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胜衣面色一变,身形暴起,箭似一样射向惨叫声传来的方向,凌空吩咐:“你们两个左右前去,千万小心。”
阿纤应声拔剑,向左方窜出,胡培长刀同时出鞘,往右奔去。
其它人却是乱做一堆,但结果还是涌向那边小楼。
沈胜衣身形箭射,飞越过一座楼房,一条花径,三个起落,终于来到那座小楼之前。
他虽然从来都没有到过这地方,一看那座小楼华丽的外表,已知道白于玉可能就住在其中,身形一落又起,一拔两丈,翻过栏杆,落在楼上门旁。
楼中灯火凄迷,一片静寂。
沈胜衣屈指一叩,扬声叫道:“白姑娘。”
没有人回答。
沈胜衣没有再问,一脚将房门踢开。
门内有一道珠帘,隔看珠帘望进去,隐约看见有一个女人倒在床上。
沈胜衣双肩一扬,大踏步跨入。
没有暗算,也没有任何的声响。
他拨开珠帘就清楚看见钉在白于玉咽喉上的两支柳叶飞刀。
虽然他并不认识白于玉,但一看这种情形,就知道这个女人一定是白于玉。
白于玉外传武功高强,怎会这样被两支柳叶飞刀钉进咽喉?
沈胜衣实在有些奇怪,三两步先到床缘,细看了一遍,以他的经验,当然很快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是乘她脱衣之际出其不意先点了她的穴道。
沈胜表的目光连随落在那堆男人衣服之上,又皱起了眉头。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柳先秋杀人之后,知道不能够久留,衣服鞋袜也不穿就光赤身子逃了出去?
——以他杀人的镇定,似乎没有理由这样子。
沈胜衣接看迅速的在楼内转了一个圈子然后取下悬着的一盏宫灯,纵身越窗跃下了小楼。
灯光与人影迷离在雨空中。
×
×
×
阿纤才奔出两丈,有人就从那边月洞门转出来。
是一个女人。
柳先秋!
阿纤并不认识柳先秋,只知道柳先秋是一个男人,所以一些也没有在意。
若是柳先秋这个时候飞刀出手,阿纤十条命只怕也不够死。
柳先秋没有出手。
因为从阿纤本来的身形,她已经知道阿纤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她从来都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虫二阁除了白于玉怎么还有人懂得武功?
——这个女孩子到底是谁?
她奇怪的望着阿纤。
阿纤只道是虫二阁的人,连随挥手道:“快到那边去,与大家一起,不要到处跑。”
柳先秋一愣,道:“出了什么事?”
阿纤道:“方才那一声惨叫,你难道没有听到?”
柳先秋说道:“好象是我们姑娘的声音。”
阿纤道:“这不是你们管得了的事情,大伙儿一齐也有个照顾。”
说完这句话,她的身形又展开,从柳先秋身旁燕子般掠过。
柳先秋飞刀刹那在手,但仍然没有出手。
那刹那之间,她突然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恐惧感觉,竟想到逃命。
她知道事情已经起了变化,而且危险向自己迫近。
这完全是一种野兽的本能。
但她想不透。
她想着不觉向那几个丫环走过去。
那几个丫环正在望看她。
“那边的是谁?”
“好象是春香。”
“春香没有那么高。”
她们才说得三句话,柳先秋已走近。
掌灯的那个丫环下意识将手中灯笼照过去,一照之下,当场一愣。
旁边另一个丫环实时道:“她不是这里的人。”
掌灯那个丫环面色忽然一变,失声道:“她——”
一个“她”字才出口,一支柳叶飞刀钉入她的咽喉。
其它人的咽喉之上亦几乎同时多了一支柳叶飞刀,相继倒下。
柳先秋飞刀出手,身形便一旁飞射,幽灵般投入花树之中。
×
×
×
阿纤继续向左面奔出,也不知何故,心情越来越紧张。
转了几个弯,都没有遇上其它的人。
再转一个弯,前面条然闪出了一盏宫灯。
阿纤一收步,轻叱道:“谁?”
“阿纤么?”一个人应声转出。
“沈大哥!”阿纤不禁吁了一口气。
沈胜衣道:“没有事吧?”
“没有。”
“很好。”沈胜衣口中说话,目光却落在地上。
阿纤急忙问道:“白姑娘怎样了?”
沈胜衣沉声道:“已经被杀,两支柳叶飞刀正中咽喉!”
阿纤心头一凛,说道:“我们又来迟了。”
沈胜衣一声轻叹,继续向前行。
阿纤跟住后面,接问道:“那么柳先秋?”
沈胜衣道:“已经离开,却留下一身的衣服鞋袜。”
阿纤一怔道:“他难道就光看身子走出来?”
沈胜衣说道:“最初,我也以为是这样。”
阿纤道……“后来呢?”
沈胜衣道:“原来我细心一想,就发觉没有这种可能。”
阿纤道:“为什么没有。”
沈胜衣道:“第一,他没有理由知道我们的到来。”
阿纤道:“否则他末必冒险来采取行动。”
沈胜衣道:“第二,即使已经知道,断然采取行动,一击得手,便是来不及穿上衣服,最低限度也应该来得及将鞋子穿上,将衣服带走。”
阿纤道:“沈大哥,你以为他留下衣服鞋袜又是有什么目的?”
沈胜衣道:“我相信他身上是另外有衣服。”
阿纤道:“那么鞋袜?”
沈胜衣道:“最奇的,也就是这件事了。”
阿纤苦笑道:“就是去杀人,也没有理由穿上两对鞋子。”
沈胜衣道:“如果她是女扮男装,那么就大有理由了。”
阿纤一愣。
沈胜衣接道:“我就是这样想才掌灯下去院子搜查。”
阿纤道:“发现了什么?”
沈胜衣道:“在窗口对下的地上我发现了一对女人鞋子的鞋印。”
沈胜衣目光微抬,接道:“今夜雨虽然不大,但已将泥土弄得很湿,人在上面走过就会有鞋印留下。”
他一顿又道:“那些鞋印就只得一行,一路向这边是来。”
阿纤心头不禁一动,脱口失声道:“那么……”
沈胜衣道:“莫非你在这边遇上了一个女人?”
阿纤道:“是在月洞门那边,我方入,正好遇着她出来,我还叫她走过去方才跟在我们后面那些丫环身旁。”
她突然打了一个寒噤,道:“现在想起来,那个女人的确是有些可疑。”
沈胜衣道:“她若是这里的人,听到白于玉的惨叫声后,应该向小楼那边走去一看究竟才合道理。”
阿纤道:“可是我一心只防男人。”
沈胜衣混身突然一震,道:“阿纤,你方从鬼门关之前转了一圈。”
阿纤点头。
沈胜衣道:“她若是突然向你出手,你一定避不开。”
阿纤奇怪道:“怎么她会不向我出手呢?”
沈胜衣道:“大概她一时摸不清你的底细,这种人,没有把握是绝不会轻举妄动的。”
阿纤道:“嗯。”
沈胜衣皱眉道:“那些婢仆只怕没有你这样幸运了。”
阿纤道:“虽然回复女儿身,那些婢仆既然见过她,多少总会有些儿印象,若见她不是这里的人,一定会特别留意,那么一定会看出,一看出不难就会呼叫。”
沈胜衣道:“她绝不会让他们呼叫出声的。”语声未落,身形急起。
只可惜他的身形就算再快,也来不及阻止柳先秋下手的了。
×
×
×
昏黄的灯笼,惨白的脸庞,殷红的鲜血。
六支柳叶飞刀,六条人命!
