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等仇敌上门;不能被牵制住;不能不了解仇敌的动静;必须知己知彼。
商量久久,唐青松断然进城打听消息察看动静,宁可辛苦些,以免像又聋又瞎的人,对情势一无所知。脚程放快些,夜间道上没有行人,可以用快速的脚程赶路,来回半个时辰他胜任愉快。踏着如银夜色,他快步而去。
十贤祠在望,已可看到北关的灯火。
接近岔路口,脚下一慢,用大周天呼吸调节热度升腾的血液,汗水徐收,利用机会恢复耗损的精力元气。
路旁树影下,踱出一个青衫人。月朗星稀,光度可帮助视线及远,看身材打扮,以及隐约可辨的面庞,他突然涌起的戒心消失无踪。
是那位神秘的青衫客,这位不时现身的怪人,一直不曾亮名号,但可以肯定绝不是仇敌,虽然在洞窟第一次见面时,青衫客用诡计拼了几招狠的,而且挑唆他说谎。
“呵呵!来干什么呀?”青衫客背着手迎面拦住去路:“城内外清洁溜溜,你找不到半个仇敌。巡捕们松了一口气,都回家哄老婆抱孩子睡个好觉啦!”
“哦!前辈是说,人都走了?”
“离城而已,城内外平安无事,时机未至。我想,你问的是威麟堡和玄武门。”
“不错。”
“公孙少堡主在城南七八里的双口庄,建立指挥中心,正式打出铲除杀手组合的旗号,号召过往的江湖同道共襄盛举,现在得意得很,要多拖些同道下水,再扫庭犁穴铲除玄武门。你要去找他们讨消息吗?得多辛苦两条腿,走啦!片刻可到。”
难怪轩辕丘鬼影俱无,公孙少堡主跑到双口庄大聚爪牙亮旗号扬威,不理会他了。他如果前往踩探,说不定公孙少堡主要重施笼络妙计,唆使他参与呢!
“没胃口。”他说:“玄武门可有动静?前辈旁观者清……”
“那是骗人的上当的话,旁观者有时更糊涂。玄武门又不是傻瓜,就算秘密山门在此地,敌势过强,山门随时都可以放弃迁地为良的,何况这里是他们乱人耳目的狡兔三窟的迷窟,公孙少堡主虐杀了十余个可疑的人,根本就毫无头绪,他公然挑衅,声威大震目的已经达到,是否能铲除玄武门并不重要。他有那么多人手,也找不出玄武门的底细,我一个人一双腿,怎么可能获得消息?”
“那……我岂不是白来了?”
“大概是的。如果你想找黄小姐叙旧,她也走了,也是从南面走的,很可能到了许州啦!”
“胡说!我找她干什么?”他扭头便走:“今晚真的可以睡个安稳了。”
仇敌都走了,他用不着再进城打听浪费时间。
“但愿你好梦连床,噩梦离你远去,呵呵呵……”
他脚下一紧,嘲弄性的话少听为妙。
他也是一个人两条腿,打听消息成效有限,进城走一趟确是难找门路,不如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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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黎明前的阵黑降临,月已沉西星光隐去,这期间大地最为黑暗。同时,也是睡懒觉最舒畅的时刻。当短暂的阵黑消退时,曙光未现,敏感的早起飞禽,将在这时刻醒来,鸟声将随一线曙光打破林野的沉寂。
已经松去戒心的人,不再有受到袭击的顾虑,加以多日来皆在小心警戒难免有点透支精力现象,一旦戒心尽除,睡得特别沉。
破门撞窗的暴响,使睡在前面厢房的唐青松,在梦中惊跳起来,首先便本能地抓住枕畔的神刀。
本来是和衣而睡的,表示仍怀有戒心,可是已来不及穿靴了,房门破袭的声浪震耳欲聋。
好家伙!来人真不少,侵入速度之快,令人措手不及,外面的门窗被撞破,里面厢房的门稍后也倒了。快速突入,强攻猛袭。双川集故事重演,入侵的人必定暗器乱飞。
房内黑暗,他滚倒直趋壁根,却没听到暗器破风声。一跃而起,神刀出鞘。来一记八方风雨,刀气似狂涛。
“好!外面见。”房外传出喝采声。
没有人随破门而入,来人击倒房门在外面发话,他的狠招八方风雨白用了。这一招可以完全封锁窄小的厢房,侵入的人肯定会在他的刀下崩溃。
激烈的反应获得缓冲,他恢复冷静,立即迅速着靴,没有靴武功只能发挥三四成威力。同时发出一声震天长啸,向住在后面的妙剑示警。
奔出堂屋,碰倒了一张长凳,堂屋前面的门窗皆已破坏,嗅到流动的草木清香,身形乍动,幻现在屋前的晒麦场,横刀卓立,气涌如山,无形的杀气,像浪涛般向对面的三个黑影涌去。
他听到妙剑发出的短啸,心中一宽。
“果然身手超绝,反应超人,难怪在双川集,那些人杀不死,你。”先前喝采的人大声说,口音非常熟悉。
“无极大法师,你想怎样?”他大声抗议:“你这算什么?撒泼拆屋?”
身后出现剑已出鞘的妙剑,与他并肩站立。
“你笨不笨?”无极大法师有倚老卖老嘲弄意味:“或者聪不聪明?”
“那又怎样?”
“笨,就留在此地;聪明,赶快逃命!”
“什么意思?我不怕你。”
“我知道你不怕我,我也无力赶你逃命。赶快下决定,我可不等你了。”
“你……”他听得一头雾水,这位弥勒教地位甚高的圣堂使者,怎么说话语无伦次像在打哑谜?
“兵分三路,约一百二十人,潜抵十里外。时辰一到,快速地十里奔袭,像刚才一样,也像双川集一样,破屋突入,用人墙也可以把你压死。人可能正在五里外飞奔,片刻可到。你们不走,我可要走了,冒险向你示警,贫道已尽了道义。如果你认为可接得下一百二十人围攻,那就留下吧!我走啦!”
“咱们跟你走,谢啦!”他断然举步:“我又不是真正铁打的人,哪禁受得起一百二十名侠义道英雄围攻?我当然不笨,不想死在他们选择的斗场里。走!”
“对,你不笨!他娘的!你好像真的不怕我,也不怕我骗你上当。”无极大法师领先便走。
“我不是不怕你,而是相信你的保证金诺。”他跟上乘机发牢骚:“贵教在天下各地有无数香坛,有数十万徒众,我哪能不怕你?只要你高声一呼,我在江湖将步步荆棘。喂!那两个妖巫,是不是威麟堡的人?”
“虽然不是,也可能是。”无极大法师又在和他打哑谜,被捧得心情愉快:“可惜贫道大意,两个妖婆道行太高,被她们自毁元神尸解,没获得口供非常遗憾。”
“不是又可能是,凭猜的?”
“凭贫道冷眼旁观的经验。在青松寨,贫道就对情势有相当程度的了解。直至贫道的两个人被杀,才积极进行调查。你那女伴明里是三个人,暗中策应的人超过二十大关,有几个人不时与威麟堡的人,鬼鬼祟祟在一起,那两个妖巫,其中有一位是号称巫仙的三界神巫。这妖巫四年前,有人看到她曾经在第四霸天,拔山举鼎皇甫俊的宅院出入。那时,鄢狗官还没荣任督盐钦差,拔山举鼎做了几年鄢狗官的保镖司命保护神。做了钦差成立巡缉营,总领就是拔山举鼎,与第一霸天乾坤一剑的除奸英雄作殊死斗。谁敢说妖巫与威麟堡有往来?事实上双方的确暗中经常接触。两妖巫如果与公孙少堡主无关,没有任何理由用妖术要杀死你。小子,你那女伴是一条毒蛇,附在你身上的毒蛇。”
“胡说八道,她是……”
“是侠义道女英雄,我知道。”无极大法师冷笑:“她是跟在威麟堡的人,从关中跟到青松寨的,她的人暗中与威麟堡的人往来,铁证如山。你和妙剑受到威麟堡的人在客店突袭,受到玄武门的人干预,捉住你一位朋友和两个威麟堡的爪牙。那小女人向玄武门要人,替威麟堡的人求情,却不理会你的朋友。你去想好了,你小子并不笨。”
“我没有朋友落在玄武门手中。”他心中一动,这消息他并没感到意外,曾经听说过了,有点犯疑:“黄小姐与我共同应付威麟堡的人,这是事实。”
“是吗?那天贫道捉住了她,威麟堡的人不惜牺牲闯贫道的大阵,小女人根本不知道你去救她。贫道的人,亲耳听到她大叫我在这里。我告诉你,只有两个妖巫,才有贯穿贫道所布大阵的神通,威麟堡的人在阵外混战而已,所以贫道向你讨取两妖巫,求证是不是妖巫杀了我的人。你如果不信邪,用心去查证吧!千万别让那小女人和你走在一起。”
“这……”
“哦!妖巫身上零碎很多,她有一瓶可解各种乱神迷魂药物的解药,送给你防身。只要发现神智不受控制,立即服下一颗功效如神。我非常赏识你这位真正的好汉,希望日后是友非敌。小子,名位是需要努力争取的,不争绝对成不了大事。不争,你在江湖鬼混算什么呀?回家娶妻生子为农为商,活得比在江湖玩命更如意。老实说,不争,你练武也是一种浪费。你如果真怕我,你这一辈子都会怕本教的人,在江湖鬼混,能混出什么局面来?小子,该争的努力去争,不要辜负了大好头颅,好自为之,后会有期。”
三人一挥手,掠走如飞隐没在林木深处。
曙光初现,身后隐隐传来的吶喊声。攻势发动,破晓奇袭,可以彻底歼灭,天一亮谁也跑不了。
“这些造反好汉,另有可爱的一面。”唐青松感慨地说:“比起威麟堡的侠义英雄们,妖道简直可称得上圣贤大好人了。”
“他是怕你,你知道吗?”妙剑活动手脚调和气血:“怕你那把怪刀。二十余年前在这里,天斩邪刀杀得他们鬼哭神嚎,自此不敢招惹刀形特殊的刀法高手,你的刀就是造型怪异的刽刀。”
“他娘的!我不甘心。”唐青松口出三字经,虎目中冷电暴射:“听,远处的吶喊声。”
“他们发动强盗式的突袭了,双川集故事重演。”
“我们要永远这样扮懦夫逃避吗?”他咬牙自问。
“他们人多,蚁多咬死象。兄弟,要来的终须会来,一旦逃避将永远在逃避,逃避绝对解决不了问题,所以必须勇敢地面对现实。你既然不想开杀戒……”
“咱们回去设法游斗,也杀得他们鬼哭神嚎。老哥,有兴趣吗?”
