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守庄门的大汉见仇若愚走过,一人立刻拦了上来,道:“敢问尊驾找谁?”
仇若愚道:“在下有事找胡庄主一谈,敢烦大哥通报。”
那人朝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笑道:“尊驾可有请柬?”
仇若愚怔道:“请柬?什么请柬?”
那人笑道:“本庄今日比不得往常,来客都怀有请柬,如无请柬,纵是至亲好友,庄主今日也不见客。”
仇若愚道:“假如在下有要紧的事要奉告呢?”
那人摇头道:“那也只好等到以后再说了。”
仇若愚脑中打了一转,心想这可能又和武当之事差不多,大门既未便进去,我只好另开捷径了。
他既然已来到这里,心里也管定了这件事,自然不愿就此空手而回,当下向那人拱了拱手,也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回去。
他绕着树林走,走未几步,只见一个中年乞丐斜斜躺在一棵树边打盹,仇若愚一见,不由心里就是一动。
要知他刚才来时并未发现这名乞丐,那么这名乞丐当是不久之前到此,到此不久便打盹来,显见此人是有意做作了。
他仔细望了一望,发现那乞丐也非丐帮弟子,因为丐帮弟子都以身上破衣裳的补丁论辈份大小,而这名乞丐除了身上衣裳破和脏之外,压根儿就没有看到一块补丁,他念头一闪,当下明白过来。
他也不去理会那乞丐,笔直向前走去。
走了没有多远,果然发现有一名穷和尚坐在那里喝酒。
说那和尚穷,也许不太恰当,原因是他身上的衣裳不但和那乞丐差不多,甚至连那张脸也是油泥泥的,也脏到极点。
他左手好像拿着一块狗肉,右手拿着一个红葫芦,神情模样都有点像济公和尚,当然,他不是济公。
仇若愚一见,不禁替“天下第一庄”担心。
别人也许不识这一丐一僧,仇若愚对他俩可十分清楚,他虽替“天下第一庄”的人担心,但就没有把握,这一丐一僧是不是真到“天下第一庄”去的?
他从穷和尚面前走过,穷和尚居然开口说道:“来,喝一口酒怎么样?”
仇若愚笑道:“抱歉,我既不吃狗肉也不喝酒,只好多谢美意!”
穷和尚道:“你怎知我手里拿的是狗肉?”
仇若愚道:“我闻到了香味。”
穷和尚嘻嘻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不吃狗肉的人,闻到香味就知道是狗肉,大概你也是老饕吧。”
仇若愚道:“别开玩笑,我说过我不吃就不吃!”
一面说,一面慌不迭的往前面走。
穷和尚道:“瞧你怕成那付样子,你大约知道我是谁了!”
仇若愚道:“你可是济公?”
穷和尚大笑道:“你看我手上可有扇子?”
仇若愚点点头道:“不错,如果你手里多一把扇子,你就是活济公了。”
穷和尚道:“想不到你倒也会开玩笑,我问你,你可认识胡志中?”
仇若愚道:“不认识。”
穷和尚道:“既不认识,你到这里作其?”
仇若愚道:“我是过路之人,因为走的累了,加之又饥又渴,想到庄里讨碗饭吃,哪知人家竟闭门不纳。”
穷和尚道:“这又是何故?”
仇若愚道:“那些把门的壮丁说,进去的人都要请柬,因为我没有,他们当然不让我进去了。”
穷和尚道:“这样看来,你真不是他们一家了。”
仇若愚道:“素不相识,我为什么又要骗你呢?”
穷和尚道:“我问你,你想不想进去呢?”
仇若愚道:“饥渴之人,哪有不想进去之理,只是他们闭门不纳,奈何?”
穷和尚道:“既然想进去,那倒不是难事,我给你一件东西,他们必定让你进去。”
仇若愚故作高兴的道:“可是请柬?”
穷和尚摇头道:“不是。”
仇若愚道:“别开玩笑,不是请柬怎能进去?”
穷和尚道:“套用你一句话,素不相识,我怎会骗你,我给你的虽然不是请柬,但却比请柬还管用的多。”
仇若愚道:“真的么?”
穷和尚道:“当然是真的。”
说罢,人也站了起来。
他缓缓把红葫芦放在地上,然后从破衣袋里取出一物,两指一弹,那物已落在仇若愚手上。
其实仇若愚根本用不着去看,也知那物是什么东西,但在此时此地,他却不得不对那物望上一眼。
原来那是一块铜牌,铜牌上面铸了两座人像,一是早行的乞丐,一个便是穷和尚自己,仇若愚故意问道:“这……有用么?”
穷和尚道:“用途大的很,不过你进去之后得替我办一件事。”
仇若愚道:“你能解我饥渴,我当然得替你办事,不知办什么事?”
