说了,战如何,不战又如何等等,所以老朽认为天之意应是主人自己来拿定才对!”
公孙可冷哼一声道:“独老,本公子静静想来,想从独老你前言后语中,发现是反反复复一会儿说当一战,稍后又赞成回宫中待劳克敌!”
话锋一顿,神色声调皆志凌厉,道:“独老,你究竟是存着什么打算?”
独无子笑了,哈哈之声震入双耳,笑声久久始绝!这种目无余子的朗朗长笑,在公孙可的视感下,认为独无子的笑是太过狂妄,不由厉声喝道:“停下来!”
独无子闻声而停,就像刚才的震声长笑,根本不是他似的,并且状极肃然的静待公孙可发言。
公孙可一愣,虽然看出不对,但已不能不开口,道:“奇怪,大敌当前,迷宫存亡系于一旦,本公子问计于你,你非但反复两可,今更狂妄大笑,是为什么?”
独无子声调低浑的笑道:“主人恕罪,只因主人以反复无常批评老朽,使老朽悲中含愤,卒致失态!”
公孙可既以多智广谋为人称道,自是十分善于应付困惑的局面,何况目下大敌未明来由,自更不肯对最为有力的四圣之首过分罚难,遂叹了口气道:“其实本公子深知独老的忠诚,不过气头之上,话稍为重了一些,独老不要往心里摆。”
独无子神态更加恭顺,道:“老朽怎敢。”
公孙可又叹息一声。
半响才道:“如今本公子想来,着实太莽撞些,独老三代元老,怎会另怀异志,所以反反覆覆必有因由。”
公孙可话声一停,肃手让独无子坐下,并将自己座位拖近独无子身侧,以十二万分诚恳的样子和语调又说:“独老,表以至诚告我,对敌之事是先战的好,抑或是先一步回宫的好?”独无子这次特煞奇怪,竟有问必答,道:“以老朽看来,是先战的好!”
公孙可心中一动,表面却神色不变,道:“喔!请述先战之由焉在?”
独无子想了想,才开口道:“主人若命老朽非说不可时……”
公孙可接口道:“正是,本公子是以迷宫主人的身份,命令你非说不可!”
独无子道:“要请主人亲口说出,恕老朽的直言!”
公孙可心中又是一动,但他接话却快,道:“这当然,不论你说的是什么话,只要是实话直言,我决不怪罪!”
独无子恭应并施礼道:“老朽先谢主人不罪之恩。”
话声中,独无子推座站起,神色肃然又道:“强敌虽说谋定而动,我们又未能推测出来是何方敌人,冒然一战,自是胜少败多,老朽先时也曾说过,抱必死之心,怀破釜沉舟之志,人
定可以胜天,或能我操胜券,老朽所以不甚赞成一战,诚恐死伤过多,使我元气难复……”
公孙可皱眉道:“这道理你已说过一遍了!”
独无子颔首道:“是的,但当老朽想及若先由秘道返回宫中,将对主人十分不利,却又希望先作一战!”
公孙可喘了口长气,道:“究竟会对我多么不利?”
独无子谈到这一点,又恢复了老奸巨滑的惯技,微微一笑,道:“此事,老朽现在仍然无法回答,不过……”
“不过”二字之后,他竟拉着尾音,不再接说下文!
公孙可暗中冷哼,但却不能不问,道:“不过怎样?”
独无子道:“老朽认为,事有万一之望,宫禁出入门户计四处,也许金姬忘其一,我们仍可不必经过老主人所示秘径回转……”
公孙可扬声道:“这等事怎么能寄望万一?”
独无子头一扬道:“至少在敌人决战当空,老朽兄弟及宫中高手,破出死命与敌人迥旋,设发现事不可为时,主人仍然能够从容退回宫中,如此则万利而无一弊!”
公孙可心中突然动念,决心照独无所说来作,但他也够奸巧,故意摇头道:“独老,我十分感激你这份安排和心意,但是独老你错了,迷宫没有了我,仍有继承之人,这是历代祖规所定,若是一战之后,精英尽失,独老,我一个人独生又有何益……”
独无子也摇头道:“不会的,万一之时,老朽兄弟仍可率众退回宫中。”
公孙可闻言知意,故作不解的瞠目问道:“那时四面皆敌,宫禁已封,独老又从何处返宫呢?”