沈胜衣眼中露出了痛恨之色。
阿纤站在他的身旁,打由心底寒了出来。她的确在鬼门关之前转了一圈。
胡培因为看见沈胜衣人与灯在空中飞掠,也转了回来,知道发生了什么,亦自痛恨道:“她没有杀她们的必要。”
阿纤道:“都是我害了她们。”
沈胜衣摇头道:“错了,她显然就已是有意在刺杀白于玉之后,杀尽这里的所有人,否则她在杀人之后,不会走这条路,走得这么从容。”
阿纤道:“我实在想不到她原来是一个女人。”
沈胜衣道:“她所以女扮男装不外在针对白于玉的弱点。”
阿纤冷笑道:“白于玉可以说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
沈胜衣道:“柳先秋也无疑是一个非常狡猾的杀手。”
胡培握拳道:“我们去找她。”
沈胜衣道:“现在去找她太迟了。”
阿纤道:“黑夜之中要找一个人本来就不容易。”
沈胜衣道:“所以我们不如临夜赶路,早些到徐剑卿那里。”
他叹息接道:“我们已经晚了三次的了。”
阿纤苦笑道:“只望这一次我们赶到去的时候,那个梅化鹤,尚未对徐剑卿采取行动。”
沈胜衣说道:“希望如此。”转身赶步。
阿纤追上去,道:“只不知那个梅化鹤又是怎样子的一个人。”
沈胜衣道:“你意思是……”
阿纤道:“他到底是上个男人抑或是一个女人。”
沈胜衣苦笑道:“在未见面之前。谁敢肯定?”
阿纤道:“连你也不敢肯定的了?”
沈胜衣道:“先是小红,接来一个吴姬,现在加上一个柳先秋,三个都是女杀手,再来一个女杀手也不为奇。”
胡培叹息道:“想不到女人的手段也这样毒辣,怪不得人家说青……”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住口。
阿纤正在盯看他道:“你不说下去,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
胡培笑笑。
阿纤接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胡培道:“幸好并不是每一个妇人都如此。”
阿纤道:“你怎么知道?”
胡培抚看胡子道:“最低限度我妈妈第一个就不是。”
阿纤没有作声。
她自幼父母双亡,妈妈是好是坏,并没有任何印象。
沈胜衣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插口转回方才话题道:“即使梅化鹤亦是一个女人也不要紧,只怕我们又去晚。”
阿纤说道:“我们却是已经尽了力的了。”
沈胜衣微喟道:“大抵生死有命。”
阿纤忽然道:“不过从名字看来,梅化鹤应该是个男人。”
沈胜衣笑道:“男也是一样,女也是一样。”
阿纤说道:“都是没有人性的职业杀手。”
沈胜衣沉声接道:“即使我们每一次都被他们抢在前面,事后我们仍然可以找之算账。”
阿纤点头道:“因为我们知道他们的名字。”
沈胜衣道:“总之这件事绝不会在他们杀掉了尹青竹乐仲等人后就结束。”
语声与态度同样坚定。
×
×
×
梅化鹤是一个十足十的男人。
他已入中年,因为太过瘦,面上的皱纹,手臂的青筋,却非常明显。
站在斜阳下,他的影子就像是一支竹竿。
他的相貌却并不难看,三绺长须再衬上袭道袍,令人看起来甚至有一种超尘脱俗的感觉。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作道士打扮,很多人都知道他除了外表像一个道士之外,便没有什么地方像一个道士。
他喜欢喝酒,更喜欢杀人。
什么人他都杀,只要有钱。
不过也有例外,就是他突然想到要一颗人心下酒的时候,谁遇上谁就倒霉。
那时候,没有钱他也一样杀人。
幸好这种例外并不多,据说他一生之中,只吃过三颗人心。
这种人正是天生的职业杀手。
×
×
×
雨后却斜阳,杏花零落香。
梅化鹤依然独立在高墙下一株杏花树旁,一面的得色,鼻翅不住在嗅动。
在他的脚下,倒着一个老苍头。
杏花的芬芳中充满了血腥的气味,他嗅的也正是这种气味不是花香。
他刚杀了三十四个人。
徐剑卿是他杀的第一个,倒在他脚下的那个老苍头是第三十四个。
也是这间庄院的最后一个。
他冒雨闯入,挑战徐剑卿,足足三百五十七招才能够以手中那对飞鹤爪抓裂徐剑卿手上的铁骨折扇,三百八十二招头上,方一爪抓裂徐剑卿的胸膛,震碎徐剑卿的心脏。
然后他见人就杀。
杀其它的人,在他简直就斩瓜切菜一样。
那个老苍头本来打算越墙逃去的,可是才爬上梯子,就给他凌空飞爪,一爪抓住头颅,跌了下来。
这个高度无疑是跌人不死,老苍头仍然命丧当伤。
在他头颅上已多了五个血洞。
飞鹤爪锋利如锥,梅化鹤手力更是惊人。
他似乎意犹未尽,飞爪叮的互击,叹息看道:“这里的地方虽然不小,可惜就住了这三十四个人……”
语声未落,突然回头。
在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已出现了一个人。
那个人冷然独立在花径之上,散发披肩,白衣如雪。
沈胜衣。
梅化鹤一见大笑,道;“想不到这里还有第三十五个人。”
这句话才说到一半,阿纤胡培亦己穿过月洞门奔进来。
“三十六,三十七!”梅化鹤数着问道:“没有了?”
没有人回答。
阿纤恨恨的盯看梅化鹤,胡培一面杀气,刀已出鞘。
梅化鹤视如不见,目光停留在沈胜衣的面上。
沈胜衣也正在盯看他。
双方的目光一接触,梅化鹤不禁心头一凛。
他从来都没有接触过这样凌厉的目光。
沈胜衣的目光如利剑,如闪电。
×
×
×
杏花无言,夕阳无语。
这刹那之间,连风也静止。
梅化鹤忽然点头,道:“好!”
沈胜衣应声,一字字的问道:“梅化鹤?”
梅化鹤道:“正是。”
沈胜衣道:“听你说话,已杀了三十四个人。”
“一个不少。”
“徐剑卿呢?”
“第一个我杀的就是他。”
“你要杀的人其实只是他。”
“不错。”
“杀他一个已可以,你又何必多杀无辜?”
“当然有我的道理。”
“他们与你并没有任何仇怨。”
“徐剑卿与我也没有。”
“但杀他你有报酬。”
“杀多几个也不见得就亏本。”梅化鹤笑笑,道:“杀人在我不单止是一件工作,也是一种乐趣。”
沈胜衣怒道:“好一种乐趣。”
梅化鹤接道:“何况他们还看见了我的本来面目。”
沈胜衣冷笑,道:“我们现在也看见了。”
梅化鹤道:“所以,我只好再杀多三人。”
“我们三人?”
“正是。”
“请。”
“何必着急?”
“还待什么?”
“你们好象并不是这里的人。”
“不是。”
“你们却知道我到来这里杀徐剑卿,而且知道我的名字。”
“还有你是以什么为职业。”
“从何得知?”
“官三保的遗物之中。”
梅化鹤一惊:“官三保死了。”
沈胜衣道:“伏尸李家庄内。”
“是谁有这个本领?”
“李东阳!”
“那么李东阳相信也是凶多吉少的了。”梅化鹤捋须微笑,道:“官三保出了名就是宁死不吃亏。”
沈胜衣冷笑。
梅化鹤道:“你们是必在官三保的身上搜到了那份名单。”
“可惜你们并不是七个人一起行动,而且一得手,立即就离开。”
“我们杀人一向都速度与功效并重,自己的安全当然也要兼顾。”
沈胜衣冷冷的道:“不用说,我们也知道。”
梅化鹤目光一扫,道:“这之前,我看你们已到过不少地方。”
沈胜衣没有否认。
梅化鹤又问道:“你们第几个找到我的?”
“第四个!”
“前三个如何?”
“都迟了一步。”
“这一次也是。”
“幸好还不算太迟。”
“因为我人仍在这里没有走?”