“水里火里,我陪你上刀山冲剑海。兄弟,别忘了你我有过命的交情。你荣耀,我也同感光彩。”
“走!”他沉声叫:“在我们选定的地方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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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八方大包围,一声令下,同时破窗毁门杀入,暗器开道像暴雨,门窗一破,人随在满天铁雨铜流后突入,在劫者难逃,能冲出的人,也逃不过后面的人截杀。
整座农舍只找到两具死尸,是蔡老头夫妇的尸骸。这位与世无争的老好人,成为侠义英雄们的牺牲品。
真有一百二十人以上,公孙少堡主把全部精锐投入了。天已经亮了,在四周搜索的人,也先后返回,没发现神刀妙剑的踪迹。
人全在屋外歇息,议论纷纷。这是一次失败的突袭,显然事先有人泄漏了天机。
突袭不论成功或失败,必须立即脱离现场远遁,上次双川集夜袭,就做得干净利落十分成功。这次扑了个空,花在搜索附近的时间过长,不甘心失败,违反了一击即走的金科玉律。一群人聚在屋中,愤怒地议论纷纷,并没派人在外围警戒,还真有点像没有组织的暴民。
公孙少堡主站在门外,咬牙切齿暴跳如雷,一口咬定出了吃里扒外的内奸,发誓要抓出奸细剥皮抽筋。
屋内出来五个负责彻底搜屋的人,其中一个握着那把怪形短戟,往少堡主脚下一丢。
“少堡主,不要疑心咱们出了内奸。”这人大声宣告:“床上衾枕犹温,小畜生的武器也来不及携走,定然是两个混蛋警觉心甚高,并不因咱们离城放过他们而掉以轻心。他们是破屋时趁机遁走的,一定还躲在这附近来不及远走高飞,最好全部出动,把他们搜出来示众江湖。”
附近虽然草木繁茂,但人手众多,偏搜方圆两三里的范围,还不至于有困难,问题在于有否充裕的时间。最大的困难,是潜伏的人有能力及时全力遁走,搜索的人不可能形成合围封锁。把唐青松堵死在屋中,他们才有勇气一拥而入。在旷野中搏杀,敢和他硬拼的人就没有几个了。
公孙少堡主也接不下唐青松三刀,谁敢在树林中夸口说能把他堵住?一群羊绝对挡不住一头猛虎。一头猛虎不会屠杀一群羊,仅取其一便跑。人不同,不杀光仇敌是不会手软的。
正在商量要否采取搜索行动,人影从屋侧快速地贴草丛突入,传出两声惨叫,刀光飞腾无畏地切入人丛。
人群大乱中,长啸震天,尸体抛洒,然后两个人影去似流光,从西北角如飞而去。
“是他们,追!”公孙少堡主怒吼,飞跃而出。
共留下十二具死尸,有九具是被刀劈翻的。
像一群饿狼,漫山遍野狂追,各小组的负责人,只知道催促急进,无法掌握到底有多少人跟来。被杀死的人血腥一冲,惨状激起复仇之火,只知道务必将人追及,是否有人落伍已无暇留意了。
出其不意的雷霆急袭,一击即走。
朝霞满天,到处都有早起的小动物,被奔走的大群人所惊扰,吓得四处惊窜,一些敏感过度的人,把野犬山猪当成逃窜的人加以追逐。
追的人有快有慢,早已失去逃窜者的形影,一窝蜂往同一方向追,人群散开的范围渐广,成了盲目的追逐,后面的人跟着前的人飞奔,根本不知道前面的人是否盯牢了逃窜的人。
走在最后的人,可能是轻功稍差的,盲目地向前追赶,不理会后面是否还有人。
唐青松与妙剑反而躲在后面,他领先抢出,神刀手下绝情,飞快地到了最后一名大汉身后,刀光一闪,砍断这人的右腿,斜冲超越。
妙剑先一剎那从侧方掠出,一剑贯入另一人的腰际,一扭剑伤口加大,剑轻易地离体。
“救……我……”断了右腿的人狂叫求救。
人群大乱,闻声止步转身,看到倒地叫号的人,却没看到其他的人影。
“有人在后面偷袭,大家小心……”有人大叫示警。
留下一部分人在左近搜寻敌踪,另派人照顾伤者。
两人穿林越草游走如飞,窜走时快逾脱兔,择肥而噬打了就跑,有时将人杀死,有时毁掉手脚,就在这方圆二十余里的丛林茂草地区予取予求。
惨号声此起彼落,人群的数量急剧减少,受伤的人散处各地,照顾的人也愈来愈少。
不折不扣的消耗战,威麟堡的人这一仗打得辛苦惨烈,日上三竿,整整打了一个时辰。所有的人,都不曾正式与神刀妙剑交手,即使看到了也一闪即逝,轻功最佳的人也追之不及。也没有人敢放胆追,风吹草动也会吓得心慌胆跳。
人多是靠不住的,因为没有功力相当的人作支撑。
四面八方都有人叫喊,或者发声传信号,召集走散了的人,散漫的人群逐渐聚合,十余人为一组集结,然后再与其他小组会合,不敢再四散追逐了。
风雷剑身边聚集了七个人,聚集在两株大树下,地面躺着四个不断手就断脚的人,和一具被剑贯胸的死尸。创伤已包扎妥当,八个人正在商量如何把四个伤者抬走或背走。
风雷剑客浑身汗透衣裤,倚在树干上喝水囊中的水,脸色苍白手在颤抖,死伤如此惨重,这位目中无人的狂妄大剑客,真的感到恐惧了。
“彭前辈,我们到底还剩下多少人?”一名汗流浃背的持三陵刺大汉,向风雷剑客问:“这两个名不见经传的神刀妙剑,真是玄武门的杀手?”
这位仁兄,大概是这两天在双口庄,响应号召秉武林道义助拳的高手名家,所以不知道神刀妙剑是何方神圣。
远处有一组人聚集,可听到隐隐人声,但视线被树木所阻拦,看不到人影。
“我怎么可能知道?反正我这一组只剩下六个人,有两个断了腿躺在这里,其他不知到何处去了。加上你们这一组残余,两组只剩下不可以拼搏的八个人。这是说,咱们两组人损失了十之六七。”风雷剑客沮丧地咬牙说:“在一生中,出生入死拼过无数硬仗,从来没受到如此挫败,我与那两个狗东西势不两立。玄武门的杀手武功惊世,却没有武林人的风骨,不敢和咱们公平拼搏,只会暗杀偷袭赚血腥钱。张老弟,你对这两个狗东西的身分存疑?”