独无子老老实老的答道:“老朽等人可真走那条秘径。”
公孙可皱眉道:“那样不会对独老不利吗?”
独无子肃色道:“自是不利,但也仅是终生禁足宫中,真说起来,老朽出不出宫并非大事……”
公孙可接口道:“原来如此!”
独无子尴尬的一笑道:“谈来谈去,老朽忘了‘言多必失’的古训,终于泄露了部分内情。”
公孙可时已拿出主意,仍以关怀并诚恳的语气和神情,再作叩问道:“独老,当真就只如此?搏战难胜而十分危争时,果能安然由先兄遗示之秘径中撤回宫中?”
独无子说道:“老朽不敢狂妄,以假言欺骗主人。”
公孙可缓缓点着头,似在沉思,其实这全是造作,给独无子一个人看,在经过约有盏茶时间后,公孙可脸上现出刚毅之意,对独无子道:“独老代我传令,三艘并进,全力加速行舟,备战,与敌一决生死!”
独无子躬身应命而去,公孙可目注他的背影,脸上掠过一丝狞笑,当独无子离开大舱后,公孙可狠狠的低声自语道:“这是你们自己找死,怨不得本公子心狠!”
该声一停,他也立刻出舱,此时令已传下,一干高手皆受严嘱,各按方位准备,船只加速直进!
遥远的地方,腾升起来一朵朵紫色的烟团,烟团经久不散,色彩艳丽,聋婆看到烟团,愉快的对仇若愚说道:“仇兄弟,咱们要和自己的船队会合了!”
瞎叟吴奇看不见,但闻声知意,说道:“有消息了!”
聋婆嗯了一声道:“有了,是火弩船上的紫色信号!”
吴奇把头一点,转向仇若愚道:“老弟,与前方船队相距不远了。”
仇若愚只把头一点,并没有答话。
吴奇又道:“老弟可有吩咐?”
仇若愚微笑相对,道:“老哥哥三军之帅,小弟……”
吴奇哎了一声道:“老弟怎么和我来这一套,咱们说过,这次进攻‘迷宫’之事,老弟你是全权之帅。”
仇若愚摇头道:“小弟早说过,只是幕僚。”
吴奇哈哈一笑道:“老弟当真?”
仇若愚轻嗯一声,吴奇又道:“幕僚是该以主帅之令是从喽?”
仇若愚闻言知意了,也哈哈一笑道:“说来说去,还是老哥哥厉害,好吧,咱们回舱,派人去查查看金姑娘绘制的地图可曾完成,然后再作商量。”
吴奇哈哈大笑道,以手摸在仇若愚肩道,道:“老兄弟,今后凡是你推脱的事,我就全用这个办法。”
说笑道,聋婆也到了面前,道:“再有顿饭时间,大队即将会合,要办正事就该快一些了啊!”
吴奇把嘴一撇道:“放心,有仇兄弟在,稳操胜券。早点迟点只要误不了事,有甚关系呢?”
说着,三人又鱼贯进了大舱。
吴奇立刻派人去请金姬,可巧眉姑娘正陪着金姬来到,图已绘就,仇若愚道了辛苦,展图静观。
眉姑娘好细的心,随手带来了两方“海石镇尺”,所谓“海石”,其实竟是整枝“胭脂珊瑚”雕成,是一对平底的“如意”,仇若愚将图展开后,眉姑娘随将镇尺压于两端,仇若愚对之颔首微笑。
这一笑,不知何故,竟笑红了眉姑娘的粉脸,如同涂上一层胭脂,更微垂云鬓羞看仇郎。
聋婆看在眼中,喜在心头,用肘一顶吴奇道:“瞧见没有,咱丫头……”
吴奇怒哼一声道:“你这个发哪门子的昏,我若能看见,你早就不聋了,真是岂有此理。”
聋婆是在突然高兴之下,说错了话,吴奇叱斥,聋婆没有发作,只是鼻子里哼了一声,赌气不再理会吴奇。
仇若愚静观地图,频频点首,移时,以赞叹的语气道:“公孙元不愧奇才,只按此图所绘四道出入水寨,已是独夫守关,万军莫入了,再加上里面的层层埋伏……”
吴奇瞧不见,比谁全着急,接话道:“老兄弟,究竟如何,可有办法直入迷宫?”
