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才出现墙头,公孙夏已发觉,不由得一惊,却只刹那,他双手经已抬起来。
也就这刹那,一个白衣人经已凌空射至。三支闪亮的柳叶刀同时在他的右手射出。
嗤嗤嗤的破空声响。
公孙夏只听这破空声响,已知道来的是一个暗器高手。
人未到,暗器已射到。
公孙夏先机一失,手中暗器已不及出手,急忙后退!
三支柳叶刀从他的胸前擦过,他双手急扬,右手的四颗飞蝗石,三支透骨钉,左手的三枚金钱镖一齐飞出,射向那个白衣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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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人身形如箭,飕的竟然穿窗直射入塔内。
那刹那之间,他的左手已然松开铁链,一拍窗沿,飞射的身形入窗一顿,飞鸟般落下来。
公孙夏的暗器就在这时候射至。
三种十支暗器一齐打在白衣人的胸膛之上。
噗噗噗的一阵暴响,白衣人被打得连退两步,狂吼一声,仆地倒下。
公孙夏的出手之快,腕力之强,的确是惊人。
他这种暗器中上一支已足以要命,何况是十支之多。
白衣人当场倒地不起。
公孙夏冷笑道:“以你的手法也敢与我斗暗器?”
语声未落,白衣人伏地突然翻身,双手左七右七,同时射出了一十四支柳叶飞刀。
公孙夏一怔,惊呼急闪。
相距既近,来得又意外,他的身手不错是敏捷,也只能闪开六支。其余八支柳叶飞刀,都射入了他的胸膛。
不过虽然躲不开,他却已让开胸膛要害。
暗器打在身上只是一痛,跟着就是一阵阵麻痒痒的感觉。
“毒药暗器。”公孙夏不由失声惊呼道。
白衣人一跃而起,冷笑一声,道:“不错。”
那十支暗器仍然插在他身上,可是他竟然若无其事。
公孙夏眼也直了,道:“你......”
白衣人截口道:“我知道你就是公孙夏。”
公孙夏道:“你又是谁?”
白衣人反手扯下幪面白巾,现出来的是一张陌生的脸庞。
公孙夏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白衣人接道:“我并不认识你,我们也只知道你是一个暗器高手,是龙飞的结拜兄弟,不在龙家庄,一定就去了保护胭脂!”
公孙夏道:“这又如何?”
白衣人道:“也就知道必会遇上你,也就计划怎样对付你!”
公孙夏眼瞳一亮,道:“你身上穿着软甲?”
白衣人道:“藤甲!”
公孙夏道:“在事前你们是必也已打听清楚我是怎样子的一个人。”
白衣人道:“所以老爷子知道你没有下来,仍然留在塔上。”
“那一声鸦啼就是暗号?”
“动手的暗号!”
“老爷子就是那个薛老爷?”
“也就是地狱刺客!”
公孙夏咬牙切齿的道:“好!”
一个“好”字出口,他双手陡动,五六十枝暗器飞蝗般射出!
不再是射向胸膛,是射向白衣人的四肢与头颅!
白衣人惊呼闪避!
一阵异响过处,白衣人双脚左手插满了暗器,血肉模糊!
可是他的右手已及时藏在身后,头颅亦及时偏开,只是左耳被暗器射下来!
他站起的身子立时又倒下,骇然道:“我的八支柳叶飞刀最少有三支打在你的左胸心房之上!”
公孙夏冷笑道:“你们又怎能够查出我与一般人两样,一颗心乃是长在右边的胸腔之内!”
白衣人一怔,忽然大笑道:“可惜你的暗器并没有淬毒!”
公孙夏道:“我的暗器无须淬毒!”
白衣人道:“所以我虽然双脚一手都中了你的暗器,仍可以活下去,你反而是死定了!”
公孙夏冷然道:“我还可以出手!”双手疾扬,暗器暴射!
白衣人右手几乎同时一按地,身形突起,越窗倒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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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夏暗器一出手,右手就握住了插在身旁墙壁之上的那把缅刀!
刀一拔出,立即脱手飞出!
“呜”的一声异响,三尺长刀飞射!
刀沉重,去势之迅速,犹在那些暗器之上!
白衣人才翻出窗外,刀已飞至!
寒光一闪,鲜血激溅!
刀过处,白衣人在血雨飞洒中从飞檐上跌下!
即使他没有受伤,由六层高塔上跌下,亦难免重伤。
何况他现在已经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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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夏瞪着白衣人溅血刀下,一声冷笑。
这一声冷笑,异常嘶哑,他的身子,亦开始摇幌不定,可是他仍然挣扎着走向那边梯口。
他没有忘记还有一个白衣人飞入了武三娘与胭脂所在的第五层宝塔之内。
而且他方才听到了胭脂的一声惊呼!
他没有拔下身上插着的柳叶飞刀,经验告诉他,一拔出,血气外溢,就连站也难以站稳。
刀虽未拔出,血已经流下。
淡黑色的血,染湿了公孙夏的衣衫。
他勉强移步,终于走到梯口,脚一软,再也站不稳,从楼梯滚落!
可是他竟能忍住一声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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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白衣人开始攻击之时,第二个白衣人亦开始了他的攻击!
他用扇,用短剑!
扇一展一合,每支扇骨之上都弹出一支半尺长的刺刀!
链飞人飞剑飞,穿窗而入!
一入窗,白衣人已知目标何在,短剑一闪,脱手飞出!
武三娘胭脂虽然是目注塔前,亦听到铁爪搭在窗沿的那一声异响!
两人一齐回头,一道寒光迎面飞至!
胭脂一声惊呼,武三娘和身一扑,将胭脂扑倒在地上!
短剑射空!
白衣人一声冷笑,纵向掠前,刷刷刷三扇。
武三娘这下子翻身跃起来,双手一翻,鸳鸯刀出鞘,连接三扇!
白衣一声:“好!”又是三扇,左手拔出了第二支短剑!
他以右手折扇封住了武三娘的身形,左手短剑,闪电般掷向刚从地上起来的胭脂!
胭脂剑亦出鞘,一剑将短剑击落!
虎父无犬子,她的武功虽然不大好,也不是寻常可比!
白衣人大笑,道:“你也懂武功?”
笑声未绝,左手便出现了第三支短剑,这一次没有掷出,短剑飞舞,刺向胭脂。
胭脂长剑急挡。
连挡三招,胭脂右手已被震得发麻!