人影乍现,看到人影,人已到了两丈外,象是平空幻化出来的。
“这位张老兄当然存疑。如果他在县城加以打听,就不会上当受骗了。”唐青松横刀屹立,虎目中神光四射声震耳膜:“我神刀太保和妙剑罗老兄,都是在五虎岭小隐山庄附近,与威麟堡的假英雄们结怨的。玄武门欺善怕恶,威麟堡的人在县城生事,公然在客店袭击行凶,玄武门反而怪罪我在他们的地盘内,向他们的权威挑战,释放了威麟堡的两个人,把在下两人追得上天入地,而且抢走了在下的一位朋友。在下两人在此地逗留,目的就是候机找玄武门了断的。张老兄,不关你的事,请退出是非场,在下要和这个拖朋友下水,骗同道替他们卖命的狗屁大剑客,好好地算一算总账。”
“大河蛟张老兄,你给我站到一边凉快去。”妙剑摆出教训人的面孔教训姓张的,显然认识这个人:“威麟堡打出侠义英雄旗号,骗你们这些追求名利,甘愿受骗的人追随骥尾做英雄,也不睁大眼睛拉长耳朵先打听清楚,便兴高采烈做帮凶,阁下,你相信真的侠义英雄,会聚众百余人,突袭农舍中的两个人吗?我不信你是又聋又瞎的人,我宁可相信你是被花言巧语骗来做替死鬼的笨蛋。”
“我是昨晚在县城落店的,碰上老朋友铁胆郎君廖永成,邀我多走几步,前住双口庄安顿……”风雷剑客突然一打手势,与三位同伴一跃而上,左手先扬,各发出一把单刃八寸大型飞刀,人随飞刀冲进,剑发风雷猛攻唐青松。
大河蛟与另三个人,慢一步无法跟上配合。大河蛟则不进反退,三两闪走了个无影无踪。
铮一声暴震,神刀崩开直刺胸腹的剑,斜移抽刀下沉,哧一声把风雷剑客的右大腿外侧,划开了一条尺长大缝,可看到腿骨,几乎把大腿剖开了。
刀光再斜飞,从另一名大汉的剑下掠过,割开了大汉的右肋,割断了三根肋骨。刀尖的重量不需用劲,轻易地便可将人的胸腹剖开。
另一面,妙剑的剑妙到巅毫,身形乱闪,剑光在闪动中分张,招式有点像太极剑的天地分光,从对方兵刃的几微空隙中快速地、准确地切入,一贯胸一贯腹,剑到人倒,一照面生死立判。
“屠光他们!”妙剑大喝,扑向冲来的三个人。
唐青松不让妙剑冒险一比三,人化狂风,速度比妙剑快一倍,人刀俱至。神刀上拂,一记大风起石,把第一个人的右小臂拂断了。对方的剑在上方,来不及变招下沉封架,其实并没看清刀是从何而来的,太快了。
一双猛虎出机柙,有如风卷残云,刀剑配合得天衣无缝,进退挪移如合符节,三个人一照面便崩溃了,惨叫声怵目惊心。
远处聚集的人闻声飞赶而至,只看到死伤极为惨重。
再拖下去而没有外援,必定会全军覆没。
撤退的信号传出了,附近已看不到敢追逐的人。发起进攻的地方是蔡家农舍,事先并没预定聚会处,何况有受伤的人需要救助,自然会返回发起处集结。
公孙少堡主是最后返回农舍的人,背回三个重伤的爪牙。这期间,他的一组十二人,从没与唐青松遭遇,奔东逐北白费劲。
唐青松有意回避这一组人,不想一开始就向最强劲的人拼搏,格斗的技巧不需初期擒贼擒王,逐一蚕食对格斗最有利。
面对惨重的损失,这位志比天高,雄心万丈,妄想夺取武林四杰地位,敢向首杰常北岳挑战的江湖新秀,欲哭无泪,愤怒如狂。
只有三十余名完整的人,第一次背回三十五名伤者,然后陆续搜寻死者的尸骸,晒麦场成了陈尸场,共找到三十一具尸体。
付出死伤四分之三的惨重代价,他连神刀妙剑的人影也没看清。
唯一的收获,是杀死了两个无辜的蔡老头夫妇。蔡老头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玄武门。
救死扶伤忙得人仰马翻,一个个胆颤心惊壮志全消。他们心中明白,灾祸未了,神刀妙剑的死仇大敌是他们的少堡主,少堡主仍然健在,神刀妙剑怎肯纵虎归山。在青松寨期间,双方早就是你死我活的仇敌了。
善后的事十分棘手,重伤的人须抬到县城救治,人手不足,附近没有村落,想僱乡民抬走也不是易事。严重的是神刀妙剑肯不肯让他们平安离去。
果然灾难未了,神刀妙剑出现在晒麦场的外侧,并肩抱刀挟剑屹立如山,虎目炯炯神色狞猛,气势慑人心魄,老远便可感到杀气压体。
有些天生霸气的人,目光似乎也可以杀人,再经后天经历杀戮磨炼出来的气势,胆气不足的人会闻名丧胆,望影心惊。
满地血腥,这些丧了胆的人怎能不惊。
“你……你们要……要赶尽杀……杀绝吗?”相距最近的一名大汉,冒失地惊叫,脸无人色丢下受伤的同伴不管,向农舍退。
能走动的人都惊怖地向后退。屋前的公孙少堡主总算还有勇气率众门前相迎,咬牙切齿狰狞可怖。
尸体和伤者,都安顿在晒麦场两侧的树阴下,场广两亩左右,足以供大规模搏杀的空间。
三十二个侠义道高手名家,以公孙少堡主为中心,半弧形列阵,兵刃随时可以拔出搏斗。
神刀妙剑只有两个人,不成比例。按格斗的技巧,两人应该避免被陷住,退远些保持安全距离。人群如果向前移动,他俩应该保持相等的速度后撤,引对方追逐。
两人不退反进,冷然踏入晒麦场,一步一顿,随着稳健的脚步声,气氛随之逐步绷紧。两人那种无畏无惧勇往直前的强者气势,真有如猛虎面对群羊的情景。
“阁下对今天的所作所为不后悔吗?”唐青松在两丈外止步,神刀垂在身侧,毫无狂野挥刀直上的神色,反而语气平静并没声色俱厉。
“没有什么要后悔的,这是每一个志在领袖江湖的人,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我也不例外。”公孙少堡主也冷静下来了,语气恢复傲视群雄的豪情:“你是在下最强劲的竞争者,必须除去你才能树立在下的威望。”
“混蛋理由。”唐青松脸上严肃的神情消失了:“我神刀太保还不算真正出道,第一次露面就碰上你的狐群狗党,能算是你的竞争者吗?”
“江山代有才人出,世上新人换旧人。你早晚会和我竞争的,因为你已有竞争的条件。图谋须及早,这规矩不是我订的。”
“又是混蛋理论。”
“但却是事实。”公孙少堡主大声说:“当初如果我本人在五虎岭,必定集中全力除掉你。”
“现在你有机会除掉我了,我已经是你雄霸江湖领袖群雄的最强的竞争者,你江湖霸主的美梦,永远不可能实现,因为我将在这时替你在江湖除名。”
“你还不配。我羽翼已成,广受侠义道人士拥戴。目下江湖混乱,也正是新旧交替的大好时机。老一代的武林四杰,已经息隐独善其身。上一代的江湖四霸天,已经不再司令江湖。我,就是新一代的江湖司令人,现成的四霸天之首,正努力争取四杰的名位,领袖群伦雄霸天下的江湖未来之王。你,是什么东西?”
“再说下去,我在听你梦呓吹嘘自我膨账。”唐青松嘲弄地说:“我会替你翦除羽翼,打醒你的美梦,早些除掉你造福江湖。在你登上江湖之王宝座之前,这期间天知道你要用多少尸体替你铺路?你看……”
他伸手向两侧一指:“看那些尸体,嗅那些作呕的血腥。你刚向江湖称霸之途迈出第一步,就葬送了这许多人。他娘的!你不死,大乱不止……杀!”
一刀一剑光芒眩目,两人豪勇地冲向刀山剑海。
他这一番话,有强烈的说服力。
名利之争,斗争的惨烈无与伦比;所付出的代价,同样惨重激烈。任何事都需要付出代价,领袖江湖做霸主,血腥味尤其浓烈,天知道要用多少血肉铺路?那些跟随的人,当然抱有分取利益的心态参与,一旦知道只是充任马前卒替死鬼,想通了就会意志动摇。
眼前这些尸体,与及一半重伤成残的伤者,就是活见证,他们不可能在世间获得什么了。
重要的是,他们没有取胜的把握。面对那把血迹斑斑奇形怪状的沉重神刀,他们有心胆俱寒的感觉。
不等刀光接近,已有一半人扭头撒腿狂奔。
公孙少堡主左右的八个人,八支剑疯狂地超越,冲向眩目的刀光,冲向地狱洞开的狱门。
刀刚剑柔,强猛与诡异交互运用,进退自如,分合一体,配合得丝丝入扣,交叉攻击灵活万分。接触的瞬间,金铁交鸣声惊心动魄,之后便是风卷残云式的闪动攻击,所经之处风行草偃,刀剑刺割骨肉轻快利落,洒出满天血雨,人体像积木般纷纷崩落。
好残忍的大屠杀,片刻便出现终局。
真正卷入搏斗的人只有十六人,暴乱的人影幻现,刀光剑气一泄而散,能站立的人只剩下五个。唐青松和妙剑,便是五人中的两个。
公孙少堡主不见了,是结束的前一剎那,从屋右侧撤走的,撤走的路线上,留下一串每一尺有一滴鲜血的痕迹,表示是挂了彩不得不逃命的证据,事非得已。
在搏斗中,唐青松记得只给了对方两刀,是哪一刀伤了对方,他自己也没弄清,混战中,怎知道伤了对方何处部位。
“这怕死英雄逃掉了。”唐青松倒垂着仍在淌血的神刀,悻悻地走向右背肋血染衣裤的一名中年人:“你们聚会处在何处?我非要找到他不可。”
“回……回双口庄。”中年人厉叫:“救……我……我不能自裹背上的伤……”
“你还有人相助,抱歉。”唐青松拒绝相助,照料伤者的场侧树下,还留有照料重伤同伴的五个人,这五个人并没参与搏杀。
片刻,唐青松拾回被弃置在门侧的短戟,偕妙剑动身前往县城,打算至城南双口庄找公孙少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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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威麟堡的人,破屋攻入的同一期间,西南角两里外的树林中,潜伏着的十五个劲装蒙面人,正整装待发,林中黑沉沉,居然没发出任何声响,每个人都在黑暗中摸索整装,沉着冷静从容不迫。这里地近轩辕丘至县城的小径,撤回县城十分方便。
他们不是撤,而是要向蔡家农庄前进。
江湖朋友的计时工具种类甚多,夜间可凭星位计算相当普遍正确,所谓斗转星移,就指用天罡北斗计时。在室内,以计时香为主。但不论用何种方式计时,准确度都不易控制。这些人的计算就有相当程度的误差,无法及时到达策应的定位。
也许是故意延迟,因为他们的准备从容不迫,没有赶时间的象征。天上众星朗朗,北斗看得十分真切明朗,计错时刻的可能性不大,除非这些人中,缺乏重视时间观念的计时人才。
前面树丛中突然传出一声轻咳,打破四周的沉寂,随即出现一个穿长衫的人影,缓步到达稍空旷处,有意让这些人发现。从举动上观察,这人并无敌意。
人群急动,瞬即半弧形列阵。
“什么人?”为首矮身材的人喝问,是女性的嗓音。
“劝阻你们前往的人,也是从青松寨跟在你们后面来的人。”
“咦……你……你知道……”
“你一到青松寨,我就知道你了。那时你和神刀太保,受到各方的往目。你曾经独自在小隐山庄的下庄侦伺两三次,老夫就对你声援小隐山庄的动机存疑。”
“我明白了,你是小隐山庄的人。”
“是的。”这人坦然承认:“令尊如果在,他应该知道我是谁。我对令尊的作为并无成见,毕竟世间的人都在追逐财富和权势,任何手段都认为是正当的。令尊不做鄢狗官的帮凶鹰犬,自有其他的人做。老夫隐身在第二霸天身边,替万家生佛策划对付的令尊的计谋,对事不对人,这是真正侠义道人士处事的宗旨。”
“你……你在说些什么呀?”