仇若愚道:“有了金姑娘的这份详图,小弟说攻进迷宫只是时间问题。”
吴奇开怀的说道:“好的很,我能等!”
仇若愚又道:“等我们人手聚齐,按图分派,小弟之意,虚攻正门,实打侧寨,但真正主力却有安排……”
吴奇双手摆动道:“老兄弟,你记住了,到时候下令就行,上自老哥哥我,下至船上每一水卒,保证将士用命!”
仇若愚笑道:“老哥哥,不嫌太过信任小弟了吗?”
吴奇坦然道:“人说道:眼瞎心不瞎,兄弟放心。”
哪知仇若愚神态突然肃穆,缓缓摇头道:“老哥哥,事到如今,小弟有些话语不能不说了,说完之后,任凭老哥想上些时间,再下决定……”
眉姑娘首先觉得事来严重,立刻接道:“仇大哥,难道你并非真心诚意的帮助我们?”
仇若愚正色道:“是真心而诚意的。”
眉姑娘微一蹙眉说:“那又多说什么?”
仇若愚长叹一声道:“因为我另有私心。”
吴奇接话道:“同仇敌忾,算不得私心!”
“不!小弟若无老哥哥手下人相助,是万万无法成功,因此小弟不能承认这是帮助别人。”
“老兄弟,你把我吴奇看走了眼,我曾说过,为复失子之仇,掳媳之恨,不惜与敌偕亡!”
“这可不同,此次迷宫之战,小弟曾经预料过一切,胜虽我属,但,胜来够惨,怕精英十失其六!”
“算不了什么,包括我们老夫妇在内,死是死得其所,我只请兄弟你能答应我,保护眉丫头,我夫妇万一不幸,照顾她,使她有个妥当的归宿,我夫妇九泉……”
“老哥哥说的太多了,其实有些事,并不一定非到玉石俱碎始罢休,小弟早有打算,只等老哥一言而定!”
“讲吧,吴奇凡能答应的,决不推诿!”
仇若愚想了想,对吴奇道:“这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讲清楚的,坐,坐下来大家仔细的商量。”
于是大家落座,静待仇若愚开口。
仇若愚未语之先,一声长叹道:“小弟此次到珍珠堡,是料错了事,也是上了别人的当,同行有不少好友,皆生死之交,到来后虽然立刻发现错误,只惜恰遇五行城五老发动阴谋,接着是二神脱困复仇,小弟不幸本已遭受暗算,蒙珍珠宫主相救始得平安,事后脱险,已是数月之久,非只宫主下落不明,而群友亦皆丧命,冢碑记事,如在面前,但小弟心中却别觉可疑,后遇公孙可,虚与委蛇,被以火焚舟,蒙老哥哥于汪洋中救上舟中……”
眉姑娘不耐的接道:“这些事仇大哥你说过一遍了,又何必再提?”
话锋一顿,接着又道:“在当时,老哥哥你并没问我公孙可何故焚舟,还祸连金姑娘,小弟也没作解释,现在是小弟来详述此事的时候了。”
吴奇笑道:“老兄弟,若仍不便,还是不说的好。”
仇若愚摇头道:“必须说出,始能安心。公孙可以‘花心学士’之名与小弟相见,彼时小弟尚未料及他已知道小弟是谁,后因金姑娘大意,惹其动怒,方以阴谋相对,不惜焚舟志在将小弟与金姑娘杀以灭口,事发当天,小弟业已看出内藏惊人变化,后与金姑娘坦诚而谈,始知公孙可已将小弟群友掳擒并送至迷宫……”
眉姑娘突然俏皮的一笑道:“珍珠宫主也被擒了?”
仇若愚瞥了眉姑娘一眼,道:“她在迷宫是不错,但却不是被擒,而是……”
眉姑娘接话道:“自投……”
仇若愚道:“她误会了我,所以,愤而出此下策。”
眉姑娘慧心,一笑道:“只怕群侠也是被她出卖,真要如此,她对你的误会是极深极深!”
聋婆不知为了什么,竟接着说道:“误会若是到了极深极深,恐怕也是恨到了极深,这误会和恨,像洪水猛兽般,一发不可收的,老兄弟要千万当心!”
仇若愚坦然道:“不要紧,我若能见到她,相信是很容易把误会解释开来的!”
