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刀横行半世,一向独来独往,多个管主自是不愿,但老者一身怪异无伦高深至极的功力,他已见识过了,设不允诺,后果自是想象得到的,于是矫以诚恳的神色道:“可否请说的详细点,若为老丈部属,司何职,有何利,复有何限制等等?”
老者坦然相告道:“凡老夫属下,一切当以老夫令谕是从,虽赴水火亦不容退,平日倒无什么拘束,只要不违老夫心意,可作自己喜欢作的任何事情,月支白银三百两,不足时要自己去想办法了,尔功力火候可称上选,目下能暂作老夫第一路的领队人,配属二十四名高手,十八名弟子,举凡外界不利于尔者,得放手处理,力不足则由老夫加派人手,其他没什么了,
掌中刀道:“能问老丈是哪一位?”
老者阴森的说道:“我就是我,对内对外尔以‘主人’称我就是,不必知道的过多,更不必非知道不可,你该明白,少懂一些是福气。”
掌中刀压下心中的不安,强以微笑相对道:“在下也许可以一试。”
“阴化雨,这不是大户人家在觅长工,试不得,你可以走两条路,一是说声愿意,再就是摇头拒绝。”
“我愿意。”
“好,有眼光,拿去!”
一声“拿去”,金光闪射,掌中刀接到了一件东西,注目时,竟是一枚雕着一朵莲花的金牌,牌为圆形,略小于掌心,赤金所铸,十分沉重,翻转另一面,为一个拇指般大的“令”字,老者这时又道:“这就是老夫的信物,执令人即为老夫令使,所传谕令必须奉行,你懂?”
掌中刀立即改为称呼道:“属下懂得。”
老者一笑道:“很好,可还有要问的。”
掌中刀想了想道:“费大娘是……”
“老夫令使之一。”
“属下何时能与所率高手及弟子们相会。”
“今夜,初更后去尚府,自有接应。”
“是,属下不误谕示。”
“记住,你已自愿投入老夫门中,设心生他念,其生死两难之酷苦,希能想到。”
“属下绝无二心。”
“好,你还没有听说过‘龙宫藏珍’的亊吧?”
掌中刀道:“属下听说过,也曾偶动奇念,想探个究竟。”
老者哈哈大笑起来,遵:“这才是老实话,放心吧,你会如愿的,有朝一日藏珍属我,有你一份。”
掌中刀微一垂首道:“属下感激。”
老者缓缓站起,道:“今后有事,自有人来找你,今夜聚会之后,你将奉令率众公干,老夫希望你能有所作为,不负老夫才好。”.
掌中刀恭应着,和费大娘肃立恭送,老者挥手,自秘门中一闪不见,狭室中,只剩下了费大娘和他。
他瞟费大娘一眼,一笑道:“现在是自己人了,大娘入门得早,还望今后多指点。”
费大娘早已换上笑脸,媚笑着,双目流动,风情万千,-款步走到掌中刀身旁,道:“你这是真心话?”
掌中刀故作不悦道:“大娘不信那就算了。”
费大娘噗哧一笑道:“傻人,跟我来。”
掌中刀口中应着,心里暗觉奇怪,思忖着莫非这茶楼内室另外还能别有天地,正想着,费大娘已到了那软椅前面,只见她在左侧扶手上一按,随即娇声对掌中刀道:“笨人,快上来嘛!”
“上来?”掌中刀不由一愣,这时软椅已倏忽下沉,费大娘早仰卧椅上,掌中刀恍然大悟,再不犹豫一纵上了软椅,下沉中,黝暗一片,难见人,只闻声,费大娘嗯唔不已,何须多问,掌中刀并非正人君子,费大娘更是生来的媚骨荡心人尽可夫,于是……
是正午,瞎老头儿和白发婆婆夫妇,率领着那中年儒士,及年已该为人妇至今仍系少女的姑娘,到了尚府。
因为取水的百姓,此时始绝,所以他们选择了这个最为恰当的时刻。
尚家主人尚可,是位隐于商的仁侠,瞎老头儿遂以武林之礼投帖相拜,帖子送进内宅之后,出来了尚府的总管尚兴,以一句普通的话,打发走了他们四个人,那句话是——尚府如今遭遇不幸老主人失踪已久,上下人等为愁云所罩,无法接待任何人。
瞎老头儿这样容易的来了就走,是别有存心,明着既然见不到人,而自己礼数已尽,说不得只有夜间一探虚实,方策既定,故不逗留。
他们四个人是一家,如今住在县城东街的“大福栈”,自尚府返回客找,所住厢院中已有来客相候,这人正是曾在茶楼惊走费大娘,后携不空而去的公子。
堂屋侍茶,落座而谈,公子开门见山说道:“老丈可是吴老前辈?”