“你知道的,皇甫姑娘。”这人徐徐向后退,双手下垂大袖徐拂:“你的身分已经暴露,不要前往以免公诸天下对你不利。”
“我要你说清楚……”
“我是为你好。令尊的罪孽不需你承担,所以好意阻止你前往,不论你帮助唐青松或公孙少堡主,都会对你日后追逐武林女杰名位的努力付诸流水。而且,你到不了蔡家农舍,愈早向后转愈好。”
“你会阻止我吗?”
“不会,老夫打算回小隐山庄享福呢!前面有弥勒教的人,有玄武门的杀手,他们都在等你,等你澄清一些谜团。三界神巫姐妹俩,可能仍在无极大法师手中。好自为之,生死是你的事。这里的事,老夫不管了。呵呵……”
大笑声中双袖疾挥,激起的声浪似风雷,枝叶纷飞,象是骤然爆发的大旋风。
人影平空消失了,碎枝叶纷纷向下飘舞。
人人变色,这是示威性的警告。
“你们走,撤回县城,要快。”皇甫姑娘断然下令,嗓音都变了。
“小姐你……”说话的人是夏氏。
“我要看结果。你们走,不要管我。”
“这……好吧!千万小心。”
“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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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走了里余,唐青松站住了。
“老哥,请你先走一步,前往双口庄,监视那边的动静,威麟堡在那边留有不少人。”他有点不甘心,公孙少堡主乘乱逃掉后患无穷:“那胆小英雄必定绕城南逃,我从这里循线追踪。”
“也好。”妙剑同意:“都怪我配合不上你,只要我在你第二刀出手时,能快一剑拦住他的保镖,第三刀一定可以砍掉他握剑的手……”
“废话。”他抚弄着短戟,拂动了两下:“群殴中刀剑乱飞,不可能全力对付某一个目标,生死是一瞬间事,变化万千,谁敢保证某一招一定可以得手?我这就走,午后在南关中原老店见,那是咱们遇险出事的老地方。谁先到谁就办落店手续,最好仍住在西客院第二进,字号第七第八两间客房,上次咱们就住在那儿,等玄武门再来撒野,哼!再见。”
“千万小心,兄弟。”
“我会的。”他重返现场找踪迹当然必须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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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不择路,认准方向穿林越野急走。南面有小径经过西乡,他们就是从这条路突袭轩辕丘蔡家的。
公孙少堡主身边,只剩下两个心腹保镖,他的八个号称金刚的超级保镖,损失了四分之三。要说这是全军覆没的失败袭击并不正确,毕竟他身边仍有人保护。在双口庄指挥站,他仍有一些人留守。
两个人一刀一剑,就彻底击溃了他百余名侠义道精锐,那是不可能的事,却真真实实地发生了。一时估计错误,把他的登上江湖霸主宝座的美梦惊醒了,成了噩梦,壮志消沉,霸业成空。即使日后能爬起卷土重来,天知道要花多少时日、精力、金钱……
人脉最重要,所以说成事在人。他把他老爹大霸天遗留下来的问鼎江湖霸主宝座人脉,断送得七残八落,声威一落千丈,日后还能号召多少人替他开拓前程。
“我一定可以东山再起,唐小狗你不要得意得太早。”他一面走,一面握紧大拳头向天挥动,本来英俊的面庞,肌肉扭曲变成另一个人,咬牙切齿神色狰狞,双眼充血接近疯狂。
他所受的伤相当轻微,仅左背肋被刀尖掠过,裂了一条三寸长的小血缝,入肉不足四分。他哪在乎这点皮肉伤?如果是平常的人,这伤口足以在床上躺十天半月。逃走,只是他临危自救的借口而已,他没有宁死不退的勇气,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
“少堡主,你对付不了这个初生之犊,他已经取代了你的江湖地位,拥护他的人将愈来愈多。有人锦上添花,无人雪中送炭;世人只捧成功的英雄。”那位相貌有如钟馗的黑脸膛中年保镖泼他的冷水:“你的武功比他差了一大段距离,即使再下苦功也进境有限了,你没有时间苦练。你也不能打出老庄主的旗号,大撒侠义柬,号召天下群雄声讨他,这件事你本来就理亏。”
“你……”
“我说的是实话,实话通常逆耳。”保镖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对付玄武门的借口也太过牵强,反而彰显玄武门是情至义尽的组合,大方地送回咱们的人而不求反馈,无条件奉送不追究责任,哪一个黑道组合,肯做出这种灭自己威风的事?快速把人撤走,就是功效奇佳的一步妙棋。咱们挖掘了十一处可疑的处所,逼死了十几个人,仍然找不出确证,找不出秘窟在何处,说散就散,咱们空欢喜一场。今后,咱们如果不赶快离开,凭所剩的几个人,能抵挡那些超级杀手的报复?少堡主,早些拿定主意。”
“我还不想承认失败。”公孙少堡主态度依然顽强:“铲除玄武门,是咱们规模最大的一次示威行动,比向小隐小庄示威的功效更大,是奠定霸主地位的关键性行动,直接影响日后的成败。你放心,咱们仍有余力打击玄武门,甚至仍有除掉神刀妙剑的机会。”
一面走一面交谈,公孙少堡主不但不想谈善后事宜,甚至仍然念念不忘神刀妙剑与玄武门的事,完全不理会伤亡惨重无力进行的事实,没把挫败放在心上。
“有关玄武门的根柢,咱们仍然一无所获……”
“至少咱们已证实他们的现任门主,是一个女的。”公孙少堡主抢着说:“所以我把注意力放在赵家大院,赵家的女儿难脱嫌疑。”
“你如果再去碰赵家,咱们肯定会有人上此地的法场。少堡主,不要再赌运气好不好?你想到前途毁于一旦的后果吗?”保镖不同意再向士绅挑战,一旦有人被送上法场,威麟堡的侠义招牌势将一落千丈,不取下招牌必定贻笑江湖。
“你别危言耸听,我自有万全准备。”
“咦!有人。”保镖伸手向前一指,手按上了剑靶。
三人闪在树后,屏息以待。
三十步外,穿灰绿色劲装的婀娜身影穿林而来,青帕包头露出美丽的面庞,剑插在腰带上,绕树而过时,水蛇腰扭动富有韵律味,也有点扭得夸张,十分扎眼。
劲装女人早就发现他们了,从容不迫现身阻道。
“咦!黄小姐,你怎么也来了?”公孙少堡主从树后踱出相迎,颇感意外:“我不是请你到赵家大院踩探吗?你不该来的。”
是黄如玉,难怪她设法向玄武门请求,释放威麟堡的两个爪牙,或许是在新郑与公孙少堡主勾搭上的。
“我是五更初才从赵家撤走的,戒备太森严无法深入踩探。”黄如玉亲暱地挽住他的手膀,凤目中充满关切的神色:“我不放心你这里的事,所以独自前来看究竟。哦!你的人呢?”