武三娘这时候已知道白衣人的武功高强,轻叱道:“胭脂退到我身后。”鸳鸯刀飞舞,连白衣人的短剑也接下。
胭脂知道以自己的武功,如果不退下,反而影响武三娘出手,立即把握机会,收剑退后。
白衣人喝道:“哪里走!”一扇两式,截住鸳鸯刀,左臂一探,短剑脱手疾射而出!
胭脂慌忙一闪,短剑穿袖而过,不由捏了一把冷汗。
武三娘鸳鸯刀旋即尽展,双刀飞舞,连环七七四十九刀!
白衣人折扇从容接下,突然道:“凭你的武功,绝不是我的对手,立即滚开,饶你一命!”
武三娘一字字的道:“你要杀胭脂,先杀我!”
白衣人道:“好,我先杀你!”折扇狂风暴雨一样飞刺,扇扇狠辣诡异!
武三娘鸳鸯刀硬接,接得三十扇,惊呼道:“你是柳风清?”
“正是柳风清!”白衣人一步退后,左手反撕下幪面的白巾,道:“你也看出我用的是阴阳扇法?”
白布后是一张中年人的面庞,龙眉凤目,三绺长须,人如临风玉树。
这个人竟然就是镇远镖局的总镖头“阴阳扇”柳风清!
李成丁宽并没有冒充,事实就是柳风清的人,镇远镖局的镖师。
柳风清与地狱刺客又是什么关系?
武三娘方才其实也不敢肯定,只是推测,现在一见真是,真是才变了面色,脱口道:“你就是地狱刺客?”
柳风清道:“地狱刺客是薛老爷子,也是我的授业恩师!”
武三娘道:“想不到。”
柳风清道:“想得到,我们就不会那么成功。”
武三娘怔在那里。
柳风清接道:“现在知道这个秘密,你就是让开,我也要杀你的了!”
武三娘道:“我本来就没有打算让开!”双刀急上,“凤凰展翅”!
柳风清折扇一展,一招两式,左截鸳刀,右敲鸯刀。
一敲一弹,扇端其中五支利刃突然飞射!
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武三娘可以闪避,但不能闪避。
因为胭脂就站在她身后。
她偏身让开要害,以左臂硬接三刃!
嗤嗤嗤的五支利刃一字并插在她左臂之上,鲜血横飞,鸳刀落地!
柳风清大笑。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从楼梯上滚落,胸前八支柳叶飞刀,紫血迸流,倒地不起。
武三娘胭脂看在眼内,失声惊呼。
惊呼未落,公孙夏突然长身暴起,两手狂挥,嘶声道:“胭脂武三娘伏倒!”
武三娘仰天急倒,反手将胭脂搂倒地上。
公孙夏的暗器同时射出!
柳风清身形乱闪,折扇翻飞,所有暗器不是被他避开,就是被他折扇击落。
他瞪着公孙夏大笑道:“我知道你的暗器功夫青出于蓝,比你那个师傅千手佛更加出色,可惜你身中毒刀,手上功夫已最多只剩下五成!”
公孙夏这时才看清楚白衣人是谁,失声道:“柳风清!”
柳风清道:“正是!”
公孙夏暗器又出手!
七种五十六支暗器!
这一次的暗器显然已力弱!
暗器出手,人已倒下!
柳风清大笑挥扇,五十六支暗器他只以折扇就接了下来!
又就在这刹那之间,公孙夏倒地的身子再弹起,箭矢般飞扑向柳风清!
人之外,还有十二支暗器!
柳风清折扇不停,十二支暗器齐被击落!
几乎同时公孙夏已扑至,他手中没有兵器也没暗器,却就以双手抱向柳风清!
柳风清不防有此,顾得暗器,就来不及闪避,立时被公孙夏抱个结实。
他大怒道:“你找死!”折扇一沉,扇端的利刃刺入了公孙夏的咽喉!
公孙夏当场气绝,那刹那双手抱得更紧,抱死了柳风清的身形!
柳风清即时猛觉腰后一阵剧痛!
他这才知道公孙夏的真正意图,一声怒嘶,整个身子疾转了出去!
这一转虽快,武三娘右手,却比他更快!
公孙夏抱向柳风清的时候,武三娘已知道他的意图了。
她立即把握机会,连人带刀从地上飞起,拉腰一刀疾刺了过去!
柳风清的折扇刺入了公孙夏的咽喉同时,她的刀亦砉的斩在柳风清腰脊上!
这一刀全力斩下!
柳风清整条腰也几乎被斩断!
没有人变成那样还能够活下去。
武三娘看着柳风清倒下,整个身子都不由颤抖起来。
胭脂亦惊的仿佛变成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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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中惨烈,塔外同样惨烈!
鸦啼声方响,薛永昌的手中就出现了一一支短刀。
蓝汪汪的短刀!
一刀刺向沈胜衣的胸膛!
谁也想不到这一个只得九岁的小孩子竟然会杀人。
沈胜衣也想不到。
他正将薛永昌抱高!
那刹那之间,他突然发觉薛永昌的眼瞳中闪出了一丝恶毒已极的光芒!
一种近乎野兽的本能,使得他半身自然一闪!
刺向他胸膛的短刀就变了刺在他的右臂之上!
入肉入骨!
这个孩子的气力居然也不小。
沈胜衣立时知道发生了什么,双手一扬,薛永昌连人带刀飞入半空!
一阵麻痹的感觉同时传来,沈胜衣一惊,脱口道:“毒刀!”
那边薛允大笑,道:“正是!”双袖一翻,一蓬蓝汪汪的毒针迎面射去!
笑声未落,薛永昌已凌空一个翻滚,落在地上,一点损伤也没有。
这个年纪已经有这种身手,倒也不容易!
他正落在那个妈妈的身旁。
那个孕妇看也不看他,从袖中撒出一对短剑,人剑齐飞,扑向沈胜衣!
肚子这么大,身手仍然那么灵活,亦实在少有。
几乎同时,那两个丫环的手中各自多了一支软剑,两个家丁手中亦出现了两条链子枪!
链子枪左右射向沈胜衣,软剑亦与人飞前!
薛长生却负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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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鸦啼声响起刹那站在韩平身旁的丁宽亦发动,一肘撞在韩平的胸腔上!
韩平整个身子被撞得倒退三尺!
丁宽双臂反挥,双枪在手,一齐刺了过去!
韩平张嘴一口鲜血喷出,还未清楚什么事,丁宽的双枪已刺来,李成的刀亦砍至!
他耳听网志,勉力腾身闪避!
