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蛇叟大吃一惊,不敢怠慢,“啾”声厉吼,身躯未落实地,陡然间横移三尺,让过云慧一指。 
云慧并不追出,身形半转,与他正面相对,右手一抬,掌中剑银光霍闪。 
绿蛇叟见多经广,早晓得她这柄宝剑,不是凡器,自己虽然一身横练僵尸硬功,不畏刀枪,却还是怕有点挡不住它。 
这一见剑光打闪,本能的双爪一错,霍然后掠三尺。 
那知身未着地,已闻得云慧脆笑出声,道:“喂,老鬼怕什么啊,对付你还得用剑吗?” 
绿蛇叟闪目一瞥,果见云慧已然将宝剑收入袖底。 
这一来,他不由羞恼交集,自觉方才那一退,十分丢人,只是心中却突然一喜,暗驾一声:“老乞婆,这真是你命应如此,有宝刃不用,卖弄清高,等一会不要你狗命算我绿蛇叟的功夫是白练了。” 
想着,猛一运气,僵尸功倒转三匝,也不答话,双目直勾勾注视在云慧脸上。全身不动,一蹦一蹦的,活像是僵尸重生般,向云慧面前跳去。 
云慧见状,知他在施展拿手的僵尸功,心中一动,霍然脆叱声:“打!” 
掌随声出,身随掌动,恍眼间,掌影千重,如波似浪,自四面八方,向绿蛇叟攻去。 
龙渊在旁,见慧姐姐施展出“孤独掌法”,功力似较前又有长进,顿时宽心不少。 
皆因,他素知这孤独掌法,虽仅有一十二式,却是天下第一剑客,综合各派绝艺,创研而成的精奥奇学,故此一招一式,变化繁复,威力罕世难匹,攻守兼备,劲掌凌历之极,一经施出,除非是对方功力超过太多,否则便非得等他打完这十二掌以后,方始能寻出还手的机会。 
但事实上,这十二掌式,威力无穷,江湖中却少有能接得下的,即使能够接下,不为所伤,十二掌一气串贯,周而复始,只要是真气不泄,便可再反复使用十二或二十四掌,甚至无穷的巡回下去。 
绿蛇叟起始不知利害,一见云慧双掌攻来,双爪如封似闭,翻腕便想擒住云慧的双腕脉门。 
孰料,云慧这式“天覆地战”,及是虚招,未等用实,一吐乍舌,身形飘忽,移近绿蛇叟右方,看也不看,右臂一抖,摆指如啄,向他的右肋下肋骨啄去。 
绿蛇叟双臂伸出,未没收回,肋下劲风已至,心中暗凛:“老乞婆好快的身手!”双足一蹦左移三尺,将这招让了过去。 
那知云慧这招还是虚着,右臂未尽,左手已出,微头沧海,指影如山,指风似剑,眨眼间,疾捷的袭向绿蛇叟背上数处大穴。 
绿蛇叟尚未站稳,猛觉背后指风压穴,微泛酸麻,顿时大吃一惊,猛提真气,倏然向前扑去。 
云慧见状,娇笑“咯咯”笑声中人如青鹤盘空,一跃而起,一双蛮靴尖,直蹴向绿蛇叟后脑“对口”“殷天”要穴,身躯在空中纤腰突折,左单后隐,右掌疾出“天雷击顶”猛的向绿蛇叟身前二尺处空挡拍击。 
绿蛇叟听风辨位晓得后脑两大穴又遭敌袭,正欲低头让开,那知绿目一转,对方这一掌竟施得妙不可言,正封死了这一退路。 
心中顿时又是一惊,危急中,厉吼一声,溢去僵尸气功,双膝一屈,霍然矮下半尺,双掌一抬,“乱推彩云”,猛的打出两圈惊风,向云慧小腹击去。 
这一着确够辛辣,换了别人,难以在空中变式,必定会伤在他的掌下。 
但云慧胸有成竹,丝毫不惧,未等他双掌推抬,娇躯在空中霍然打一个滚,滚前五尺,娇躯复展,不但将此招让于无形之中,更还捷如迅雷般,双臂向绿蛇叟下盘双腿打去。 
这一招若分解开来,则任何一个练武人,都不难使用,故此并不稀奇。 
但此际云慧,不仅是一气呵成,轻灵曼妙,更且制敌机先,时间中位,都拿捏得巧是时候,故才令绿蛇叟觉得处处受制,手足失措,无力再施还击! 