瞎老头一笑道:“不敢当如此称呼,老朽便是瞎叟。”
原来他们是瞎叟聋婆一对老夫妇,那儒士,正是他俩那会被“花心学士”公孙可囚禁多年的爱子,姑娘是那有些刁蛮的孙女儿了。
公子拱手,自报姓名道:“晚辈段光瑞……”
瞎叟开怀而笑道:“哎呀呀,段老弟,仇兄弟说起过你,老朽心仪已久,可惜当日海下横生突变,虽为仇兄弟所救,醒来已是三日之后的事,所以与老弟交臂失之。”
聋婆呸了一声道:“就算当年相会,你也看不到人。”
瞎叟不怒反笑,道:“老乞婆专会提那不开的水,段老弟别笑,老弟此来是……”
段光瑞昔日曾自认是公孙家人,自巧获得日志,兄妹相逢,迷宫突变陆沉之后,这是第一次出现在江湖之上,费大娘正是当年迷宫中的“红姬”,难怪见到段光瑞这昔日的少主人时,吓得她如同丧家犬般飞逃而遁。
段光瑞的出现,瓦解了老坤记这座秘站,再访瞎叟,自有原因,他道:“前辈刚才是……”
瞎叟接口道:“老弟,叫我什?”
段光瑞笑道:“老大哥是去了尚府?”
瞎叟颔首道:“不错,没见到人,据说尚可失踪。”
段光瑞道:“失踪是假,被禁是真,尚兴已非本人,为恶徒矫饰,以‘红姬’冒名费大娘之事来说,此次为‘龙宫藏珍’一事,隐于幕后怀有万恶企图的那人,也许就是公孙可。”
聋婆怒道:“好极了,是这老贼最好。”
段光瑞微微一笑道:“老大哥可想今夜往探尚府?”
瞎叟道:“非此不可。”
段光瑞摇头道:“去不得,何必打草惊蛇,仇贤弟嘱小弟前来,另有所恳。”
瞎叟痛快的很,道:“既是仇兄弟说去不得,老哥哥不去就是,他有何计划?”
段光瑞道:“详情今夜三更,石佛寺中再谈如何?”
瞎叟立即答应,段光瑞不再逗留,告辞而去。
夜初更,费大娘(兹后仍以红姬相称)陪着业已死心塌地甘作淫娃裙下犬臣的掌中刀,飞驰向尚府。
他们绕走偏僻地方,远远已能看到尚府那高大的门楼了,一条怪影疾射下来,阻在他俩身前。
红姬登足暴退,提聚功力道:“什么人?”
怪影不答,竟对掌中刀道:“阴老大,借一步讲话。”
掌中刀皱眉道:“朋友你是哪个?”
怪影一笑道:“天高路远,山隔万重,你懂了吧?”
掌中刀神色骤变,竟来不及和红姬解释,移步随怪影踱向五六丈外,红姬暗暗自忖,疑念顿生,神色上虽未作何表示,心里却在冷笑。
掌中刀随怪影走出六丈,怪影停步,掌中刀和怪影接近,方始看出竟不识此人,不由微微一愣。
不过,他尚未疑心及他,低声道:“你是哪一个?”
怪影答不对题道:“你来有多久了?”
掌中刀道:“不到两个月,你问这些何意,你究竟是谁?”
怪影依然答非所问,又问道:“就是你一个人来的?”
掌中刀双眉一皱道:“当然,咦!你问的这些话好怪,你是哪一个,我怎会不认得你?”
怪影是怪,竟自语道:“怎么会呢,怎么会叫你一个人来,一个人又能有多大用处,唉!”
掌中刀声调不由微扬,道:“朋友,你请报姓名。”
怪影沉声道:“这是什么时候啦,你还来这个,难道和你一道走着的堂客,不是自己人?”
掌中刀冷冷说道:“朋友,你说的话,我不太明白……”
怪影有些恼怒了,道:“你不明白?哼!我那两句暗语不对?”
掌中刀道:“暗号是对,不过……”
怪影很快的接口,并威严的沉声说道:“小声点。”
掌中刀被怪影弄得一头雾水,但声音却如言低了许多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怪影绝了,噗嗤一笑道:“你不懂?没关系,再有片刻你就'懂了,记住,事到万难,去拜石佛寺的大石佛。”
怪影把这句话说完之后,竟顿足疾射,走没了影子。
掌中刀除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外,就只有摇头的份,红姬这时走向他去,微微一笑道:“是什么朋友?和你谈了些什么?”
掌中刀摇头道:“谈个屁,真是怪亊。”
红姬暗自冷哼,脸上依然带笑说道:“他姓什么?”