“正是。”
“对你们,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沈胜衣冷笑。
梅化鹤道:“你们这样卖命,到底是李东阳的什么人?”
沈胜衣目注阿纤,道:“这位是李东阳的义女。”
梅化鹤道:“阿纤?”
沈胜衣道:“在突袭李家庄之前,官三保自然已调查清楚。”
他转顾胡培,道:“那位是鄂北三杰之首的胡培兄。”
梅化鹤笑笑道:“鄂北三杰?”
笑容中充满了讥诮之意,似乎未将胡培三人放在眼内。
胡培冷笑道:“我们兄弟三人都是李大哥的好朋友!”
梅化鹤没理会他,转问沈胜衣,道:“你想必也是李东阳的好朋友了。”
沈胜衣道:“我与他认识前后还不到半个时辰。”
梅化鹤道:“这是说他临死之前才将你找到来的了?”
沈胜衣没有否认。
梅化鹤道:“他给你什么好处?”
沈胜衣道:“一些好处他也没有给我。”
“那么你为什么替他卖命?”
沈胜衣冷声道:“只为看不惯你们的所为。”
梅化鹤“哦”的一声,道:“原来是一个侠客。”
沈胜衣没有作声。
梅化鹤接问道:“高姓大名?”
沈胜衣应道:“沈胜衣。”
梅化鹤一愣,道:“原来是你啊,怪不得敢胆到处追猎我们。”
沈胜衣只是冷笑。
梅化鹤忽然说道:“早先我经已劝告官三保干脆连李东阳也一并杀掉,省得日后麻烦,他就是不听,否则又何至于赔上一条命。”
沈胜衣说道:“也幸好他不听你的劝告。”
“在你们是幸,但在我们就是不幸的了。”
“不错。”
“江湖上传说你剑术高强所向无敌,我一直有都些怀疑。”
“现在你是否想证实?”
“不想行不行?”
“不行。”
“这就是了!”梅化鹤冷然一笑,双脚一分。
沈胜衣同时一步跨前。
阿纤胡培左右齐上。
沈胜衣右手一挥,一股劲风卷出,拦住了二人,又再踏前一步,剑“铮”的突然出鞘。
三尺长剑,闪亮夺目,斜阳一时也为之失色。
梅化鹤道:“好剑!”
沈胜衣无言。
梅化鹤接道:“不知剑术又如何?”
沈胜衣道:“要知道还不简单?”长身射出。
梅化鹤同时发动,左右飞鹤爪交击,铮一声分开,突然脱手飞袭沈胜衣。
左七右八,一瞬间连环十五爪!
这双飞鹤爪与一般的铁爪完全不同,每一支弯爪上都有一支尖刺突出来。
尖刺半尺,弯爪四寸,铁柄三尺,柄端相连看一条丈多长的铁链,近可守,远可攻。
沈胜衣人在半空,爪已击至,也就在那刹那间,他手中三尺长剑嗡的震出了连串剑花。
每一朵剑花都正好落在飞鹤爪之上。
十五朵剑花,弹开十五爪飞爪袭击,梅化鹤双手交替,竟然快不过沈胜衣的一只左手。
沈胜衣连接十五爪,身形落下,已迫前半丈。
梅化鹤却亦相应倒退半丈,双爪连随又飞击。
这一次的攻势更凌厉。
沈胜衣一剑上下翻飞,一面封挡,一面迫前。
梅化鹤快,他更快,梅化鹤双爪左二十九,右三十二一阵急攻,他亦六十一剑出手!
爪势一缓,剑势立即侵入,当中迫进,势如破竹。
梅化鹤一收链子,连退八步,后背已撞上后院围墙。
沈胜衣剑势更急。
梅化鹤不觉脱口一声:“左手快剑果然名不虚传!”
这句话只得十个字,这说话之间,他左右双爪已攻出了三十招。
沈胜衣连接三十招,就势一引,又是当中杀入。
梅化鹤双爪急剪,“铮”一声,将沈胜衣的剑交剪在双爪之中,双爪柄上的是铁链同时荡起,左右撞向沈胜衣的胸膛。
这两条铁链虽然并不锋利,此刻却注满真力,若是撞上去,也绝不好受。
沈胜衣剑已被双爪剪住,纵然再快,亦未及抽出,封挡这一撞的了。
看来他只有弃剑才能够化解。
梅化鹤已准备一待他弃剑之际,全力迫杀。
这之前已经有三个高手在他这两条铁链出其不意的袭击之下重伤。
沈胜衣却是高手之中的高手,临敌经验尤其丰富。
铁链一荡起,他立即觉察,身形立即就倒射,手中剑同时倒抽。
剑锋与鹤爪相擦,发出极其刺耳的“吱”一声。
梅化鹤内力分成两股,一半在双炼,只有一半在双爪,当然无法剪稳沈胜衣那支剑的剑锋。
就因为发觉剑锋没有被剪死,沈胜衣才没有弃剑。
他的身形却不免因此一慢,不过已足以让开那两条铁链的撞击。
双炼击空,相撞在一起,“当”的迸出了一蓬火星。
铁链距离沈胜衣的胸膛,最多不过一寸,带起的劲风激起了沈胜衣的衣襟。
这一切显然都已在沈胜衣的意料之中,剑抽出连随又刺回!
梅化鹤双爪急分,左右横截,右爪钉向胸膛!
双爪二式,每一式之中又暗藏七种变化。
沈胜衣一剑刺出,未到一半,一剑就变成五剑,刺到五剑已化为十五剑,十四化剑震开双爪,一剑当中闪电般刺入。
梅化鹤一声惊呼,瘦长的身子贴着墙壁斜里闪开。
沈胜衣偏身追击。
梅化鹤身形三变,双爪十七击,仍然不能够阻止沈胜衣的长剑,人已退至墙角中。
沈胜衣实时一声长啸,全力迫刺,一剑十三式。
梅化鹤左五右七连挡十二剑,身形飕地突然拔起。
沈胜衣的第十三剑嘶一声从梅化鹤脚下刺过。
梅化鹤后面的墙壁之上刹那出现了七个洞。
这一式之中,竟然又包含了七个变化在内。
梅化鹤身形一拔,左手飞鹤爪就射出,叮的钩在高墙的墙头之上。
他连随一声:“后会有期。”左手猛一沉,借方使力,身形如箭,射上墙头。
到现在他已经肯定绝对不是沈胜衣的对手。
他视人命如草芥,对于自己的性命却是珍惜得很,打不过就走,立刻走。
沈胜衣纵身追击,那份迅速不在梅化鹤之下。
梅化鹤耳听风声,人在半空,右手飞鹤爪飕的又飞出,钩在右边丈外的高墙上,身形一翻。凌空向那边翻去,右手一收,连随将左爪收回。
这双飞鹤爪原来还有如此妙用,可以帮助他飞檐走壁。
沈胜衣一眼瞥见,知道这样追下去,未必追得上。
庄院外又是一片柳林,梅化鹤如果一过高墙,那双飞鹤爪在柳林间更可以充份地发挥它那种妙用。
他心念一动,左手剑飕的脱手向梅化鹤飞去,人同时凌空一个筋斗,翻落在阿纤和胡培两人身旁。
阿纤胡培方自奇怪,沈胜衣已双手齐展,将他们的一刀一剑夺下。
剑刀一在手,立即又脱手,飞掷梅化鹤。左剑右刀。
刀飞旋,剑箭射。
沈胜衣人亦翻身飞掠前去。
×
×
×
梅化鹤借方使力,凌空飞身一掠丈外,右脚一落,已落在那边高墙之上。
身形未稳,沈胜衣的剑已射至。
剑快如闪电,闪避已经来不及,梅化鹤左手飞鹤爪急挡。
“铮”一声,那支飞鹤爪五爪尽断。剑同时震飞!
