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义道英雄,通常与白道人士走得很近,两者的关系十分微妙,是敌非敌,是友非友。平时称兄道弟,一旦有了利害冲突,那就是你死我活的对头。
侠义道朋友以武犯禁,武断是非,一旦牵涉到刑案,就成了白道人士的追捕目标。白道人士以从事公门治安人员职业为主,武师镖客为次。执法是职掌,奉命捉拿犯人,哪管犯人是白是黑,是侠是魔?
侠义英雄闯道人间,为名为利的竞争也非常激烈;威麟堡与小隐山庄的纠纷,就是最明显的例子,一切借口都是表面文章,骨子里却是名利权势的竞争取代摆不平。威麟堡主失踪,根本与常北岳扯不上任何关系。公孙二少堡主前往小隐山庄骚扰示威,骨子里却是为取代武林四杰地位作初步打算。江湖四霸天的声望地位,毕竟比武林四杰差了一段距离,做四霸天当然没有荣升四杰光彩。
王副门主出现在北门外。北门的街市比城内繁荣,是真正的商业区,脏乱也比城内严重,牲口的臭味熏人欲呕,在大太阳下走动是苦差事,街上行人拥挤,贩夫走卒身上散发的汗臭味,也令人掩鼻。
经过街右的一处小巷口,他背着手形态悠闲像在逛街,看到小巷内钻出的一个鹑衣百结的老花子,国字脸庞严厉的线条柔了许多,有淡淡的笑意。
“喂!王十二。”老花子嬉皮笑脸,说话时露出整齐尖利的牙齿,哪像个啃了六七十年窝窝头的老人:“有位漂亮的大闺女要见你,见是不见?”
“见又怎样,不见又怎样?”他笑问,瞥了小巷不远处的屋角一眼。
“见,一切好说话;不见,两败俱伤,两方都会后悔,够严重吧?”
“唔!有道理,很严重。好,我见她。”
“你不笨,谁都不想两败俱伤,死而后悔。好,你们谈,我到城隍店找财神爷去也,回头见。”老花子脚下乱点,窜入人群向南走了。
小巷的屋角,踱出一位大户人家俏侍女打扮的曲线玲珑大姑娘,穿的是薄纱连身灰白连身裙,手中挽了一个小柳条篮,嬝嬝娜娜进入大街,向他嫣然一笑,并肩向北缓步前行。
“爷台真叫王十二?”女郎笑问。
街上人来人往,显得嘈杂,但还不至于影响他俩的谈话,声音放低些也可听得真切。
“咱们这种人,谁又没有几个假名呀?除非混得像个人样,有身分有地位。我姓王没错,姓不假。以排行为名,其实我没有十二个兄弟姐妹。王字拆开来是十二,王十二不是很响亮易记吗?请问小姐贵姓?”
“真巧,我姓黄,大肚黄,黄王本来是一家。”女郎的笑容好美好美,脸蛋五官本来就美得近乎绝:“我代表公孙家的人,郑重向你们道歉,他们的人操之过急,触犯了贵门的禁忌,情急浑忘一切,情有可原。”
“这么简单?”
“爷台大量,送贵门一份礼道歉,轻轻一抬手,我们就过去了。王爷,放回我们的两个人,我感激不尽。”
漂亮的姑娘如果嘴巴能放甜些,可以轻易解决不少人际关系所发生的困难问题。像风雷剑客那种人去和势强的人谈判,是谈不出什么好结果的,把事情搞得更糟的机会多至八九成,十之八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们是过江的强龙,欺人太甚呀!”王副门主的气消掉一大半,女郎的态度让他感到窝心。
“我郑重道歉哪!孰能无错?知错能改还来得及呀!其实我与公孙家的人无关,真不希望演变成正邪组合大决斗。他们的人把心一横,在这里兴风作浪,你们即使胜了,也不见得能成为光彩的胜家呀!”
“我知道分析利害,他们的嗓门比本门大。你既然与他们无关……”
“说是全无关,又不尽然。”
“怎么说?”王副门主像和老朋友叙旧,敌意全消。
“他们要办的事对我有利,帮他们也等于帮我自己,没有他们出面,我成功的希望减少了许多。”
“你的事……”
“我要那个年轻人,神刀太保。”
“万事如此。你如果要这个人活,以后不可倚赖公孙家的人,他们志在杀死那个太保,下手凶狠阴毒。我们也要这两个人,敝门绝不会让你们在旁渔人得利。放弃他吧!黄小姐,与敝门不利,不会有好处的。”
“我希望能拜会黄门主。”女郎不愿表示放弃:“我知道你们正在搜捕那两个人,可有眉目了?”
“人在轩辕丘失去踪迹,这两个人似乎会变化呢!还在搜寻,天快黑了,只好把人撤回,以后再说。你们的两个人,我可以做主释放。你说得对,本门的确不希望威麟堡的侠义英雄们,亮着大嗓门在这里行侠行道,把这里闹得鸡犬不宁。我另有要事,你自己回城去吧!”
“谢谢你啦,王爷。”女郎娇滴滴的嗓音又俏又甜:“再见。”
王副门主转身目送她的身影南行,嬝嬝娜娜的姿态足以令男人的心跳加快一倍。
“看清了吗?”他向靠近来的一名大汉说:“这个女人,有掀起风暴的才华,很可能是咱们的劲敌。要告诉我们的人小心她。”
“漂亮聪明的大姑娘,都有掀起风暴的才华。”大汉说:“咱们的门主,就是活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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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郎黄小姐是黄如玉,她和随从蔡勇夫妇,是在近午时分赶到的,在北关内的来宾老店投宿,两间上房相邻便于照料。右邻房是与她们同时落店的两位女旅客,一个是年约半百的道姑,和一个年龄相若的村妇。两人的相貌并不出色,但身材窈窕,徐娘的风韵颇为引人遐思,之外并无特殊引人注意的条件,是令人忽略的平凡妇女,即使见面多次,也会忽略她们的存在。像黄如玉这种出色的美姑娘,会令人一见难忘,处处引人注目,不易隐起行踪。
在另一进的客院里,随后住进十余名男女旅客,不是一同落店的,打扮各有特色,流露在外的气势,在在皆表现出不是好惹的省油灯。尤其是其中几个面目阴沉的中年人,有一股令人心懔的气势,令人不敢和他们相对平视,被瞟一眼也会感到浑身不自在,似乎目光也可以杀人。她的确消息灵通,初来乍到,便把新郑所发生的事故弄清了,而且能迅速地了解,当地的城狐社鼠活动情形,准确地找到老花子和玄武门的高等人物搭上线,神通广大令人莫测高深。
返回自己的客房,女随从夏氏便跟人替她沏茶。
“他真的击败了玄武门不少超等杀手。”夏氏向她禀告:“而且在玄武门大举出击围捕中,和妙剑轻易地脱出天罗地网。小姐,他的确是见小敌怯,见大敌勇的超级勇士,你如果真有意网罗他,可不能再把他看成懦夫了,他的确值得你争取做臂膀。见了他,得在他身上花些心计,挽回他的心……”
“不用你教我如何控制男人。”她有点得意:“只要我向他招招手,他就会低声下气向我赔不是,后悔他不该一声不响,就快马加鞭逃离青松寨的举动。我有把握即使不用不正当手段,也可以轻易位让他死心塌地追随在我身边,你可以走着瞧。”
“你千万不要忽略了,他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你那样当众羞辱他,他能毅然一走了之,表示他是个挑得起放得下的人。你如果再小看他,想挽回他的心不是容易的事。”夏氏婉言相劝,对她的自信不以为然。
“好啦好啦!”她开始换装,准备武器:“我们到轩辕丘,要抢先一步找到他,可不能让玄武门如意。我要和他并肩铲除这个为祸江湖的玄武门,这可是建立威望的大好机会,一举两得。把我的意思传出去,要快。”
“好的,我这就准备。”夏氏不再多说,眼中有无可奈何的神情,忧心忡忡的神情写在脸上,转身出房脚下显得有点迟疑沉重。
主人如果自信心强,行事独断,身边的仆从不可能提出忠诚的建议。提也不会被接受,影响不了主人的决定,拂逆主人是大忌,忠诚度会受到质疑。
要铲除威震江湖的玄武门,这想法实在很疯狂。凭黄如玉在青松寨的表现,她连对付弥勒教几个人也力不从心,居然想铲除玄武门的大批超级杀手,简直是异想天开。不久,三人踏上去轩辕丘的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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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宾老店往北走,商店零星十余家。再往北,便是直通郑州的广阔大官道。这时,申牌将尽,北面来的旅客渐多,车马皆缓下来准备落店。