吴奇没有他老伴那种私心,也没有眉姑娘那样细心,接话道:“那好,能将误会解决开就行。”
仇若愚话归本题,道:“小弟若想办好这几件事,自是非进迷宫不可,但度德量力,实也不能,幸遇老哥敌忾同仇,结伴而行,究其实,小弟这种私心,是有愧对以血心义气交往朋友的老哥哥呀……”
吴奇接话很快,道:“老兄弟,够了,现在听我几句,你那私心,不算什么,如今,你仍是老哥哥我的好兄弟,也仍然是此次攻袭迷宫的全权施令人,若是兄弟你再有甚么话说,那就是看不起我吴奇了!”
仇若愚慨然道:“老哥哥放心,小弟不是贱丈夫,自知分寸,现在要谈的,是小弟几经深思下,认为百利而无一害的好办法,希望老哥哥嫂子和眉姑娘听了之后,不要反对……”
眉姑娘玲珑心肝,噗嗤一笑道:“得了,仇大哥,只要不是想甩开我们吴家的人,自己去单身犯险,全可以商量!”
这句话,猛的提醒了吴奇夫妇,聋婆脱口问道:“仇兄弟,眉丫头的话可对?”
仇右愚尴尬的苦笑道:“小弟不善说谎。”
只这样说明,已经够了,吴奇当先沉声说道:“老兄弟,你可是打算和我吴奇重定称呼?”
仇若愚急忙解释道:“老哥哥和老嫂子请别着急,成不成等小弟把话说完之后,再作决定不是也不晚吗?”
吴奇嗯了一声道:“说吧,我在听!”
仇若愚道:“事情是这样的,小弟由此图上看出,昔日公孙元另有安排,因为有些地方不设伏,是件怪事……”
吴奇摇头道:“若真如此,众人之力岂不胜你独任?”
仇若愚也摇头道:“恰恰相反。”
眉姑娘咯咯一笑道:“仇大哥这次是几经沉思才有了决定,我相信必有一番使人无法反驳的大道理,可对?”
仇若愚对这位刁钻聪明的姑娘,实在毫无应付的方法,话她先下对了个严密,使人难以答对。
不过这件事太过重大,仇若愚只好硬着头皮道:“眉姑娘,道理不是矫情,小兄认为此次攻袭迷宫,志不在必杀公孙可,也不在于瓦解迷宫,而是救出被困的令尊令堂和小兄那些好友才对,假如大家认为这是对的,那就不能不用点计谋,所以小弟拟定了个‘暗渡陈仓’之策,在双方海战正浓时,小弟一人潜进迷宫,首先侦知被困者于何处,然后悄然将人救出,那时我们已无忧虑,可以放手和公孙可作生死之战,否则公孙可在已知不敌瓦解的即时,下令宫中残我亲友,请问彼时我们又当如何?就算我们杀了公孙可,但亲友已死,岂不仍是遗憾终生!”
这番话,使吴奇夫妇和眉姑娘,俱皆难以反驳,理由极是,仇若愚的顾忌,绝对不是多余和虚哧!
眉姑娘虽然早已料到仇若愚之意,并且也料及仇若愚必有一番道理,但却没有想到是这种理由,乃父母俱皆陷身迷宫,吴氏与公孙可家族结仇而起因在此,她怎能出言反驳,又怎敢出言反驳!
吴奇夫妇更是无话可答,仇若愚顿安心不少,接着又道:“小弟虽说是独自潜进迷宫,但可向老哥保证一事,那就是绝不妄自涉险,必然悄悄打开某一水道,使老哥哥得长驱直入!”吴奇大喜,道:“老兄弟,一言为定?”
仇若愚道:“当然,小弟必然守信。”
聋婆道:“现在是否能够就说定以哪条水道会合?”
