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钻回蛇窑,手中蛟尾鞭,早已在前面挥开了一条道路。 
他挺立在洞中旁边,蛟尾长鞭连连舞动,并不打击蛇群,只是逼住他们的攻势,不令近身。 
群蛇纷纷让开,在龙渊身前,现出一片隙地。 
龙渊故意挥鞭进迫,群蛇层层叠叠,那被压在下面的毒蛇,受不住重压,又怕又怒,“吱吱”嘶叫不休。 
龙渊故意将鞭势放缓,让出洞口,群蛇一见有条出路,顿时纷纷投入,向外爬去。 
一刹时,群蛇争先恐后,层叠而出,“沙沙”之声不绝,甬道之上,立即爬满! 
甬道地下的各色石砖,前面表过,均埋伏有各种消息,稍一触动,刀林箭雨,立即发动。 
故此,最前面蛇群,方才爬入甬道,“轰轰”“吃吃”,连珠轻响,弩箭如雨、利刃如林,顿时杀死了许多毒蛇。 
龙渊在里面听到响声,喜上眉梢,心知巧计得售,立即不再迟疑,长鞭舞动,逼迫着群蛇,后继而出。 
不消多时,群蛇尽出,窑中只余下许多蛇卵,大小不一,颜色各异。 
龙渊更不迟疑鞭打掌劈,将蛇蛋尽数击破,以免将来再生毒蛇,出山害人。 
将洞中收拾完毕,龙渊钻出洞来,放眼一看,果是不出意料,甬道上蛇尸叠陈,足有一尽多厚。 
龙渊运气轻身,缓缓踏着蛇尸前行,顺甬道左转右弯,走了约二十余丈,方始见前方有微弱的光源透入。 
龙渊心中一喜,加急踏尸飞掠,来至洞中,正欲飞身出洞。 
蓦闻洞外“嘘嘘”吹竹之声,龙渊刹住身形,隐身洞口暗处,放目打量洞外。 
眼前是一片谷地,谷地中萎草盈尺,颇为荒凉,远处是一片枯竹,竹叶中纵横交错,隐有屋宇。此际,萎草中站有三个汉子,衣一身惨绿长袍,满脸阴惨惨的,似乎亦发绿色,手中各提着一盏绿灯。这功夫,三人分三面守住这甬道出口,各执着一双竹哨,不停的吹出“嘘”声。 
龙渊一怔,起初当他们是在等他,一时因想不起曾听人提起过,江湖中有这等人物,拿不定主意是否贸然显身。 
正在思忖,突然发现萎草颤擅,无风自动,沙沙连响,齐向那人倒去。 
龙渊心中一动,霍见左右两人,一齐停吹,各执起一根青竹,左赶右拨。 
中间那一汉子,一边吹着,一边转过身去,向枯竹叶中走去。 
在他身后,“沙沙”之声不绝,萎草起伏,如海中波涛一般。 
龙渊至此,方才大悟,忖道:“赶情这蛇是他们养的啊!哼,你们既然厮养这多的毒物,必定不是好人,今天我龙渊既然遇上,非得追查个究竟不可!” 
龙渊想着,待那三人走远,将蛟尾鞭盘在手上,施展无上轻功——“伏地追风”,向五丈之外的一叶枯竹扑去。 
就在这时,前面的三人,率领着蛇群,已然走入枯竹叶中,但不知为何,转了几转,凭龙渊视夜如昼的眼力,竟都不见! 
龙渊一惊,暗中叫“怪”,心知这枯竹看似杂乱无张,实则暗藏着一种阵法。 
他细细打量,不敢贸然轻进,以免重蹈覆辙,但研究了半天,却不能确定,倒底是属于何阵。 
天际的掩月浮云,悄然移了开去,大地上因之罩上了一片银辉,但谷壁投在谷中的暗影,却仍然十分浓重。 
龙渊无意中抬头一看,心中陡然想道:“我何不先到谷上去查看一下?一来可以看看那古刹之中,是何人物盗去了我的丹血宝剑;再者以上望下可易分析这枯竹是何阵法?” 
想罢,游目谷壁,只见壁高约有十丈,斜度颇大,却也非直上直下。 
以龙渊功力,自然难他不倒,但为慎秘行藏,龙渊便不施展飞龙九式,身法上拔,尽用普通身法,向上攀去! 
谷顶是一片杂树横生的斜坡,下临五丈,便是那一座古刹。 
龙渊站在崖上,纵目四眺,只见那谷中枯竹,左三右五,前七后六,将中央一幢绿屋,层层围住,粗看似无奇处,细看之下,其中却似有层层煞机,潜伏起中。 
龙渊过去,修习“丹书铁卷”亦涉及阵图之学,对奇门八卦,九宫诸阵,熟而又熟,但这时却怎的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方自寻思,忽听古刹中传来“咔嚓”声响,心中一动,倏忽扑下崖去,拔身隐入寺后一叶浓阴,闪目察看声音来源。 
他这里方才将身隐起,霍见大殿中出传出一声微“咦”! 