绿蛇叟心中可大为懊恼,钢牙乱咬,猛然后撤五尺,使云慧这时展开身手,如行云流水般,疾捷而自然的如影附形,跟踪而上。 
玉掌起处,“手挥五弦”,不容绿蛇叟喘一口气,指尖已指向绿蛇叟胸前“七坎”,期门”两处大穴。 
龙渊藏在一旁,观战多时,他瞥见慧姐姐占尽上风,姿态曼妙,心中既高兴,又兴奋,不知不觉的站起身来。 
此际,他眼看绿蛇叟狼狈之态,堪堪要伤在云慧指下,心中一乐,顿时鼓掌喝彩起来! 
绿蛇叟被迫得,已然是强弩之末,眼看不保,正在焦急万分! 
云慧不料想此处尚藏有人,闻声未及细辨,神思一顿,手下不由慢了半分。 
绿蛇叟功力极高,那肯放过这分寸之机,猛的一叱,错腰拧身,硬提最后一口剩余真气,横移三尺,口中却也乘机喝道:“且慢。” 
云慧在龙渊初显身时,眼角微微,已看清来者是谁。 
故此芳心中喜欢得砰砰乱跳,即使不是绿蛇叟叫停,她也不会继续打了。 
绿蛇叟这一声“且慢”叫停,并非因破庙中突现人迹,须得察问,实则是他的缓兵之计。 
皆因,云慧掌法神奇,功力高绝迫得他只能招架,不能还攻,且还形势殆危,堪堪不保之故! 
龙渊瞥见云慧住手不打,生怕她误会未释,又要遁走。疾捷一掠,扑上前去,叫道:“慧姐姐,你不要误会我啊!我……” 
语声未完,人已飘近了云慧身边,双目一触到云慧那一双澄蓝凤目,回头凝睇,目光充满了欣喜与柔情,心头一宽,不由改口道:“慧姐姐,你已原谅了我吗?……” 
云慧瞥见他一付童颜鹤发的装扮,却偏一说这孩子气特重的话,芳心中又是好笑,又是甜蜜。 
她那颗白发苍苍的螓首,微微一点,嫣然而笑,方待回答。 
龙渊在空中陡然大喝一声;“鼠贼尔敢”。 
右手一挥,撒出一道金光,向云慧身前卷去! 
云慧在同一时内,亦觉劲风袭体而至,未暇辨别,来自何地,身形一动,本能的后掠去! 
半空中回头一瞧,巧好瞥见,龙渊手中的那道金光,缠住了绿蛇叟手中的一条绿蛇! 
那绿蛇好生怕人,长足四尺,粗如儿臂,蛇头红信喷吐,倍增其狞恶之态。 
女孩儿家那能不怕这等东西,云慧虽然胆勇过人,欲也吓得她惊叫出声。 
龙渊神目若电,空中窥见绿蛇叟,目光闪烁,已知他暗怀鬼计,及见他震袖一挥,自袖中电般射出条绿蛇,暴射云慧之际,顿时大怒,挥手撤出蛟尾鞭,一下便将那绿蛇缠了个结实! 
绿蛇叟见状,大吃一惊,心知是弄巧成拙,却又不忍舍弃这赖以成名,训练调教了四十余年的铁线蛇。 
这毒蛇不仅周身蕴蓄奇毒,且还坚似金铁,除非是那七寸子要害,寻常刀剑,绝对弄不伤它。 
故此,绿蛇叟心中虽惊,却持仗着上述特点,不但未予撒手、反而挫腕运功,叫足真力,猛然吐气间,向后带去。 
在他想来,无论龙渊的功力是否在他之上,但因身未落地,必然要打折扣。 
这一带,就是不足把龙渊抛飞出去,最起码也可将他的兵刃或毒蛇抢了过来。 
那知龙渊功力之高,出人意料,尤其所执蛟尾鞭,正是蛇类的天然克星。 
他一觉对方加力拉拽,真气下注,身形如飞坠落地上。 
在他这时,尚未存有杀心,他一向仁慈,主张尊重别人的权益。 
故此,他虽知眼前这人,多半是先前暗算他的,却仍存善言开导,和平解决争端之心。 
所以他虽落在地上,手上可并未加力,准备让他毒蛇收回。 
那知,云慧在他身后,霍传来一声惊呼。 
龙渊心头一震,以为她也像自己方才那样,受了暗算,未及回头细察,心头勃然大怒,忖道:“这人真不讲理,为何鬼计这多,专门与人作对呢?即或你有难言之隐,不愿别人踏入这块废园,也该事先在外明示啊!” 