仇若愚一笑,附于吴奇耳边,低低说起话来,他讲的什么,第三者无法听到,不过只有吴奇频频点头,并且脸上欣喜之色逐渐加浓,就可以想得出来必是一条绝妙之计,并且一定可以成功。
聋婆本来善解唇语,只因仇若愚是附耳低述,唇动之姿掩遮了一半,再加上细诉,与普通谈话唇舌稍异,聋婆竟然无法看出是说了什么,她怎肯罢休,立刻扬声道:“仇兄弟,难道还背着我……”
恰好这时仇若愚已经把话说完,吴奇遂奇怪的向聋婆连连无音的说个不停,包括眉姑娘在内第三者只能傻傻地看着,却休想看懂。
聋婆经过吴奇的一番“无言低诉”,果然老脸上绽破笑纹,喜悦欢然,此时,眉姑娘竟以奇特“白眼”扫着仇若愚。
仇若愚视若无睹,转对金姬含笑说道:“在下也有几句暂时不能对第三者的话,向金姑娘一谈。”
话声一顿,果也换上低低语调,在金姬耳边说了半天,金姬本来见到仇若愚与吴奇耳语,心中十分伤怀。因为此时此地,若说不能够共心语机密论的,应该只是她一个人,她先时认定仇若愚所以瞒着眉姑娘,仅仅是“掩耳盗玲”,作给自己一个人看的罢了,不料事实却大出意外,自己非但参与了机密,并且与吴奇夫妇相问,也不为他人所知,芳心自是顿觉安适愉快。最不愉快而不安适的,应该是眉姑娘了?不!!她见到仇若愚与金姬耳语,非但没有不高兴的表示,反而暗觉会心,并深服仇若愚的待人方策。
原来刚刚她那个怒然的白眼,就为仇若愚面当金姬而与乃祖耳语,深觉太使金姬难堪而发。当然,她是想错了。
不过就因为她自觉所料皆对,才没生仇若愚的气,并且表现的大方十分,哪知仇若愚是分别安排妙计,使到了必要的当儿,能配合巧妙无间,成功竟事!
眉姑娘是没有生气,但她为了再安慰金姬之故,有意的作出恼怒之色对仇若愚道:“仇大哥可有些悄悄话和我说?”
仇若愚回答的妙,道:“抱歉,你是要随定令祖办事的,所以没有其他的安排!”
眉姑娘闻言,越发认为所料不差,于是一笑而罢。这时,有人走报已与前面的船队,只隔箭远,仇若愚立刻对吴奇道:“老哥哥时间到了,请按预计而行了。”
吴奇和聋婆嗯了一声,大步出舱,眉姑娘这时才想起一件事来,扬声道:“阿爷等一下。”
二老闻言止步,眉姑娘笑着说道:“我要跟着仇大哥潜入迷宫!”
仇若愚没等吴奇和聋婆开口,已摇头道:“不行!”
不行这两个字,太干脆了,惹火了眉姑娘,她竟也用最简单干脆的话反问道:“何故?”
仇若愚正色道:“第一是此行凶险,第二是无此必要,因为我旨在侦索出被困群侠及令尊之地,而非较搏……”
“正因如此,我才非去不可。”
“这算什么道理?”.
“这道理正如仇大哥你刚才那番话一样,是不容置疑和不容任何人反驳的,仇大哥能为朋友,赴汤蹈火,难道我为生身父母,就只有缩在后面等待的份?”
“话不是这样说,迷宫埋伏重重……”
“这不成为理由,仇大哥不畏重重埋伏,我何独惧?”
仇若愚为之语塞,难以作答。
吴奇正在训示,眉姑娘竟已抢先又道:“反正我是下定了决心,大哥若是嫌我同行,那我们各走的好了!”
这句话,等于威胁,聋婆知意会心,举步往舱外走着,却开口道:“这是你和仇兄弟的事,你们商量去吧。”
说着,一拉正觉此言不通的吴奇,双双疾步而去。到了舱外,吴奇才待询问,聋婆已开口道:“有仇兄弟在,眉丫头怎会涉险,咱们少管闲事,快办正经的事!”
吴奇恍然,但却微微一摇头道:“老婆子,这件事可别太一厢情愿了,我看很难,仇兄弟情有独钟,一个弄不好,反而会生出意外的差错!”
聋婆笑道:“你这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这种事岂是局外人能管的,你就省省心多为对敌安排吧!”
吴奇哼了一声道:“话说在前头,若是把事情弄翻,出了毛病你可别说我事先没讲,我更不会再多管一丁点!”
聋婆笑道:“放心,眉丫头有多精灵,出不了岔子!”
吴奇遂不再多言,并传令手下掌旗令的弟子,按着所独密旗语,向前列船队传通传命令。
舱中,眉姑娘和仇若愚,业已谈妥了一切。
仇若愚答应眉姑娘随行,条件是一切行止包括开口说话,都必须以仇若愚所命是从,否则出了事仇若愚不管。
眉姑娘全答应了,但她芳心却自有主意。
天下事,不怕不知,而怕混充无所不知,尤怕偶而说或做对一二,人以“万事通”相敬,已亦以“无不知”窃喜,卒以身临大事,手足无措,害己事小,误人甚至误国事大,得不慎乎?