梅化鹤亦震得右手一阵酸麻,身形乱幌,他惊魂未定,已瞥见一刀飞旋斩至。
他眼快手急,右手飞鹤爪急回。
刀爪“铿”的相交,刀弹开,爪脱手,梅化鹤身形又一阵乱幌,但仍然没有跌下高墙来。
一剑却就在那刹那之间射到,箭一样射入他的胸膛。
梅化鹤一声惨叫,终由高墙上翻身堕下。
沈胜衣同时凌空掠至墙边,左手一抄,就抄住被挡飞的自己那支剑。
那一刀一剑即使亦被梅化鹤击下,亦应该可以截下梅化鹤掠出的身形,所以他刀剑掷出,立刻又扑回。
现在他却已无须出手。
梅化鹤就倒在他身前。
剑穿心,血奔流,梅化鹤闷哼一声,身形一挺,连随又再倒下。
沈胜衣左手剑一挑,将那支剑挑出了梅化鹤的胸膛,接在右手。
阿纤胡培双双奔至。
沈胜衣右手将剑还向阿纤,方待过去替胡培将刀抢回,胡培已连声道:“让我让我……”自己走了过去。
阿纤接剑在手,盯看剑尖上的鲜血,心头激动之极。
虽然并不是她手刃仇人,她的剑终于尝到了仇人的血。
沈胜衣连随道:“我们立即上路,赶去江万里那里怎样?”
阿纤点头道:“好。”转身第一个奔了出去。
他们虽然三次扑空,这一次总算及时截杀一个杀手。
这在她无疑是一种强烈的刺激,现在她当然想尽快赶去江万里那里。
×
×
×
也是夕阳西斜时候。
胡烈一骑来到一幢庄院之前。
庄院大门紧闭。
胡烈一抬头,就看见“司马无敌”那块横匾,他知道已来到了目的地。
三里之内,只有这幢庄院。
“司马无敌”?
除了司马正直兄弟,有那一个姓司马的这么大口气。
胡烈冷笑一声,纵身下马,一步才踏上石级,庄院大门就在内打开了,一个中年人一步垮了出来。
中年人身裁颀长,鼻高唇薄,一对丹凤眼,双眉斜飞入鬓,衣饰高贵而脱俗,一面高不可攀的表情。
一见胡烈,他两边鼻翅忽一皱,反手将门掩上。
胡烈几步走上石级,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那个中年人几遍。
中年人无动于衷。
胡烈的目光忽然一转,停留在中年人的左腰上。
那里挂看一支长剑。
三尺长剑,装饰得很华丽。
中年人仍然没有反应。
胡烈目光一抬,道:“司马兄弟拳剑无敌,不用说你就是司马直了。”
中年人冷笑。
胡烈道:“我叫做胡烈。”
中年人道:“鄂北三杰之一?”
胡烈道:“是老二。”
“告诉我干什么?”
“你对人说话怎么这样不客气?”
中年人冷哼一声。
胡烈道:“你们兄弟就算真的是拳剑无敌,未必就是叶生的对手。”
中年人一愣,问道:“你这句话怎样说?”
胡烈道:“你应该问我来意。”
“正要请问。”
“我这一次到来,马都跑折了一匹,乃是来救你们兄弟的性命。”
“哦?”
“你不相信?”
“你尚未说出来,焉知我不相信?”
胡烈道:“请我进内喝杯茶,坐下再说也不成?”
“你不是来喝茶。”
胡烈怒道:“不是。”
中年人又道:“这里不方便说话?”
胡烈大声应道:“方便得很。”
中年人道:“请说!”
“你们兄弟的架子倒不小。”
“你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
“叶生准备来杀你们。”
“哦?”
“叶生是官三保属下的杀手!”
“是么?”
“我们乃是从官三保那张名单之上知道了这个秘密。”
“你们?”
“我们是五个人。”
“那五个?”
“我们三兄弟,李东阳的义女坷纤,还有沈胜衣沉大侠。”
“沈胜衣?”
“连他你们兄弟也不放在眼内?”
“焉敢。”
“官三保与他的七个杀手,杀了东阳兄一家,他本人却遇上了东阳兄,被东阳兄拚命击毙,在他的身上找到了一份名单,知道他那七个杀手正在去刺杀十个人,其中两人兄弟你们就是,负责刺杀你们兄弟的也就是所谓名剑客叶生!”
“真的?”
“沈胜衣已证实。”
“李东阳与他有何关系?”
“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东阳兄临死之前,请得他到来主持公道。”
“如何主持公道?”
“追猎官三保那七个杀手!”
“这个人我知道一向都好管闲事。”
“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侠客。”胡烈冷笑道:“他这次若是不管,我根本就不会赶来通知你们兄弟去防范叶生!”
“那么你们三兄弟,又是李东阳的什么人?”
“好朋友,所以,也得替他讨一个公道!”
“凭你们那几下子如何讨得了?”
胡烈闷哼。
中年人转问道:“沈胜衣他现在在那儿?”
“去截击其它的杀手,抢救他们要杀害的对象!”
“有没有成功?”
“他赶到尹青竹那里的时候,尹青竹已死亡,杀尹青竹的小红已不知所踪,赶到乐仲那里,乐仲则亦已经与毒仙吴姬同归于尽,所以他才叫我们分头去通知其它人。”
“如果都来不及又如何?”
“天意果真如此,无话可说,但即使完全失败也不要紧,我们迟早都会找得到生存的那六个杀手。”
“凭什么?”
“我们知道他们的名字,知道他们的底细,正如要杀你们的叶生就是,除非他改头换面,用过第二个姓名,以后又绝足江湖,否则莫说他现在尚未采取行动,就算已采取,又成功离开,我们要找他也是容易。”
中年人连连领首道:“不错不错。”
他旋即回身,道:“请进内说话。”
胡烈道:“现在请我进去了?”
中年人一笑,偏身道:“请!”一手将左面大门推开。
胡烈道:“恭敬不如从命。”大步跨进去。
中年人紧跟在他后面。
入门才三步,胡烈就嗅到了血腥味。
他一嗅再嗅,道:“我好象嗅到了血腥味。”
中年人脚步一收,道:“那事实是血腥味。”
“那里传来的?”
中年人抬手一指。
胡烈循指望去,就看见一个白衣人浴血站在那边一座假山之下。
白衣人面山站在那里,双拳深陷在假山之内,背后一个血洞,血水犹在不停涌出,一袭白衣几乎已变成了红衣。
胡烈脱口道:“他是谁?”
中年人反问道:“司马兄弟之中,那一个能够双拳打进石头之内?”
胡烈道:“司马正。”
中年人道:“不错!”
胡烈大惊道:“叶生莫非已来了?”
中年人道:“已来了半个时辰。”
“他莫非已经死在你的剑下?”
“你看左边门后。”
胡烈霍地回头。
左边那扇门的后面赫然又站着一个白衣人。
他其实并非站在那里,是被一支利剑穿过胸膛,钉在门板上。
血从他的胸膛,从他的手掌流下。
他那双手掌竟然握在剑锋之上。
胡烈更惊,道:“这个又是……”
中年人道:“他就是司马直!”
胡烈见鬼一样瞪大眼睛,瞪看那个中年人,吃吃地道:“你是……”
中年人道:“我是——”忽然一笑,道:“给一个灯谜你猜猜如何?”
胡烈一怔。
中年人接道:“桃花开后——卷帘格,聊目一。”
胡烈怪叫道:“叶生!”
中年人道:“一猜就中,有奖!”
胡烈连退两步,道:“什么卷帘格,什么柳目一,谁懂那一套,我只知道你就是叶生!”
叶生笑道:“你凭什么肯定?”
胡烈道:“除了你,有谁会杀死他们,有谁有这种本领?”