龙渊闻声想道:“大约又有什么人无意间闯进寺来,发现殿中死马,而觉得惊奇吧。” 
果然,他尚在思忖,长廊边人影一晃,霍现出一位老婆婆,因她背对这面,月光下但见她,白发如银,可怪的却毫无龙钟老态。 
龙渊心中无来由霍地一喜,直觉的料想到,来人必是云慧乔装。 
正想现身相见,解释误会,猛见长廊所陈的十口棺木,其中之一,棺盖“吱呀”一响,霍地缓缓向上挥了起来。 
龙渊藏在暗处,料想这必是适才暗算自己的人,又在装鬼弄人,一时童心触动,便先不现身,瞧云慧到底怎生应付。 
那婆婆猛见棺盖掀动,确实吃了一惊,但旋即镇定如常,反霍地上步挫腕,“呼”的推出一掌。 
掌风果然凌厉之极,所至处“哗啦啦”一阵大响,棺木寸裂,四散飞开,棺中猛的“啾啾”鬼叫,绿影方闪,长廊中突然多出一个“僵尸鬼”来! 
那“僵尸鬼”倏忽飘荡,落地无声,若非是个真鬼,但凭这一手轻功,亦显然是一个成名人物。 
但见他绿冠绿袍,甚至连皮肉亦是惨绿之色,六尺之躯,僵瘦如柴,活像是根竹杆一般! 
只是那瘦脸上,高颧凹目,凹目里射出两团绿光,闪闪烁烁地,活似两团鬼火! 
此际,他紧瞅着白发老婆婆,大口裂开,喉头“啾啾”作响,一股作势欲扑之态,在此暗夜中猛的遇见,真令人胆寒心悸。 
老婆婆“呀”了一声,显然是吓了一跳,脚下一动,后掠五尺,一手在宽的衣裳里猛地一抽,呛地一响,顿时多出了一柄宝剑! 
那宝剑煞是奇怪,通体长有三尺,银光灿烂,护手形如覆碗,罩住右手,剑身无锋无刃,粗如姆指大小,圆的像一根银棒一般! 
龙渊一见这剑,心中大喜,更加肯定这老婆婆定是云慧所扮无异! 
书中交待,那老婆婆确是云慧! 
她自从在东海黑礁屿,送走了龙渊,独自个住在那石屋之中,虽日夕有赵妈妈相伴,芳心中却老觉得似乎少了一样东西! 
她失魂落魄一般的,过了几天沉默的日子,心中一径悬念着渊弟弟,甚至连功夫都懒练了。 
赵妈妈是个过来人,自然看得出她心中的事,这一天中午,见云慧怏怏不乐的呆坐在书房里,便忍不住劝她,道:“慧小姐,唉,不是我说你,你实在不该让渊哥儿一个人回去的呀!” 
云慧骤闻此言,不明她是何用意,诧异道:“怎么?我……” 
赵妈妈慈祥的拉着她的纤手,接口道:“唉,慧小姐,不是我老婆子多嘴,你实在应该同渊哥儿一道回去见见他家的父母长辈,你想吧!你照顾渊哥儿这么多年,他家能不感激吗?” 
云慧轻摇着满头金发,道:“我倒不希望什么人感激我,对渊弟弟照顾,本是我心甘情愿的事,又何要他家来感激我呢?” 
赵妈妈“咳”了一声,道:“慧小姐,这你可傻啦!固然你说不须人家的感激,但是可知道,这种感激之情,可以促成许多事吗?” 
云慧已有点了解她的意思了,只是却不便出口,于是赵妈妈继道:“渊哥儿一门,九老一子,可想平日对渊哥儿有多宝贝。渊哥儿失踪这么多年,一旦有你这大恩人陪着他回去,岂不成了他一家的活菩萨了吗?再说,慧小姐你虽比渊哥儿大些,但外表上可一点也看不出来,再加上外秀内慧,温柔漂亮,到时候你自己用不着表示,渊哥儿的家长们,就必定会求你不可……” 
云慧玉颜渐红,羞喜参半的眨眨长弯的睫毛,纤手轻推了赵妈妈一下,撒娇道:“您……求什么啊!我不懂,我也不要人家求!” 
赵妈妈慈祥一笑,抚着她的金发,又笑又叹道;“唉,求你做渊哥儿的媳妇啊!你说不要人家求,难不成你去求人家吗?” 
云慧闻得这打趣之言,霎时连玉颈都涨红起来! 
她霍然白了赵妈妈一眼,佯嗔道:“不来啦!赵妈妈故意笑话我,不来啦!” 
嚷着,起身奔入自己的闺房,羞怯的关上房门,歪在绣塌上,脑海中来回的思忖着适才的对话! 
一时她又喜又羞,恍忽中似已经随龙渊回去了! 
恍忽中,她似乎成了龙渊的媳妇,愉快的住在一个充满了慈祥老人的家中,与龙渊度着甜蜜的生活! 
但是瞬息间,却惊觉自己是身在何处,因之便不由痛悔不曾与龙渊一同回去! 
由这一方面,她想到龙渊可能会遇到了什么美人,或许他在家已经娶了亲!那!那自己的心愿岂不落了空?那以后的孤寂岁月,该又是如何不同与难以挨度! 