眉姑娘,聪明伶俐的点了头,幼失父母,又娇纵了些,她自听到仇若愚谈话及珍珠宫主一场误会错会了意,当作珍珠宫主是为了那位“美公子”的嗔怒,竟想借与仇若愚共进迷宫之便之后,和珍珠宫主见上一面,代仇若愚表明些什么,使珍珠宫主回嗔作喜,转助自己一方成功成事,谁事一步棋错,几乎误尽大局,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吴氏船队,共计十五艘,巨舟九艘,快舟四艘,另外两艘可以称之为“怪船”,因为它难分船头船尾!
不止这一怪,更怪的是,它横里一百尺,宽里竟也是一百尺,远看像极了个四四方方的大木盒!不!它可不是木头的,而是外里以木,内夹生钢,并且功能百用,其用途使天下水面上的行家,都无法测知!
它有个毛病,走的慢,比吴奇夫妇所乘主舟慢了一半还多,比公孙可的金色巨船,正慢一半,所以平常时间是不会出现海中,这次是非它不可,吴奇仍然以两艘巨舟拖行,并走在前面,如此方始不会误事!
现在,当各船接获吴奇谕令后,八艘巨舟,分作三三二共三队,三艘巨舟队中,各一艘快船,两艘巨舟所编之一队,以两支快船为副,按令分途驶去,正是包围另外三处秘密门户,并攻打水寨!
正中大寨水道,由吴奇坐舟孤零攻打,那两艘方形巨舟,远泊百丈之外,似是监视外围,又似犄角势!
不过若吴奇坐舟遇袭,恐怕方舟是很难及时救应得及!
八艘巨舟及四艘船,刹那远去,而前方约数里之外,也现“迷宫”轮廓,仇若愚和眉姑娘及金姬,已步出舱外,聋婆笑指远去的船队道:“仇兄弟你看!”
仇若愚含笑点头,吴奇突问道:“是不是已经接近‘迷宫’鸟城了?”
眉姑娘接话道:“不错,很近了。”
吴奇问仇若愚道:“仇兄弟,你可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
仇若愚答道:“是位于山东胶高一带的海岛,无以名之,不过此岛按金姑娘所绘地图来看,似乎暗中还有门户!”
吴奇哦了一声道:“何以见得?”
仇若愚叹息一声道:“这只是小弟的一种奇特感觉,说详尽点,小弟认为此岛似乎应该能够和陆地相通才对!”
吴奇骇然道:“有此可能吗?”
聋婆却说道:“仇兄弟,迷宫位居孤岛,四面环水,可通大小船只,这是事实,又怎么会另通陆地?”
吴奇接着问道:“你们有眼睛的人,多注意看看,此岛距离陆地,最近是多远?”
眉姑娘星眸瞟着金姬,金姬知道是要自己答话,于是接口道:“晚辈在迷宫十数年之外,曾经掌管‘文库’,据载迷宫所在的孤岛,名为‘琴岛’,因其形如古琴,距陆地最近处,也有二三十里,似乎不太可能和陆地相通。”
仇若愚笑道:“这是事实,所以我说认为孤岛可能和陆地相接的,是自己的一种奇特感觉,而无实据!”
话锋一停,又笑道:“好在此事不太关乎紧要,目下最急须的,是静待‘紫烟火号’的通知,攻击水寨。”
吴奇应声,转向身侧一名壮汉道:“传下去,紫烟传到,直逼正门水寨,记往,要在敌方攻远利器无法到达的界外,作圆形圈航,并以最小的火炮轰击,但须准备,将那巨木做的厚栅打碎。”
壮汉应声传令,仇若愚问道:“老哥哥怎知正门水寨门户,是巨木所编栅栏?”