街口便是巍峨的十贤祠,平时祠门紧闭,来吊十贤的人寥寥无几,市民只拜寺庙的神佛。祠旁岔出一条村道,路通西北各乡村。中间经过轩辕丘,往来都是各乡村的民众,而罕见外地人走动,这时只能看到从县城返乡的乡民,外地人根本不可能在这条路走动。
黄如玉就是外地人,她内穿劲装,外面加了一件身黛绿绸淑女裳。在这里,高门豪第的子弟甚多,但却很少看到如此出色的淑女。在乡村道上走动,一看便知不是本地的名门淑女。
也许,她是有意招摇,有意引人注目,有意引她所希望见到的人出面打交道。
她希望与玄武门主见面的意思,已经向王副门主表白了。王副门主拒绝的态度并不坚决,让她揣摩以后的情势有否见面的可能。
以她的身分名头,哪配与玄武门的门主见面。按理,王副门主应该斥责她不自量的。
显然妙计奏效,走不了两里地,路旁一株牛腰粗的大杨下,出现五位出色的男女,远远地便可看出,是本城的特权人物。
五个人象是游客,懒散地分为三组低声谈笑,不时比手划脚。那两位穿绿衣裙侍女打扮的年轻女郎,嗓音十分悦耳,在主人面前似乎不怎么守侍女的本分,很可能是主人的爱婢。
她有点失望,不是她希望见到的人。
主人身材不怎么高,戴了名贵的眼罩面纱。男随从英俊雄伟,年轻侍女俏丽可人。只消瞥上一眼,就知道是本城的名门公子,而且年纪甚轻。
五个人都没佩带兵刃,所以不是她要见的人。
公子爷五人停止交谈,用好奇的目光,目迎她三人接近,片刻便不再好奇,重新悠闲地低声谈笑自若。
她打扮得出色,而且年轻貌美,对方应该和她搭讪的。
接近至十步内,五个人毫无拦路与她搭讪的举动,仅有一位侍女目迎她三人接近,其他四人似乎忽略她的存在,无意与陌生人套交情。
终于越过五人所停留的大树,五个人视若无睹只顾互相低声谈笑自若,她的美貌也缺乏吸引力。
她完全失望了,不是她希望会见的人。
走了十余步,身后毫无动静,扭头回顾,五个人开始走动,有向县城走的迹象,与她的走向背道而驰,可能是游罢返城。
她忍不住了,突然转身往回走。
“诸位请留步。”她高叫,对方五个人正踏上返城的归途。
五人已到了路中,闻声止步缓缓转身。那位公子爷背着手,名门公子的气势相当强烈,特权人士与平民百姓打交道,通常保持高姿态神气得很。
一位侍女迎出三四步,主人是不会直接与陌生人打交道的,尤其与身分低的人打交道,按规矩皆由随从出面。
“你们有事吗?”侍女笑容可掬:“各位小姐好像不是本城的人呢!本城的小姐们没有人佩剑。”
“有事请教,这条路是否可到轩辕丘?”她的目光,紧盯着公子爷。但眼罩的织花虽然疏淡些,仍然看不清双目,只能隐约分辨眼的轮廓,当然无法看到眼神。
“不错,可通轩辕丘。”侍女热心地说:“很远呢!等你们走到时,天已经黑了。如果走不到,半路没有村落,有豺狼野狗出没,有白花蛇在路面吐丝咬人,十分危险。明天再来吧!轩辕丘没有可看的古迹,早已成了荒野啦!你们外地人只知按书寻迹,根本不知道世事沧桑天下是如何改变的,哪能看得到几千或几万年前的古迹呀!”
“我们是去找人的。”
“哦!找什么人?”
“玄武门的人。”
“玄武门的人?你打听对人了。”侍女果然不让她失望:“我家公子爷,就是玄武门的四大护法之一。”
“哎呀!失敬失敬。”她欣喜欲狂,运气真好,俏甜的嗓音表示出她心中的愉快,笑容十分动人:“我姓黄,黄如玉,出道没几天,知道贵门一些轰动江湖的事迹。这次途经贵地,有朋友与贵门有些误会,我希望与贵门平心静气谈谈……”
“如果不平心静气,就使用你的剑谈。”公子爷接口,语音僵硬高傲:“本护法有相当大的权限,作得了主,有什么好谈的,你说。”
“有两个人……”
“我知道,那是半个时辰以前的事。王副门主的一切承诺或意见,具有代表本门的权威性,他说释放你们的两个人,天黑之后立即放他们走,一言九鼎,不会改变。哦!你是威麟堡的什么人?”
“我不是威麟堡的人,其实早些天,我和他们还是仇敌呢!他们要对付神刀太保,认为他多管闲事,让他们损失了一些人,所以追到贵地来。我是神刀太保的朋友,不希望他与威麟堡,结仇太深,不希望威麟堡再损失人手,避免怪罪于他,因此希望贵门释放威麟堡的人,希望能利用威麟堡的人找出他的下落。听说贵门把他困在轩辕丘,我希望求见贵门主,请贵门放他一马,让我去找他劝他向贵门赔礼,与他远离疆界,从此回避贵门尊重贵门的威信。”
“你的话矛盾百出,你在玩什么阴谋诡计?”公子爷沉声说:“你这种帮助朋友的方式,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你说了一大堆玄话,我还弄不清你们三方的人,到底谁是仇敌谁是朋友。”
“说来话长……”
“你什么都不用说,威麟堡的两个人招了供。他们两人的确供出在小隐山庄时,你与神刀太保暗助常北岳的事,以及你临危出卖神刀太保的经过。神刀太保是否仍在轩辕丘,本门的人无法查出。你很勇敢,敢向本门的权威挑战。我给你一次机会,三天之内,任由你自由活动,算是我赏识你的一点心意。你去轩辕丘找他吧!那里有一座小村可以借宿,快走吧!天快黑了。”
“请问护法贵姓,可否赐示名号?”
“不必,你就把百家姓上第一姓称我赵护法好了。”
“赵护法,可否请你带我去?我第一次途经贵地,人生地不熟……”
“是吗?”赵护法一直不愿让她把话说完:“威麟堡人数众多,有明有暗。你也是。千万不要忽视本门的实力,山门附近有多少蛇鼠,什么事本门都一清二楚。我只容许你三个人自由活动,其他的人有任何对本门有害的举动,后果自负。你只有三天的时间活动,好自为之。我有事,不可能带你去,你的要求超出常情之外,把我当白痴。你很美,天生媚骨,聪明过度,你迷惑不了我。”
“你……”
“唔!不对,你身上所散发的香……”
她猛然疾冲而上,五指如钩贴身切入擒人,快极。
蓬然一声大震,罡风怒号,袖风像激荡的气旋。她像断了线的风筝,斜飞出三丈外,两记后空翻重重地坠落,几乎摔倒。
是被赵护法一袖拍飞的,早就察觉出她要出手擒人做人质的阴谋。
“我一言九鼎,不会追究你撒野的愚蠢举动。记住,你如果也用这种手段对付本门的人,他们有权用江湖手段对付你,你将觉得生不如死。快滚!”赵护法看出她并没被击伤,有点暗中心惊,乘机警告她不要妄想在玄武门其他的人身上下毒手。
用江湖手段处置,手段是十分惨毒的。女人的遭遇更糟,真的生不如死。黑道人士对付不上道的仇敌,必定凌虐至死手段残忍。如果双方按规矩玩命,就会干脆利落送仇敌上路,甚至会尊敬仇敌,这就是江湖道义。
她一咬银牙,恨恨地奔向轩辕丘。
她心中明白,对付不了这位武功深不可测的赵护法,那仓促间所发的一袖,威力万钧十分可怕,即使她手中有剑,也不可能抓住切入行致命一击的机会。
赵护法五个人,目送她三人离去不住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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岔入一条小径,进入榆树林,树后窜出笑吟吟的老花子,挟着打狗棍浑身汗水。
“确是三界神巫?”赵护法的嗓音完全不同了,女性的俏甜嗓音十分悦耳,掩藏在眼罩面纱内的面庞,可能流露出快乐而非阴森的神情。
“错不了,敢打赌吗?我四海怪丐如果走眼,哪能再在江湖叫字号?”老花子对赵护法的态度轻松无拘无束,可知不是玄武门的人:“她在城内转了一圈,不知是不是踩盘子探道。来意不明,你们得小心了。我盯了她老半天梢,真摸不清她逛街的用意何在。”
“那么,可以证实这个神通广大的神巫,不是这个叫黄如玉的怪女人同伴了。”赵护法说:“如果是,她应该跟在怪女人身后策应的,没有在城里逛的必要。那怪女人的武功修为确实难测高深,但还不足以独当一面。”
“那可不一定哦!情势扑朔迷离,在事发之前,很难找出各方龙蛇之间的真正关系。这黄女人与威麟堡和神刀太保之间的关系,就令人莫测高深。幸好你们事先召集到充足的人手,不然恐怕要声威扫地呢!”