“别提了。”他泄气的神色令人怜悯:“两个混蛋十分机警,被他们突破重围逃掉了。我的人留在后面善后,我先回去再准备搜杀大计。”
“真遗憾,你真该听我的话,和你一起行动的,至少可以多一些人把他们堵住。”黄如玉沮丧地自责。
“如玉,你要了解我不愿和你在一起活动的苦衷。其实,我也对和你公然在一起有些顾忌。我志在雄霸天下为江湖霸主的事业奋斗,你也为了成为武林新一代的第一女杰全力以赴,声誉鹊起成就斐然。你我都为了争至高名位而努力,也就有了利害冲突。在一起并肩奋斗,光荣只会由一个人所有,是你呢抑或是我?在争取人才方面,你我就有归谁所有的冲突,这方面你占优势,你罗致人的方法都比我强。除非真正到了致命的时刻,你是不会和我并肩站的。你的人根本不肯接受我的指挥,我的人却甘心为你赴汤蹈火,这方面我就是失败者,唉!”
双方的野心如果有冲突,不可能长期容忍。名利之争无比惨烈,谁肯礼让自甘做附庸?听话意,公孙少堡主的人,已经心向黄如玉,所以他知道自己是失败的一方。这次决战已经是致命时刻,依然不愿和黄如玉并肩作战。
“你来,也帮不上什么忙。”黑脸膛保镖神色不友好:
“黄小姐,你和唐小狗余情未断,一直就坚持用你的手段争取他,没有遵守江湖规矩不用即杀的念头,以至养痈贻患。你如果来,不但堵不住他,甚至会纵放他呢!”
“你胡说些什么?”黄如玉本来温柔爱娇的目光,突然变成阴森的冷电。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保镖不理会她的不悦:“少堡主,咱们走。”
“如玉,有事我会派人找你,回头见。”公孙少堡主手一挥,去意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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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丘内的两三条小径,平时只有少数的乡民往来。外地人当然不会乱闯,只能走既有的小径往返。
西南角的小径,起点在西门外。从城南前往轩辕丘,走北门小径进出比较简单,走西门多绕三四里。
威麟堡突袭的路线,不走县城,从城南绕西门外而过,不会引人注意。撤走的路线也必定走原路,这是唯一的秘密往来通道,不可能选择贯通县城的道路,更不可能远绕城东郊南下。
黄如玉在这条路上等到了公孙少堡主。唐青松也走上这条路追踪。
最初一段路程不沿小径走,窜走的人是越野穿林认准方向南奔的,事实上离开蔡家农舍之后,也不易找到那条不易看到的林中小径。
唐青松和妙剑,从城南逃避追杀,走的就是这条路,那时他们根本不知道路通何处,反正落荒而逃见路即走,怎知道身在何处?结果,糊糊涂涂逃入轩辕丘几乎送命。
他先返回蔡家农舍,再从公孙少堡主从屋右侧逃走处寻找踪迹,感到十分失望。地面草丛遗留的血迹不易发现,血滴的数量不多。附近足迹零乱,哪能在这种人群践踏过的地方分辨足迹?
最后,他失望地走上西南角的南下小径。已经晚了一个多时辰,急也没有用,因此他不急,放开大步以平常脚程向南行。林空寂寂,鬼影俱无。找到小径之后,可看到零乱的足迹,肯定是威麟堡的人入侵的途径,可惜无法分辨足迹的全貌。
公孙少堡主伤势轻微,可能早已回到双口庄了,不必拼命追,只希望这位志在雄霸天下的英雄,在路上发生意外的逗留,追及当然好,追不上也可乘机到双口庄踩探对方的虚突。
突然看到两只清晰的靴印,心中一动,停下仔细观察,看出靴尖确是向南伸的,很可能是公孙少堡主所留下的靴痕,因为其他的足迹虽然混乱模糊,却可隐约看出是向北走的。
正在全神察看,听到身后传来异样的声息。他向下一蹲,侧闪、急旋、神刀出鞘,奇快地移位到了路旁的草丛前,反应快速绝伦。
人影如星跳丸掷,眨眼间便到了四五丈外。
他及时停止扑出的动动,呼出一口长气收刀入鞘,眼神复杂,但没有喜悦的神情流露。
是黄如玉,余情犹在但他不愿见的漂亮女人。这期间,有关黄如玉的消息,几乎全是负面的,他愈了解这位往昔的爱侣,愈感到不安深怀戒心。
“我找到你了,你果然仍在这附近逗留。”黄如玉一冲即至,兴奋喜悦的神情一如往昔,伸手握住他的手臂,笑容十分动人:“你还好吧?好像他们并没伤害到你,妙剑怎么不在?”
“还好。妙剑回城去了。”他想挣脱被握住的手膀,但不忍心用劲,黄如玉紧抓住不放,快要偎入他怀里了。
爱虽然已经淡薄,恨无由产生。黄如玉刻意修好的举动象是出自诚意,两人也并没有真正反颜相向。他是男人,岂能横下心翻脸无情。
“我的处境也不妙,经常感觉出有强敌在旁窥伺。”黄如玉眉心紧锁情绪变得低潮不安:“青松,我们走在一起吧!共同面对凶险,一定可以对付威麟堡与玄武门的迫害,你我并肩联手共创江湖局面……”
“我哪敢有这种奢望?”他感到不快,哪敢再和这个女人面对凶险?
“青松……”
“你只要快马加鞭远走高飞,什么凶险都不会发生。”他有点焦躁,突然又嗅到黄如玉身上,所发出的不陌生幽香,贴身相倚,身上奇异的冲动一发不可遏止,语气立即变了,虎目中涌现奇异的光芒:“我也希望和你在一起,联袂闯荡江湖……”
“青松,我就等你这句话。”黄如玉兴奋雀跃,跳起来抱住他的肩头,狂野地亲吻他的双颊。
樱唇的灼热感吻上了他的双唇,他突然猛摇脑袋,本来已怀抱在纤腰上的双手,急急松开拥抱,将火热的胴体推开,退出四五步外,探囊取出那只无极大法师所赠的药葫芦,快速地倒出一颗豆丹吞下。
异香入喉便上冲,涌发的情欲浪潮突然消退,体温下降,欲火降温,神智一清。
“你……你这玉制扁型的药葫芦,是从何处来的?”黄如玉看清他手中的药葫芦,大吃一惊,一闪即至,嗓音全变了,凤目中厉光森森。
“别人送的。”他完全恢复清明,收妥药葫芦:“到手还不足半天。”
“谁送的?”黄如玉声色俱厉追问。
“恕难奉告。”
“你一定要说。”黄如玉逼进一步。
“哦!与你有关?”
“回答我的疑问。”
“如果我不说呢?”