“过奖!”叶生淡然一笑,道:“司马兄弟拳剑无敌,虽然过甚其词,但也不是寻常可比,足足五百招我才有机会杀司马正,再加三百招我才能挑飞司马直手中剑,还来一招将他那支剑击回,反插入他的胸膛,将他钉在门上。”
胡烈不语,呛啷拔出腰间长刀!
叶生完全不为所动,接道:“是了,我应该给你猜谜的奖品。”
胡烈一愕,道:“胡说什么?”
叶生道:“我向来言出必行!”
胡烈信口道:“是什么奖品?”
叶生道:“一——剑!”
“一”字出口,剑亦出鞘,“剑”字未落,剑已朝向胡烈咽喉。
胡烈长刀急展,一劈三十六刀。
三十六刀都劈在刺来的叶生那支长剑之上。
叶生长剑被劈得左弹右飞,可是一弹又飞回,一飞又弹回,仍是刺向胡烈的咽喉。
胡烈三十六刀劈过,三十七刀还未劈出,叶生那支长剑就刺入他咽喉之内。
一剑夺命!
叶生第二次走出司马兄弟的庄院。
这一次他仍然反手将门掩上,然后他从容走下石阶,走向左面一个杂木林子。
没有人追出。
庄院之内也根本一个活人也没有,在胡烈到达之前,已全倒在他剑下。
×
×
×
杂木林子中一株不知名的树下停着一辆马车,旁边等看一个车把式。
看见叶生走来,那个车把式连忙迎前道:“公子的事情已办妥了?”
叶生道:“嗯。”
车把式又道:“方才我好象隐约听到庄院那边有刀剑声响?”
叶生道:“你没有听错。”
车把式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在庄院内杀人!”
“在司马兄弟的庄院之内,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我!”
车把式一怔,说道:“公子不要说笑了。”
叶生道:“你没有看见,我手上的利剑?”
他的剑仍在他手中,犹在滴血。
车把式一直没有在意,现在在意,大惊道:“真……真……”
叶生截道:“千真万确!四十七人,无一活命!”
“什……什么?四十七……七个人?”车把式面都青了,突然转身奔出。
叶生一声冷笑,手中剑一动。
那个车把式的颈后刹那出现了一个洞,鲜血怒射。
他仍然奔出三步,才叭哒倒下。
叶生又一声冷笑,道:“四十八!”一振剑!
嗡一声,血珠从剑锋弹飞。
他连随收剑入鞘,右手抄起马车后面的帘子,左手从厢内取出一个竹笼。
竹笼内有七只信鸽!
×
×
×
司马兄弟拳剑自夸无敌,诸葛兄弟三枪联手,也是向称无敌。
可是他们三兄弟从胡升口中知道已被人买凶暗杀,凶手就是东方无病,仍然不免一惊。
诸葛智捏着茶杯的手青筋毕露,连随问道:“此事当真?”
胡升道:“绝无虚言!”一面不住的喘气。
他一路飞马狂奔,终于赶到来诸葛府,现在看见诸葛兄弟无事,才放下了心头大石。
诸葛仁看在眼内,道:“看他这样子,的确不像是说谎。”
诸葛勇旋即拍案道:“是那个乌龟王八买凶杀我们?”
诸葛智挥手止住,道:“这件事日后必有一个水落石出,目前我们务须立刻准备应付东方无病的暗算!”
诸葛勇道:“立刻?大哥何必这么紧张?”
诸葛智道:“东方无病这个时候只怕已经在暗中窥伺!”
诸葛勇道:“这样又如何,我们三人难道怕他一个东方无病?”
诸葛仁轻叱道:“三弟住口!”
诸葛智接道:“东方无病拳脚震中州,十年来据说未逢敌手!”
诸葛勇道:“算他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他的拳头,难道硬得过我们的三支铁枪?”
诸葛智道:“无论如何,此人究非寻常可比,我们还是谨慎的好。”
诸葛仁道:“大哥说的正是。”
诸葛勇摸看胡子,道:“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胆小?”
诸葛仁瞪了诸葛勇一眼。
诸葛勇自顾接道:“可恨他现在不在这里,否则——”
“否则如何?”一个声音突然凌空传来。
诸葛智手中杯“波”一声立时粉碎,诸葛仁长身而起,胡升的手猛握在刀柄之上。
诸葛勇也自吓了一跳。
四人不约而同抬头仰望。
“轰”一声,厅堂上的一块承尘突然碎裂,木飞尘扬之中,一人凌空落下!
三十左右的一个灰衣人,观骨高耸,两颊如削,一面病容。
诸葛兄弟三人只是一怔,身形暴起,一齐扑向那边兵器架。
那个兵器架之上,插着三支铁枪。
他们一动,灰衣人身形,凌空就一折,飞鸟般扑向诸葛勇。
诸葛勇的手才摸上枪杆,灰衣人已扑至,凌空一拳击出。
“霍”一声暴响,拳未到,拳风已激得头巾乱飞。
诸葛勇实在想不到灰衣人来得如此快,要闪避已经来不及。
他天性票悍,咬牙继续拔枪!
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寒光一闪,一刀突然横来,斩向灰衣人的手腕!
胡升的长刀!
他快,灰衣人更快,手一缩,刀已斩空!
灰衣人连随拳代掌,拍向刀背!
胡升方待收刀,灰衣人一掌已拍在刀背上。
整把刀立时被拍得猛一沉,嵌入地面的青砖之内。
胡升的身形亦同时向前一栽。
灰衣人连随屈肘撞向胡升的咽喉。
他出手之迅速,变招之敏捷,实在在胡升意料之外。
胡升一声惊呼,咽喉已然被灰衣人一肘撞凹。
惊呼声顿断,胡升连人带刀疾飞了出去,撞在一条柱子上!
整条柱子隆然一震,灰尘纷落。
这一肘之力何等厉害!
诸葛兄弟三人心头亦为之大震!
三人铁枪都已经在手,诸葛勇大吼一声,挺枪急刺!
他眼见胡升为了救自己惨遭毒手,又是惊,又是怒,出手不留情,一枪十三式,连刺灰衣人十三处要害。
诸葛仁智两枪同时亦刺出,左右齐上,左十七枪,右十九枪。
灰衣人身形倒翻,连翻三个筋斗,跃上一张八仙桌。
诸葛三兄弟三枪四十九刺尽落空,竟然无一追得上灰衣人的身形。
灰衣人八仙桌上一站,大笑道:“诸葛三枪无敌,原来不过如是!”
诸葛智道:“东方无病?”
灰衣人道:“正是无病!”
诸葛仁嘶声道:“生死存亡,我们拚了!”标前刺枪!
诸葛智勇两枪同时杀前。
东方无病不等枪到,又是一个筋斗,翻下八仙桌。
整张八仙桌连随飞起来,迎向诸葛兄弟的三枪。
诸葛兄弟三枪齐刺入八仙桌,劈拍三声,八仙桌裂成四块飞开。
三枪从中刺过,仍刺向东方无病!
东方无病大喝一声:“好枪!”双掌齐出,抓住两条桌脚连桌面,身形一退丈外,猛一弯,“铁板桥”,双手抓住的两条桌脚连桌面迎向诸葛仁、智左右两枪。
实时飕一声,诸葛男的铁枪从他的胸腹之上一寸刺过。
枪锋后的红樱刀一样裂开了他胸前的衣服。
“夺夺”两声,诸葛仁、智二枪同时亦刺在桌面上。
桌面尚未裂开,东方无病双手已然一合。
三支铁枪“铮”的合在一起。
东方无病左右手一松,反手往地上一撑,身形如箭离弦,飕的射前,左脚踢向诸葛仁,右脚踢向诸葛智。
诸葛仁、智急退!
他们又如何快得过东方无病的身形?
“砰砰”两声,诸葛仁、智一齐中脚,口中狂喷鲜血。
东方无病双脚一缩,人已弹起,双手一抄,就抄住了诸葛勇那支铁枪。
诸葛勇急夺,一夺不动,东方无病双手猛一轮,他就站也站不稳,双脚离地,连人带枪被抡入半空。
东方无病右脚立时飞踢!