云慧为此而陷入惑慌与不安,一时恨不得插翅飞去,追寻龙渊,低…… 
她正在彷徨,赵妈妈霍然推门进来,道“小姐,李七回来啦!他说渊哥儿回到故里,但那处老房子里,却已经走得一人不剩了……” 
云慧自床中霍然坐起,急道:“渊弟弟呢?” 
赵妈妈叹息道:“据李七说,他来时,渊哥儿一个人留在那座空房子里,十分悲伤!李七曾问他是否有话带给小姐,他也没说什么。好像……好像一时渊哥儿傻了似的!” 
云慧悲叹一声,六神不安的叫道:“啊,可怜的弟弟,你,你当然不能承受这意外的变化呀!唉,我该怎么办呢!” 
赵妈妈道:“我看小姐你赶紧去找他吧,反正你也在这呆不住啦!找着渊哥儿之后,你们俩在一起,总比两地苦思好些!” 
云慧这时,也顾不得害羞了,忙道:“好吧,赵妈妈你去关照李七一声,请他准备着,我收拾一下,立刻就走!” 
于是,当日夜晚,云慧携带了一些应用之物的,也离开了黑礁屿,一日之后,便到了巍峨的劳山! 
李七指示出龙渊的住处,云慧迫不急待的飞掠上崖巅红楼,但是机缘不巧,寻遍了所有的房间,也找不到龙渊的一丝踪迹。 
云慧因此也大大的悲恸了一番,过后不久,理智恢复,细心分析下,认为龙渊可能是遇着了住在那下房里的人,而经他指示,下山寻找家人去了。 
因此她便在龙渊曾打扫过的那房间内,耐心的住了下来,以其心意,也是想等候那人回来,问问情形。 
只是,那奉命看守这宅第的龙五,因着小少爷的自天而降,得到了意外的打赏,而自动放假,去玩耍去了。 
他没有回来,自然云慧一时也等不到他。 
云慧一住数天,芳心中又烦又急,同时所带的干粮也食用完了,她暗想:“与其在这里守株,到不如到山下去找找的好。” 
因之,云慧便化装成一个白发老婆婆,掩饰起金发异色,翩然下山。 
只是她走的路线是直直往西,故而一路行来,由阳城过南泉,直抵安邱,并未曾经过即墨,如此一来,自然是未遇上龙渊。 
她孤身独行,时日一久,心中虽时时担心着龙渊的下落,一来也知道龙渊功绝当世,绝无可能有意外发生;再者日夕目睹江湖人物,不时现踪,潜伏在心底的,为师父孤独客复仇的意念,也渐渐抬头! 
她暗自思忖,反正和龙渊有黄山之约,一年后,只要他不生意外,黄山之上总能见着,自己何不在这一年之中,完成那两椿心愿呢。 
她又想:“渊弟弟心肠太软,若与他在一起,他多半是会劝阻自己去为师父报仇的,这在他说是体念上天好生之德,但我怎对得起师父的教养恩,岂不违背了师父的临终遗命吗?” 
这一想,云慧她反倒不愿找龙渊会面了,于是她孤身南下,意欲先到宁波,找寻个“夷人”,探听探听父母生前在故国的一些事迹。 
在当时,宁波是我国对外通商的口岸之一,每年有许多白种夷人,远航数十万里,来我国通商贸易。 
云慧抵达宁波,果然看到了不少夷人,但接谈之下,竟然是语言不通。 
因为她自孩提时代便被天下第一剑客收养,所学都是中国的语言文字,虽则她生为纯种夷人,却一句本国话也说不出来。 
云慧十分烦恼,感觉上也有非我族类的意思,她暗自叹息着,自思若真有机会,让她回去,她也决不能再回去了! 
她虽非华裔,但无论在语言文字,风俗习惯上,都受了深刻的同化,因之她不仅觉得与夷商格格不同,同时也觉得他们十分野蛮。 
云慧终于找了个通译,间接的与夷商接谈,但结果却令她失望万分,因为差不多问遍了所有夷人,都摇头说不认得那宝剑与指环的来历。 
在失望之下,云慧只得放弃了找索父母姓名身世的念头,转而注意到另一件事上——为师复仇。 
但这一件事,却不是一时可以办到的,皆因她一方面尚不敢确信自己的功力,是否能顺利完成;另一方面她虽知师门仇人是中原七大门派的掌门,却并不十分确知,这七大门派设在何地。 
就在这时,云慧无意间听说巢湖出了一条紫金蛟,为害地方,弄得民不聊生不说,尚还引得江湖人物的纷纷前去。 
她心中一动,想道:“我何不也去看看呢,先放下紫金蛟不提,暗中探听点有关仇人的消息,岂不更妙。” 
于是,云慧在这一念之下,便奔向皖中! 
由宁波抵达巢湖,云慧约走了一个多月,这一路上,她不断的由侧面吸取江湖的各种知识,好在她化装成一位老太婆,虽然少点嘴舌,也无人见怪,故此一路行来,对天下武林大势,不仅已了然于胸,同时也想好了复仇的腹案! 