“人手仍然不足。”赵护法吸了一口气:“自从上一批威麟堡的人经过之后,陆续有行踪诡秘的人经过,我们不得不调集人手严防意外,甚至停止做买卖候变。对付神刀太保两个人,我们就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你们实在没有对付神刀太保的必要,他是受害人。威麟堡的人十万火急追踪他,迫不及待骤然狙击,影响贵门威信的人是威麟堡而不是他。放弃吧!讲讲理好吗?”四海怪丐是江湖八怪之一,江湖的牛鬼蛇神都对他又怕又恨,算是位高辈尊的风尘怪人。丐的形象是装出来玩世的,其实并没在各地行乞。
“必须擒住他问清是非,按江湖规矩处理!不然如何向江湖朋友交代?”
“真的吗?”四海怪丐怪笑。
“当然。好像没有人再跟踪那怪女人了,我要赶回轩辕丘。”赵护法答覆简单,急急改变话题。
“还没搜出那两人的下落。”
“没有,真的很奇怪,似乎他们平白消失了。”
“不要去,夜间会出事的,要是神刀太保伤了你们的人出了人命,你们如何善后?能就此罢休?”
“这……”
“他能对付得了弥勒教和黑龙帮的超级高手,对付你们应该可以胜负各半。他志在逃命,可能是逃避威麟堡的英雄们,不愿得罪你们另树强敌。困兽非常危险,逼急了,你们将损兵折将,划得来吗?”
“我只想捉住他看他怎么说,可没下令杀他。唔!夜间真不便搜寻,真该死,他一下子就摆布了我四个人,夜间的确更危险。我有事,一起回城,好吗?”
“哈哈!你有意调侃我老花子吗?走在你这名门贵公子身边,我算什么呀?去你的!走也。”一声怪笑,老花子穿林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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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土、野草、小树、石块……在隆然声中向下沉落。眼前一黑,不知人间何事,身躯快速向下堕,随同碎土杂物急堕四五丈,浑身被挤压得像要炸裂,身不由己只能拼命手脚并用挣扎,避免被埋在最下面,口鼻快要被泥沙所堵死。窒息的威胁极为严重。
两人互不相顾,也不知对方在何处。事发仓促生死关头,只能自求多福,为生命挣扎。
大自然的无穷威力,人是无法对抗的,在土石流的恐怖压力下,人渺小得成了土石流的一部分,只能随同泥土沙石向下倾泻,凭向生死挑战的激发潜能,手脚并用忍受痛楚,希望能保持在上方,不至被卷入底层遭到淹没的必死厄运。
幸好撞击的力道不怎么猛烈,因为碎石甚少,干碎的土块重量减低,毕竟不是含水所形成的土石流。他手脚用了全劲,在乌天黑地中,将身躯尽量保持在泥沙的上方,已忘却身上的痛苦,剎那间便摔落在某一处地面,随泥沙向前翻滚流泻。
奇迹突然出现了,身后像巨浪般推送的力道,突然减弱,重量消失,不但停止向前推送,反而向后退移,出现古怪的后沉力。
他不知道泥沙找到了另一处出路,流入后面裂开的大地隙里,这一面所堆积的泥沙,也跟着转向泻落,响声也变了,表示另一危机光临。
不能被带着沉落,他手脚并用向前急爬。
“罗兄……”他狂叫,压下土石流的响声。
“救……我……”右方不远处,传来妙剑的厉叫。
他不再自己逃命,冒险向右急爬,身下的泥沙,正快速地向后方沉落。
双手循叫声传来处急探,居然摸到妙剑的头。
妙剑被泥沙埋住,只露出头部和左手,正随着泥沙向后沉落。
他抓住妙剑的背领,用一手两脚向前拖爬,身下的泥沙往身后流泻,他仍可向前爬行。妙剑被拖出泥沙所临处,但动弹不得,可能被压得浑身脱力,无法用劲自救,只能由他拖走。
终于脱出泥沙,身后仍然响声惊人,仍有泥沙继续沉落,久久方止。
他软倒在地,躺下歇息以恢复精力,浑身泥沙,手脚已开始感到痛楚了。
他解下两个夹在胸背的鞘袋和百宝囊,刀也解下,马包早已不知去向。
“罗兄,你不要紧吧?”乌天黑地,他用右手摸索像个死尸的妙剑,一面替妙剑解鞘袋。
鞘袋保护住他们的胸腹,发挥了相当的保护身躯作用。
“还好,精力已耗尽了,手脚可能骨折,动不了,给我查查看。”妙剑虚脱的声音,幸好还可以听清。
崩坍的声浪已经停止,突然过去了,至少他们所处的地方,没有再滑动崩陷的迹象。
“天老爷保佑,你的手脚是完整的。”他停止摸索:“不久后可能有些地方瘀肿,痛三五天是免不了的。真倒霉啊!我们怎么碰上这种事?又没发生地震,你我两人重量有限,怎会把地踩崩的?岂有此理。”
“那鬼地方可能是百年前或千年前,被地震把下面震空裂陷了。你我运气不佳,走霉运踩在架空的地表上,没把我们活埋在底下,可能真是老天爷大发慈悲,在生死关头拉了我们一把。本来是拉你的,你够朋友也拉了我一把,谢啦!老弟。”
“可能真是近来地震所造成的地隙。”他挺身坐起摸索百宝囊:“喂!记得你带了一只煮鸡。”
“在鞘袋里。怎么啦?”
“咱们一定得埋在地底下,能不能活着出去,天知道。你我还有最后半只鸡可以吃。死刑犯上法场之前,最后一餐有一斤肉呢!有半只鸡,聊胜于无。”
“唷!你很看得开嘛!”
“呵呵!看不开又能怎样?我的水囊是满的,至少两天之内渴不死。得先生火,看能否找得到出路。”
“好像没有枯枝,怎么生火?”
“我偷了卫军的一只光明袋,生火小事一件。百宝囊中有蜡烛松明,看我的。你留意看,有气流,一定有通气的地方,或许可以找到出路呢!”
军中的光明袋,通常由火头军携带。内有一个附有燧石、火刀、火革筒、油洞的火折子;和阳燧镜、艾条、火药筒;另附带钻木取火的十字钻。行军途中扎营,附近人烟绝迹没有村落,一旦埋锅造饭,火头军生不起火,是会被军法处死的;因此光明袋有好几个,有各种生火的工具,价值不菲。王府三护卫军的制品,当然名贵,那只防水的火折子,真可以值二十两银子。
点燃了松明,这才看清是一处石穴,石质并不佳,是天然石穴,而且深不可测,空气就从前面向左右流动,可知洞穴范围甚广。
后面四五丈左右,叠巖已把洞穴那一面封死了,泥沙不再流动,天知道堆积了多厚的土石碎石?想从原处挖洞出去,那是异想天开。
“咱们先找路。”妙剑爬起说:“鸡留到最后吃,权充最后一餐。”
“好,咱们找。”
旅行用的松明,是尺半长大香型的松脂制品,火力旺,但燃烧的速度快,因此通常兼携蜡烛。蜡烛光度小,但可以燃三两个时辰,芯细体粗,经济实用。
空气的流动量微弱,一股怪土味尚能忍受。两人留心察看,一步步向前摸索。
确是天然的洞穴,宽度不时改变,形态古朴,是千万年前水蚀的洞穴,风化的痕迹不易分辨。一面是质地有如黄板巖积成,占了全洞的三分之二,形成一连串不规则的串连洞穴。另一侧,是堆积而成的叠石斜壁,该是千年或万年前,上面的久年古迹沉积巖崩坍,覆盖住石洞外侧所形成的新洞壁。
经过大约五六丈的巨型洞穴,前面收缩形成宽不足丈二的长洞。巨穴的地面凹凸不平,堆积了一些石块、石片、尘埃,有一处可以看出隐约的炭痕。
“会不会是熊族的皇宫?”他高举着松明察看:“上万年咱们的老祖宗,应该是穴居的,说不定轩辕丘上真是传说中的有熊族长或酋长的共主都城呢!”他踢了一堆散乱的石片一脚:“这些石片,一定是石刃石斧。”
“你相信这些传说吗?”妙剑笑问。
“为何不信?”他象是相当认真:“你我都感到光荣呀!对不对?唔!气流加强了些,快找到通气的地方了,快走。”
“不要高兴得太早了。”妙剑泼他一头冷水:“如果是狭窄的裂隙三四丈高的一线天,你能变虫蚁爬出去吗?或者是蛇穴,你该不会变回伏羲兄妹的蛇体吧?总该有些子孙的形状,回复祖先的原形呀!”