掌中刀道:“谁知道,我根本就不认得他。”
红姬哦了一声道:“不认识他会和他谈了半天话?”
掌中刀苦笑一声,说道:“谈了半天,全是废话,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看来他似乎是找错了人。”
“哦,找错了人?”
红姬重复了一句道:“天下有第二个掌中刀阴老大?”
“当然没有,
“那不就对啦,我问你,这人一上来说的那两句‘天高路远,山隔万重’是什么意思?”
掌中刀道:“是句暗语,表示他是‘天山下来的人。”
“所谓天山下来的人,又怎么解释?”
“这暗语,是种‘守望相助’下而定的暗语,凡是天山山区的朋友们,听了这句暗语都必须全力相助。”
“如此说来是一种秘密的组织了。”
“可以说是,但又不尽同,总之,等于中原市镇方面‘联庄会’般的性质,不算很秘密。”
“负责人又是谁?”
“没有什么人负责,谁先通暗语,谁就是发生问题的人,由这人说明事情内容,然后再齐心合力去办好它。”
“这人究竟有什么要你做的?”
掌中刀双手一摊,说道:“这就是连我也奇怪的事了,他只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接着说走就走……”
红姬冷嘲的哦了一声道:“是如此。”
红姬星眸一转,道:“不早啦,走快些吧。”
于是他俩展动身形直奔尚府,两人的影子在眨眼之下,很清楚的登上高墙,然后消失无踪。
他俩刚刚形影消失于尚府的高墙内,适才那名拦住掌中刀去路的怪影,倏忽在后现身而出。
只见怪影面对尚府墙际嘻嘻一笑,全身猛一抖动,身形突然在一阵咯咯骨响之下,长髙了三寸。
虽说仅仅才髙了三寸,但是看来此人已是十分的高大了,他这时双手相合,轻拍三掌,另一人也随声出现。
后出现的这人,是熟朋友,山西省的屈老西。
先前怪影对屈老西一笑,道:“屈死鬼,事办完了,还不含糊吧?”
屈老西骂道:“吊死鬼,统共屁大的事,有什么值得自以为不含糊的,更要想叫我伸大拇指,那要到‘齐山’显出些玩意儿来才行。”
怪影哼了一声道:“你再叫我吊死鬼,当心我姓‘可’的不再认你这个朋友。”
屈老西哈哈一笑道:“谁别含糊,屈死鬼从今天以后也不许你叫,能这样咱们就拉个小钩儿作数。”
怪影笑了道:“你当这还是咱们穿开档裤,撤尿合泥沙玩的儿时,说话作数就行,拉的那门子小钩儿。”
屈老西嘻嘻两声道:“老伙计,现在没事了,咱们就去石佛寺,敲那老颠一顿上等的酒菜,填饱肚皮如何。”
怪影颔首道:“这不反对,何况那‘天杀的’也在,和他聊天别有味道,这小子知道的事多,有意思。”
屈老西嗯了一声,两个人谁也用不着跟谁打招呼,你飞身,他纵步,快如劲风般卷起满地尘埃去了。
正初更,尚府那本是专供尚老侠尚可在暑日宴客的花厅,此时灯火明亮,人影幢撞,但都不闻话声。
花厅的门外,站着四名玄衣汉子,都是脸朝着外,一动不动,看来活像那庙中塑的假人。
红姬和掌中刀到了,守门汉子中的两名,倏忽面对红姬和掌中刀,一言不发,只伸出手来。
红姬探手取出一面金牌,掌中刀也照方抓药,玄衣大汉将金牌反正两面都看过了,四汉恢复了原先那种站立样子,红姬一拉掌中刀,穿过四名玄衣汉子的中间,推门进了花厅。
进厅之后,掌中刀心头顿即一紧,那厅门也在他心神一紧下,轻轻地重又掩阖了起来,竟没半丝声音。
掌中刀是位曾经见过大世面的人物,更曾久闯江湖,若非厅中有了不寻常的事故,他怎么心神紧张。
厅中,聚座着竟有上百的武林人物,更次分为东西两排,空置着正中十分广大的一片地方。
坐南朝北的正上面,设有一处“雁行座”,如鹏鸟双翼,左翼八座,右翼也是八座,皆有人在。
正当中,一张漆金镶珠的檀木太师椅,椅背衬以金边紫红的丝绒,椅座虽然因被巨大古木“令桌”所阻,看不见它,但不问可知,必也垫有极软的鹅绒之物。
掌中刀之所以心神一紧的原因,是他首先目光扫处,看到左则“雁行座”上的一男一女两名老者。
他对这男女二老,是相识的人,所以方始心神变紧,紧到他自己几乎心疑这两个人是别人矫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