这日云慧行抵“夏阁”,瞥见灾民满街,心中颇为恻然,正思量如何予以救济,突然发现了龙渊的踪迹。 
当时,龙渊也是刚到,他化装一个奇丑少年,像煞是一位落拓的游方学子。 
但云慧与他相处数年,熟得不能再熟,一时虽识不出他的真正面目,但只要他稍微动作,便能确识出他是龙渊无异。 
这本来该是一喜,但无奈当时龙渊的身边,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龙哥哥长,龙哥哥短的”,随出随进,在敏感的云慧看来,不啻是如遭雷击。 
云慧当时又气又伤心,不但不去相识,反而远远的藏开,暗暗决定,偷偷的去探探龙渊与那位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知,当夜龙渊与风兰夜探巢湖,一时情不自禁,风兰竟主动的演出“飞燕投怀”的一幕。 
这事儿落在云慧的眼中,更气得她泪珠儿滚滚,芳心中悲恨无已。 
她暗悲自己的命运,也暗恨渊弟弟喜新忘旧,见异思迁,她后悔不该把情丝偷系,也后悔不该不跟随龙渊一齐回去。 
在当时,她恨恨的跺着小蛮靴,悄然离开,但过后不久,却又想回去找龙渊责问清楚。 
她左思右想,是抛不开也剪不断,最终却决定,暗暗跟踪着他们,察看个水落石出。 
因此,云慧由夏阁起,第二日暗随着龙渊一行,来到高森桥,无意中发现,一位与自己穿着相同的老婆子,也暗暗追踪着龙渊等人。 
她不知这人是谁,审度情势,那老婆婆一脸慈祥正气,似无恶意。 
但云慧对龙渊十分挂心,怕他会受人暗算,故而当天夜里,又随着他们入湖,攀上劳山。 
在龙渊斩蛟入湖之后,云慧瞥见虎雄贪得无厌,忘恩负义之态,气他不过,便偷偷剥去蛟皮,将虎雄整治了一顿。 
第二天,云慧悄悄了上白石山,目睹龙渊三人扬威比武擂台上,心中既高兴又生气。她正在闭目寻思对策,孰料那一身装扮,无意中与风兰的祖母——武夷婆婆有些雷同。 
风兰错误以为她是自己的祖母,飞掠下台相认,她心中一动,想起风兰所称的“奶奶”,可能就是自己发现的那位老太婆。 
她面对面细看风兰,芳心里虽存留着一股酸气,但见她艳如朝霞,活泼纯真,令人可爱,亦不由动了惜怜之心。 
因此,她想告诉风兰,自己所见,却不想虎雄竟傲慢无礼之极!云慧一气之下,举手拂中虎雄的包心络脉,瞥见龙渊掠下台来,不愿与他相见,顿时疾驰下山! 
龙渊在后面追她叫她,云慧还故意以香巾留字,一方面表示了相责之意,同时也表示了自己的情意! 
这情意虽则在云慧的芳心之中,深藏已久,却还是第一次表示出来。 
龙渊看见那香巾留诗,在林中大呼“冤枉”之际,云慧并不曾走,她静静的躲在树隙之中,芳心里大大的激动。 
不过,她一者羞于现身,再者她还不十分相信,龙渊竟和风兰无一点关系。 
她还要等着瞧瞧,龙渊的最终态度如何表示! 
她悄悄的远远的跟着龙渊,看着他独自离店,同时也看见了他留在桌上的纸条! 
到这时,她才彻底的放了心,同时了彻底的快活了起来。 
她不再悲愁自己的命运,她觉得前途中充满了朝气与希望,她急急想追上龙渊,与他互诉衷肠!只是另一个念头,却又使令她停留了下来! 
那念头是由于风兰所引起的,在过去她嫉妒风兰,她恨她对龙渊的亲热! 
然而,当她确切地知道胜利属于自己的时候,却不由对风兰产生了怜悯! 
她是女人,自然能十分清楚女人们的心情表情与愿望! 
若果风兰今天没有错认了她,与她面对面站了一下,她也不会有这种感觉。 
奇怪的,只那么片刻功夫,她便转变了一些观念,而认为风兰是值得同情的女子! 
因之,在这刻,想到当风兰读到这冷淡的留条时,一定会异常伤心,她想下来安慰她,同时她也想知道,风兰之对于龙渊的爱,是始自何时? 
她想知道,风兰是否见过龙渊的真面目? 
她觉得。如果风兰没有,则此种情爱,就更加值得同情! 
于是,云慧在认清龙渊的去向之后,重又回到店房,开下了一个与风兰相对的房间! 
因此,风兰与虎雄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她的眼中。 
她瞥见风兰进入龙渊所居之宝,也隐隐听见风兰的唏嘘与叹息! 
她心中十分不忍,正准备过去慰劝一番,霍瞥见虎雄,轻手轻脚的至窗下,暗窥室内的动静。 
云慧对虎雄一直是万分厌恶,觉得他图然生了付俊秀的外表,掩饰起他那付窄狭鬼诈的心肠。此际她瞥见虎雄,鬼祟行动,心知他又不怀好意,她暗中冷哼一声,忖道:“好小子,只要你敢做出越轨的行动,我非要你好看不可!” 
虎雄一时色胆包天,可不知煞星在后、他自窗隙中窥见风兰困卧在龙渊的床上,顿时起了邪心! 