想着,手腕早已渐渐加重了力气。 
他两人相距六尺。运力各拉住一端,不动不摇,活像是举行拔河比赛! 
龙渊飘然而立,且不使用猛劲,双目炯炯如电,注视着绿蛇叟,宛似毫不在意! 
但绿蛇叟却是青筋暴气,切齿咬牙的运出了十成劲力。双目充满毒恨怒火,看样子恨不得要将龙渊生吃活剥了一般。 
龙渊见状,心中暗凛,道:“这人以相法之,生性凶残嗜杀,不宜与人相处;以气观之,则额现晦纹,主有凶杀之祸,想来怕气数将终,活不多久了!” 
云慧站得远远的,观看他俩较劲,见龙渊不急不徐的和他磨菇,便道:“喂,老头儿!那蛇怪怕人的,快弄死算啦!” 
这一声“老头儿”,叫得又脆又轻,龙渊心头一甜,顿时宽心大放。 
皆因往年在海底石洞中时,两人为练习易容之术,常化装成各种人物,这“老头儿”三字,便是当时云慧对他的昵称。 
今日此地,云慧又叫了出来,岂非也已然误会冰释,不再计较了吗? 
故而龙渊在高兴之下,也未曾虑及,若果弄死那蛇,是否会加深了绿蛇叟对他仇视之心,而只想着讨取玉人欢心,顿时答应声:“好!” 
手腕一震,只听得“嘭”的一声,蛇头自七寸处,一断为二。 
绿蛇叟运力后拉正急,这一拉断,立时“登,登,登”连退三步,方才站稳! 
不过绿蛇叟却也气红了眼睛,“啾”声厉叫,将死蛇猛的一摔,在怀内掏出一柄尺长短剑,“呛啷”一响,抽剑出鞘,废园中立时多出来道闪闪红霞! 
云慧一见那剑,剑芒伸缩不定,顿时“咦”道:“这不是你丹血剑吗?” 
龙渊见宝剑落在绿蛇叟手中,心中更气,开言且不答话,骤然掠身进扑,道:“还我剑来!” 
四字出口,人尚未达,绿蛇叟腕一震,剑芒霍吐半尺,向龙渊刺去,同时也接说:“还你!” 
龙渊见状,霜眉微皱,双臂隔空齐扬,虚空一抓,说道:“拿来!” 
指上丹铁神功发动,暴射出十成真功,分别扣提住剑身剑鞘,猛的一收。 
绿蛇叟起始见龙渊双手作势抓剑,心中冷笑一声,这老不死的真不知天高地厚,这等锋利的宝刃,岂是能抓得的。 
故此不避不让,反往龙渊手中加疾推出。 
孰料相距尚有一尺,不但剑身,连左手中的剑鞘,也似被无形之物抓着,猛的向外挣去。 
绿蛇叟大吃一惊,但还未容转念,剑身剑鞘,已然被挣脱掌握,落在了来人手中。 
绿蛇叟骇极一怔,忘却走避,吃龙渊飞起一脚,踢中左跨,顿时被踢得啾然大叫,向三丈外的萎草中飞去! 
龙渊这一脚,乃是为防他抢攻而发,并未真打算踢着他。 
谁知绿蛇叟骇然忘其所以,不知走避,踢个正着,到反把龙渊吓了一跳。 
绿蛇叟一身横练的疆尸气功,刀剑不伤,这一脚龙渊未展全力,虽然飞出老远,却未损骨皮。 
绿蛇叟一落地上,强忍痛楚,爬起身来,略一定神,心知眼前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功夫高,自己空练了三十年,却还和人家走不出十招去,不由得又是灰心,又是恼恨。 
不过他素性狡猾毒辣,眸珠一转,鬼声叫道:“老儿一脚之赐,绿蛇叟谨铭心肺,不知两位如何称呼,若肯见告,以后定必加倍报还。” 
龙渊闻言,暗叹一声,心在这场仇恨是结定了,只是大丈夫立身处地,敢为敢当,既然种因,便得使他结果,只要屈不在己,怕他何来,因道:“区区龙凌云,虽有冒犯之处,但若阁下反躬自省,必不致厚责区区……” 
绿蛇叟不耐烦听他唠叨,转头瞅着云慧,尖声鬼叫般,道:“老乞婆,你呢?” 