一声剑吟,黄如玉拔剑出鞘。
这瞬间,他疾退丈外。
“你非说不可。”黄如玉升剑,剑势已控制他的活动空问。
他霍然醒悟,无极大法师没骗他。
“三界神巫姐妹是你的什么人?”他脸色变得很可怕,两妖巫在客店行刺目标是他。
剑光破空,有如一道闪电迎面射到。
下面,另一道细小的电芒出现在小腹前。
“铮”一声狂震,短戟把射来的剑光崩出偏门。下体半转侧扭,一枚双锋针几乎擦胯而过,隔着衣衫,仍感到冷流彻体。
剑光再迸射,恍若雷电临头。
他更快,斜窜丈外,脱出剑势所笼罩的感力圈,脚一点地身形再起,手一搭横枝,飞出三丈外。
“我不和你计较。”他身在空中高叫:“我怕你,我认了。最毒妇人心。”
余音裊裊,他已远出三十步外,在枝隙中飞舞,有如隼鸟穿林,穿枝入伏难辨实影,向下一沉,踪迹立杳。
黄如玉发疯似的在林下狂追。不久,开始四面穷搜,分枝拨草以为人潜藏在草中,脸色可怖形如疯狂,及腰的草丛被剑砍得一片零落。
“你这无情无意的畜生,没出息的人间贱丈夫。”也许是砍草砍累了,不再搜寻,痛苦地举剑厉声叫骂:“即使要上天入地,我也要找到你把你碎尸万段,不杀你誓不甘休,我与你只许有一个人活在世间……”
追不上,便以为唐青松仍躲在附近的林木草丛中,所以发毒誓宣示复仇的决心,想象中唐青松定然听到了。
蓦地异声四起,前面涌起一阵黑烟,鬼声啾啾,隐隐风雷声此隐彼起,似乎枝叶开始摇动。感觉中,浑身绽起鸡皮疙瘩,寒气渐浓,阳光转暗。
一声娇叱,她挥剑起舞,满天剑光旋动,浑身也散发出阵阵轻雾,有物体在剑光中碎裂,腥味刺鼻。
一声冷笑,一道眩光,一声霹雳,异象尽消,眼前大放光明。她倚靠在一株树干上,大汗淋漓,娇喘声可闻,眼中出现惊怖的神情。她绝望地大叫:“青松,快来救……我……”
上次,她糊糊涂涂被擒,这次她抗拒了片刻,结果即将揭晓。
四面出现五个人影,其中有无极大法师,有荀夫子。无极大法师是她唯一害怕的人。
“唐小子早就走了,可能已远出五里外啦!小女人,不要寄望他再来救你了。”无极大法师的狞笑,令她心胆俱寒:“上次他是无意中救了你的,你不会有第二次幸运。”
“你们……”
“你的巫术道行浅得很,主要使用的仍是你的超拔武功,所以能支撑片刻。贫道估猜,三界神巫不是你的师父,她只把一些雕虫小技教给你,这些小技在贫道眼中有如垃圾。小女人,你很美,媚骨天生,大概已经有了许多男人,贫道不介意,先和你谈谈……”
“还有什么好谈的?”只要落在妖道手中,她这一生算是白活了。弥勒教不禁男女之私,甚至利用女色控制豪门大户权势人物。那些地位高的徒众,身边有许多供淫欲采捕的仙女。
“你去死吧!”她厉叫,身剑合一猛扑无极大法师。身动的同一瞬间,第一枚双锋针破空,左手回收,第二枚双锋针锋尖出现在喉下。
“大胆!”无极大法师沉叱,双袖齐扬风雷骤发。
剑光斜飞,身随剑动,被袖风斜拍出丈外。先一剎那,第二枚双锋针已贯入咽喉。
袖风极为强劲,但撼不动尖细的双锋针,仅抖动了一下,无声无息贯入无极大法师的丹田要害,四寸的双锋针,仅露出一星尖芒。
“咦!”无极大法师身形一晃,脸色变了。
“吧嗒!”她也摔倒在树下。
“这贱……妇……呃……”无极大法师也倒下了。
黄如玉要做惊世的女英雄,死得也英雄。野心太大而又才智不足的人,大起大落昙花一现的现象十分普遍。鬼蜮江湖,淘汰率是非常高的,侥幸的人并不多见,失败含恨以终的人却很多。两败俱伤,她是个勇敢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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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少堡主三个人十分幸运,直至离开轩辕丘接近西向,沿途平安无事,途中乡民也没遇上一个。
距西门不足两里,远远地便可看到西门城楼。路右有一座三家村,鸡鸣犬吠毫无异状。但等他们接近至百十步外,农舍内陆续出来了五六名男女,穿着华丽,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子弟,缓缓地向小径走。
三人毫无戒心,对豪门的纨绔子弟毫不在意,大踏步接近,已经离开危险区,不可能发生不测的意外。
六名男女的行动,象是配合他们三人的步调,接近至十步内,六男女恰好到了小径,突然一字排开,迎面拦住去路。然后农舍快步出来了三个人,准确地拦在路中间面面相对。
敌意明显,三人变色止步戒备。
“是你!”公孙少堡主惊呼,手本能地搭上剑靶。
华丽的长衫大袖飘飘,佩剑也装饰华丽,头上有发网,挂垂著名贵的面纱眼罩,身材中等,看不见面貌,空间里流散着薰衣香,打扮确是豪门的子弟,在本城必定是权势名门士绅的少爷公子。其他的男女,定然是门第相同的朋友或玩伴,打扮稍逊色些,都没戴面纱眼罩。
“你认识我?”公子冷冷的嗓音有点刺耳,看不到面部的神色变化,透过眼罩纱幕,隐约察觉透出的怪异幽光:“我肯定不曾与你见过面。”
“我知道,你是在这里等我的。”公孙少堡主故意忽略对方的问题,答非所问。
“你又是谁?”公子反问:“看气势风标,阁下绝非无名小卒,更非见不得人的匪类。”
“在下复姓公孙,名云浩,江湖道上,有我小霸天的声望地位……”
“好,对,我正要找你,等个正着。”
“为何等我?”
“你心里明白。阁下,神刀妙剑是不是在后面追赶你?你汗流浃背,精力耗损甚巨,我给你片刻时间休息,给你公平决斗的机会。我姑且把你看成英雄,所以让你有英雄式的决斗机会。”
“阁下定然是玄武门的赵护法。”身分已经揭穿,不能装糊涂了:“在下的身分地位,有权与贵门主当面交涉打交道。”
“我就是玄武门的门主。本门有能力自卫,不需设置护法。你已经不配交涉理论,这几天在你所逼杀的十余人中,有两个是本门的眼线。阁下南下到了西平,取得本门的一些秘密消息,便快马加鞭赶回,与从五虎岭跟来的爪牙会合图谋本门,本门主承认你朋友众多,消息灵通,寻根挖柢的能耐高人一等,佩服佩服。要不是神刀妙剑介入,我断然撤出城外潜伏,真可能被你挖掘出本门的秘密山门中枢。阁下太贪心,野心太大,妄想借铲除天下第一的杀手组合,来提高你的声威身分,妄想一步登天。你是天下第一堡的堡主,我是天下第一门的门主。你找上我,杀了我的人,你还有脸交涉打交道?”
“贵门擒捉本堡的人在先……”
“你是个没有担当的懦夫,下贱卑鄙的人渣,只会倚多为胜靠党羽你雄道霸的奸雄,阴险无耻的匹夫,哪有半点英雄气概?你如果能雄霸天下,表示天下无人,合该人渣当道,呸!你真无耻。”
“你不要狂吠。”公孙少堡主受不了侮辱,愤怒如狂拔剑:“在下双肩担道义,锄诛杀手组合,是侠义英雄的天职,早晚我会找到贵门挖根除苗的。本少堡主英雄一世,我同你来一场生死决斗,来吧!我等你。”
“你找我,我深感光彩。一堡一门,你说得对,早晚只许一方活在世间,晚决斗不如早决斗。”
脱下面纱眼罩抛给同伴,五名同伴向后退。
是一张秀气也带有英雄气的年轻英俊面庞,由于发网掩盖住头发,看不出梳的是男发髻或女发髻。总之,华丽的长衫宽大,很难看出到底是男是女,身材也介乎中等,女人嫌高,男人嫌矮。看五官相貌,女人的神韵占了七成。
“本门的调查无孔不入,奇闻秘辛无所不知。”赵门主撤剑,将衣襬纳在腰带上:“公孙家的乾坤剑术是武林一绝,无量真炁是内功登峰造极的秘学,本门主自信克制得了阁下的家传绝技。阁下的两位随从,必定是威麟堡四绝剑士中的两位,必须退出三丈外以免误会。”
“你们退出三丈外。”公孙少堡主打手势命两保镖后退,而且转身背向着相距仅八尺左右的赵门主。
“本门主不使用暗器。”赵门主解下百宝囊抛给同伴:“但阁下可以使用任何手段……”
刚转身向后走的两保镖,突然不约而同转身飞跃,与同时转身出剑的公孙少堡主速度稍快些,剑化横空匹练,向抛出百宝囊的赵门主集中聚合,出其不意猛扑势若雷霆。
只要捉住赵门主就有生路,死中求生,任何卑鄙的手段都合乎情理,三剑齐聚,必定有一剑把赵门主刺伤成擒,事急只好来一次豪赌。
赵门主仰面便倒,剑在仰身之前便掷出了。
八杀手并没抢出,十六条手臂连续齐扬,光芒耀目,见光不见影,喷出满天铁钢流,暗器破风声令人闻之毛发森立,心胆俱寒。
第一批八把回风柳叶刀化为刀网,罩住了闪电似的扑上的三个人。
公孙少堡主的小腹,贯入赵门主的剑,雷霆打击撼动冲势,上身一缩,继续前冲,砰一声向前仆倒,把躺倒的赵门主压住,哀叫一声,被赵门主掀得滚至小径旁的水沟,滚入两尺深的水沟大声叫吼。
两名保镖也疾冲而过,冲入第三波的三棱刺网中。每个人先前已中了一或两把飞刀,这次又有一两枚三棱刺入体,直冲至八杀手前面丈余,砰然栽倒滑至杀手脚前停住哀号挣扎。
“把他们埋了。”跃起的赵门主脸色苍白,摇摇头:“他们能有破釜沉舟不惜玉碎的勇气,我们不能亏待他们,不必用他们的尸体示众江湖,咱们情义已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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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许久,唐青松才经过这里,这里没留下搏杀的痕迹,他怎知道这里曾经是终结公孙少堡主的斗场?
绕城到达双口庄,已是近午时分。在庄南的一处空地里,找到在该处向庄口眺望的妙剑。
“老哥,可曾看到公孙少堡返回?”他也在树下席地而坐,盯着不时有人走动的栅门观察。
“没看到有人返回,只看到九个人急匆匆向南门走了,可能是前往善后的人,报信的人比我先到。”妙剑及轩辕丘动身时,威麟堡派回报凶信的人已先走了许久,只是凭经验估猜,实情无法知悉:“你没跟上那混蛋?”
“没有,逃的人一定比追的人快。这里有何发现?”
“我向庄民们打听到一些动静,留守的只有十几个人,走了九个,留下的不超出十个人。旗号都收起来了,偃旗息鼓,已知道损失惨重无能为力,停止一切活动,不再构成咱们的威胁啦!”
“那我们就不能进去扫庭犁穴了,那混蛋不在,我们不能拿他们的爪牙出气,师出无名。”
“那你打算……”
“到庄后讨食物,等待。”他拍拍肚皮:“早餐不曾入口,肚子闹饿荒,午餐后再等一个时辰,小混蛋如果不回来,咱们回城落店。下一步,该是等玄武门了断啦!”