他悄悄的推开房门,瞥见案头龙渊所留纸条,顿时大喜,暗叫一声:“天助我也!”掠至榻畔,并指点中风兰的“软麻穴”,故意做出情意缠绵的样子,欲先奸污了风兰,再作计较! 
那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正当他脱解风兰衣衫之际,猛闻得前后窗齐声暴响,两窗大敞,两条人影,一齐扑下,其中之一,身在空中,已然大骂出口,道:“好个大胆的畜生,还不与你祖奶奶留下命来!” 
虎雄闻声失色,未等两人扑到,右手一挥,撒出去一大把飞针。 
飞针一闪,共分三路,二路攻敌,一路却击向案头油灯。 
同时间,肢腰一拧,身落地下,竟自施展出“擂滚十八翻”的赖皮逃命招式,向门边滚去。 
那扑入的两条人影,料不到虎雄会出此下策,各自身形一顿,油灯霍熄! 
那面窗扑入之人,一声怒叱:“狗贼无耻。” 
骂声中双袖一兜一展,又道:“还你!” 
那漫天飞针,竟被她一兜一展之式,霍收又放,齐齐向尚在地上打滚的虎雄射去! 
后窗扑入的一个,同时也怒叱一声,单掌一扬,只听得“呼”的一声,身形不停,仍扑床榻,那凌厉掌风,却将所有射向她的飞针,尽数扫落地上。 
虎雄自服蛟脑,功力大非昔比,虽在黑暗之中,闻声知警,在地上霍然弹起五尺,双臂一分,前击飞针,后击房门。 
只听得哗啦啦连声暴响,房门立被劈开,向外飞去,但人却并未躲过所有的飞针,“嗤嗤”两下,左小腿上,顿时刺入两根,深没入肉。 
虎雄情知来人功力绝高,不敢再留,咬牙强忍痛楚,双袖齐舞,又撤出二大把飞针,人却一跺脚窜出房外,落荒向店外追去。 
室内榻畔火光一闪,顿时照亮全室,火光中也显出那两个人来。 
这两人不是别个,由前窗而进的正是云慧,另一位却是白发苍苍的老婆婆。 
云慧一瞥那老婆婆穿青布衫裤,与自己打扮相同,身材亦极相同,心中了然,她必是风兰的老祖母了。 
她猜得不错,那是风兰的祖母——武夷婆婆。 
武夷婆婆关心爱孙安危,顾不得追赶虎雄,更顾不得站在室内的云慧。她回目微睇,速即将火光向榻上照去。风兰方才一时急怒攻心,晕迷过去,这刻经一连串怒叱声响,早已惊醒过来。 
只不过软麻穴尚未解开,不能言动而已。 
武夷婆婆慈目如神,闪闪注视,一瞥风兰,衣衫半解,凤目含涕,一副可怜模样,不由得慈怀微酸,伸手边替她拍活穴道,边叹息着道:“乖儿别怕,奶奶在这儿哪!那贼……” 
风兰瞥见来人竟然是自己的祖母,芳心中一时又喜又羞,又气又悲,穴道方解,猛的挺腰跃起,扑入武夷婆婆怀内,娇声颤战的唤声“奶奶”,便悲悲切切的娇涕起来! 
云慧将案上油灯重新点着,悄悄踱出门外,将闻声前来探视的伙计,打发回去。回房瞥见榻边这一幕祖孙相拥的亲热场面,芳心骤酸,竟呆呆的瞧着人家,暗暗为自己的孤零身世,伤起心来? 
云慧注视良久,不愿去打断人家祖孙亲情交流,便悄悄的退到房外,微晃肩轻巧巧飘上屋面,一方面运目察视虎雄踪迹;另一方面,却又凝神倾听里内的声音! 
室内,武夷婆婆拥抱着孙女,好半晌方似回过神来,微抚着风兰的香肩,叹着劝道:“乖女,别哭啦?快起来吧!” 
风兰依言迅速的穿好衣服,似撒娇,似诉苦的道:“这恶贼真是人面兽心,我非杀了他不可,唉,要是龙哥哥在……”下面的话,却被哭泣代替,未说出来! 
武夷婆婆叹了一声,奇道:“那个姓龙的呢?” 
风兰骤听人提及龙渊,心中更悲,哭道:“他……他……他走了呀!” 
武夷婆婆又紧接着追问:“为什么啊?他不是和你蛮好的吗?” 
风兰这时才觉得有异,因此她不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奶奶,你何时下山的啊?怎么……怎么知道那么多呢?” 
她不好意思直说,为何武夷婆婆会晓得她与龙渊之事,故才顿了一顿,说是“知道得那么多”。 
武夷婆婆神秘一笑,道:“乖女,你当我能放心,让你一个人下山的吗?我从咱们家起,直到现在,都跟在你的身后啊!” 
风兰恍悟的“啊”了一声,到这时也清楚,过去为何在很多凶险之处,未遇着劲敌的缘故,赶情老祖母一直跟随着自己,替自己开路,暗中保护着自己的啊! 
她因此不由激动无比,芳心中温暖充塞,使得她娇唤一声“奶奶”,纵体投入武夷婆婆的怀内,玉臂紧拥住她的脖了,流下两行感激与欣喜的泪来! 