云慧见他不可理喻,出言粗鄙,怒叱道:“老妖物神气什么,我龙云慧行道江湖,专门铲除你这等蠢蠢妖物,你不服气,再比划比划。” 
绿蛇叟恻恻冷笑一声,道:“老乞婆休要得意,终有一天,叫你知道我绿蛇叟的厉害。” 
说罢,也不等两人答话,转身疾掠,向山顶逃去。 
云慧气他不过,晃身欲追。 
龙渊忙劝阻道:“慧姐姐,算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呢?” 
云慧闻言,顿住身形,心中欲不肯苟同的想道:“唉,他这付软心肠虽然可贵,却不宜对付恶人呀。” 
不过她并未表示出来,默默的低头站在那里,并不言语。 
龙渊本来已满心欢喜,尤其是当她也自称姓龙之时,他暗自得意。 
“慧姐姐也愿意跟我姓呀!” 
但这时见状,却不知云慧正为此事害羞,即疑惑了起来。 
他缓缓踱到云慧身畔,沉声说道:“慧姐姐,你还怪我吗?” 
云慧缓缓的抬起头来,明媚的目光,流注在他的脸上,那其中柔情万缕,还加杂着一丝娇羞之意。 
四目一触,龙渊心中了然,大大的喘了口气,拉起云慧的素手,痴痴的回望着她。 
于是,两人的感情,在这一瞬间拥抱一起,不须要再使用任何言语,他俩便能深切的了解,欲求得此生的和乐,便必须与对方依附一起了。 
月影西移,东方渐渐发出了第一道曙光,不知何处,突然传来一声鸡啼,惊醒了二人的痴视对立。 
云慧妙目眨动了一下,突然“嗤”的笑了起来,但不料笑声方过,却又幽幽的叹了一声。 
龙渊虽聪慧无比,却仍然不了解少女们的芳心,他怔了一下,奇道:“慧姐姐你怎么啦?” 
云慧眨眨眼,说:“我想,我们老了以后,不知是不是现在的这副样子?唉,同时我想,若我真变成……你对我又是否……” 
龙渊紧握了她纤手一下,急促的说:“无论姐姐你变得怎样,我总是始终如一的,再说,到那时我不是也老了吗?” 
云慧感激的盼他一眼,挽着他步入大殿。 
龙渊曾见爱马惨死之状,心中对绿蛇叟又增了一分厌恶。 
皆因这畜类及是无知之物,与人了无伤害,怎的仍不肯见容呢? 
不过,他此刻骤遇云慧,尚未与通款曲,加以生性较能容人,故而并未作何表示。 
他只是默默的将马埋葬殿前,收起行囊,对云慧道:“慧姐姐咱们先离开这里吧?” 
云慧答应着,携起自己包袱双双飞掠出寺,不多时飘然下山,转入一座较密的树林。 
两人见林内细草如茵,朝露映着树隙中泻下的朝露,闪闪放光,分外悦目。 
再加上一带小溪曲弯蜿蜒,潺潺流奔,令人格外产生出一种静宁之感。 
云慧芳心中充满生意,缓缓呼吸着新的空气,突然道:“渊弟弟,咱们在这儿休息一下好吗?啊,你去捉一只鸡来好吗?” 
龙渊奇道:“要鸡做什么?” 
云慧笑道:“做饭给你吃嘛?” 