左闪一刀,再闪一枪,还有一枪却闪不了!
那是丁宽右手的缨枪!
锋利的枪尖噗的刺入了他的小腹!
韩平怒吼一声,双手一沉,握住了刺入小腹的那支缨枪一拗,“啪”一声,缨枪断成两截!
丁宽左手枪这时候已又刺到了!
噗地枪尖刺入了韩平的右胸!
韩平一声不响,双手上翻!
丁宽迅速拔枪,枪尖方离韩平的胸腔,枪杆已落在韩平的双手之中!
一声怒喝,韩平双手一带,竟硬将那支枪夺过来。
他的身子亦同时一栽!
李成一刀已砍在他背脊上。
血四射!
韩平浴血回身,大喝一声,手中枪疾向李成刺去!
李成一闪,右手一翻,一刀砍出!
韩平没有闪避!
刀砍在他的胸腔之上,他手中缨枪同时刺入了李成的咽喉!
一刺立拔出!
李成咽喉喀一声,连人带刀倒下!
韩平握枪回身,瞪着丁宽!
他身受三处重伤,已变成一个血人,但身子仍然挺得笔直!
丁宽何尝见过这种彪悍的人,当场呆住!韩平挺枪冲了过去!丁宽急避!
韩平连刺两枪落空,枪一转,横扫千匹马!丁宽“哼”声,“一鹤冲天”,凌空一拔过去!
韩平怒叱道:“好!”手中枪一收,“飕”的突然脱手掷出!
丁宽半空一闪不开,惊呼未绝,枪已钉入了胸腔,溅血飞泻!
韩平连随拔出腰间长刀,双手握刀,扑向薛长生!他并不知道薛长生就是地狱刺客,只知道薛长生就是敌人!
只知道自己伤重必死,能够多杀一个敌人就多杀一个!
薛长生瞪着韩平冲来,一动也不动,一双眼却射出了饿狼一样的光芒!
这完全已不像人的眼睛,他慈祥的面容亦早已变成了豺狼一样残忍!
韩平虽然一心拼命,接触到这样的一双眼睛,亦不由心头一寒。
他仍然冲了过去。
“唰”一声,长刀急落!
薛长生一声冷笑,右手随抬,食中指剪刀一样迎向刀锋!
刀只劈入一寸,便不能斩下去!
薛长生的两指竟比钳子还坚硬。
这份镇定, 这份准确,实在惊人!
韩平大惊起脚,右脚飞踢薛长生的小腹!薛长生冷笑,左拳击下!
韩平闷哼一声,右脚还未踢出,小腿已被击碎!
薛长生右手食中指连随一夺,韩平将把握不稳,长刀被夺去!
他咆哮挥拳,扑前!
薛长生身形一闪让开,左手食指捏在刀尖之上,双手一折,“喀唰”一声,长刀再断!他双手一挥,两截断刀脱手,“夺夺”的钉在韩平的胸腔上!
韩平整个身子亦被刀上力道撞飞,仰摔在半丈之外!
倒地不起!
他一伤再伤,再加这两刀,如何还能够活下去。
薛长生断刀出手,连看也不再看韩平。他并非第一次杀人,这在他来说,根本就是他的工作。工多艺熟。
他绝对相信自己的判断。
只可惜他并不是神,是人。
人总有判断错误的时候。
他判断薛永昌那一刀应该刺入沈胜衣的胸腔,可是那一刀只刺在沈胜衣的右臂之上。不过,他并不在乎这错误。
因为他清楚那把刀淬的是什么毒,毒性是怎样厉害,他相信纵然不刺入胸腔,也足以致使!
沈胜衣这时候亦知道那种毒药的厉害!
他纵身一闪,避开薛允的那蓬毒针,倒踩七星步,再闪过那个女人的一对短剑,两个家丁的链子枪,两个丫环的软剑,左手正想拔剑,突发觉右臂已完全麻木。
那种麻木的感觉,而且继续向上蔓延,不由得心头一凛。
他并非第一次中毒。
以他的经验,一发觉这样,怎会不知道绝不能够再延迟解毒?
他颀长的身子立时飞了起来,呼的掠上了宝塔第二层的滴水飞檐。
那个女人一声轻叱,双剑一展,飞身追了上去。
她身形才展,一支铁矛飕的突然在塔内刺出,刺入了她的肚子。
铁矛握在杜顺的手中,他盯着那个孕妇,厉声道:“我本不忍心这样杀你,可是你挺着这样大的肚子仍然要杀人,可见你内心如何恶毒,生下来的将来也不会是好东西......”一面说他一面须发皆颤。
其实他还是有些不忍下手。
这番话尚未说完,他就已发觉不妙。
铁矛虽然已刺入那个女人的肚子,到现在仍没有血流下!
那个女人的脸上也没有丝毫痛苦之色,就像那支铁矛并没有刺入她肚子一样。
一个奇怪的念头旋即在他的脑海中浮上来,他无法采取什么行动,一支短剑已钉入他的胸膛。
正是那个女人左手的短剑。
他浑身的气力立时被打断,铁矛自然放下来。
那个女人身一仰,肚子从矛上脱出。
血并没有标出。
杜顺瞪着她,道:“你不是孕妇!”
那个女人道:“本来就不是。”
杜顺道:“你肚子上的是什么?”
那个女人探手衣襟一抓,啪一声,一个藤蒌从她的衣衫内掉下。
杜顺仰天大笑道:“我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看见你们这种不择手段的人。”
那女人道:“也幸好我并没有怀孕。”
她冷笑接道:“对孕妇也能够下那种毒手,老匹夫,你也够狠啊!”
杜顺道:“除恶务尽,非狠不可。”
他大喝一声,挺矛冲前。
喝声已嘶哑,矛亦不稳定。
那个女人一偏身,一沉腰,左手已将矛握住,一夺一挑一插,将矛夺过,反插入杜顺的小腹!
杜顺惨叫倒地。
那个女人立松左手,冷笑掠前,左手再沉,一把抓住钉在杜顺胸膛那支短剑,拔了出来。杜顺没有反应,他人已气绝,但双目仍然睁大。
那个女人冷笑道:“死不瞑目么?”飕的一脚将杜顺的尸体踢飞入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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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胜衣人在半空,左手就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
一探上飞檐,瓷瓶已被捏碎。
瓶中有五颗药丸。
沈胜衣连随将两颗药丸放入口中,再捏碎两颗拍入伤口之内。
这是唐口彪豹兄弟秘制的解毒丸,前后已经救了他两次的性命。
现在就是第三次。
他相信这解毒丸必定也能够化解这一次所中的毒药。
因为经验告诉他这种毒药虽然是如此厉害,还没有“极乐先生”那种那么强烈。“极乐先生”那种剧烈的毒药这种解药也能够化解。
他才将解毒丸拍入右臂中,所有家丁已经飞身跃上,两支链子枪一左一右飕飕飞至!