吴奇笑道:“水寨门户,大同小异,愚兄是想当然耳。”
此时,巨舟相距迷宫本岛仅仅里许路了,双方皆能互见一切,吴奇坐舟,已作弧形游航,躲避水寨袭击,迷宫中,时已知警,金铃频传,银钟声声,水寨首当要冲,早已刀枪敢寒,箭已挽弓,各种利器待令即发。
宫中因为目下无主,即按规例暂由那“群芳殿”主来指挥一切,群芳殿主并非他人,她就是“花心学士”公孙可的元配夫人姜水柔。
姜水柔本是老主人公孙无的女弟子,并且也是五大杰出弟子之首,论功力技艺,虽公孙可也将称臣甘败!
她和公孙可的婚事,是公孙元当年一再恳请乃兄玉成。
果然,婚后不几年,公孙元谢世,公孙可顺利作了迷宫之主,而姜水柔表面上是以公孙可之令是从,其实,在迷宫中真能号令上下无不恭从的人,却是姜水柔!
这内情,公孙可只当是无人知晓,怎料“四圣”却就是姜水柔的亲信,从这一方面看来,姜水柔似乎秉承着已死的公孙元遗令行事。
按说,迷宫当公孙可外出时,应以其独子公孙梅真为当然之主人,只因公孙梅真天性和乃父、母及已死的伯父等人,截然不同,生平喜静,尤爱文事,举凡诗歌赋琴棋书画件件精通,武技功力,亦非目下武林一等高手所敌,自十八岁起,即独居宫后最雅静的“海观楼”,不闻问任何宫中之事,姜水柔和公孙可夫妇,偏又爱之极深,于是索兴任他独行独得静中之乐,不再多问,久之,迷宫上下对这位小主人,似乎业已忘怀,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根本就没有人会想到他。
今朝不例外,是故当强敌临境时姜水柔首先获报,立以钟、铃集众,共商御敌大计于“群芳殿”内。
自然,在各处负责人集会群芳殿时,明、暗水道及要塞等地,依然留有高手在严防不懈!
此时群芳殿中,计有群芳、迷魂、柔情、化骨四殿殿主,和守宫金甲十四使,四殿八将军及阴、阳双剑队中四十八名一等男女剑士!
公孙可共有宠姬十二名,除姜水柔为爱妻而掌大权外,十二名宠姬中,金姬掌文库,水姬掌机密,银姬掌女药,雪姬掌珠宝,而蓝、黄、黑三姬,则分掌迷魂、柔情、化骨三殿,其中尤以掌管化骨殿的黑姬,名符其实,她不但十年如一日的是一袭黑衣,施刑加罚更是心黑手辣,武技功力,也是众姬之冠,其实,她比诸姜水柔,仍是小巫,怎奈彼不自知,所以有时会出言和姜水柔顶撞,而姜水柔不知何故,总是稍加忍让。
群芳殿中群芳集坐间,姜水柔首先开口道:“主人先头遣返船只,归已甚久,预料中,主人亦将归来,这时敌舟压境,据报路分四处,似采包围之势,谁有良策应战?”
黑姬冷冷地问道:“大姊这是商量?”
姜水柔微微一笑道:“黑妹难道连话都听不懂了?”
黑姬一哼道:“说是懂,就是不懂发话人的用心,小妹之意大姊遇事若是必须问计于人的话,可又何必抢坐那发施号令的位子呢?”
姜水柔喔了一声道:“黑妹有这种‘一会此位’的兴致?”
黑姬自是不肯承认有这种野心,于是道:“小妹不稀罕,只是觉得谁有妙策退敌,谁才有坐这位子的权利!”
姜水柔颔首道:“黑妹说的是。”
话锋一顿,目光一扫众人又道:“就按黑妹所说,哪位妹妹能提出完善而能竟功退敌策略,哪位就发施号令!”
此言出口,蓝姬当先说道:“小妹之意,大开正门水寨迎敌,暗以炸药置于快舟之上,使之与敌舟相撞,则敌舟自毁!”
黄姬噗嗤一笑道:“办法很好,可惜对方不是瞎子,若先我一步以火箭射中快舟,岂不将水寨炸开,那时又该如何?”
她嘻嘻一笑,转首看着满面怨气的蓝姬,又道:“大姊,小妹之见,既然主人不日即回,最好是来个严守紧防,闭关自守,静待主人驾临后,再定战策!”
姜水柔微一颔首,黑姬一声冷笑道:“黄姬出这主意,不嫌太过逞人威风了吗?迷宫自老主人传至主人,只有武威使四方畏敬,没有缩头不出,任人在宫禁门前扬威之事,当然喽,只要主人归后问及此事,黄姊能够负责任,小妹也就乐得不加以反对!”