两人一面向前探路摸索,一面用嘲世的口吻交谈,借此减轻因面临死亡而产生的恐惧感,分散求生所产生的压力,颇见功效。虽然他们是勇者,也难免对生死莫测,怀有某种生存的渴望,也促使他们勇敢面对不可避免的死亡。
摸索进行相当艰苦,有些地方只能像蠕虫一样爬行,有些分岔洞窟不知通向何处,必须留意气流的方向走。
洞中实在太黑暗,没有尘埃反射光线,因此大红的松明火烟,像炭火一样似乎有火没有光,能见度有限,令人感到正处身在不测的恐怖境地里,眼中所看到的景物似乎都有点走样,阴森诡异令人毛骨悚然,那飘忽诡异的阴沉回音,也令人心虚恐慌。
走走停停不住向四周探索,洞穴顶部有些高及三丈,有些高只四五尺,岔洞都是封闭的,只有一面有堆积巖形成的洞壁,才是可循的经路,可能也是唯一的出路。按气流微动的情形估计,他们动身的起点位置,后面应该也有出路。他们所选择的方向如果无法找到出路,就必须回头重新回到起点,由相反的方向找通路。
食物和水都不足,他们没有时间。
松明的黑烟,可测定气流的方向,这正反两面,都是找生路的方向。目下他们探索的是正面,希望空气流入处,有足够容身的洞穴,容许他们爬出这处绝地。假使空气是完全静止的,他们绝不可能找到出困的出路。
不久,第二支松明燃尽。每支松明可燃两刻时辰,他们已浪费了四刻宝贵的时间,活的时间也就减少了半个时辰。其实他们所摸索过的直线距离,还不到一里,曲折的岔出洞穴,都是绝路,浪费在逐洞寻找上了。
这种洞穴十分干燥,没有任何石笋钟乳一类因水而形成的景观,看久了,会令人感到烦躁。两人真有如地鼠在地下活动的感觉,对所有的枯燥景物皆感到厌烦,情绪逐渐出现焦虑烦躁的不安现象。
妙剑所受到的压伤似乎不严重,但活动时的隐痛有时会浑身脱力,因此一直就是唐青松举松明走在前面探道,成了主导者,平时,妙剑就让他做主,并不以前辈身分干预他处事的决定。现在是生死关头,妙剑也想不出什么脱困的妙主意,干脆完全由他做主。
随时光的飞逝,心头的压力也逐渐沉重。除了摸索找出路,找空气缓慢流入的位置之外,他们毫无其他希望,天知道他们能支持多久。
食物只有一只煮鸡,两人的饮水也只剩下半囊。
他们并不知道,外面高手四出穷搜,一旦突然找到出路,肯定会有一场空前激烈的生死恶斗。
百宝囊中仅携有五支松明,不能再使用了,只能点亮光度微弱的蜡烛,因此对时间的估计不再准确,不再知道已经挨过了多少时辰,摸索的速度也慢下来了。
不久,蜡烛的火焰,出现摇曳的现象,虽然摆动的幅度缓慢得不易察觉,但他们仍然发现有异了。
而且,气温也有了细心时仍可感觉出来的变化,危险的感觉减弱了些,甚至可以感觉出气流有温暖的现象。
“也许咱们接近通气口了。”最先发觉有异的唐青松,脸上的阴霾消失,换上了兴奋的神情,高举蜡烛指指火焰:“瞧,火焰是不是呈现摇曳现象?”
摇曳的现象不足为奇,他们摸索行进时,火焰本来就不断摇曳的。停止时,发现摇曳就表示空气的流动,必定接近风口了。在洞穴深处,面积广大,流入的空气扩逐渐散,空线不曾扩散才能影响烛火。
外面流入的空气才有温暖的感觉,里面的空气温度比外面低得多。但流入的热空气量少,只在接近空气入口处一小段距离,可隐约感觉出温暖些而已。
总之,已接近空气入口处不远了。两人欣喜欲狂,精神大振,脚下一紧,妙剑居然也忘了压伤隐痛,紧随在唐青松身后踉跄急走。
暖空气已可明显地感觉到了,真有通风口,进气量不小,此行有救啦!
终于到达通风口了,仔细举烛观察,大失所望,空欢喜一场。
是一条崖壁裂隙,高度约两丈,宽度无法看出,因为裂隙并不整齐如削,不能透视。宽度根部约三尺,上端缩减了一半,如想挤入,曲曲折折钻出,只有变成蛇鼠小动物方能办得到。何况钻入之后,外侧的宽度可能更窄些。地下堆积了一些碎石泥块,自然风化的迹象隐约可见,可知不是这次地震崩陷时,同时造成的山裂状况。
察看片刻,绝望的阴影笼罩着他们。
“完了,除了变成壁虎,不然休想爬出去。”唐青松坐在崖根下沮丧地叫起苦来。
“咱们为了逃生,反而陷入死境。你有何打算?”
“回头,找出气洞。”
“什么?回头?那地方初崩,可能会连续再崩,回去能找得到出口?说不定再被塌方活埋呢?”
“老哥,你又有何计划?”
“这……”
“先好好歇息,希望能想出可行的计划来。”唐青松喝了两口水,叹了一口气:“罢了,我是活该。”
“怎么说?地陷不是你该负的责任呀!”
“我是指逃避,扮胆小鬼逃离玄武门势力范围的事。”他虎目中冷电森森:“我老爹和我师父,从小就告诫我,说成事在人,与天无关,天不会管亿万人的生死荣辱吉凶祸福。面对生死荣辱,必须有勇气承担,要活得有尊严,必要时宁可玉碎不要瓦全。我不想惹事采取逃避,最后死得更窝囊,死在这永无人知的地底洞穴里,真不是愉快的事,我算是白活了一场哪!”
“哦!你想通了?”
“是的。我逃离西安,逃离青松寨,逃离新郑……他娘的!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他一掌拍在地面上,沙石跳动,发泄心中的不满。
“哦!想到如何面对的妙方了?”妙剑颇感意外,意外的改变确也令人莫测高深。
“不玩了。”他咬牙说。
“玩什么?”妙剑一头雾水。
“玩真的。”
“你在说些什么呀?”
“兵来将挡,火来水淹。既然存心在江湖玩命,玩逃避的把戏成不了事,要玩就玩真的,不玩把戏。如果我能活着出去,我就和他们玩不是你就是我的生死游戏规则,照规则玩命,咳!”
“逞匹夫之勇?”妙剑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了,反而半真半假用含有嘲弄味的口吻笑问。
“当然我会用技巧和心计玩。”他倚壁假寐:“在西安,我就有技巧地玩了十几年命,一直就福大命大没把命玩掉。那时,我的处境可说万分恶劣,别人可以放心大胆要我的命,我却不能砍掉他们的头,惊涛骇浪要比江湖的风浪强烈十倍,我撑过了活过来了。他娘的!谁怕谁呀?只要我活……着,只要我……活……着……”
他闭上双目,渐渐进入睡乡,太累了,睡眠是恢复疲劳的不二法门。
一旁的妙剑,已先他片刻睡着了,根本懒得听他大发谬论,只听了两三句眼睛就闭上了。
一星烛火荧然,万籁无声。这里,似乎身外物已经不存在,连时光也停顿了,空洞死寂。也许,这就是所谓虚无或永恒的境界吧!