“不,我认为必须在这里,等那个小混蛋回来,先了断这件最重要的事,再言其他。”妙剑反对回城落店,不想半途而废:“如果不能打铁趁热毙死了那小疯狗,他再纠集狐群狗党举剑哀嚎含冤负屈,天下侠义道人士将把你看成公敌,你哪有好日子过,务必在这里解决他,你我是有理的一方。”
“但……他目下处理死伤的事……”
“那是他的问题,不是你我的。”妙剑坚持:“离开这里,就不能理直气壮找他了。总之,咱们在青松寨所招惹的麻烦,一定要在新郑彻底了断,以免夜长梦多以后祸患不已。江湖五毒、黑龙帮、弥勒教,全因为你表现杰出,总算不再有后患。剩下的只有威麟堡和玄武门,咱们有能力彻底了断,不能半途而废。还有……”
“还有什么?”
“那个自称黄如玉的玉女,可能真是一条毒蛇……”
“不要提她,好吗?”他叹了一口气:“君子绝交不发恶声,毕竟她并没反脸成仇付诸行动。”
他不想说出与黄如玉最后见面的经过,事实上已经反脸成仇了,黄如玉可怕的神情,想起来就感到浑身不自在。三界神巫是黄如玉的人已无疑问,他和妙剑几乎死在妖巫的夜袭下,如果让妙剑知道实情,肯定会怒火焚心找黄如玉算账。妙剑一直就把黄如玉看成威胁,仇视的态度处处表露无遗。
“你如果一直就放不下,将来一定会后悔。”妙剑悻悻地说:“你去庄后找食物,我负责监视,最好连晚膳也准备妥当。小畜生很可能并没离开轩辕丘,晚上一定会回来指挥善后事宜。”
“到时候再说吧!”他仍采逃避的心态敷衍。
一阵好等,眼看将要夕阳西下,威麟堡占据在庄口的那家民宅,活动的人影更稀少,象是停止活动,办事的人都不在了。
远在轩辕丘处理大批尸体和伤者,需要投入大量人手,目下死伤的人,比活着的人多两倍。处理必须避免官府介入,一旦被官方发现查办,将是另一场大灾祸。幸好出事现场远离县城,治安人员也受到关照懒得理会。留在指挥站的人即使全数派出,人手仍嫌不足。他两人情况不明,只能眼巴巴地枯等公孙少堡主现身。
爪牙们等得更为心焦,根本不知道主人目下在何处。
唐青松等得心中冒烟,失去耐性不愿再等了。
“我摸进去抓一个人要口供,看他们在弄什么玄虚。”他立即付诸行动,准备乘暮色潜入:“如果那混蛋留在轩辕丘不回来了,你我岂不是白费工夫?”
“的确可疑。”妙剑也感到不耐:“也许从北面溜走了呢!我在外策应,小心了。”
“我尽快撤出来,放心啦!”
暮色四起,家家忙着收拾,正好乘乱潜入。在他来说,可说轻而易举。
他像个幽灵,躲躲闪闪直趋农宅的后院,越墙而入无声无息。农舍的一家老小被赶至内院住宿,正屋与前院由威麟堡的人占据,不许农宅的人越界。
他从右侧的偏院潜入,首先发现正屋的后院门站着一名警卫,象是负责阻止后院农舍的人接近,闷得无聊倚在门框上哼小调。
除了硬闯,他无法通过那座后门潜入正屋,别无通道。小院子一览无遗,难逃警卫的监视下。
凝神倾听片刻,门内没有声息,不见有人走动,大概里面的人都在前厅活动准备晚膳,难怪不见有动静。
突击警卫很可能引起骚乱,但掳走警卫不需深入侦查,袭击的成功率最大,抓了就走快速脱离,性质与奇袭相差不远。
他蛇行绕过后进的厅门,后厅灯火幽暗,只有两个乡民在厅中低声交谈,话题是猜想强借屋舍的人,到底是何方强梁。
他拍拍半掩的厅门,故意引起两乡民的注意,转身大踏步往对面正屋的后门走,表示他是从后厅出来的人。小院子幽暗,没有悬院灯,仓促间,不可能分辨来人有何异处。警卫反应甚快,站直跨出两步。
“不许过来……”警哨沉喝,毫无戒心,把他看成是后厅出来的宅主人。
他已经到了院子中心,本来应该走两廊的。警卫没留意,他为了方便所以走院子,到了中心他已赢了一半。
身形微挫,再进两步突然疾掠而上,象是突然幻没,一闪便到了警卫身前。警卫连人影也没看清,便被短戟勾住了脖子,向前一冲,耳门便挨了一劈掌,立即昏厥。
将人扛上肩,跳登右厢的瓦面。下面,传出乡民的狂叫有贼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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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卫高大魁梧,刚被弄醒,就被一阵拳脚打得天昏地黑,口被布巾勒住,只能咿咿唔唔叫喊,共打昏了三次,终于成了快断气的绵羊,浑身瘫痪一息奄奄。
“我要口供。”唐青松把大汉按在大树下,脸部陷入荆棘丛,有几根刺已扎入脸颊,作势要向下按:“从实招供,放你一马;撒谎,你将变成一堆烂肉。”
“放……放我一……一马。”大汉心胆俱裂,语不成声:“我……我只是一……一个随从,传信兼马夫……”
“很好,问你再回答。”一旁的妙剑,一掌劈在大汉的腿弯上:“少堡主在何处?”
“谁也不知道,大总管正派人找他。”大汉不敢不答,脸颊已脱离尖刺,说话不再结结巴巴。
“他失踪了?”
“大……大概是吧!”大汉不敢肯定。
“接手司令的人是谁?”
“内堡管事公孙洪,少堡主的堂叔。”
“他在何处?”
“在北门外十贤祠,正在和玄武门的人周旋。”大汉有问必答,保命要紧:“唐老兄,你应该帮助我们对付玄武门……”
“去你娘的!我又没发疯。”唐青松把大汉摔倒在地:“要不就是你疯了。”
“我们已边查出,那晚本堡的人在客店袭击,失败丢失了两个人,落在玄武门手中。你有一位住在邻房的同伴,也被玄武门擒走了,你能弃朋友于不顾吗?”
“我和妙剑没有朋友,少给我胡说八道。”
“听说还是一个女的呢?”
他心中一动,想起助他反击那位黑衣人的嗓音,的确像女人,事后确有一位旅客失踪。他已经多次获得这件消息,无极大法师更说得象是真的。但他一直不肯相信,因为他除了黄如玉之外,没有其他女性朋友。
他正式重视这件事,蓦然心动。至少,那个人在紧要关头,击倒了一个人,再向他提议要口供,之后便在混乱中失踪。那人身材矮小可能真是女人。玄武门把这人误认是他的朋友,是顺理成章的事。
当时所发的暴乱情景,重新在他的脑海中显现。
“就凭那人助我们反击的情谊,我们能否认他是朋友吗?”他一掌劈昏大汉,整衣而起:“走,我们去向玄武门讨人,一并了断。”
“咦!你……你到何处去找玄武门?”妙剑大感讶异:“打灯笼去找?”
“跟我走,错不了。”他肯定地说。
“兄弟,你没昏了头吧?”
“咱们一面走一面说,回城。我完全记起当时的情景,我追那位可疑的店伙,碰上大批潜伏的人……”他一面走,一面把当时的情景详加分析。
“你不敢进去的林中宅院,认为是玄武门的秘密山门所在地?”妙剑有点不信。
“应该是的。威麟堡的人只将全力放在城内侦查,毫无所获。不管是与不是,我们都要前往求证是不是?”