沈胜衣将仅余那颗解毒丸交右手,左手一探,已抓住左边那支链子枪,身一偏,左手一落,以手中链子枪迎向再来的那支链子枪!“铮”一声两枪相击,沈胜衣左手五指一开一合,将右来那支链子枪也抓了起来。
五指连随紧收,“格”一声,两条铁链齐齐相缠在一起!
两个家丁大惊,各自用力收枪!
也就在这个时候,两个丫环已经掠上来,软剑飒飒的抖直,一齐刺向沈胜衣。
剑急如闪电!
沈胜衣右臂麻痹,左手又握着两支链子枪未放,要闪避这两剑实在不容易。
可是他向后缩,那两剑便以一寸之差,刺不到他的身上。
这判断又是何等的惊人!
两个丫环一怔,剑一收又刺出!
沈胜衣立时松左手拔剑!
“铮”一声,两条链子立时分开来!
他们却不防沈胜衣突然松手,收力不住,两个身子立时倒翻了去!
沈胜衣长剑一展,叮叮的两声,便已左右将来剑震开!他用剑的迅速比那两个丫头,又何止高一筹。
那两个丫环第三剑正要出手,沈胜衣的剑已然向她们刺到,左剑震开一个丫环的软剑,右一剑“夺”的刺入了另一个丫环的胸膛!一入即出!
血嗤的射出来,那个丫头一声惨叫,翻身跌下。一剑夺命。
剑一闪,转刺向仍站在飞檐上那个丫环。那个丫环竟能够一剑架开,人却被剑上潜力震的飞离了飞檐!
沈胜衣没有追击,身形猛一拔,掠上了第三层的飞檐,一落又拔高,连过两层,身一折,飕的买入第五层宝塔之内!
塔下的刺客都看在眼内,不由齐皆大惊。薛长生也没有例外!
沈胜衣轻功的高强,实在大出他们意料之外。
薛允失声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薛长生面色一寒,道:“沈胜衣!”
其他人又是一惊!
薛允脱口一声:“是他?”
薛长生道:“他方才不是说姓沈。”
薛允道:“他虽姓沈未必就是他!”
薛长生道:“江湖上姓沈的虽然不少,武功如此高强的,除了沈胜衣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
薛允沉默了下去。
薛长生顿足道:“虽然看出他是高手,却不知他就是沈胜衣。”
那个女人道:“龙飞怎会与沈胜衣拉上了关系。”
薛长生道:“这只有他们才知道。”
薛允道:“他们显然是生死之交,否则姓沈的,不会如此卖命。”
薛长生道:“他们的交情如果真的是那么深厚,我们岂会看不出来?”
薛允点头道:“嗯。”
那个女人道:“龙飞向来自负,想不到他竟然也会找外人来帮忙。”
薛长生道:“司马长乐又并没有说谎,胭脂的确是龙飞的命根。”
那女人道:“也所以他一改初衷。”
薛长生道:“我还以为这只是龙飞的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计,想不到他原来有恃无恐!”
薛允突然问道:“我们如何?”
薛长生道:“动手!”
薛允道:“现在?”
薛长生道:“稍等片刻。”
薛允道:“哦?”
薛长生道:“我们必须弄沮楚塔内的情形。”
薛允道:“柳风清等相信已失手!”
薛长生道:“他们纵然失事,对方也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
薛允道:“除了武三娘,公孙夏,胭脂三人外,塔内相信已没有其他人。”
薛长生道:“如果有,早已现身。”
薛允道:“他们三人加起来,未必是柳风清两人的对手,何况乐毅的施袭公孙夏,柳风清已替他作好了安排。”
薛长生道:“公孙夏也绝非庸手,所以乐毅虽然身穿藤甲,仍然被他击杀!”
薛允道:“乐毅已死了?”
薛长生道:“方才已听到他的惨叫,也听到了柳风清的怒吼!”
薛允道:“怒吼未必就表示死亡。”
薛长生道:“如果仍生,塔内现在绝不会如此静。”
薛允道:“嗯。”
薛长生道:“不过武三娘,公孙夏,即使未死,现在亦是必已重伤。”
薛允点头道:“否则他们现在应该现身。”
薛长生道:“只不知柳风清临死之前,是否经已击杀胭脂。”
薛允道:“如果胭脂已死,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薛长生道:“不错!”
薛允道:“我上去一探如何?”
薛长生道:“用不着冒这个险。”
他阴恻恻一笑,道:“很快他们就会现身的了。”
薛允道:“如果胭脂未死,合我们之力,能不能击毙沈胜衣?”
薛长生道:“应该能够!”
他目光一转,落在薛永昌手中的毒刀上,道:“永昌的毒刀并没有落空。”
那个女人道:“方才他好像吞了些药丸下肚。”
薛允道:“他的身形起落也不像毒发难支。”
薛长生道:“如果他真的是沈胜衣,以他的功力,再加上药的帮助,一时半刻,应该可以阻止毒性暂时蔓延。”
薛允道:“一时半刻之后呢?”
薛长生道:“必然再发!”
他口里尽管说得这样肯定,心中其实并不是这样。
人的名字,树的影儿。
沈胜衣威震江湖,对于这个人,他不无顾忌。
那个女人道:“万一他一时半刻仍然不倒?”
薛长生冷笑一声道:“凭我的武功,足可以与他一决生死。”目光一扫,又道:“何况还有你们六人。”
薛允夫妇不由点头。
对于薛长生的武功,他们的确满怀信心。
薛长生道:“以七敌一,必胜!”
他的语气,说话,仍然充满自信。
以一敌七,是否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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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胜衣穿窗而入,一把长刀就砍来!
武三娘的刀!
沈胜衣一剑架开,道:“是我!”
武三娘急忙收刀。
他站在窗旁,挡在胭脂的面前。
胭脂面色苍白如纸,一见是沈胜衣上来,喜极叫道:“沈......沈大哥。”
沈胜衣目光一扫道:“你们怎了!”
武三娘神色黯然,道:“公孙二哥已死了!”