过度疲劳,生理上需要充足的睡眠,以恢复精力,一躺下去就沉沉入睡,浑忘时光飞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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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知道处境相当安全,勇气的提升会令人放心大胆进行各种活动,不再有所顾忌,信心增加勇往迈进。
黄如玉三个人,就是在这种心态的驱使下,大胆地在黄昏将尽时,踏入轩辕丘一带荒野。
玄武门的赵护法保证让她在此地,自由活动三天,这期间她是安全的;而且她有把握没有比她强的江湖龙蛇向她寻仇挑斗。连玄武门她也不怕,这里不可能出现比玄武门强大的组合对付她。
轩辕丘地势虽然复杂,但面积并不很广大,方圆不过二十余里,搜一遍要不了一个时辰。
玄武门派来搜寻的人手并不多,共有两组人分头搜索,每组十余人,搜的速度相当快。这种大张旗鼓的公然搜索,速度虽快,并不周密,不可能遍搜一草一木,采取打草惊蛇的方式,齐头并进分枝拨草,只想把逃来的人惊起,料定逃来的人不可能扮蛇鼠,找地穴躲起来。因此他们的行动,远在里外的人,听到声息,有充足的时间回避,不会发生狭路相逢的情势。
黄如玉三个人,避免与玄武门的人碰头,先后两次看到那些穿了甲,打扮怪异气势慑人的玄武门杀手,对方人多势众,必须避免冲突。她有自知之明,应付不了这些气势慑人的高手中的高手,她的剑根本对付不了龟甲蛇甲。
她已经搜了两遍,两次皆经过那处崩陷的地坑。地坑已被草木所掩盖,外表看不出可疑的征候,认为是平常的地陷现象,没有察看的必要。
她们只知道留心声息,听到声息及早回避,随时光的飞逝,找到唐青松的希望也逐渐消减,心情陷入低潮,眼看将日落西山,不得不放弃找寻的行动了。
绕进一处山坡,随从蔡勇突然在她的左侧不远处,向她打手势,再指指前面的一株大树干。
树干距地三尺处,有人用利器刻了几道刻痕,象是随手用小刀刻的,如不留心,看不出有何异处。
仅瞥了一眼,她便打出几种手势,向左面的矮灌木丛急掠,消失在草木丛中。
里外,就是轩辕丘的边缘地带了。
“小姐,记号说些什么。”跟在后面的仆妇夏氏低声问,看不懂那些刻痕所代表的意义。
“玄武门的首脑人物,已经赶来了,实力雄厚,要我们不要乱闯,天黑之前,必须撤出外围避免发生意外。”她简要地说出重点:“我想,玄武门的门主可能来了,真希望能和这个威震江湖的神秘门主套上交情。”
“小姐,你可别打错主意哪!”
“你胡说些什么?”她不悦地扭头瞪了夏氏一眼。
“玄武门一个护法,你也奈何不了他,他们的门主,任何方面都不会比护法差。”夏氏不介意她不悦:“我不知道他们给我们三天活动的期限,暗藏什么玄机;却知道假使他们食言,我们的处境将十分凶险。就我所知,想锄除或吞并玄武门的人甚多,还没听说过有谁成功了,玄武门反而更强盛更壮大。”
“如果要建立主宰江湖大局的基业,寄望在盖世的武功,万人敌的勇悍,那是痴人说梦,毫无希望。所以俗语说:将在谋而不在勇。”她象是阐述成功的人生大道理,满怀自信:“要不是玄武门口碑太差,对我的建立声望毫无帮助,我是不会放过他们的。只要我能与他们的门主套上交情,定可获得他们全力协助。你看到我和他们的王副门主打交道的经过,三言两语就使他不把我们当成敌人,当时我并没使用不当的手段呢!”
“你用手段对付那个护法,就不灵光了。小姐,你最好不要太过自信。这次在小隐山庄一事未成,你想独当一面不是易事,经验不够,还得多经锻鍊切忌自信过甚。”夏氏的话,就不像一个女随从了,明显地呈教训口吻,身分显得特殊。
“这不能怪我,他们的计划经常在改变,办起事来反反覆覆,似乎把正事抛在一旁,全做些与大局无关的闲事。说撤就撤,令人无所适从,我真的摸不清他们到底目的何在。”她不悦地抱怨,心中不平:“我想,该进行我自己争取江湖地位的计划了,靠别人必定成不了事。迄今为止,愿意替我襄助的高手名家,屈指可数,何时才能出人头地?也许,我该打玄武门的主意。”
“那是不可能的事,玄武门从不接受外人参与,更不可能与其他组合有所牵连。你的成就已经很不错了,难在你的目标不专一,不能集中全力专办所从事的目标。事多就精力不集中,成功的机会也因而减少。”夏氏颇有谋臣的才干,分析颇为中肯。
玄武门既然是神秘的讨债杀手集团,不可能接受外人参与,要想与该门的门主见面,不啻异想天开。任何一个有身分地位的首脑人物,是不会轻易地与陌生人打交道的,发生事故,自有一些爪牙出面处理。凭她一个刚出道的小晚辈,居然妄想与威震江湖的玄武门门主见面打交道,实在自不量力。
“你所说的道理我都懂。”她的口气有些不耐,不耐对方唠叨说教。
虚怀若谷的主人并不多见,肯接受逆耳忠言的主人更为稀少。
“是吗?”夏氏不再唠叨,摇摇头苦笑。
蔡勇也对夏氏打手势,示意闭上嘴以免触怒主人。
她扭头瞪了夏氏一眼,不再多说。
前面是一座柳林,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暮色四起,柳林下景物尚可分辨,可看到十余名穿了甲的黑衣男女,分散在树下歇息,所有的目光,皆投落在她们三人身上,眼神怪怪地,毫无戒备的气氛,甚至有大半的人神情懒散。
发轻咳的是一男一女,距同伴约在二十步外,一看便知是负责警戒的人,气势甚为强烈。
“你们绕过去。”男警哨挥手示意:“不许接近,以免发生误会。”
这些都是玄武门前来搜索的人,占地歇息当然会派出警戒严防意外,不许外人接近,要求她们绕走,合情合理。
狭路相逢,已不能回避,好在这些人的态度良好,虽然表现出强者的气势,敌意并不强烈。
“哦!你们是……”她站住了,无意绕道,美丽的面庞,涌现动人的微笑。
“黄姑娘,如果你不赶快离开,后果自负。”警哨的态度变了,虎目中冷电四射,毫不客气打断她的话:“本门应允你有三天安全期,但只限于你不向咱们有不利的举动。你应该知道,这种承诺是非常薄弱,效力有限的,变量太多。你任何举动,都会成为诱发咱们袭击的借口。走吧!天快黑了,最好不要再在附近乱闯,你知道随时皆可能发生意外的。”
玄武门不是下三滥的组合,而是威震江湖的超级组织,对江湖道义虽然不怎么尊重,但对一般江湖朋友的承诺,遵守的可信度非常高,不会发生食言背信的事。对付敌人,可就无所不用其极了。
这些人知道她,所以对她相当客气。如果她不识相,后果她应该知道。
“我只想知道,你们可有神刀太保的消息。”她本来有接近的打算,相距不足十步,只要再进两三步便近身了。但看对方神色凌厉,而且其他十余名男女,皆向她们三人注目,跃然欲动,只好留在原地,等候机会接近。
“没有,这两个人竟然在此地消失了。”警哨坦然说:“从各方追查人员传来的消息,皆表示没发现两人的踪迹。你们已在各处走动了许久,该知道我们这里白费了半天工夫一无所见。老实说,我们还想利用你们找出他们的下落呢!毕竟你和他们曾经走在一起,算是有交情的朋友。”
“原来你们想利用我找到他,难怪应允给我三天的安全期。”她恍然大悟,难怪如此大方:“互相利用,白费工夫。阁下,可否替我们引见贵门主,大家好好商量?”