诸葛勇人在半空,急松握枪双手,凌空倒翻了出去!
东方无病一脚踢空,双手就将铁枪掷出!
诸葛勇身形未落,铁枪已闪电一样飞至,夺的飞入了他的胸膛,活活将他凌空钉在一条大柱之上。
诸葛智、仁目毗欲裂,挺枪奔回,两人的脚步都已经踉跄。
东方无病不等他们冲到来,疾迎了上去!
诸葛仁、智双枪猛刺。
东方无病一面奔前,一面左闪右避,左闪十四枪,右避二十枪,身形忽一转,双臂猛一扬!
双枪恰好从他的胁下刺过!
诸葛仁、智以为刺中,猛然发觉并未刺中,方欲收枪,东方无病双拳已至!
诸葛智只听得轰然一声,就感觉有如坠入万丈深渊之下!
这也是他一生最后的感觉。
东方无病右拳一拳就打塌了他的鼻,打花了他的面,连他的头颅也打裂了。
诸葛仁也在同时胸膛挨了东方无病左拳一拳,肋骨断折,内脏碎裂,连人带枪,飞出丈外,撞倒一面屏风,倒地不起!
东方无病双手互搓,兹牙一笑,一面豹狼一样凶残的表情。
他出手之凶毒,判断之准确,也实在可怕。
好象一个这样的杀手,竟然被视为名侠,天下间的睁眼瞎子亦未免太多!
他瞪着诸葛仁气绝,才缓缓的转过身子。
除了诸葛兄弟,厅堂中还有好几个婢仆。
他走向他们。
众人惊呼,转身狂奔,第一个还未奔出厅堂,头已被击碎!
叶生入宅,鸡犬不留。
东方无病也是一样。
×
×
×
深院锁黄昏。
江万里负手站在水轩之内。
水轩建在一个荷塘中,九曲桥连,四围皆水,荷香到处。
未有花开,站在水轩之内,清风徐来,仍然令人心神舒畅。
江万里却面色凝重。
他才从沈胜衣口中知道自己已被别人买凶暗杀,来杀他的就是高松骨这件事。
这一次沈胜衣三人总算来得是时候,在高松骨采取行动之前找到江万里。
这个江万里乃是黑鲤帮的帮主,庄院设在一个大湖的旁边,除了他一家老幼之外,还有他的手下百多二百人与他们的一家大小。
黑鲤帮据说原是一帮湖贼,但自从江万里五年前金盘洗手,据说已经没有在江湖上掠劫,转而在附近渔礁耕猎。
沈胜衣并不怀疑这个传说,因为他们一路走来,曾经多次向附近的居民打听江万里庄院所在,那些人都无不坦言相告,一些没有显示厌恶或者惊讶。
他们在庄院之外也看见良田百项,黑鲤帮众亦显得很和善。
所以他们都高兴看见一个活生生的江万里。
江万里也高兴看见他们,尤其是沈胜衣。
沈胜衣名满江湖,江湖豪客莫不以一识为快,江万里恰好正是其中之一。
可是知道沈胜衣他们的来意,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免亦忧心起来。
他虽然已经退出江湖五年,对于江湖上的事情并没有完全忘掉。
高松骨这个人在他也不是完全陌生。
是以他沉吟片刻,忍不住问道:“这件事当真?”
这个人以他所知,却是一个名侠。
沈胜衣反问道:“江帮主怀疑我们的话?”
江万里摇头,道:“虽然我今日才认识沈兄,但沈兄是怎样的一个人,我一向已有耳闻,问题在……”
沈胜衣说道;“高松骨也是侠名昭着?”
江万里道:“不错。”
他一顿接道:“再说,乐仲徐剑卿等人的死,到现在我仍然没有一些儿消息。”
胡培截口道:“江帮主这样说似乎是认为我们无中生有。”
江万里道:“不敢。”
沈胜衣道:“我们一路赶来,三个人前后已经跑折了六匹马,消息就算传出,也绝对快不过我们。”
江万里道:“这个也是。”
沈胜衣接道:“江帮主相信也明白我们这样赶来目的不过在阻止对方杀你。”
阿纤插口道:“我们其实是可以过后再找高松骨算账,用不着这样奔波。”
江万里连连点头道:“对于三位的好意我万分感激……”
沈胜衣挥手止住,道:“无论江帮主相信与否,为这个庄院所有人的安全设想,由现在开始,请小心防备!”
江万里沉声道:“我一会就吩咐各人小心!”
胡培问道:“江帮主,还是相信我们了。”
江万里忽然一声叹息,道:“我其实一开始就相信。”
胡培道:“哦——”
江万里道:“你们风尘仆仆赶来,一身汗湿,人马疲倦,就只是为了我庄中各人的性命安危,对自己并没有任何好处,这样的人我不信,还信什么人?”
胡培道:“可是你……”
江万里道:“除了高松骨是名侠之外,我其实还有一件事想不通。”
“什么事?”
“五年前我已经金盘洗手,就是有什么恩怨,当日就应该找我了断!”江万里沉吟接道:“至于这五年以来,我可是一直都没有再与任何人结怨。”
沈胜衣淡淡的道:“有能力当日找你了断的人,根本就不用聘请职业杀手!”
江万里一怔,道:“这也是!”
沈胜衣道:“然则江帮主现在打算怎样?”
江万里道:“沉大侠,你认为怎样才好?”
沈胜衣忽问道:“江帮主自比高松骨如何?”
江万里沉吟道:“我只怕不是他的对手。”
他忽然一笑,道:“不过黑鲤帮昔年与我出生入死的四个堂主现在仍在我左右,合我们五人之力,应付一个高松骨相信还不成问题!”
说着他抬手递出,徐徐转了一个身。
四面九曲桥上都站着一个黑衣中年人凝目望着水轩这边。
江万里接又道:“给三位介绍,黑鲤帮的四个堂主——焦复、贺鹏、施展、郭宁!”
胡培冷笑道:“四个堂圭在四面监视,江帮主敢情一直在防我们?”
江万里没有否认,道:“三位来得也实在突然。”
“你却是仍然这么快接见我们。”
“人总有好奇心。”
“他们都站在轩外,我们三人若是取你性命之人,在轩内一齐动手,他们如何来得及抢救?”
江万里目光一落,失笑道:“你们一动手的话,这个水轩的地板就会迅速下沉,到时候,他们就会在水里侍候的了。”
胡培诧异道:“这个水轩原来装上了机关。”
江万里笑道:“所以我才在这里接见你们!”
胡培忽然大笑道:“方才我看见你这样随便请外人入内院相见,还暗骂如此粗心大意,简直就不知死活,谁知道,你原来已有分寸!”
江万里笑道:“我本来就是一个老江湖。”
胡培道:“你若是老江湖就该将这个秘密暗藏在心中。”
江万里笑道:“我既然是老江湖,又怎会瞧不出三位这一次到来完全是出于好意,如此这个秘密说出来又有何妨。”
胡培道:“嗯。”
江万里道:“不是三位我一定不会去提防高松骨这个人,大恩大德,真是不知如何报答……”
沈胜衣笑截道:“纵然我们不来,高松骨要进来这里杀你,我看也不容易!”
江万里道:“沈兄有何发现?”
“这个庄院,尤其内院这里,不是满布机关陷阱?”
“沈兄目光果然锐利,佩服!”
“高松骨相信亦瞧得出来。”
“嗯。”
“大概是这个原因,到现在仍然没有采取行动!”
“或者他还未到来这里。”
“他应该走在我们前面。”
“也许他路上另外有要事。”
“怎样也好,由现在开始,江帮主应该全面戒备的了。”
“我立刻下令,所有的帮众尽快回来,开放全部机关,随时准备应战!”