沈胜衣这时已看见公孙夏的尸体,眼旁的肌肉一跳,道:“他抱着的是谁?”
武三娘道:“柳风清。”
沈胜衣一怔,道:“阴阳扇柳风清?”
武三娘道:“他是地狱刺客弟子。”
“这实在大出我意料之外。”
“李成丁宽并没有说谎,事实是镇远镖局的镖师。”
“我们又怎知镇远镖局与地狱刺客有这重关系。”
胭脂颤声道:“柳风清好厉害哦。”
沈胜衣道:“这个人的武功据说实在有几下子。”
武三娘一声叹息,道:“我不是他的对手。”
胭脂道:“三阿姨也被他打伤了。”
沈胜衣目光落在武三娘的左肩之上,道:“伤得怎样?”
武三娘道:“不要紧!”
她左臂插着的利刃已拔出,伤口已用布扎好了。
沈胜衣关心的问道:“他的兵器有没有淬毒?”
“没有,他大概不屑用。”
“凭这个人的武功,无疑可以不屑用毒。”
武三娘这时才留意沈胜衣的右臂已受伤,道:“你也受伤了?”
沈胜衣道:“不死已是万幸!”
武三娘惊道:“什么人这样厉害?”
沈胜衣苦笑道:“就是那个看起来很可爱的小孩子。”
武三娘胭脂一怔。
沈胜衣道:“我将他抱起,他的手中就多了一把刀,刺我的胸膛。”
武三娘道:“那是毒刀?”
沈胜衣道:“而且毒性强烈。”
胭脂大惊道:“沈大哥。”
沈胜衣道:“幸好我及时避开胸膛的要害,只伤了右臂。”
胭脂道:“可是刀上的毒药。”
沈胜衣道:“我随身带有解毒药。”
胭脂道:“有效吗?”
沈胜衣勉强一伸右臂:“我现在不是很好?”
他的右臂竟然已回复一些小知觉。
唐门的解毒丸果然名不虚传。
胭脂道:“这我就放心了。”
沈胜衣道:“不过,我这条右臂暂时是不能够使用的了。”
胭脂道:“幸好你的左手,比右手厉害。”
沈胜衣无言。
胭脂问道:“那个孩子怎样了。”
沈胜衣道:“我下意识将他掷开,可是他凌空一个筋斗,便已经安然落地。”
武三娘道:“小小年纪身手已经有这样高,实在少有。”
胭脂叫起来,道:“小小的年纪心肠已经这样恶毒,到长大那还得了,我下去杀了他。”她真的握剑冲向那边窗。
沈胜衣急忙一把拉住,道:“你下去等于送死!”
胭脂道:“我不怕。”
沈胜衣道:“不管你爹爹了。”
胭脂怔在那里。
武三娘道:“下面情形如何?”
沈胜衣道:“韩平杜顺已死,对方亦死了三个人。”
武三娘道:“还有一个。”
沈胜衣道:“其中武功最高的我看就是那个老人薛长生。”
武三娘问道:“会不会他就是地狱刺客?”
沈胜衣道:“毫无疑问。”
武三娘道:“他的武功如何高强?”
沈胜衣道:“他用一只手便能够拗断韩平那把刀。”
武三娘道:“那是把好刀!”
沈胜衣道:“我看得出。”
胭脂插口问道:“沈大哥你自觉能否是他的对手?”
沈胜衣道:“我不知道。”
胭脂从来都没有听过沈胜衣这样说,不由得担心起来。
武三娘道:“是不是因为你伤了一只右手所以不敢肯定?”
沈胜衣点头。
胭脂道:“沈大哥,你不是一向只用左手。”
沈胜衣道:“必要时右手也用的。”
武三娘道:“两个人若是功力悉敌,一个双拳,一个却只能用一只手来应付,那就比较吃亏的了。”
沈胜衣道:“不错。”
武三娘道:“薛长生必然亦看出这一点,何以到现在他仍然不采取行动。”
沈胜衣道:“两个原因。一是他对我也亦无信心取胜。”
武三娘道:“还有......”
沈胜衣道:“他尚未知塔内情形。”
他霍然回头,道:“对方,一共几个人冲进塔内。”
武三娘道:“我方才已上去看过,一共两个。”
沈胜衣道:“还有哪个?”
武三娘道:“已被公孙二哥杀了。”
胭脂道:“二叔虽然杀了他,自己亦身受重伤,他下来帮助我们之时,是滚下来的。”
沈胜衣惊问:“那个又是谁? ”
胭脂道:“不知道。”
沈胜衣道:“虽然已死亡,也就不要管他了。”他叹了一口长气又道:“幸好只来了两个。”
武三娘道:“他们显然认为这两个人已足够了!”
沈胜衣道:“相信是的。”
他目光一落,道:“那个薛长生人无疑是相当自负,方才他显然认为,我必死在那一刀之下,所以并没有对我出手。”
武三娘道:“这个人原来也不是全无弱点。”
沈胜衣道:“”他应该这样自负的,好像他那个杀人计划,本来就无懈可击!”
武三娘道:“人算却是不如天算。”
沈胜衣道:“我这个人的运气一向也实在不错。”
武三娘道:“那孕妇有没有出手?”
沈胜衣道:“有。”
武三娘道:“这些人简直不是人,九岁小孩子用毒刀偷袭,怀孕在身的也不管肚里孩子的安全了。”
沈胜衣道:“那女人并非孕妇。”
武三娘又是一怔道:“是假的?”
沈胜衣道:“杜顺就死在她那个假肚之下。”
武三娘柳眉倏竖,道:“这些人其实全都不值得同情。”
沈胜衣道:“他们摆出来的样子,却令人不能不同情。”
武三娘道:“我现在知道地狱刺客怎会这样成功了。”
沈胜衣道:“就是他懂得利用别人的同情心,进行他的杀人计划。”
武三娘道:“还有什么比骗取别人的同情更卑鄙。”
沈胜衣道:“相信没有的了。”
武三娘道:“依你看,他们是否真的是一家人。”
沈胜衣道:“我就看不出了。”
他一顿接道:“如果真的是,所谓地狱刺客就不是指一个人,是指一家人!”
武三娘打了一个寒噤。
沈胜衣同样心寒了。
武三娘望望左右,道:“我们现在只剩下三个人。”
沈胜衣道:“所以,一会无论发生什么,除非是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否则你们都不要妄自出手,由我一个人应付直到战死为止!”