“你在异想天开……站住!不许走近。”
她已经迈出第一步,再进两步,就可以摸上擒人了。擒住一个人做人质,就可以胁迫对方,带她去见玄武门门主,她有把握活擒这个戒心并不强烈的警哨。
“不要把我看成敌人……”她笑吟吟迈出一步。
再走一步,就可以猛然一扑即至了。
“莫上来!”警哨豪勇地沉叱,左掌一扬,指缝尖幻发出三星光芒。
是扁针型的暗器,必定是一发三枚,先提警告,表示要用暗器对付她。
红日已沉落西山头,西面数里外便是山区,光度朦胧影响视线,暗器的威力可增三倍,闪避极其困难,可能三枚皆中。
“这个女人真是聪明过度,却自不量力。”右侧不远处来了一男一女穿甲的人,男的说话声调阴森带有讽刺味:“我们有十几个人,都事先服了可克各种毒物迷香的药物,风向也对你不利,你有多少突袭成功的胜算?你只要一动手,安全期立即失效。咱们遵守承诺,你应该庆幸碰上重视江湖道义的玄武门。”
无法制造扑上擒人的机会了,她不得不后退两步表示不再接近。她不知道对方的底细,看到暗器的光芒,猜想这人的技巧和劲道必定了得,犯不着冒险和暗器玩命。
“你们最好回城歇息,天一黑,这一带有猛兽出没,敢从山区到此地觅食的虎狼,都是极为阴险精明不怕人的猛兽,你不可能知道它们从何处扑出来。”女门人好意地相劝:“我们也停止活动了,夜间绝难搜出两个精明的老江湖。明天再来吧!我们希望你能早些找到他与他会合,你们是朋友,他会现身与你们会合的。”
“如果我们会合了,你们有何打算。”
“你如果不出手与他两人并肩站,咱们的承诺不会改变。你一动手,安全自行负责,明白了吧?”
“你们如果真的重视江湖道义,就没有找他们两人的理由。”她大声抗议。
“我们要找他们问清来龙去脉,他们应该有解释的诚意,不该打伤咱们的人。为保持本门的威信,咱们非找到他不可。”女门人的嗓门也大,理直气壮:“咱们不是不讲理的组合,所以给你三天安全期,因为你有权在任何地方自由往来,在本城并没做出犯忌的事。你如果妄想以对付本门作为扬名立万的手段,会失败得很惨的。刚出道就找最强大的组合立威,你怎么这样蠢?你在小隐山庄的表现,就不像一个能称雄江湖的女强人。你的武功与才华,比神刀太保差了一大段距离。你们走吧!明天再来。”
她哼了一声,极不情愿地退走。
唐青松比她强,这是事实。但被人当面指出她不如唐青松,难免心中不愉快。
重新争取唐青松的念头,突然强烈了一倍。
唐青松敢向玄武门挑战,她不敢;如果能两人联手,大有可为,不论是歼灭玄武门或吞并玄武门,都是平地一声雷,威震江湖的空前豪举,很可能取代江湖四霸天的地位,值得全力以赴。
玄武门的人目送她三人昂然离去,没采取任何行动。
“她会在咱们附近伺伏玩阴的,必须特别加以提防。”警哨向同伴低声说。
“咱们也在打利用她的主意,把神刀太保两个家伙引出来呀!”男门人眼中冷电湛湛:“必要时,送她上路永除后患。”
“门主不希望这件事,招致任何损失。这鬼女人身怀绝技,咱们大半的人,武功比她差无奈她何。”
“所以说必要时呀!必要两字变化无穷呢!”
不但变化无穷,也妙用无穷。必要或非必要,这些字眼是用来做文字游戏的。这种文字游戏没有一定的规则,可以随意加以解读,每个人的认定皆免主观,难有定论。有些见解是完全相反的,意义自然有别,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反正门主指示下来,要咱们避免与这个漂亮女人直接发生冲突,看她到底能耍出什么花招来。她曾经是神刀太保的朋友,互相有相当程度的了解,只有她才能把藏匿的神刀太保引出来,不能过早除掉她。咱们必须遵命行事,只要严防她突袭,便不会招致严重损失。”警哨等时时强调门主的指示和要求,约束同伴避免发生冲突。
白天搜寻已经毫无所获,夜间更困难更凶险。十余名男女停止活动,就在原地准备露宿。天气炎热,他们必须卸甲睡觉;但所有的人皆着甲就地入睡,可知已有随时应变的准备。
仅片刻间,原地已看不到任何异状,人都不见了,听不到任何声息,来人即使来至切近,也无法发现这些人的形影。
当然啦!闯来的人,后果将非常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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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如玉三个人远出里外,天便黑了。
“小姐,还是回城明天再来吧!”跟在她身后替她向后警戒的夏氏,显得有点忧心忡忡。
夜间在荒原林野内走动,既有猛兽出没,更有强敌环伺,的确是非常危险的事。
“不,一定要留在这里。”她坚决拒绝回城:“按唐青松在青松寨活动的情形看来,他喜欢在夜间活动。玄武门大举出动搜寻他,双方碰上的机会甚多,我们只要留心些,只要听到声息便快速赶去,就可以找到他了。”
“你真打算和他联手对付玄武门?”
“我不是说过吗?见机行事。”
“小姐,你仍然三心二意……”
“临机应变,这是我处事的准则。”她打断夏氏的话:“凡事执着,成就有限。我出道不足两载,成就比你当年所花的二十年岁月成就更高些。”
“你主要的工作得找寻老太爷的下落,迄今毫无所成,没把全心力投入,算得了成就吗?”夏氏语气中带有斥责味。
“我得为自己打算,不是吗?何况我已尽了力,而且正在努力找线索。进不了小隐山庄,不能怪我没尽力呀!谁会料到情势变得如此复杂?没有人料到一帮一教的人,会来淌这一窝子浑水。”
“就算一教一帮的人不来闹场,谁也进不了小隐山庄。常北岳早已放出风声闭门谢客,当然不可能接待外人,你们订下的计谋也在于声东击西,本来就知道不可能成功,可知你并没把找老太爷的事放在心上。”
“你……”
“好了好了,我犯不着顶撞你。不能再乱走了,可别一头撞进玄武门的埋伏区,一阵暗器肯定可以把我们埋葬在这里。荒原僻野,埋伏一千两千人也不会被人发现。”
“我们去找一处稍高的地方歇息,要能听得到远处声息的所在,留意各处的动静。你们两人今晚辛苦些。”她对停下歇息并不反对,也知道漫无目的乱闯危险性高,想凭武功硬闯,那是玩自己的命愚不可及。
及树影中,可以隐约看出地势稍高的地方。在前面领路的蔡勇,立即向右绕灌木丛边沿,轻灵地折向而走。踏草所发的声息,被枭啼兽吼所掩盖。但想完全掩盖势不可能,夜间在荒林野地走动,绝不可能不发出声息。
蓦地草声簌簌发自左方约三丈左右,向左快速窜走的声响清晰可辨。
蔡勇掏出了真才实学,反应之快无与伦比,草声刚起,人已扑出,像一头猎狗扑向猎物,升至顶点,右掌立即虚空拍出。
嗷一声厉叫,窜出数尺外的一头百斤山猪,滚倒嚎叫着踉跄爬起,再窜入灌木丛逃之夭夭。
山猪号称铜皮铁骨,竟然被远在八尺外的掌劲击倒。蔡勇的可外发掌功,可能在近丈距离裂石开碑,而且能意动功发仓促间行雷霆一击,足以跻身超等内家高手之林而不愧色。但在青松岭与唐青松交手时,似乎表现平平,像个不怎么称职的三流随从,毫不起眼。
“呸!”蔡勇恨恨地向逃走的山猪吐口水,怪自己反应过度人兽不分。
夏氏的反应同样快捷,拦在主人身前剑已出鞘。
“一场虚惊,表示我们心中有顾忌。”夏氏话说得委婉:“因此风吹草动,就认为凶险光临。再这样步步提防走动,要不了多久就会累垮的。”
“野猪是群栖的,前面一定有猪群,十分危险。”她也有点心惊,黑夜在草木丛中,斗一群凶猛野猪,很可能被撕碎饱了猪腹:“从左面走,找地方歇息。”
不久,钻出村林便看到灯火。
“咦!”三人同时怔住了,本能地发出诧异的叫声。
是一处方广约两百步的茅草地。这和茅草可以盖茅屋,根可以入药,是最贱最廉价的白茅根,也是功用最多最具药效的良药。物以稀为贵,多就成了贱药啦!