龙渊被他一提,立觉饥火中烧,回报一笑,即循适才闻得鸡啼的方向寻去。 
不一刻,龙渊手提着两只野鸡归回,却不见云慧,龙渊以为她故意支开自己,又复遁去,不由心中大急,叫道:“慧姐姐,慧……” 
那知第二声尚未叫出,树隙后闪出个金发仙子。 
只见她身披白纱,飘飘飞舞,曲线玲戏,曼妙多姿,肤如堆脂,晶莹似玉。 
尤其那娇颜上,堆满欢愉倩笑,直对着龙渊翩翩飞来。 
龙渊骤见云慧复还本来面目,娇容如画,柔情更深,一时几疑是置身梦中,不由痴立着出起神来。 
云慧俏立在他的面前,瞥见他又惊又喜之状,刹时间被他看得,粉面上堆起红云,不由自主垂目避开他那两道灼灼的眼光,接过两只鸡来,莺声说道:“渊弟弟别呆啦,快去洗掉你这付老相吧。” 
龙渊失神的“哦”了一声问说:“慧姐姐你说什么?” 
云慧“嗤”的一笑,白他一眼,佯嗔说道:“咳,真真该打,你的耳朵呢?” 
说着,伸手拉拉龙渊颔下假须,又道:“我说请你把这个拿掉,就像我这样子……” 
龙渊瞥见她笑语盈盈,一付少女儿天真之态,心中一甜,握住她的素手,就唇上亲了一下,笑道:“我可不能像你,穿纱衣服啊。” 
云慧娇笑着擂他一下,自去溪畔,杀鸡去毛,然后再找些枯枝,生起火来,将两只野鸡,穿在她那柄宝剑之上,就火灸烤,边烤边用鸡子内挖出的鸡油,揉入盐水,在鸡身上涂着,不多时,阵阵异香,已然飘散了开来。 
龙渊在溪边,洗去脸上的易容药,又换过一身读书公子的飘飘长衫,只因头发着水未干,也像云慧一般,将一头黑漆漆的长发,披散在肩上。 
云慧重睹龙渊的真面目,芳心中只觉得,他那副朱颜玉貌,更能引人。 
招招手让他坐在身畔,半故意半有心的,也凑在他的面前直瞧。 
龙渊坦然回视着,四目交投,那绵绵无尽的情意,顿时又拥抱在一起。 
一时两人但觉内心充满了温暖与怜爱,以及一种从未曾有激动,令两人觉得,他们彼此确实应该属于对方,而再也不应该分离去了。 
故此,龙渊极其自然脱口而出道:“慧姐姐,我们不应该再分开了,我陪你一齐去完成你的心愿,好吗?” 
云慧闻言,想也不想的回说:“是的,我愿意与……” 
此言出口,她才突然惊觉,这话实在太坦率了,这不该出自一个少女之口的呀。 
故此缓缓的垂下嫣红色的玉颊,便蓦的住口不言。 
龙渊瞥见她娇羞之态,听见她这肯定的答覆,多日的惶惑不安,刹时消失无踪。 
他此时满心激动与情意,不由自主的伸出双臂,向云慧纤腰搂去。 
那知尚未搂着,耳闻树外传来一阵苍老的女音,道:“啊,好香呀,是谁在这儿烧肉,兰儿咱们过去瞧瞧可好。” 
两人霍然一惊,云慧方觉这语声好生耳熟,霍又闻另一脆声缓缓答道:“奶奶你去看吧,我不去。” 
龙渊这下可吓了一跳,心中想道:“哎呀!这不是风兰吗?老天,她怎么也来这儿了。” 
云慧瞥见龙渊面色有异,仔细一想,顿时知道是谁来了。 
她却也俏皮,对龙渊眨眨眼,悄声道:“你兰妹妹来了,还不快去接吗?” 
龙渊玉面一红,晃身便欲遁走,云慧早防着他有这着,伸手挽住人,悄笑道:“怕什么?她又不认得咱们。” 
龙渊闻言,心中一动,便也低声说:“我们也装着不认得她们好吗?” 
云慧眨眨眼,点头答应,故意扬声说:“啊,鸡烤熟啦,咱们快吃吧?” 
说着,俏目一转,霍见树隙中闪出两个人来。 
那两个不是别人,果然正是白发苍苍的武夷婆婆,挽着闷闷不乐的风兰。 
龙渊强按住心头的激动,举目打量两人,当他的目光触到风兰的娇容,立时心灵深处,不由被她那艳容上一抹轻愁所震撼了。 
真的,才只有一日不见,风兰不仅似清瘦了一些,甚至由于那一抹幽思,而显得稳重成熟多了。 
他知道她所以致之的原因,心灵深处,因之也不由浮生出一股怜惜之情,此时若无云慧在旁,很可能他会去安慰她一番。 
但,他转眸瞥见云慧那一双蓝眸,似喜似嗔的注视着他,心中一凛,忘收起所有杂念,站起身来,拱手为礼,询问道:“老人家有何教言?是须要些食物吗?” 