武三娘道:“这个怎成。”
胭脂悲声道:“要死一起死。”
沈胜衣道:“你们该明白一件事。”
武三娘道:“明白什么?”
沈胜衣道:“我一个人应付,还可以放开手脚,若是要同时照顾你们,反而就放不开了。”
武三娘点头。
胭脂红着眼睛,道:“沈大哥!”
沈胜衣笑道:“放心,你这个沈大哥运气一向不错。”
胭脂道:“你真的要小心啊。”
沈胜衣道:“我还得留着这条命给你说故事。”
胭脂道:“一定的。”
沈胜衣道:“一定!”
他一笑,转向武三娘,道:“三姐,看稳胭脂。”
武三娘点头,柳眉却锁在一起。
沈胜衣目光一闪,道:“我们虽然只剩下三个人,却还有一个希望。”
胭脂道:“是什么希望。”
沈胜衣笑道:“忘记了。”
胭脂眼睛一亮道:“你是说爹爹?”
沈胜衣道:“我相信他很快就会到来。合我们两人之力地狱刺客绝非敌手!”
胭脂道:“那么我们等爹爹来。”
沈胜衣道:“他们未必让我们等的。”他移步窗前,探头望下去。
七个人都在塔下,仰首向上望。
×
×
×
一见沈胜衣现身,薛长生双眉左右齐飞。他立即扬声问道:“阁下莫非就是沈胜衣?”衰老的语声这时候已变得猛虎一样雄壮。
沈胜衣道:“正是!”
薛长生大笑道:“果不出我所料。”
沈胜衣道:“你方才料到的?”
薛长生道:“不幸就是方才。”
沈胜衣道:“你不幸我却大幸。”
薛长生道:“据说你这个人的运气一向都不错。”
沈胜衣道:“今天的事已证明了。”
薛长生道:“方才我若是同时出手,你绝不会有现在这样轻松。”
沈胜衣并不否认,道:“而且未必能够回到这里面。”
薛长生道:“胭脂是否就在上面。”
沈胜衣道:“仍然在。”
薛长生道:“柳风清乐毅两人呢?”
沈胜衣道:“已回去你那儿了。”
薛长生道:“哪里?”
沈胜衣道:“地狱!”
薛长生道:“好,很好。”
沈胜衣道:“我们方面的确很好。”
薛长生道:“公孙夏难道还未死?”
沈胜衣道:“吉人天相只伤未死。”
薛长生道:“叫他出来。”
沈胜衣道:“他正在疗伤,如果你要见他,请上来,他一手暗器,已准备随时欢迎你。”
薛长生道:“武三娘又如何?”
沈胜衣道:“她比公孙夏更加好。”
薛长生忽然笑道:“你以为我不清楚柳风清乐毅两人的武功。”
沈胜衣道:“你却是不清楚公孙夏武三娘两人的武功。”
薛长生不能不失望,突喝道:“都给我下来!”
沈胜衣道:“你当你是什么东西。”
薛长生一怔。
沈胜衣连随大喝道:“上来!”
薛长生道:“你好大的胆子。”
沈胜衣冷笑道:“是你要杀人,不是我们!”
薛长生又是一怔。
沈胜衣冷笑道:“不过你不肯上来,我们也不会压迫你。”
薛长生道:“我们一定上来!”
沈胜衣道:“随时欢迎。”
薛长生道:“急也急不在这一刻。”
沈胜衣道:“是么?”
薛长生道:“我们七个人可轮流休息,等你们疲倦了才上来收拾你们不迟。”
沈胜衣道:“我们三个——”他急忙住口,出口的说话却是收不回去的——
薛长生桀桀怪笑,道:“只是三个,不是四个么?”
沈胜衣道:“三个也一样可以轮流休息。”
薛长生道:“可以当然可以,却最好不是你休息的时候我们杀上来。”
沈胜衣道:“你也最好希望不是你休息的时候我下来偷袭!”
薛长生怔住。
沈胜衣大笑道:“你拖延时间对你并没有多大好处。”
薛长生道:“谁说。”
沈胜衣道:“我说。”
薛长生道:“一时半刻之后,你右臂之毒必攻心!”
沈胜衣道:“如此肯定。”
薛长生道:“我清楚毒药的厉害。”
沈胜衣道:“最好你也清楚我那种解药的厉害。”
薛长生道:“无须清楚!”
沈胜衣道:“你这个人倒也自负。”
薛长生冷笑。
沈胜衣道:“否则你这一次又是会损兵折将,伤亡惨重。”
薛长生一听不是滋味。
沈胜衣还有说话:“现在你的判断最好也没有错误。”
薛长生目光一闪道:“你等龙飞。”
沈胜衣道:“你再不出手,说不定他就会赶到!”
薛长生大笑,道:“他已经被我的手下引出了百里。”
沈胜衣道:“你的手下绝不是龙飞的对手。”
薛长生道:“不是又何妨,我不是要他与龙飞打架。”
沈胜衣道:“也不会被追及。”
薛长生道:“即使追及,龙飞也赶不及回来。”
沈胜衣道:“你的判断一定没有错误的,是不是?”
薛长生不敢说是。
到现在,他已经两次判断错误。
他冷笑应道:“龙飞如果回来,我必会接到飞鸽传书。”
语声未过,一只飞鸽突然划空飞至。
雪白的飞鸽,闪亮的金铃。
铃声叮噹!
薛长生面色当场一变!
沈胜衣一见大笑!
薛长生即时暴喝一声:“上!”
沈胜衣握剑在手即时一紧道:“小心,我下去好了。”
语声未落,人已穿窗。
他绝不能让地狱刺客七人一齐冲入塔内,因为塔顶空位不多,而且七人一上来,攻击的对象就不是他一个人,还有武三娘与胭脂!
地狱刺客七人身躯正欲开展,已瞥见沈胜衣窜出。
薛长生双手一分,七人一齐散开去!
沈胜衣身形如飞,飕飕飕,已落在第二层的飞檐之上!
薛长生即时吩咐道:“各尽全力,先杀此人!”
众人无言点头,眼中凶光暴盛。
七个人刹那就仿佛变成七条饿狼,七个地狱出来的恶鬼!
×
×
×
雪从天飞舞,风仍急。
沈胜衣的袖飘展,风雪中落在地上。
天地间的杀气一刹那仿佛浓重一倍!
沈胜衣身形才着地,一个人已向他徐徐走过来。
薛永昌!
九岁的孩子,心肠却比狼子还狠毒!