黄姬语塞,怒瞪了黑姬两眼。
姜水柔早已会心,含笑问黑姬道:“黑妹可有妙策?”
黑姬头一仰,道:“小妹不在其位,不愿妄议其政!”
她说的“不愿”,而非“不敢”,其心意可知。
好个姜水柔,不愧公孙元一手调教出来的超等人物,闻言含笑起座,缓步而下,对黑姬道:“请坐上位!”
黑姬也不在乎,道:“这座位坐上去,并没有什么好处,不过大姊既然吩咐,只有遵从而行!”
话声一落即起,又道:“但是小妹必须首先说出克敌的办法,这样才能服众人之心,办法简单,应先以敌人包围之势而定准绳,这一点,须等寨上的总报……”
说到这里,殿外突然有人扬声说道:“四寨总巡有紧要的消息禀报……”
姜水柔扫了黑姬一眼,并不归座,沉声道:“进来!”
随声,一位中年妇人,青绢包头,一身青色短衣,插宝剑,腰中圈围着一条宽足二寸的厚皮带,带上插有二十四柄八寸短剑,和一双奇异的皮手套,及一支红口皮袋,模样儿很够标致。
她进殿之后,只向姜水柔一人施礼,道:“敌舟共计巨舟九艘,除正门留有一艘,及远处近似方舟的两支怪船外,余分三队,配以快舟,包围了明暗所有的来往水道,适才并曾发出紫烟信号,立有攻我各地的企图。”
姜水柔脸上不现半丝神情,只是静静地看着黑姬,黑姬心中暗笑,立刻作出高傲的样子道:“就只有这些话吗?”
四寨总巡吕义芳,竟也傲然道:“不错!”
黑姬沉声道:“吩咐下去,将宫中最为厉害的‘碎天火箭’引弦待令,候敌舟进入射程时,一鼓击之,务使敌舟尽歼!”
吕义芳并未应声答话,却转首对姜水柔说道:“敌舟曾以罕绝射远的利器,发来一柬,恭请殿主一览。”
话罢,呈上一柬,递给姜水柔。
谁料姜水柔顺手把信柬转递给了黑姬,黑姬时正怒瞪着吕义芳,一面冷冷地说道:“吕总巡,你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了。”
吕义芳抗声答道:“义芳只有主人夫人,况今劲敌压境,何暇说些废话,甚盼黑殿主能以大局为重!”
这两句话,说的十分厉害,黑姬空自怀恨,难奈其何!
柬笺抖出,细看之下,黑姬竟失色道:“坏了,强敌竟然是瞎叟和聋婆夫妇,并且还有‘无毒丈夫’……”
姜水柔竟不接取,冷冷地说道:“主人未归前,这主施号令的人,舍你谁能,上自本殿主,下至于宫中丁卒,无不从命,你就下令克敌吧!”
黑姬傻了,头一摇,说道:“小妹自知……自知才浅……”
姜水柔怒哼一声,沉声道:“平日你作惯威福,我因不屑与你一般见识,遇事往往相让,你却恬不知耻,今朝更甚妄议施令大事,我只当你有多大本领,哪知一遇大事,方寸尽乱。似此蠢愚,兹后若再敢妄其他,莫怪本殿主立以家法从事!”
黑姬从没想到姜水柔会如此对她,一时之间被骂得傻呆呆愣在当场,作声不得。
姜水柔自黑姬手中夺去了书柬,仔细看看,黛眉时时锁起,看完之后,冷哼一声,似是自语的说道:“我早已料到,这不是便宜而是大祸,如今果然!”
话声一停,转向吕义芳道:“你说对方以罕射远利器,将柬射上水寨,可知是何利器?”
吕义芳摇头道:不知道,只听到一声如雷般的巨响,寨门上空已飞过此柬,柬是系在一支钢尖木箭上面!”
姜水柔颔首道:“敌船相距水寨多远?”
吕义芳想了想道:“说来只怕殿主不信。”
姜水柔神色一变,道:“难道泊外很远?”
吕义芳头一低道:“若以我们威力最强的射远利器‘碎天火箭’比拟,约有两倍以上的远程!”
这话,哧呆了殿中的人,姜水柔黛眉紧蹙一堆,道:“有这样远?不知道它的威力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