武夷婆婆自昨夜得知孙女的心事,看见风兰那副我见犹怜的幽怨之态,心中一方面暗骂那丑小子有福不享,傻丫头太过痴心;另一方面,却只好答应,陪风兰起程,去访导那龙凌云。 
风兰见奶奶答应,一刻也等不及,立即收拾好行囊,不等天亮,便即上路。 
她两人本无一定目的,那知误打误撞的行了两个更次,竟然行到此地,正遇上龙渊两人。 
但可借对面相逢不相识,不但云慧,便是龙渊也已回复了本来面目。 
武夷婆婆携着风兰来此,并非想分享别人的早餐,她实因见孙女一路行来,不言不笑,心下不忍,想借此机会,排起风兰的好奇的童性,而使她暂时忘去那一段情思。 
那知入林一瞥,小溪边两人,一个是异族的美貌女子,另一个却是如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 
这公子,青绸儒衫,掩不住一身挺拔身材,虽则披头散发,却也蔽不住那一股独特的钟灵秀气,尤其是那两排长长的睫毛下,闪亮的一双大眼,更流露出一股难能可贵的无比的纯真与智慧。 
只是,他却有一种尴尬的表情,强忍在笑容之后,致使他玉颊微红,却是更增了几分神秘与诱惑。 
不过,武夷婆婆并未想及其他,只以为他被人撞见与那异族美女在一起,觉得不好意思。 
故此,她并未在意,心里在只是十分震惊、好奇,同时一丝自私之念,不由令她忖道:“这小伙子真俊,和兰儿配在一起,才称得上珠联璧合呢。” 
风兰瞥见两人,内心又有另一种想法。她虽然亦被龙渊的飘逸潇洒吸引了注意,但由于她吃过虎雄的亏,故尔并无十分好感。 
另一方面,她因生平未见过异族之人,对于云慧的金发蓝眸,不但惊奇,且也万分奇怪。 
故而,她一径瞅着云慧,心想:“不知她会不会说我们的汉话。” 
这上所述心内,写来甚多,其实时间却是极短。 
武夷婆婆闻得龙渊之言,又见他态度和易,心中一动,故意装出傲慢之态,道:“正是,老婆子饿啦,小伙子可愿将这烤鸡孝敬我老人家吗?” 
龙渊毫不犹疑的答应道:“好!”立即自剑上取下一只,双手捧了过去。 
武夷婆婆一手抓过来,双目一瞪,又道:“我孙女也没吃东西,那一只也一并孝敬了吧。” 
龙渊闻言一怔,心中颇有些为难,皆因,从语气中,他已知这位是风兰的祖母——名震江湖的武夷婆婆,若论他与风兰的交情,别说是一只鸡,便比鸡更为珍贵的东西,也会毫不迟疑的双手捧上。 
但目下当着云慧,若果如此,那她岂不误会。 
因此,他心迟疑的回头望望云慧,希望她能有所表示。 
那知云慧却故意作怪,她默默的垂帘静坐,像是睡着了一般,对武夷婆婆所言,竟像根本未曾听见。 
武夷婆婆冷笑一声,道:“怎么,舍不得吗?那这只我老人家也不要啦。” 
风兰在一边见奶奶一反常态,故意找人麻烦,中心颇为不忍,便道:“奶奶……” 
龙渊见风兰秀眉紧皱,可怜兮兮,心中暗叹一声,伸手将剑上另一只烤鸡取了下来,道:“老人家休得生气,这烤鸡并非珍贵之物,在下怎会吝啬。” 
武夷婆婆这才转怒为喜,一手接过,拉着风兰坐落在溪畔,三丈外一方石上,分予风兰一只,用手撕着,吃得滋滋有味,边吃边含糊的说好。 
龙渊看在眼里,心中奇怪这武夷婆婆,怎会如此不通情理,人却回身对云慧悄声道:“慧姐姐,我再去捉两只来好吗?” 