武夷婆婆慈爱的接着她,在她耳边轻叹着道:“乖女,你是风家的命根子,虽是个女的,我老婆子也不可以让你受半点屈曲啊!” 
说着,又叹息一声道:“唉,想去年你要下山,我和你妈,虽知道江湖险诈,却也不愿阻你的兴头,所以你前脚下山,我也就随后跟下来了!这半年多,我时时隐在暗中,实指望你能挑选个好女婿,谁知道,这姓虎的恶贼,竟这么下流无耻,白白糟蹋了一副好面孔。” 
风兰闻言,芳心里又羞又恨,暗自发誓,将来非亲手杀死虎雄不可! 
武夷婆婆见她不言不语,微微一顿,又道:“倒是那姓龙的,人品武功,都是上上之选,可惜就是太丑了些,否则,倒是蛮合适的?” 
说到这里,武夷婆婆想起方才的问题,“哦”了一声问道:“倒是那姓龙的,怎么不见啦,那个老头子呢?” 
风兰闻言,心想你也不晓得那老头就是龙哥哥扮的啊! 
想着,不由得意的“嗤”声笑了出来。 
但笑声方出,转念想到龙哥哥今已不辞而别,顿时失尽了满心欢乐,柳眉一皱,旋即簌簌掉下泪来! 
这又笑又哭之状,落在武夷婆婆的眼中,疑云大起,奇道:“你怎么啦?” 
风兰闻言更加伤心,强抑悲声,颤声道:“他,他走啦!他留下个字条,一声不响的走啦……” 
武夷婆婆追问缘故,风兰悲切切将经过说了一遍,说完又痛哭起来! 
武夷婆婆见多识广,仔细分析风兰所言,顿时发觉,龙渊竟然对自己这位美如仙女的孙女,无动于心,不由得霍然动怒,嗔道:“这丑小子倒臭美得紧呢!难道我孙女真个赖上了你吗?乘女别哭,奶奶就不信天下找不着比他好的。” 
风兰闻言大恸,唤道:“奶奶,他,他……” 
下面的话,被哭声压着,一时说不出来。 
武夷婆婆心中又痛又借,白眉霍扬,大声道:“他什么,他欺负过你?乖女别伤心,奶奶一定去毙了他,替你出气。” 
风兰见奶奶误会了意思,凛然而怒,神态怕人,象是要立即要走的样子,顿时吃了一惊,也不哭了,一把拉住武夷婆婆,道:“奶奶,他没有欺负我,也一直待我很好,我……喜欢他……” 
这后一句话,音极低,像是蚊鸣一般,说完了羞怯怯垂下头去,再也不肯抬起来了。 
“哎啊,这丫头真爱上那丑小子了吗?这……” 
说实话,她实在觉得龙渊太丑,配不上自己的孙女。 
此际发现风兰竟说出这等话来,显然已然对龙渊生了感情。 
这怎得她不气愤,于是在一怔之后故意探试,道:“这小子有什么好,他怎能配得上你啊,依我看算啦,赶明儿奶奶陪着你去江南玩玩,那地方才真有俊秀的人物呢。” 
风兰不知武夷婆婆有意相试,她觉得奶奶对龙渊不够公平。 
因此,风兰忍不住替他辩护,娇声幽幽的说:“奶奶你不知道,他虽然长得丑,心性人品却比什么人还好万倍,我不以为外表该重于内心,像虎……我不要去江南,我……” 
武夷婆婆暗中一叹,见她说不下去,便接口道:“你要去找那小子,是不是?” 
风兰闻言,眼角微益,螓首垂得更低,却一声不哼。 
武夷婆婆故意逗她,促着问说:“是不是啊,怕什么?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在奶奶面前还怕什么羞呢?” 
风兰就逼得无法,只好微微点了点头,点头之后,却扑在武夷婆婆的身上,默声不语。武夷婆婆见她这般模样,心中暗叫声“冤孽”道:“唉,乖儿,既然你自己挑中了他,奶奶可不好说否。好啦,明天一早,奶奶陪你去找他吧。” 
说着,拥着风兰站起,缓缓踱在门边,正欲出室,目光霍瞥见案上钉着的数根细针,这才想起那像煞自己的人。 
她知道人家已然走了,心头不由有点歉然,皆因人家好意来拯救自己的孙女,虽则自己也同时赶到,却也不该只顾叙旧亲热,连谢字都不道一声。 
不过,她并未说出来,只是用叹息来表示遗憾,口中却言:“只是便宜那小子啦!” 
风兰不知奶奶口中的那小子指的是谁,便还是自觉耳根有点发烧。 
她不敢答碴,只好默默的引着奶奶去她的房间。 
房顶上的云慧,一直未曾离开,她方才潜听着房内祖孙两人大部份的谈话,芳心里充满了复杂情绪! 