草地中间,架起一座两丈见方的五彩布棚,四角悬着两尺径的桃色纱灯笼,以四十盏径一尺的白纱圆灯笼串连。所有的灯先皆绘有花卉人物彩色画,相当名贵。
夜黑如墨,这里却大放光明有如灯市。
棚内中间置放一张雕花圆桌,铺以织花垂流苏桌巾。四只两尺高的锦礅,颇为名贵。桌上的青瓷茶具,银盘金盏盛了蜜饯果品。
棚四角,四名健壮如牛的大汉,佩了两尺八寸长的狭锋单刀。棚左,两位中年如人掌理篝火水壶。棚右,两位年轻双十的侍女,管理食盒、衣箱、箩担……大户人家的内眷,郊游的用品种类繁多,随时都可能洗漱、更衣、改换饰物……因此出游时捧的、挑的、抬的,林林总总,热闹得很,仆从侍女,大群浩浩荡荡。
棚内,有四位妙龄侍女听候使唤。主人只有一个,坐在北面的锦礅上,隔桌面向棚口。梳了代表闺中少女的三丫髻,饰以珠花环,清丽脱俗,浑身绽放出青春活泼气息。穿的月白连身绣兰花淑女衫裙,垂流苏坎肩,小腰一握,鸾带轻垂。
灯光下,灯下看美人平添三分娇艷,瓜子面庞眉目如画。套句俗话:国色天香。
三人远在七八十步外,按理不可能看出人美不美,但看到排场与穿着打扮,居然肯定地认为这位大闺女貌美如花,风华绝代。
这情景简直不可思议,此时此地,怎么可能有豪门淑女在此夜游?游什么?四野黑沉沉,树林荒地阴森莫测,枭啼狼嗥令人毛发森立,似乎四面八方都可看到鬼影幢幢,益增恐怖。
突然看到眼前的景象,几疑眼花看到了妖魅幻形。
夜间飞蛾飞虫有趋火性,人也是。三人不约而同,举步向彩棚走去,虽然保持戒心,但敌意并不强烈。
彩棚的人也看到她们了,毫无敌意流露,一切活动皆不曾变动或停止,也没流露惊讶的神色。
少女的目光投落在她们身上,似乎可以发出异光的明眸特别明亮,脸上的微笑表示出心中愉快,流露出善意,客人不需提防。
四大汉那四把刀,以及流露在外的威武气势,的确让胆气不足的人心惊胆跳,见面怎敢不提防?主人所流露的善意,并不能完全去除陌生人的戒心。
最感惊疑的人是黄如玉,警戒心最为强烈。也许是同性相斥的心理在作怪,见不得比自己更美丽的女人,因此她接近的脚步,呈现不情愿的不稳定现象。
随距离的拉近,她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美貌与风华,的确比她高出一品,敌意与妒意也逐步加强。
她心中雪亮,这个豪门淑女有了不起的保镖,所以敢在险地夜游,可能还不知道有玄武门的杀手在这里活动。看这位淑女的气势风华,当然不会是弱不禁风,不知世道险恶的深闺弱女,弱女怎敢在荒野设帐夜游?看容貌举止,年龄与她不相上下,定然也是一个不平凡的女人。
果然所料不差,女郎笑吟吟大方地主动向她打招呼,对突然出现的带剑陌生人,毫无惊讶的神色流露,以好客的主人自居。
“诸位想必也是来夜游的,请过来坐。”女郎在她们接近至十步外,举动优雅徐徐起身俏立含笑相迎:“城里不论昼夜,热得像个巨大的蒸笼,所以有不少人来这一带郊游避暑……哦!你们好像不是本地人。”
“刚到贵地,来这一带找人。”她表现得也大方,进棚微笑颔首为礼:“我姓黄,同行的是我的随从。请问小妹妹贵姓?来得突兀,休怪,没妨碍你们吧?”
她佩了剑,外表刚健婀娜,此女郎的淑女气质显得成熟多多,本来就是江湖女强人,把女郎当成小妹妹理所当然,她有理由托大,虽然女郎的身材比她高。
“本来就闲来无事夜游消暑,怎么会有妨碍呢?小妹姓赵,家在城北裕德坊长街。裕德坊赵家是古老门第,家父是非常好客的本城士绅。请坐。”
侍女奉上香茗,她招呼蔡勇两随从,在一旁的长凳就座,各奉上一杯茶,神色安详礼貌周到,大户人家的俏婢不同凡响。
仆妇与侍女全都神色泰然,怎么看也不像会武功的人。四保镖却流露出警戒神情,四双虎目精光四射,神意皆凝聚在三位来客身上,跃然欲动。
她如果要对付女郎,四个保镖根本无法抢救。
“我没遇见其他郊游的人,却看到不少打扮怪异的强梁。”她十分小心,唇略沾茶水,不让茶水入口,不喝陌生人的饮料:“人数很多,你们不怕?”
“哦!你是指那些穿了甲的人?”赵姑娘笑问。
“对。”
“天下每一座城市甚至每一座乡镇,都有一些左右地方权势的豪绅和豪霸。两者之间,一旦出现不平衡现象,就会发生势不两立血腥事故,平时各取所需甚至合作互利。家父就是本城三大豪绅之一。这些穿甲的人,是本城北关王家王二爷府上的护院。王二爷是本城五大豪霸之一。所谓豪霸,真正的称呼是土豪恶霸。那些人对我家相当客气,不会对我做出不礼貌的举动。”赵姑娘娓娓道来,可不是一个深闺弱质大姑娘,所能说出的行话。稍细心些,可以听出隐约的江湖味。
“哦!那位王二爷自称叫王十二。”她突然想起王副门主。
“在衙门的户籍黄册中,他才叫王十二。”
“你认识他?”她开始探问。
“女眷之间往来平常得很呀!”
“你知道他是玄武门的副门主吧?”
“玄武门?”赵姑娘像在思索:“我听说这,好像是一些帮闲地棍组成的死党。至于王二爷是不是他们的副门主,我就不知道了。”
“真的吗?”她不笑了。
“咦!萍水相逢,我为何要骗你?”赵姑娘神色依旧,笑容依旧。
“也许,你真的不知道。”她又恢复笑容,那种令人觉得她可爱的笑容。
“哦!我不知道什么?”赵姑娘表示迷惑的神情,更令人觉得可爱,天真纯洁,不知道世道艰难。
“我对玄武门有兴趣,那位王二爷可能真是玄武门的副门主。”她转变话题。
“我真的不知道。”
“豪绅与豪霸,通常互相勾结狼狈为奸,除非发生严重的利害冲突,不然不会你死我活。我想,你赵家与王家,一定交情不薄,玄武门需要有权势的豪绅掩护支持,秘密山门真可能在这里。”
“我听不懂你的话……”
“赵小妹,如果你能带我去王家,拜望王二爷,就可以懂我的话了。”她的右手,自然地移向赵姑娘搭在桌上的左掌背:“你会带我去吗……”
在一旁举着茶壶,替小姐斟茶的侍女,壶嘴突然喷出热腾腾的茶汤,直射她的面孔。
她的手距赵姑娘的手不足三寸,机会稍纵即逝,身形疾退,反应之快无与伦比。喷来的茶水柱,也以三寸之差,几乎喷上她美丽的面庞。面庞如被喷中,很可能受到严重的烫伤。
蔡勇和夏氏刚挺身站起,两位棚外的仆妇,以令人目眩的奇速,出现在两人身后。
“休想拔剑。”仆妇厉声警告。
两人已抓住剑靶的手,乖乖地收回。
两人的右耳后藏血穴,有一根坚硬如铁的手指顶住,只要加两分劲,便会像枪尖一样贯入颅内。
她飞退出棚外,脚一站地,剑已出鞘。
原来在右棚角戒备的保镖,挡在她与棚口的中间,厚背薄刃的狭锋单刀,在灯笼光芒的映照下,反射出的红芒闪烁如火焰。
“冲上来!”保镖屹立如山,豪勇地沉叱。
她感到心惊,估计错误啦!这些保镖和侍女仆妇,武功比她所估计的程度高明好几倍,侍女用内功把茶水逼喷的技巧和劲道比一流高手毫不逊色。她如果反应慢了一剎那,必定灾情惨重,很可能毁了她引以为傲的月貌花容,双目失明成为废人。
“唷!你们干什么呀?”她当然不会笨得真的冲上去,收了剑笑容灿烂。
“叫她走。”赵姑娘不悦地下令:“这是一个蛇蝎美人,阴毒得很,不要接近她。”
“小姐请放心,我不会上当的。”保镖的话信心十足:“一些蛇蝎技俩,我见过多了,我会在她弄鬼的时间内,给她致命一刀。小姐,你的手没被她触及吧?”
“只差两三寸。”小心翼翼扶赵姑娘坐下的侍女说:“好险。”
“你们走吧!”仆妇将蔡勇一掌送出,脸色阴沉:“你这鬼女人真的很阴险,笑里藏刀性情难测,你可以成为江湖未来的女霸,成功有望。把跟在你后面的两个人一起带走,免伤和气好吗?”