“对,赶两步,给他们来一次快速强袭,让他们措手不及。玄武门作案,惯技就是出其不意强袭。”妙剑终于完全相信他的判断,反而催促他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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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已闭,他们也不需进城。南关夜市刚开张,灯火通明人群拥挤,谁也没留意他们,他们的穿着打扮并不出色。到了南关桥附近,向东折入通向城厢的小径。
那座树林黑沉沉,只能从透过枝叶的三五盏隐约闪烁灯光,看出是从林中房舍透出的照明灯笼,判定里面定有不少房舍,甚至有楼房,该是一座拥有众多建筑群的大宅院。
上次发现有众多高手潜伏的地方,不再有人出面拦阻。两人脚下一紧,展开轻功向树林飞掠急进。林外有一片麦已收获,没改种高粱的农地。唯一通过的方法是快速通过,在林外警哨发出警号之前,冲入树林疾趋宅院。想秘密接近而不被警哨发现,那是不可能的事。他们没有时间在农地里爬行接近。强袭以快速突入,出其不意贯入中枢为第一优先,秘密是次要的条件。
妙剑的轻功并不比他差多少,可以配合他,两人全力卯上了,去势如电火流光,淡淡的人影贴地飞射,眼力不怎么锐利的人,可能误认是看到了流泻的鬼魅幻影。
距林缘约五十步左右,听到里面传出三声钟鸣,随即灯火骤增十倍,光透密林。
两人的速度虽然如电火流光,仍然被警哨发现了,那三声钟鸣与骤增的灯光,该是紧急迎敌的信号。
城内钟鼓楼刚传出初更起更的更鼓声,怎么可能有如此大胆的人强行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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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座规模并不太大的农庄,中间是古老传统式的七进六院土瓦屋,比那些大户人家的家宅大院差了十万八千里。稍壮观的是建了厚实高有两丈,防洪兼防匪盗的院墙,四面有三丈余高的庄门楼,楼上高悬二十余盏气死风大灯笼。外围有一圈防火隙地,再外面是高大的榆树林。
通向小径穿林而过,全长一里有半,可并行两部大车,平坦笔直,在外林就可看到庄门楼。
两人真像两辆大车,沿小径冲向灯光明亮的庄门楼,庄门正徐徐拉开,可看到闪动的人影。
一声大喝如乍雷,四名穿蛇甲的甲士从两侧的榆树下抢出,四支剑风雷乍起,勇悍地迎面截住挥剑进攻。
唐青松一马当先,用一声狂笑回应,短戟迅速地从剑网中强行切入,铮铮两声狂震,两支剑飞腾而起,戟猛然深入,来一记探囊取物,同时扭身飞踢。
一声狂叫,一名甲士被勾住右大腿摔跌出丈外,另一名甲士的右颈侧被踢中,扭身掷倒。
妙剑的剑发挥不了多少作用,找不到攻击的部位,剑术再妙,也无法击中对方的五官。对方的剑术同样高明,双剑攻势如潮,有点穷于应付。
唐青松到了,向前一扑,贴地前滑,勾住了一名甲士的左胫,扭身滚动,把甲士拖倒、扭转。甲士有裹铁瓦保护胫踝,但也禁不起凶猛力道的摆布。
刚把妙剑逼退的甲士,终于看清他们是谁了,在短戟探近的剎那间,疾退丈外惊出一身冷汗。
“是神刀妙剑,退!啊……”甲士大叫,发出一声长啸。
侧方冲近的另四名甲士,倒跳丈余再急退。
一照面便倒了三个刀剑难伤的甲士,三甲士连滚带爬退入榆林。
“住手!”甲士再次大喝,急退五六步。
唐青松及时收回挥出的短戟,有点心惊。妙剑无法攻击全身有甲保护的杀手,对方如果潮涌而至,他哪能兼顾得了妙剑?顿萌退意,准备往妙剑退出,自己独闯虎穴龙潭,他的短戟或神刀,都具有对付护甲的威力。
“先退出。”他将短戟插在皮护腰里,神刀出鞘声如洪钟:“我掩护你,我要把这里变成屠场。”
有人从林外向里狂奔,有人从庄门向这里急冲,林左右也有人奔来,玄武门的杀手可能全部出动了。要掩护妙剑退出,不杀人绝对脱不了身。短戟只能伤人,当然击中面孔例外。
在蔡家农舍,那附近就是他制造的惊世大屠场。这一天中,消息已传得出百里外了。
“请等一等。”那位甲士说,收剑入鞘。
奔近的人,近在十余步外停步不进。
“你这是干什么?”他疑云乍起,语气像颇为友好。
“记得赵玉芝姑娘吗?”
“那位假书生?”他恍然,假书生已和玄武门搭线了。
“她是本门的门主。”
“什么?”他几乎要跳起来。
庄门出来的二十余名男女到了,最先到达的正是假书生。不同的是,已换穿了翠蓝色的劲装,刚健婀娜英气勃勃,有男人的气势。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赵门主笑吟吟靠近他:“唐兄,两位来有何贵干?”
“来救我的朋友。”他收了刀,换握短戟:“不要说你没抓住我的朋友,你没虐待他吧?”
“唷!你真够情义呢!”赵门主调侃他:“我早就派人放出消息说擒住你的朋友,相信你已经知道了,但直到今晚你才来救人。不过,你能找得到这里,我算是服了你,我根本不相信你能找得到我的秘密山门。”
“我的朋友……”
“青松大哥,我好高兴。”人群中踱出娇小的甘兰英,也穿了翠蓝劲装佩了刀,跳跳蹦蹦奔出挽住赵门主的手膀:“赵大姐和我打赌,赌你绝对找不到此地救我。这几天我一直跟在她身边看群魔乱舞,增加了不少经验。”
“怎么会是你?”他苦笑,太意外了。
“我动身远出十里外,就折回去隐身在你附近暗中策应你,你在青松寨四面楚歌,祸患因我而起,我能一无牵挂让你替我挡灾?大哥,赵大姐诚意交你这位朋友,第二天就把我当成贵宾款待,你替她除去最可怕的仇敌,你愿把她看成朋友吗?”
“青松兄,我希求的是私交。”赵门主说:“玄武门声誉太差,你不能做玄武门的朋友。一旦被认为你与玄武门有交情,你在江湖扬名立万的机会微乎其微。日后途经敝地,接待你的将是赵家的千金小姐。”
“我早就把你看成朋友,想不到你这淑女如此诡计多端。”他笑了,笑得爽朗:“日后趋府拜望,我还得提防你弄玄虚。我对扬名立万兴趣缺乏,准备在天下游荡一段时日,看有否机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之后再回故乡再筑道基傲啸林泉。我和罗老哥商量过了,同下湖广再定行止,小妖怪,你要和我一起走,不许你再乱来。”
“我不跟你走,除非你肯和我在赵大姐家做客十天半月。我要到轩辕丘找寻老祖宗的遗迹,看我们的老祖宗到底是龙还是熊。”甘兰英冲赵门主做鬼脸。
“兄弟,我也不陪你下湖广了。”妙剑紧握住他的手臂:“我要回西安覆命。”
“咦!回西安覆命?覆什么命?”他讶然问。
“回秦王府覆命。”
“什么?”他大吃一惊。
“我受朋友之托,朋友在秦王府颇受礼遇。我奉命找机会接近你,如果你在江湖组帮结伙壮大声势,以便返回西安寻仇,威胁秦王府的安全,我便将你的头提回西安覆命。可是,你大仁大义,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我下不了手。兄弟,你能不能在三年之内,不踏入关中露面?”
所有的人目瞪口呆,都有毛骨悚然的感觉。两个人同行结为知交,任何时候都可以突下杀手追魂夺命。俗语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要谋杀你身边的人,成功率可以说一定是百分之百,十分容易。
无极大法师警告他,黄如玉是一条毒蛇。
妙剑在他身边,比一条毒蛇更危险。
“我答应你。”他郑重地大声说:“生死见交情,我重视这份同生死共患难的友情。请回去告诉你的朋友,三年后如果我返回故乡,只要王府的人不加煎逼,我将是王庄那些天潢贵胄的好邻居。世事无常,人的命运也无常,日后到底会发生何种变化,谁也无法估料。我只知道遵守我的承诺,不负老哥的寄望。”
“兄弟,我欠你很多很多。”妙剑激动地抱住了他,拍拍他的背心:“有一天,我会回报你的。”
“好了好了,回农庄再说。”赵门主挽了甘兰英举步:“威麟堡二十几个余孽,被我的几个人作弄得疲于奔命,大概不会找到此地来了,我们可以尽兴小聚,我这东道主保证诸位满意。”
有十余名杀手举着灯光火把引路,促请贵宾入庄。
他傍着甘兰英举步,拧了甘兰英一把。
“我想起来了。”他附耳低声说:“无极大法师错怪了黄如玉,弥勒教的两个人是你杀死的。”
“我没否认呀!也没有人问我,我总不能自我宣扬吧?”甘兰英得意洋洋:“那些超级高手,如此而已。喂!今年四月我在西安跟踪威麟堡的人,有天晚上突然有人在客店的屋顶交手,踏破屋顶堕下行凶,几乎让我们以为行藏已露,威麟堡的人找上头来行凶,我们被迫用刀反击,那些人却匆匆走了。后来才打听出是王府的护卫闹事,护卫的武功不怎样嘛!你怎会被他们逐走离乡背井的?”
“我不能杀他们呀……咦!我听到有人大喝要砍了他们,原来那天晚上你们住在那家房舍里。说巧真巧,那天晚上还多亏你们助我一臂之力呢!”
“这叫做缘分呀!”赵门主其实可以完全听清他俩的悄悄话,轻笑着插嘴:“甘小妹的刀法,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她的刀,配你的神刀一轻一重,可以称之为绝配,在江湖并肩行道,天知道会有多少牛鬼蛇神在双刀下沥血?”
“我才不想配他的刀呢!”甘兰英说:“他的刀乱砍乱杀横冲直闯,要跟上配合他实在非常辛苦。大哥,你知道黄如玉的下落吗?她的人四出疯狂似的寻找她。”
“我真的不知道。”他不想说出最后见面反脸的事:“怪的是公孙少堡主也失了踪,会不会是两人贪生怕死,联袂丢下爪牙偷偷溜走了?”
“为什么不说他们可能不在人世了?”赵门主感慨地说:“为了要追求雄霸江湖的至高名位,他们结的仇家太多了。我追求的是刺激、快感、冒险,对名利不屑一顾,你们不会笑我吧?”
“怎么会呢?这世间人人是圣贤,日子怎么过?”
踏入庄门,门内的人列队相迎,发出一阵欢呼声。
(全书完,本书采用“好读网”重校过的文本,感谢“好读网”诸君的辛苦努力,向你们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