穷和尚道:“事情很简单,你进去之后先叫胡志中招待一顿,然后问他,事情到底怎么样?”
仇若愚道:“什么事情倒底怎么样?”
穷和尚道:“这个你就不用问了。”
仇若愚道:“我不问他又怎会知道?”
穷和尚道:“他当然知道,你只等他答复就是了。”
仇若愚道:“他答复之后又怎么样呢?”
穷和尚道:“那时你不是也该吃饱了,那你就出来对我说一声!”
仇若愚道:“如果他不答复呢?”
穷和尚道:“这乃不可能之事!”
仇若愚出他一个难题,道:“你虽然说的很肯定,但我仍怕万一!”
穷和尚想了一想,道:“你这个顾虑倒也对,你就告诉他,我和牌上之人在外面只能等两个时辰。”
仇若愚道:“原来你们这是早有约会?”
穷和尚道:“别多问,去吧。”
仇若愚装着傻兮兮的道:“话我是记住了,可是我还得试试这面铜牌灵不灵光。”
说罢,连谢字也没有一个,竟自走了。
穷和尚乃井底之蛙,哪知仇若愚就是名展天下的无毒丈夫,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摇摇头道:“这小子傻的可爱。”
话声逆入仇若愚的耳鼓,仇若愚暗笑道:“你这小子瞎了眼睛,等一会我才叫你哭的可爱哩。”
他一直向前走,从那乞丐身旁经过,那乞丐依然沉睡如故,仇若愚微微一笑,轻步走了过去。
来到庄门口,早先拦住他的那名庄丁道:“阁下去而后返,莫非已有了请柬?”
仇若愚道:“没有,在下倒有比请柬更重要之物。”
那名庄丁道:“什么话交代?”
仇若愚道:“第一,在下是过路之人,只因饥渴交迫,想在贵庄讨碗饭吃,别无他意。”
那名庄丁道:“这个我知道,只因你无柬,无法替你通报,你也原谅一二,但不知你第二又是什么话。”
仇若愚道:“第二,在下碰到了一位好心人,见在下饥渴的可怜,所以才将此物赐与在下,叫在下在贵庄吃饱了便走路。”
那名庄丁道:“此人是谁?”
仇若愚道:“请先听在下说了第三再说。”
那名庄丁道:“你第三又是什么?”
仇若愚一笑道:“记住前面两件,那就是第三了。”
那名庄丁冷笑道:“我相信你这不是开玩笑,快拿那物来,我给你通报。”
仇若愚取出那面铜牌,道:“喏,就是此物。”
那名庄丁一见,脸色也顿时大变。
他指着仇若愚道:“你……”
仇若愚笑道:“我怎么啦?”
那名庄丁道:“你是恶丐毒僧一家?”
仇若愚故作茫然道:“兄台这是什么话?谁是恶丐?谁又是毒僧呀?”
另外一名庄丁道:“老胡不用多说,快去禀告庄主。”
那叫老胡的庄丁转身就要走,仇若愚忙道:“胡大哥且慢。”
老胡道:“你还有什么事?”
仇若愚道:“你去未必能把话说的清楚,还是在下陪你走一趟如何?”
老胡想了一想,然后又朝仇若愚望了一望,道:“也好,你随我来。”
说罢,当先向前走去。
此地既有“天下第一庄”之名,非但气魄够大,就是在建筑上来说,至少也有十几进院落,这时每座都戒备的十分森严,老胡带着仇若愚穿过第四进,然后向右一拐,眼前出现了一座演武场。
演武场此刻正空无一人,仇若愚忽向暗处一闪,道:“胡兄,我方便一下行么?”
那老胡道:“事情甚急,偏你这么啰嗦。”
话虽这样说,但是他仍然站在那里等候。
仇若愚挨了过去,道:“胡兄不方便一下?”
老胡不耐道:“你方便还要我方便,真是……”
话犹未了,仇若愚已一指点出,老胡连哼也没哼一声,人便倒下地去。
仇若愚笑了一笑,并不让老胡倒下,伸手把他扶在暗处,然后取过铜牌,大步向前面走去。
前面正是演武厅,在今夜来说,演武厅已变成了客厅,厅中烛火高照,人影幢憧,至少已坐了三十多人。
这时厅中人正在说话,谁也没有注意到仇若愚已悄悄溜进去。
仇若愚虽知眼前是一种戒敌的局面,却慌不择路的找了一个空位坐下。
就在这时,美妙的一条人影已现身而出,她是一个绝色美女,年纪大约二十三四,风姿嫣然。她甫现身而出,厅中之人便道:“胡姑娘来了!大概庄主也快来了吧?”