她并未窥见风兰的表情,甚至也未听清风兰若干低细的声音,但从武夷婆婆的口音之中,却也不难了解大概的情形。 
因此,她觉得若站在局外人的立场,风兰是值得敬佩,而应该予以协助。 
但是事实上,她不仅非局外人,其远有着切身的利害关系。 
在私心里,她不愿意出让曾经苦心教养培育的心上人,甚至那天性的妒嫉,也不愿与别人分享。 
因此,她虽则同情敬佩风兰的一切,却一时不能决定,应该怎么应付。 
她怔怔的呆坐在房背暗处,默默的思索了许久,最终决定,无论如何,总应该先见见龙渊再说。 
她以为,龙渊是这事的主角,一切也应该由他自己去决定,若果他喜欢风兰,则即使自己反对,也誓必须要与风兰分享一切不可。 
反之,若龙渊不认为风兰有何可爱,则任凭风兰如何痴情,自己又何必画蛇添足,协助她呢? 
因此云慧,便觉得应该去寻找龙渊了,她悄然下房,收拾行装,留下了房钱,立即连夜登程。 
她顺着龙渊所去的方向,计算龙渊因乘马关系,必不会走得太远。 
当时是初更已过,二更未到,云慧尽情展开轻功,去若飞矢般,连奔了两个更次。 
以云慧轻功而论,虽稍逊龙渊,却堪称是江湖中罕有高手,脚程展开,不须寻路,只要是认准方向,穿林越野,虽只走了二个更次,却已到达了龙渊被困的古刹山下。 
这时,云慧本想绕过山去,不知怎的心灵霍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异样之感。 
这感觉生像是语云的“心血来潮”,心灵方寸间直觉得搅绕不宁。 
她一时不了解是何缘故,直觉以为是奔驰太急须要休息。 
恰好这时,她瞥见山中石庙,远望宇角如画,以为可以去借宿一时。 
孰料,行至庙前,只见那古刹荒凉颓废,阴气森森,才知是座废弃已久的破庙。 
不过,无论好坏,总比露宿于野好些,云慧既走到门前,自觉再退回去,也实在太胆小。 
故尔,她稍一凝神,自己替自己打了打气,硬起头皮闯了进去。 
云慧她曾服鲸珠,目光虽不比龙渊,视夜如昼,却也锐利之极。 
故此,虽则大殿中漆黑如墨,云慧仍能清晰的看见,一切的陈设,以及倒毙的黑马。 
云慧瞥见这黑马十分眼熟,新死不久,心中惊讶着细加察看,发现那马,头部双目之间,微露出一双铁器。 
找出一看,只见那铁器形似一蛇,长约八寸,弯弯曲曲的,前头十分锋利。 
云慧目下经验见识,大非昔比,见状芳心一转,疾着把手处,果然发现上面刻铸着一个“蛇”字。 
她不由“咦”了一声,暗中一凛,忖道:“啊,这老妖物还没死吗?这……” 
想着,无意间瞥见了死马一眼,顿时心头大恐,信手丢掉蛇形暗器,晃身扑入废园,正赶上龙渊脱困逃出,也正迎着那装鬼吓人的怪老头。 
云慧虽因见过蛇形暗器,芳心中已有了底儿,但黑夜间猛见这僵尸也似的人物,仍然忍不住生理上的恐怖反应。 
不过,这时她宝剑出手,胆气骤壮,惧意一扫而空,愤恨疑惑之念,却也因而霍炽。 
她宝剑一摆,全神戒备,沉声叱问道:“老妖休要装鬼吓人,你当无人能识得你吗?” 
藏着的龙渊与那老怪,都吃了一惊。 
龙渊是惊奇她怎的会这等博闻,像是知道那怪人的来历一般。 
那老怪则是想不到,在自己隐居数十年后,竟还有人,第一眼便能识破自己的行藏。 
云慧瞥见他迟疑状,更确认自己所料不差,遂即冷笑着道:“绿蛇叟你不必奇怪,难道你忘记了当年的教训与誓言吗?” 