云慧已猜知武夷婆婆的用心,心中暗自好笑,表面上不动声色,点头示可。 
龙渊疾步出林,到林外之后,方才大大的透了口气。 
风兰见云慧一直未曾开口,垂目静坐,直当她不懂汉话,此时一见龙渊出林,立即过去,将鸡还给云慧,打个手势,表示还给她吃。 
云慧默默的接过鸡来,芳心中不由对她又增了几分好感。 
武夷婆婆看见风兰乱打手势,笑道:“乖儿你也哑吧了吗?这姑娘可是通汉话呢。” 
云慧闻言一惊,心说:“方才渊弟弟语声极低,怎的她竟能听见?” 
原来她尚不知这位,便是名震江湖的武夷婆婆。 
风兰喜道:“哎啊,你真懂吗?” 
云慧点点头,却不开口,风兰仔细端详看她又道:“唉,你真是漂亮极啦,我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唉,奶奶你可曾见过吗?” 
武夷婆婆见孙女突然高兴起来,心中也十分快慰,闻言笑着摇摇头,道:“我老婆子虽活了七八十年,可也是第一次见哪。” 
风兰这时活似又恢复了童心,拉起云慧的纤手,与自己的比着,又喜又叹的说:“唉,好白呀,比我白多啦,奶奶,你说说,我若同她站在一块,不真是黑多了吗?” 
武夷婆婆“哦”了一声,“啧啧”而言道:“真是,你们两一比,乖儿你真成了小黑炭啦。” 
云慧与风兰见她说得认真,都格格桥笑起来。 
尤其云慧,由于风兰一直夸赞她美,心中十分受用,好感更形增加,故而,笑声方住,忍不住开口说道:“姑娘你也是个大美人呀。” 
风兰一听,也不但会说汉话,语音声调,竟无不悦耳好听之极。 
顿时大喜过望,道:“哎啊,原来你会说话啊,那好极啦,我和你做朋友好不好?” 
说毕,不待云慧回答,立即便说了自己姓名,年龄,说要与她结为姐妹。 
云慧与风兰如此纯真坦率,竟为所动,便也照实说出自己的姓名年纪。 
风兰遂对她裣衽施礼,口称姐姐,便要下拜。 
云慧一把将她拉住,不让她行礼道:“俗言说‘相贵知心’,妹妹既折节愿和愚姐相交,但求知心,何须俗礼。” 
又道:“倒是我应该拜见奶奶才是”。 
说着站起来,携着风兰的素手,缓步走到武夷婆婆面前,拜了下去。 
武夷婆婆已将她拉住,大笑道:“老身亦非俗人,姑娘何必以俗礼烦我?” 
风兰也道:“姐姐,奶奶也不喜俗礼的。” 
云慧这时,倒真的对这祖孙生了感情,闻言嫣然笑道:“既如此,奶奶又何必以姑娘见称呢?” 
武夷婆婆见她说话风趣,老怀弥慰,复大笑道:“好,好以后老身就叫你慧儿吧。” 
此际,龙渊在山上活捉了两只鸡回来,云慧瞥见了他,招手唤道:“渊弟弟快来见过奶奶及兰妹妹。” 
龙渊闻言一怔,暗忖:“她这是搞什么名堂?” 
云慧对武夷婆婆说道:“奶奶,他名龙渊,是我的……我的弟弟。” 
龙渊这才算放下心事,走过去对武夷婆婆叩了个头,起来又朝风兰作一个揖,却呐呐不知应如何称呼。 
云慧知他为难,嗤的一笑,道:“我和兰妹妹,如今已结为异性姐妹,弟弟你比他大,以后可不许欺负她!知道吗?” 
龙渊暗暗皱眉,表面上连头也不愿抬。 
云慧见状,笑声更脆,半晌方道:“傻弟弟,你哑了吗?快把鸡放了吧,咱们有得吃啦。” 
说着,将手中烤鸡举起来在地面前晃了晃。 
武夷婆婆转觉得龙渊老实得可怜,接口道:“老身适才有意相对,公子休要放在心上。” 
龙渊边称不敢,便将两只鸡重又放走,接过云慧撕给他的半只烤鸡,默默的退坐一边,边吃边垂头猜想着云慧对风兰亲热的原因。 
风兰见他闷闷不言,便悄声向云慧道:“姐姐,你这位弟弟怎么不高兴呀?” 