他向着沈胜衣一步一步走过去,眼中忽然又凶光尽失,竟露出了笑容。
既可爱,又天真的笑容。
看见这种笑容,沈胜衣只觉得心头一冷。上过一次当,已经足够了。
他瞪着薛永昌,突喝道:“停步!”
薛永昌收住脚步,笑着道:“我今年只得九岁。”
沈胜衣道:“我知道。”
“九岁还是一个孩子。”
“我没有说你不是。”
“一个九岁的孩子可以说仍然什么都不懂。无论我做了什么事情,也是值得原谅的。”
“哦?”
“所以你一定不忍心伤害我,何况你还是一个侠客。”
沈胜衣道:“你对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不想你杀我。”薛永昌举起了脚步。
沈胜衣厉声喝道:“再走前一步,我立即杀你。”
薛永昌脚步一顿,问道:“你真的是那么狠心?”
沈胜衣道:“你虽然不懂事,却已懂得杀人。”
薛永昌道:“我从来没有杀过人。”
沈胜衣道:“你那把毒刀也从来没有刺过人?”
薛永昌道:“只刺过你。”
“一刀刺我不死,想再刺我一刀?”
“岂敢。”
“你是想走近来好待其他人动手?”
“我就是走过来,有什么影响?”
沈胜衣道:“我若是不忍心杀你,你站在我身旁,我的身形就会大受影响,而且还得时刻防备你那把毒刀突然刺来。”
薛永昌眨眨眼睛,道:“真的么?”又跨前一步。
沈胜衣瞪着他,道:“你认为我真的不忍心来杀你?”
薛永昌点头,再一步跨前。
沈胜衣人剑突然飞出。
剑光一闪,薛永昌握着毒刀的那只右手登时两断!血如泉涌。
剑快如闪电,薛永昌几乎完全不觉得疼痛,他突然觉得疼痛,目光一落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由得一声惨叫。
沈胜衣冷笑道:“小小年纪心肠已经如此狠毒,我虽不忍取你性命,却忍心断你的右手,免得你再用这只手去杀人!”
薛永昌还未听完,已经昏倒地上。
他那个母亲立时叫起来,两手短剑往地下一掷,道:“姓沈的,你害我儿子,我跟你拼命!”
她发狂一样空手冲了过去,她一副爱子情切模样,手中又没有兵刃,若换是第二个人,说不定会避开,甚至宁可挨她三两拳,给她消消气力。
沈胜衣却是一剑刺过去!
那个女人冲前的身形立时一顿,手中刹那间出现了一对短剑!
她袖中原来还有另一对短剑!
沈胜衣的剑却只是刺到一半,便已收回,冷笑道:“你若然真是爱子,第一件事就是替他将伤口包裹起来。”
那个女人道:“我要你的命!”双剑交剪,刺向沈胜衣!
沈胜衣一剑震开,冷顾薛长生,道:“老匹夫,你还有什么诡计?”
薛长生一声怪叫,道:“好个聪明人,对付你看来只有一种办法了!”
沈胜衣左手剑一旋一落,叮叮两声,又将那个女人刺来的另两剑震开,道:“是什么?”
薛长生双眉一扬,头上的暖帽,突然飞起,一头白发刺猬一样疾竖起来。
他厉声应道:“拼!”
一个“拼”字出口,所有人一齐扑前去!这次薛长生也没有例外!
两个家丁两支链子枪飞射,丫环两剑中攻,薛允飞身一拔两丈,双袖两蓬毒针当头射落!
薛长生人如怒雕,却是扑向那个孩子薛永昌!
救人?
沈胜衣一声冷笑,手中剑一展,再次震开那个女人的两支短剑,再一引,抢入空门!
那个女人惊呼未出,剑已穿心,当场气绝!
沈胜衣半身一侧,便欺入那个女人的怀中,正好躲开凌空射来的两蓬毒针,左右刺到两支链子枪!
他左手旋即一曲,一肘将那个女人撞飞,身一矮,丫环的软剑头顶刺空,剑一翻,哧的乘隙刺入了那个丫环的咽喉!
薛允眼里分明,大喝道:“好!”凌空一折转,又是两蓬毒针击下!
沈胜衣贴地一个鲤鱼翻身,闪开毒针,再一侧身,已到了一个家丁面前!
那个家丁链子枪当鞭用,迎头抽落!
叭一声,链抽在地上,冰雪四射。
沈胜衣已闪开,闪到那个家丁的右侧,左手剑迅速刺入那个家丁的右胁之下!
一刺入即拔出。
那个家丁的身子还未倒下,沈胜衣的身子已烟花火炮一样射入半空!
一蓬毒针几乎同时在他脚下飞过。
他一拔丈八,凌空一个筋斗,就与薛允再拔起的身形相遇。
这样接近,薛允的毒针再也无法出手,他双手一翻,各自多了一柄蓝汪汪的毒刀,一齐扎向沈胜衣胸腹!
震开刺来毒刀,突然又一个筋斗从薛允头上疾翻了过去!
薛允双手一翻“野火烧天”,双手上插!刀才插出一半,他的额前突然中裂,一股鲜血喷出!
沈胜衣翻身之间,已一剑将他的头斩为两片!
人刀一顿,凌空飞泻落地!
沈胜衣身形亦落!
尚未着实,一条人影已然飞来。
薛永昌!
这个孩子已经昏迷过去,这时候乃是抓在薛长生的左手中。
薛长生在薛永昌之后,神态狰狞,左手抓住薛永昌的后腰,右手五指如钩,蓄势待发!
孩子身轻,他虽然抓住在手中,对他的身形并没有多大影响。
沈胜衣虽然剑快,但见是这个孩子,如何刺得出去,只有闪避!
一支链子枪即时在他身后飞来。
沈胜衣耳听网志,身形急转。
飕的链子枪在右胁下,裂衣而过。
薛长生的或手紧接抓至!
爪未及,劲风已压体!
沈胜衣左手剑一挑,刺向抓来掌心!
他反应灵敏,出手迅速而准确。
可是薛长生竟然同样迅速,电光石火之间,竟然以左手抓着的薛永昌挡在右掌之前!沈胜衣收剑不及,剑“夺”的刺入薛永昌的胸膛一寸。
薛长生右手却就在那刹那暴长,剑立时从薛永昌后背穿出。
薛永昌痛极昏迷中苏醒,一声惨叫,当场气绝。
沈胜衣内心一寒!剑势不由得一慢。
这样残忍的人是第一次遇上。
他一慢再拔剑,已经拔不出来。
薛长生的右手五指,已经拑在了那支剑的剑锋,半身立转,左手松开薛永昌,疾击沈胜衣!