仆妇在棚口向不远处黑暗的树林一指,指出跟在后面那两个人的潜伏处。
“如果真有人跟在我后面,就不可能是我的人。”她扭头瞥了身后一眼:“赵小妹,我对你并无恶意,别放在心上好吗?我走,日后见。”
三人向右绕走,消失在不远处的树丛里。
“口蜜腹剑,武功时强时弱,令人莫测高深,你们必须把她看成可怕的劲敌,更要提防她突然施展下五门手段撒野。”赵姑娘低声向随从们郑重提出警告:“她身边有人暗中策应,无可置疑,但到底有何关连,须进一步调查求证。”
“这鬼女人将是一大祸害,得查出她对本门有何图谋。”那位制住蔡勇的仆妇说:“她与威麟堡到底有何关连,有彻查的必要。”
“对,但不必操之过急。大家小心,准备应付意外。”赵姑娘举手示意,另一位侍女立即从食盒中取出一把剑呈上。
“他们真敢来?”仆妇一面收拾茶具一面问。
“按理应该不会来。”
“唔!好像不是鬼女人的同伙,并没跟去暗中策应。”仆妇解开腰裙,卷成一束塞在腰巾上。
“所以应该不会来打我们的主意,事实上他们正像蹑鼠的猫,正逐渐接近;他们没有接近的必要,除非已经知道我们的底细。”赵姑娘佩上剑,立即从淑女变成女英雄,气势与风华完全变了,外形与黄如玉的女强人形象相同,但似乎缺乏黄如玉那种傲视群伦的英气,依然保留了几分淑女的风华。
“这两个人应该看到,那鬼女人和我们打交道的经验,也应该知难而退,不可能继续像蹑鼠的猫,向这里接近。”侍女从一只革袋中,取出一条两尺长的锦囊,插挂在腰带上。
“世间有些事不可能发生,不应该发生,但却千真万确地发生了,所以任何不可能的事都可能发生。小心提防,是全身保命的不二法门。我敢打赌,这两个人一定会来找我们的。”赵姑娘重新坐下品茗:“静观其变,要有耐心。我感到迷惑,这两个人,会不会是神刀太保与妙剑?如果是,他们应该跟在鬼女人身后离去的,没有向我们有耐心地潜行接近的理由呀!他们的敌人是玄武门,难道把我们看成玄武门的人?”
“如果把我们当成玄武门的人,他们早就溜之大吉啦!”仆妇说:“自始至终,他两人一直就在逃避,碰上玄武门的人就一沾即走,连家当也丢掉脱身第一,天知道何年何月,他们才能在江湖闯出一番局面。刚出道便树了许多强敌,那有什么前途可言。”
“他真该加入黑龙帮或弥勒教的,在江湖单打独斗凶多吉少。如果他聪明,立该见机与玄武门套上交情……”姑娘语音突然中止,挺身而起。
“怎么啦?”侍女发觉主人神色有异。
“听,左面的虫声有异。”
彩棚位于草坪中央,坪呈不规则的多角形,左面百步外是黑沉沉的树丛,在朦胧的夜色下,现身向彩棚接近无法遁形。
四野虫声唧唧,分布相当均匀。这时如果留心倾听,便可发觉左面的虫声有了变化,声浪比其他方面的少了些,而且紊乱。
黑雾突然在五十步外涌升,突然幻化成黑球,随即变成黑柱飞冲而来。
几种令人汗毛直竖的鬼哭声和风声,随黑柱传到,象是黑柱被狂风所刮,飞快地撞来,眨眼即至。
“布阵!对付妖术。”赵姑娘急叫,冲出棚外双袖一张,大袖旋处罡风乍起。
四保镖与四仆妇侍女,两翼斜张。保镖的左手,有一张两尺长尺二宽的小盾牌,右手刀蓄势待发。保镖的左侧稍后两步,是一位仆妇或侍女,左手有一柄九合金丝织成的两尺长,径亦两尺的小铁伞,伞柄粗约径寸,柄尖可看到尖亮锋刀,小指粗的洞孔藏有玄机。
一男一女为一组雁次列阵,尖端由赵姑娘独当一面,迎向飞撞而来的黑柱,在风雷俱发异声慑人中,双方对进瞬即接触。黑柱突然一分为二,黑雾猛然迸发无数鬼火,各种鬼哭声增强一倍,像要把听到的人震裂脑门。
黑柱突然向下猛然下沉,贴地急分,瞬即远出三丈外,像流光般飞逝在远处。
几种怪异的、可发异啸的光芒形暗器,被一伞一盾所挡住,发出异鸣一崩而散。伞和盾挡在赵姑娘身前,一男一女移位反应之快极为惊人,在瞬间形成保护网,有效地保护主人免受伤害。
这行将接触的前一剎那,四男四女不但发挥了坚强的防卫力,而且发挥了可怕的攻击力。要不是黑柱在进前一剎那见机撤走,可能走不了。
四位男士每人发射了三枚青磷毒火弹。
四位女士的小铁伞,其实是一具单弩,各发出一支可在近距离力贯重甲的弩箭,威力可远攻百步的目标。
劲弩与青磷毒火弹,都是破妖术的有效利器。
黑柱散为轻烟,毒火弹的绿烟在草丛中燃烧。
“他两人居然会妖术。”赵姑娘惊呼:“该死的!如果不是在空旷处,我们将损失不轻。不能追,须防他两人再来撒野。”
“哦!人影无法看清。小姐认为他们是神刀太保和妙剑?”用伞保护主人的侍女,一面检查伞一面问:“他们没有无缘无故,便向我们突袭的理由呀!”
“也许他们知道我们的底细。”收刀的保镖另有看法,一面察看盾面与暗器接触处所出现的痕迹:“是枣核标一类暗器,用扔手法发射,所以劲道极为猛烈。哼!他们志在杀人。”
“我会回报他们的,哼!”赵姑娘恨恨地说。
彩棚恢复原状,灯光的光芒比先前更明亮,在荒野中,呈现极为诡异的气氛。
这一带是列为保护区的部分古都城废墟,丘陵起伏林深草茂,白天也罕见有人活动,夜间更是兽类出没的猎食场,形容多鬼怪妖魅出没的鬼蜮,不算夸张。今晚在这一带出没的人,就不是正常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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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穿黑长衫,戴仅露出双目头罩的人,藏身在林缘向灯火处张望,可看清彩棚内的动静。
“这些男女的武功与反应,皆超人一等,如果无法秘密接近至二十步内发起攻击,奈何不了他们。”那位身材稍高的人,低声向同伴说:“这是一群组织严密的男女,每一个男女都可名列第一流高手。奇怪,江湖上好像没听说过这些人,他们到底是何来路。”
“不知道,反正非常厉害。”同伴摇摇头。
“我得再试一次。”
“划得来吗?”
“如不先加以试探,怎知有些什么人在这附近活动?他们妨碍我们,不摸清底细会吃亏的。如果白天碰上了,发生冲突后果相当严重……”
身后突然传出一声轻咳,打断了这人的话。
两人倏然转身,双手徐徐外张戒备。
是一个穿灰色长衫的佩剑人,黑夜中难以分辨面貌。
“你们用偷袭的手段探底,太过分了吧?嘿嘿嘿……”灰衣人用责备的口吻斥责,阴笑声直震脑门,虽然阴笑的声浪其实并不大。
“该死的东西……”两人同声叱骂,也同时出手,四只大袖齐挥,罡风似风涛,枝叶纷飞,异味四散。
“去你的!”灰衣人沉叱,也双袖齐挥。袖风强烈一倍,六股袖风一合,象是刮起一阵猛烈的旋风。
人影三分,枝叶在旋风中飞舞而起。
“咦!”为首的黑衣人被反震出两丈外,倒退出林外的草丛,几乎摔倒,吃惊地拔剑出鞘:“象是拂云袖,你是谁?”
嗓音怪异,似乎不像人声。也许是气机受损岔了气,与先前的嗓音不同。
先前的嗓音本来就有点怪,现在显得更怪异。
“你管我是谁?”灰衣人其实也退了近丈,背部撞及一株树干,一闪之下便逼进返回原处:“你们用炭粉隐形术突袭装神弄鬼,似乎颇有道行。好!老夫让你们全力施展,看你们还有些什么神通。拂云袖不能抑制可破内功的暗器,你们利用隐形术发射暗器威力倍增,来吧!老夫要看你们还有些什么法宝,打!”
声出,袖扬,风雷再起。
两人突然化烟而逝,不想和袖功可怕的灰衣人纠缠,对方口气托大,又有超人的武功做后盾,避走是上策。
“休走!”灰衣人大喝,但并没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