“这一来,高松骨以你看来能否闯进来?”
“纵然能够,我看也要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
“如此最好。”
江万里四顾一眼,道:“这个庄院一向就是黑鲤帮的根据地,由建成到现在,先后已经好几次被袭,但没有一次偷袭的敌人不是伤亡惨重,被我们从容击退!”
沈胜衣道:“莫非就得助于庄内的机关?”
“正是!”江万里笑笑道:“黑鲤帮上一代的帮主,亦即是家父,乃一代巧匠‘天机子’的入室弟子。”
沈胜衣道:“原来这般。”
胡培奇怪的道:“我们一路进来,都不觉得怎样。”
江万里道:“因为你们是我请进来的客人。”
胡培道:“如果是闯进来的敌人,一定会遭遇机关阻截的了?”
“一定会!”江万里自信的道:“即使目前的机关设置,敌人纵然能够闯进来,也无法瞒过守卫的耳目!”
沈胜衣忽然问道:“江帮主,你只是吩附手下四个堂主轩外接应?”
江万里一怔道:“沈兄此言何意?”
沈胜衣说道:“请帮主先回答我的问题。”
江万里道:“我的确只是吩咐过他们四人。”
沈胜衣剔眉道:“那么轩底这个人又是谁?”
江万里一惊道:“轩底有人?”
“不错!”沈胜衣应声忽一个虎跳,一跳七尺,剑已在手!
人落剑落!
“夺”一声,一剑穿透水轩的地板!
一下水声实时从轩底下传来。
沈胜衣身形如飞,剑拔又刺下!
“夺夺夺”水轩地板上刹那又是几个剑洞。
江万里看这种情形,已知道怎么回事,手一挥振吭道:“水里有敌人,搜!”
一个“搜”字出口,四面九曲桥上的焦复、贺鹏、施展、郭宁便自飞鱼一样,先后纵身越栏插入水中!
一入而没!
沈胜衣也实时收剑,一看剑锋上没有染血,亦想投入池塘内。
“且慢!”江万里慌忙叫住他。
沈胜衣应声收住了势子,目光落在水面之上,道:“有你那四个堂主,相信已经是足够了。”
江万里道:“在陆上我不敢肯定,在水里,我肯定高松骨绝对无法同时应付他们四人。”
他补充接道:“他们的水性绝非寻常可比!”
胡培听说大声道:“高松骨来了?”
江万里说道:“除了他,谁有这个胆量。”
沈胜衣却道:“那个人虽然胆大,只怕未必就是高松骨!”
“何以见得?”
“我是因为呼吸声响发现他的存在,以高松骨的武功,又怎会发出那么大的呼吸声响?”
“若不是高松骨,相信我们很快就知道那个人是谁的了!”
话口未完,池塘左面哗啦一声水响,一个身穿水靠的中年人仰面疾浮了上来。
他左右只手各执一支匕首,手腕却是被别人扣住,双脚也一样!
黑鲤帮四个堂主相继从水中冒出来,那个中年人的四肢正是扣在他们手中。
他们一面将那个中年人托起来,一面踏水,浮身在水面之上。
江万里没有夸口,他们的水性果然高明。
阿纤目光一落,道:“这个人可是高松骨?”
沈胜衣断然道:“不是!”
阿纤道:“那是谁?”
沈胜衣道:“问他!”
江万伫立时大喝道:“你是谁?为什么躲在水轩之下?”
那个中年人冷笑不答。
江万里怒道:“说!”
那个中年人仍不作声。
江万里忽然一笑,道:“好,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口硬!”
他运随吩咐道:“先灌他几口水!”
焦复贺鹏四人一声轰应,各自一沉腕,硬硬将那个中年人按在水中!
那个人穴道被制,想闭住呼吸也不能够。
水面上立即浮起连串气泡。
一会儿,焦复贺鹏四人才将那个人托出水面。
那个人将头乱摇,口鼻喷水,咳嗽不休,犹自紧闭着眼睛。
江万里瞪着他,冷笑道:“你现在是否愿意回答我的问题?”
那个人勉强睁开眼睛,喘着气,并没有回答。
江万里道:“怎么,仍不愿意?”
那个人只是咳嗽。
江万里面色一沉,道:“将他再按入水里,直到他开口说话为止。”
焦复四人齐应道:“好!”便待将那个人再按入水中,那个人突然大叫道:“我说!”
四人应声停下手。
江万里笑问道:“好,你叫做什么名字?”
“朱贵!”
“翻江蛟朱贵?”
朱贵苦笑道:“现在连水老鼠也不像了。”
“听说你的水性相当高明。”
“若是高明又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这只怪你什么地方不去,偏偏闯进我们黑鲤帮的地方。”
朱贵叹了一口气。
江万里接道:“我们黑鲤帮纵横水上,水里功夫自然都有几下子,何况你遇上的又是黑鲤帮的四大堂主?”
朱贵又叹了一口气。
“我担保他们任何一个的水性都不在你之下。”
朱贵不由点头。
江万里道:“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八手?”
“早知道他们都在这里,我就不进来了。”
“你进来干什么?”
“我是一个贼,除了偷东西——”朱贵微喟道:“还有什么干?”
江万里道:“我知道你是一个贼,而且是一个很聪明的贼,所以从来都没有失过手。”
“这一次例外。”
“因为这一次你不是偷东西。”
朱贵正想分辩,江万里说话已接上:“好象你这样聪明的一个贼,怎会偷到我这里来?”
朱贵道:“我……”
江万里截口问道:“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朱贵叹息道:“我真的……”
江万里断喝道:“再按他入水!”
朱贵脱口道:“我……”
一个“我”字才出口,人已被按入水中,下面的说话立时被水淹没。
这一次,好一会,江万里才吩附焦复四人将朱贵抱起来。
朱贵简直就是剩半条人命,一出水面,立即咳嗽着道:“是高松骨叫我来!”
江万里笑望了沈胜衣一眼,道:“他终于肯说真话了。”
沈胜衣道:“很好。”
一顿接口道:“先问他从什么地方进来!”
江万里一惊道:“不错!”
回头叱喝道:“你如何进来这里?”
朱贵呐呐道:“我是泅水进……进来的。”
江万里一怔。
朱贵道:“这个池塘与外面的湖泊相连……”
江万里追问道:“你们如何知道?”
“我们在出口附近看到这个池塘流出去的荷叶。”
“那个出口设有铁栅!”
“铁栅已生锈,很容易弄断。”
“高松骨就叫你试试能否从那里偷进来?”
“是。”
“他还叫你怎样?”
“弄清楚你那个房间的正确位置。”
“然后……”
“他进来杀你!”
“只杀我一个人?”
“是!”
阿纤插口道:“什么时候他变得这样仁慈?”
朱贵道:“他也想大开杀戒,可惜他知道,这个地方到处都布满机关陷阱。”
沈胜衣道:“这个人行事倒小心!”
朱贵道:“他从来都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江万里道:“所以先派你来探路。”
朱贵点头。
江万里道:“你们想必不是第一次合作。”
朱贵淡然一笑。
江万里接又问道:“他与你是什么关系?”
朱买道:“表兄弟。”
“哦?”江万里连随问道:“他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朱贵不答。
江万里笑道:“不知道?”
朱贵摇头。
江万里喝问道:“在那里?”
朱贵道:“要我说出来,除非你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这个时候你与我谈条件?”
“就是这个时候才要谈条件。”
“给他灌水,看他说也不说!”
朱贵竟然笑道:“随便!”
焦复四人正待下手,江万里忽然又挥手止住,道:“你这一次怎么不怕了?”
朱贵道:“若是不谈妥条件,我说了出来,你们说不定立即杀我?”
“你怕死?”