那妖人果然是绿蛇叟,他远在四十年前,出道江湖,为非作歹,杀人如麻,不出数年,便即成了江湖黑白两道,人人头痛的煞星。 
但这绿蛇叟,不仅功力高绝,练就僵尸气功,周身上下,坚僵如铁,非宝刀宝刃不足伤他,更且性喜厮养奇毒恶蛇。 
行事但凭好恶,不分是非亲疏,只要有人敢对他稍有异色,绿蛇叟必然杀之无赦。 
最坏的,绿蛇叟更不讲究什么绿林规矩,他只求能达到一己之目的,偷袭暗算,无所不用其极。 
因此之故,江湖中人人畏之如虎,行迹所至,往往是人人纷逃,如避蛇蝎。 
那时孤独客才出江湖不久,也不过二十多岁,闻其劣迹,触动侠肠,只人单剑,寻着绿蛇叟要求比斗。 
在比斗之先,孤独客已知单凭真实功力,自己尚不能真个胜他,故而便用激敌之计,声言自己若不胜,则立时自刎在绿蛇叟的面前。 
其实,当时绿蛇叟如若平常心一想,便不难猜着孤独客的用心。 
皆因,绿蛇叟为人对敌,向来是不留活口,若孤独客真个落败,便不自刎,也是死数。 
那知绿蛇叟过以狂傲,一生眼高过顶,不但未曾把孤独客放在眼里,同时也从未见过,有人或在他面前这么狂过。 
因此,绿蛇叟顿时怒气冲天,大怒回道:“好小子,我绿蛇叟若不成全你自刎之志,一辈子宁愿老死荒山,也不再重履江湖。” 
孤独客要的正是这话,闻言又即接口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绿蛇叟你可不要自食其言。” 
绿蛇叟气得鬼叫一声,怒冲冲骂道:“王八蛋浑小子,我绿蛇叟一生行事,无不如意而行,今天既然这么说了,还能不算数吗?不过,混蛋你别作白日梦,就凭你这两下子想赢?他妈的狗屁。” 
孤独客见他语无伦次,心知目的已达成一半,便不多言,立即抽出宝剑,攻将上去。 
这一仗打得极紧张刺激。孤独客自知内功差他一筹,便竭力用其轻灵疾捷的身法剑术,与他游斗。 
绿蛇叟所练的僵尸功,以坚硬刚猛见长,善于以硬撞硬。孤独客身法如电,倏忽飘逸,令人有“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的感觉,让他摸不着边儿,故此绿蛇叟意打愈气。 
就这样两人耗斗了一天一夜。孤独客天纵奇才,生就异资,愈打愈见其勇。 
绿蛇叟僵尸功耗力过大,终于中了孤独客一掌。 
这一掌正巧击在绿蛇叟背后“敲尾”穴上,这敲尾穴,也正是绿蛇叟的罩门。 
故此这一掌虽未将其击毙,却震散了绿蛇叟苦练而成的僵尸毒气。 
不过孤独客当时可未不晓得,只见他虽然跌了一跌,却能迅速立起,直当是并未受伤。 
绿蛇叟本来是脸目惨绿,外表一点也看不出。孤独客不敢轻近,绿蛇叟却乘机认输,掉头飞驰逸去。 
他这一去,果然是再未出现,而偷偷的隐居起来,重练他那被破的僵尸毒气。 
而孤独客因此一举成名。一日之间,立即变成了江湖中人人侧目的热门人物。 
云慧过去,曾听她师父提过此事,就知当年绿蛇叟所擅武功暗器与习性,故尔今日一见,便突然想了起来。 
那绿蛇叟埋首这荒山废寺之中,苦练绝艺,为的便是要报复当年的一掌之仇。 
如今他绝艺初成,尚未下山,首次遇着老婆婆,便提起他这个旧疮疤,岂能不气。 
只见他满头绿发,霍的爆竖起来,颊上的干枯皮肉,阵阵抽动,绿光闪闪的眼里,射出仇恨的凄厉光芒,口中鬼叫一声,发出一阵刺耳难听的声音。道:“老乞婆你是何人?既知老夫大名,当亦知老夫习性,今日你既然闯入此间,分明是阳寿已终,待老夫超渡于你吧?” 
说着,作势欲扑,霍又停住,做一沉吟,道:“不过,若你这老乞婆,能说出孤独客现在何处,老夫倒可能网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呢。” 
云慧知他是想找师父报仇,心中更加有气,冷笑一声,道:“凭你这付三分不像人,七分到像鬼的长相,不但不配问你家姑奶奶的来历,更不配与天下第一剑客为敌,今日遇上你家姑奶奶,也是你阳寿该终之日,不过……” 
她放意学他,微微一顿,继道:“若是你说明大殿上那匹死马的主人去处,或能放你一条生路。” 
绿蛇叟闻言,直气得“啾啾”鬼叫不休,不待云慧说完,历啸一声,道:“该死的老乞婆,还不拿命过来。” 
喝声中,也不见他晃肩迈腿,双臂前伸,两只遍长着绿毛的鬼手,屈指如钩,倏忽飘掠近前,猛向云慧的面门双眼抓去。 
龙渊藏在一边,心中正暗自好笑:“慧姐姐几时也学会放刁的。”猛见绿蛇叟疾逾电闪,欺近云慧,顿时大吃一惊,一颗心立时提了起来。 
其实,云慧表面上虽然轻松,暗里却一直不曾松懈片刻。 
这时,她瞥目绿蛇叟电疾攻来,霍地运起“天地罡气”樱唇微张,疾即有一团淡淡的白雾散出,罩住了头脸。 
只是,此际天色甚暗,非目力特锐,仔细打量,绝对看不出来。 
云慧晓得绿蛇叟练就僵尸气功,奇毒无匹,故此不虑胜,先虑败,将天地罡气施展出来,护住七窍,以免毒气侵入。 
但等绿蛇叟双爪距面门不及五寸,皓首微偏,右手剑隐于肘后,左手玉掌疾抬,指如戟,划向绿蛇叟右臂的“太阳肠经”脉。 
这“太阳肠经”脉,乃是自左手背起直入腑的一条脉,其上穴道共有十一,虽均为小穴,若被点中,亦必令半身麻木,身躯转动不灵。 
绿蛇叟苦心潜修,近半甲子,功力之高,经验之丰,自可想见。 
此际,他双掌一出,“僵尸毒气”已早发动,以他经验,五尺之内,嗅中者无不晕倒中毒,不过十二小时辰,便自毒攻心肺,致人于死。 
但不料,云慧不仅只略偏其首,稍做闪避,而毫无中毒现象,且还出招还攻,快捷无伦,指未划实,便已觉劲风袭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