这位胡姑娘大方的道:“各位宽座,快啦。”
目光一瞀,忽向仇若愚这边走来。
仇若愚不禁心头一震,暗想莫非她发现了刚才的事?
意念未定,那胡姑娘已在他的面前停住,道:“这是贵宾席,请往后座。”
仇若愚一听,这才发现自己这张桌位上空无一人,他也没有多说什么,笑了一笑,道:“姑娘说的是,在下放肆了。”
说罢,连忙往后座退去,全场不禁为之轰然大笑。
仇若愚也没有理会他们的笑声,那位胡姑娘更是春风满面,她像一只穿花蝴蝶,又去照拂别的人去了。
这时只听一人道:“‘寻梦园’此次大举,目的在领袖天下武林,但据在下看来,他们头两次出马,就未得心应手。”
说话这人是个中年文士,此人出语缓慢,但却颇有一股镇定的力量!
另外一人道:“‘九子剑’云一飘不但剑术神通,抑且有‘智多星’之名,云大侠此语,想必指武当和少林之事?”
云一飘道:“‘断肠刀’史明兄这话未免明知故问,当今江湖谁不知‘寻梦园’在少林和武当都是阴沟里翻了船?”
史明道:“实不相瞒,在下只闻无毒丈夫去了武当,未闻去少林的又是谁?”
忽有一人道:“我知道。”
史明道:“原来是‘包打听’包二兄,不知有何最新消息?”
包二一付算命先生的样子,闻言摇了摇扇子,道:“说来诸位也许不信,到少林寺去的乃是‘飞天婆婆’!”
众人不禁惊呼道:“会是她!”
包打听道“别人请不了她,在下听说是无毒丈夫才请动了她的大驾!”
云一飘道:“在下听说无毒丈夫和‘飞天婆婆’还有一仗未曾了结,这‘飞天婆婆’又怎能接受无毒丈夫这请呢?”
包打听道:“天下事情真个无奇不有,他俩原还有一仗未了,不过‘飞天婆婆’在击退犯敌之后,的确曾说出她是受了无毒丈夫的请托,此事绝然不假。”
史明道:“你是从何处听来的消息?”
包打听道:“诸位只顾忙自己私事,我包打听却是专门以打听消息为荣,实不相瞒,此话乃从少林传出。”
史明道:“怪事怪事,那么无毒丈夫呢?”
包打听道:“说出来诸位又不相信了,他正向这条路上而来。”
众人一听,都不禁轰然动容。
史明叹道:“如果无毒丈夫现在能来该多好?”
包打听道:“史兄不必忧虑,据兄弟所知,无毒丈夫已决心要和‘寻梦园’的人一拼,他不知道这里有事便罢,如果知道,他更非来不可!”
一名汉子道:“可惜我辈都是二三流角色,识得他的人不多,要不然有人能把他请出来,这恶丐毒僧又算的什么东西。”
包打听笑道:“流星剑孙志坚孙大侠一向豪气过人,今日怎么也说起泄气的话来?”
孙志坚道:“恶丐不好惹,毒僧更难缠,在下说的是事实。”
包打听道:“孙大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孙志坚道:“包兄此话怎说?”
包打听道:“孙大侠可知九华山都出了事?”
孙志坚道:“在下曾听人说过,就在少林和武当出事当天,九华和华山已早半日受到袭击,听说伤亡颇重可对?”
包打听点点头道:“情形正是如此,因为在下担心无毒丈夫在途中闻得九华和华山之紧又赶了过去,如此一来,他便无法在咱们这条路上出现了。”
孙志坚道:“那么包兄以为他会去了何处?”
包打听道:“听说峨嵋又要紧,这条路正是通往峨嵋要道,所以在下敢说他必非经过此地不可!”
孙志坚道:“但愿如此。”
话犹未了,突听一人叫道:“庄主来了!”
整个厅子里的人一听,都站了起来。
仇若愚自然也跟着站起,他目光望去,只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在一道一俗陪侍下走了出来。这一道一俗年纪也不小了,三人慢步而出,脸色都现出十分沉重。
那六十多岁老者正是“天下第一庄主”胡志中,道者是距此不远的法觉寺长老静修,俗装的人正是胡庄主师弟“五花剑”程千斤。
胡志中一面向众人招呼,一面和静修道长、程千斤在首席座位坐了下去,他那美丽的女儿在下首相陪。
胡志中低声道:“月英,今日一战,我们必然很艰苦,有劳在座叔伯们远来助拳,快吩咐酒席。”
胡月英道:“爹爹,放心,女儿早已传下话去,只待爹爹一到便上酒席,爹爹如果有什么话要说,倒是先向各位叔伯们交代清楚要紧。”
胡志中道:“我儿说的是。”
说话声中,果见一群庄丁把酒席送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