“蝼蚁尚且贪生。”
“不说我就灌到你说。”
“这样我无疑非常痛苦,但想到,你绝不比我活上多久,那怕再痛苦,我也一样受得来。”
“倒要看看。”
“请!”朱贵笑。
江万里双眉一轩,便要下命令,朱贵忽又道:“不过你最好吩咐他们小心一些,莫将我淹死,否则就算你改变主意,到时候我也不能够告诉你的了。”
江万里冷笑道:“我可以吩咐人在入口的水里重新装上铁栅。”
朱贵道:“高松骨不一定要从那里进来才能够杀你,而且他时间多着。”
他笑笑接道:“除非你能够立即将他找到,否则他知道我落在你手中,一定会高飞远走,日后再采取行动,一到他采取行动,你就死定了。”
“是么?”
“他杀人从未失过手!”
江万里皱起眉头。
朱贵道:“我虽然不时替他探路,从未替他杀过人,好象我这种人,你就算饶我一命,亦未尝就是一件坏事。”
江万里道:“你的条件就是要我放你一条生路。”
“还要毫无损伤。”
江万里沉默了下去。
朱贵道:“你无妨考虑清楚。”
江万里忽然回头,目注沈胜衣,道:“沈兄以为应该怎样处置他?”
沈胜衣道:“我以为不妨答应他。”
“可是……”
“这个人武功有限,不足为患,高松骨不同。”
江万里点头。
沈胜衣转对朱贵道:“你说。”
朱贵道:“你们答应我的条件?”
江万里道:“不过这一次放了你,以后你若是再为恶,我们知道,必定全力追你人头。”
朱贵忽然一声叹息道:“你以为我真的愿意替高松骨做这种事?”
江万里冷笑道:“不愿意,为什么又做?”
朱贵道:“他武功远在我之上,我若是不做,早已死在他杖下。”
“你是被迫?”
“过去我虽然做贼,只是偷东西而已,莫说杀人,就是伤人,能够避免我都尽量避免。”
旁边贺鹏插口道:“帮主,这倒是事实。”
江万里道:“贺堂主,怎么知道是事实。”
贺鹏道:“以前他在大名府附近最活跃。”
江万里恍然说道:“你则是大名府人氏?”
“不错。”
江万里终于点头,道:“好,我们接受你的条件。”
朱贵喜形于色,道:“让我上来。”
江万里点头挥手。
贺鹏焦复四人立即将手一扬,呼的将朱贵扔上九曲桥上,四人亦相继跃上去。
朱贵叭的死鱼一样摔下,好容易才爬起身来,他收起手中那双匕首,喘气道:“高松骨现在在镇上五福客栈寿字二号房等我的报告。”
“当真?”
“你们可以找到了他才放我。”
“谅你不敢骗我。”
“不过你们得当心,这个人非常机警,一给他察觉,要截住他就难了。”
“我们自会谨慎。”
“还有,他生性狡猾,这时候说不定就在庄院外徘徊,看我有没有失手。”
“这个,不知如何是好?”江万里沉吟起来。
沈胜衣接口道:“这样吧,我们三人去客栈找他,你则与帮中各人小心戒备,同时修好朱贵进来的水道那道铁栅。”
江万里道:“我岂能由得你们去为我冒险。”
沈胜衣道:“我们本来就是为了找他来的,并不是因为你才去对付他。”
江万里不觉领首。
沈胜衣道:“同时,万一他真的在庄院外面暗中监视,一见你外出,必定会跟踪,从而知道朱贵的失手。”
江万里道:“不错不错。”
“事不宜迟,我们三人这就赶去五福客栈。”
“我派人助你们一臂之力。”
“事出仓猝,庄院内同样需人使唤,我们三人应付一个高松骨相信可以了。”
江万里看着沈胜衣,道:“凭你的武功,的确已足以应付。”
“交手才知究竟。”
“我对你有信心。”
沈胜衣道:“大家小心就是!”抱拳告退。
阿纤胡培紧跟在他后面。
江万里忙道:“焦复贺鹏代我送客,同时传我命令,吩咐各人戒备。”
焦复贺鹏一声应命。
江万里又吩咐道:“一切都必须谨慎,莫太着形迹。”
焦复道:“我们知道怎样做的了。”
江万里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焦复贺鹏跟随了他那么多年,对于两人的办事能力他当然清楚。
这时侯,沈胜衣等三人,已走过了九曲飞桥。
目送沈胜衣的背影,江万里不禁叹道:“果然名不虚传。”
旁边施展亦道:“好象他这种人实在不多。”
郭宁连随道:“我们也应该修好那道铁栅的了。”
江万里道:“这件事交给你。”
郭宁一声:“是!”转身奔出。
江万里目光一转,落在朱贵的面上。
朱贵不觉恐惧起来。
江万里看得出朱贵的恐惧,笑了笑,道:“你放心,我答应得你,就绝不会伤害你。”
朱贵吁了一口气!
江万里目光再转,转落在池塘之上,忽然道:“高松骨水性如何?”
朱贵道:“绝不比我差。”
江万里道:“我什么也不坦心,只胆心他已经尾随你偷进来,伺机暗算!”
朱贵一怔,却立即笑道:“每一次他都是在我回报之后,才决定是如何采取行动,这一次怎会例外?”
江万里道:“如此看来,他倒是一个很小心的人。”
朱贵道:“如他工作不小心怎行。”
江万里道:“他们并不如道沈胜衣在随后追猎?”
朱贵道:“不知道,否则相信他们必然是会放下工作,联手对付沈胜衣。”
江万里道:“不错。”
朱贵道:“钱虽然可爱,命比钱却更可爱。”
江万里笑道:“没有命,有钱又有什么用?”
朱贵道:“所以我肯定,他们仍然会知道。”
江万里道:“其中也许已经有人知道的了。”
朱贵道:“如果是这样,其它人必定很快知道。”
江万里道:“哦?”
朱贵道:“这一次他们的行动,不出李家庄院周围八百里,他们之间,如果要联络,也并不困难。”
江万里道:“是么。”
朱贵道:“他们有一种很迅速的联络方法。”
江万里道:“飞鸽传书?”
朱贵道:“是!”
江万里道:“这几天你并没有看见,高松骨收到飞鸽传书?”
朱贵道:“没有。”
江万里忽然一笑道:“高松骨突然看见沈胜衣去找他,一定很意外。”
朱贵道:“他并非是一个容易屈服的人。”
江万里道:“以你看他的武功比沈胜衣又如何?”
朱贵道:“我没有见过沈胜衣的武功,即使见过,以我的目光也瞧不出来。”
他缓缓接道:“我只知道他杀人从未失手。”
江万里打了一个寒噤,道:“这一次,他非独例外,而且要尝尝被人追猎的滋味了。”
朱贵无言。
施展一旁插口道:“帮主,我们是否在这里等候沉大侠他们?”
江万里想想道:“我们先到处走走,看看各处的布置是否需要增补,再到忠义堂等候消息。”
他仰天一声微喟,道:“太平了这些日子,各位兄弟只怕有疏忽的地方。”
施展转问道:“帮主以为是谁买凶来杀你?”
江万里摇头道:“我方才一想,已经有五个之多。”
施展道:“有五个之多?”
江万里道:“现在管他们,先解决了高松骨,才调查这件事也不迟。”
施展道:“帮主说的是。”
江万里转过身子。
施展连随对朱贵一摆右手,道:“朱兄先请。”横移一步。
看来他对朱贵仍然不放心。
朱贵苦笑,举步前行,施展紧跟在他后面。
江万里看在眼内,淡然一笑,负手踱出了水轩,走上那边的九曲飞桥。
一步,两步——
飕一声一道白影突然箭矢一样从水中射出。
江万里应声偏头,那道白影就钉在他的胸膛之上。
一支白色的木杖。
江万里惨叫未绝,整个身子就已被撞向水轩之内!
木杖激起的水珠这时候仍然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