沈胜衣右臂已伤,剑又被捏住,欲挡这一掌也不能,只有松手弃剑才能闪避!
可是链子枪这时候却又飞出,封死了沈胜衣的退路,而且威胁于他的生命!
枪刺向后心!
也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崩”的一声,沈胜衣的剑突然中断。
他以内力硬将持剑震断,身形亦因这一震,向侧一偏,飕的枪裂衣飞过,枪锋在沈胜衣的胸膛割开了一条血沟!
枪上无毒,只是疼痛!
亦因为沈胜衣这一偏,薛长生击空。
沈胜衣倒抽一口冷气,右手一翻,断剑脱手飞出,飞向那个家丁。
剑如流星!
那个家丁一枪伤了沈胜衣,欢喜尚未来得及,断剑已夺的刺入他的咽喉!
这一截断剑的剑锋两寸也不到,但已足致使!他一面笑容,刹那僵硬,仰天疾倒了下去!
沈胜衣一剑飞出,人亦飞出,扑向地上的一支软剑。
飕的一道寒光追踪击至!
那是薛长生捏在手中的剑尖。
沈胜衣耳听风声,半身疾闪,叮一声,断剑正击在那支软剑之上,竟硬将那支软剑击成两截。
沈胜衣心头一凛,薛长生人已扑至,双爪如飞,风声呼啸。
沈胜衣身形乱闪,连闪左七右八十五抓,裂帛一声,左肩已然被薛长生右手的第九抓连衣衫带皮肉撕下来一片。
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衣。
薛长生桀桀怪笑,道:“你右臂不能使用,左手又已有剑伤,如果也打你不过,我双手也算白练了。”说完这句话,他已抓出七七四十九抓!
沈胜衣身上又伤两处!
薛长生更加得意!双爪攻势更凌厉。
沈胜衣险死还生!
他浴血闪避,薛长生却是如影随形!
以沈胜衣身形的迅速,他竟然能够追及。沈胜衣甚至无法拾取散落在地上的兵刃。他一退再退,退到了塔门之前,身上已再添两处伤口!
薛长生大笑不绝,
也就在这个时候,半空中一声娇叱,一道寒光,凌空疾向薛长生头顶斩下!
一把刀。
武三娘右手的刀!
胭脂武三娘塔上看得清楚,一见沈胜衣断剑,大惊,不由自主双双越窗扑下!
武三娘人在窗外,才知道胭脂跟了出来,喝道:“回去。”
可是胭脂这时候哪里肯听。
她只有抢先扑击!
薛长生耳听风声,身一偏,右后一抄,竟就抄住了武三娘的刀,右脚同时闪电般踢向武三娘的左膝上,武三娘闷哼一声,飞跌丈外,张嘴一口鲜血,一时间竟然站不起身子。
胭脂的剑即时刺到!刺向薛长生咽喉。薛长生左掌一翻,拇食指一夹,就将剑尖夹住。
胭脂惊呼拔剑,一拔不动!
薛长生目光一闪,笑问道:“你就是胭脂?”这句话出口,他的右手已抓向胭脂咽喉。
沈胜衣及时扑返,一见危急,顾不得那许多,左手一拳横截薛长生的右臂。
薛长生抓向胭脂的右手,突然一缩一翻,反抓住了沈胜衣的左拳,诡异的一笑道:“我这只右拳,不是要杀胭脂,是要等你的左手送上来。”
沈胜衣暗运内力,可是左手如包在铁中,竟无法挣脱!
薛长生断喝道:“你以这只左手名震江湖,今日我就断你这只左手!”
语声一落,右抓收缩!
正当此际,“嗤嗤嗤嗤”的一阵破空声骤响!
薛长生刹那双手齐松,左右臂之上鲜血飞溅,左四右五一字嵌着九枚银环!
鲜血四射!
沈胜衣急忙偏身,左手一带胭脂的腰肢,贴地疾滚了出去!
薛长生左右双脚同时踢到,一齐都踢空。他双脚一顿霍地回身道:“龙飞。”
一个人标枪一样站在他身后,正是龙飞。
龙飞一面倦容,声音却仍响亮,道:“你若不是一心捏碎沈胜衣左手,我九枚飞环绝不会如此容易击中你的手臂!”
薛长生道:“一剑九飞环果然名不虚传?”
龙飞道:“过奖!”
薛长生道:“你终于及时赶到来。”
龙飞道:“我走运,途中遇上了一队商客,强买了四匹健马。”
他大笑接道:“四匹健马三匹中途跑死,最后的一匹亦在寺外不支倒地,但是我还有一双脚!”
薛长生道:“你们都走运,我却是倒霉了。”
沈胜衣道:“你双臂已重伤,我们二人即使不联手,也可以杀你。”
他左手已取过胭脂的长剑。
薛长生看在眼内道:“我相信!”
他仰眼望天,倏的笑起来,道:“由今天开始,我这个地狱刺客,应该名符其实的了。”
笑语声未绝,他眼耳口鼻之中,突然鲜血怒射!仰天倒下!
龙飞道:“好!”
胭脂道:“爹,他是干什么。”
龙飞道:“自断经脉,自行了断。”
沈胜衣到这时候,才吁一口气。
龙飞目光一扫,面容一黯,道:“只剩你们三人?”
沈胜衣点头无言。
龙飞目光一落,道:“兄弟,你伤得怎样?”
沈胜衣道:“痛得要命,却是死不了。”
龙飞转顾道:“三娘又如何?”
武三娘道:“不要紧。”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却是摇摇欲坠。龙飞上前一把扶住,武三娘不由自主的娇脸一红。
胭脂连随走了过来,关心的道:“爹,路上有没有受伤?”
龙飞道:“没有。”伸出另一只手将胭脂搂住。他的目光再落向沈胜衣道:“兄弟,恕我只得两只手。”
沈胜衣大笑:“你若是有三只手,岂非变成了怪物?”
龙飞不禁失笑道:“你伤成这样,居然还笑得出来,我实在有些佩服你了。”
沈胜衣目光落在地狱刺客尸身之上,道:“能够诛杀地狱刺客,莫说伤,就算死,我同样会开怀大笑的。”
龙飞道:“希望公孙二弟他们听到你这句话。”
沈胜衣道:“相信他们已经听到。”
说着他仰首望天。
漫天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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