云慧“嗤”的一笑,故意大声说道:“什么你这位弟弟,你叫哥哥知道吗?” 
风兰粉面微红,螓首微垂。只听云慧又道:“他呀,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傻了些!兰妹妹以后,可要多让着他一点才行呢。” 
说着,流眸一扫,只见那武夷婆婆,满脸含笑,似隐孕佳评之意。 
风兰娇颜嫣红,却并无欢愉之色。 
而龙渊秀眉微皱,白眼相加,似在怪她多言。 
云慧心头,自另有一番主张,暂不表示,却暗暗思量策划着,今后的许多步骤。 
一会功夫,四人将烤鸡食尽,云慧在溪边净了手,看看龙渊的头发已然干了,便走到了他的身后,为他梳发。 
她这种举动,是由于习惯,皆因过去数年,每日清晨,她都是如此,此时自然而然的,又做了起来。 
龙渊当着风兰和武夷婆婆,却觉得有些蹩扭,不过他并未提出反对。 
皆因,一者他乐于享受慧姐姐对他的温柔照顾;再者云慧做来,态度是如此自然,自己若是拒绝,则岂不羞了她。 
何况,他想:让这份亲热的举动,落在风兰的眼中,先让她心生警惕,而日后便是知道了他便是龙凌云,也必碍于有云慧掺杂其间,而不好意思,向他纠缠了。 
风兰果然有些赧然,觉得他们仍是太过“亲热”“恩爱”了些,但垂头想一想,若自己在“龙哥哥”身边,岂不也愿意担任这一项工作吗? 
但如今“龙哥哥”呢?却不知落在何方,天涯茫茫,自己该从何处下手寻找?若他是有心藏避自己,则像他那般精擅易容之术,即使是近在咫尺,怕也会认他不出呢。 
风兰想到这里,凤目之中,不由酸酸的有点湿润,因此,她只好垂着头,踱到溪边去装着净手,以免被人发现。 
武夷婆婆可由此肯定,认为云慧他俩,即使不是夫妻,也必是情侣,但她有点不解,适才云慧的话语之中,为什么有许多暗示,要设法凑合风兰与龙渊之意呢? 
她不解,一时却想不出是何道理。 
云慧执起了龙渊的美发,方才惊觉,此时此地是不宜如此的。 
但若是放下不管,却更着痕迹,因此只好装作一本正经的为他赶紧梳好,勒上头巾。 
遂即走到风兰身畔坐下,梳理着自己的满头金发,一边信口与风兰闲扯,道:“兰妹妹,你和奶奶准备到那儿去呀?” 
风兰已极力忍下的一腔忧思,被她这一问,重又拉了上来。 
只听她幽幽一叹,道:“我也不大清楚,我和奶奶要去找一个人。姐姐,你到何处去啊?” 
云慧闻言心中暗暗嘉许,似有意的回盼了龙渊一眼,却见龙渊,正皱着双眉发呆。 
她暗中一笑,道:“我和弟弟,要周游天下名山大川,并顺路拜访各大门派见识各派的武学。最近的一个目标,是黄山七十二峰,妹妹你可有兴趣,与我们同去玩玩吗?” 
风兰抬头目射兴奋之光,注视在云慧脸上,许久之后,霍又光芒尽敛,幽幽一叹道:“姐姐的壮学与大志,愚妹有幸参与,本该雀跃三尺,无奈愚妹另有急事,暂时尚不克分身,故尔不能与姐姐同行,真是抱歉。只是,只是日后,若愚妹私事解决,定必往各大山川,去追随姐姐。” 
说着,神色凄然,几乎流下泪来。 
武夷婆婆在一旁,暗叫:“冤孽!” 
龙渊秀眉皱得更紧,头也垂得更低,他心中一时又是感动,又是悔恨。 
云慧身为女人,自然了解女人的心事,她这时见风兰对一个貌陋如鬼的男子,如此热爱,不由感动得嫉念全消,舒玉臂一把搂住风兰的身子,附在她的耳边,轻轻问道:“啊,妹妹,你要找的可是那奇陋的龙凌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