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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主力决战

右手被齐肘斩断,不能算是太严重的创伤,一尘散仙承受得了,但如果不能及时包扎救治,将会鲜血流尽,大限难逃。

居住的密室,是自救的唯一处所,不但有厉害的武器和法宝,更有救命的仙丹妙药。

密室位于堂奥深处,是主人处理财务的所在,也是藏银钱的库房。

那年头,银子还不能公开使用,禁令时松时紧,只能暗中流通。

因此一些资本大的商栈,堆放的各式制钱古钱,三五十箱平常得很,需要大面积的库房存放,有百箱钱文的商号还不能算是富豪。

这家酱坊主人的密室,堆放钱文真有五十箱以上,占了密室的一半面积,再加上壁柜、案桌、置物架……只能再容下一张床。

床是一尘散仙临时加设的,认为睡在这种有坚实门窗的隐密密室最安全。

与女人玩乐的地方,在内堂三座设备不差的卧室,里面有他弄来享受的漂亮女人,平时由另住在附近的仙童仙女看管。

在女人房中享乐,但睡眠则必定回密室住宿。

女人是他享乐泄欲的对象,真正安炉鼎养龟的是八名仙童仙女,在八九岁时,就把这些小童小女掳来,要养到十三四岁才正式用来炼丹。

中途如果仙童仙女不够漂亮,或者破了相,智力有障碍,根基不足……就得加以淘汰,另行补充。

在杭州有固定的住所,才有安炉鼎的机会和时间。至外地办事,只能找一些女人享乐炼降龙伏虎。

所以妖道急于把镇江的事办妥,回杭州总教坛享福修仙炼丹。

那些秘密教派在各地流传,十之七八懂得炼这种所谓房室术。如果有财有势,就会辟室炼丹,稍有良心的术士,用钱买清秀的童男童女。丧尽天良的人,就会偷抢诱拐无所不用其极。

总之,炼这种丹的人,十之九九是变态色情狂,为祸天下丧尽天良。

妖道把八名仙童仙女带在身边,用意是留在杭州恐生意外。

这些童男童女花了他不少心血,即将届满可入炉炼丹最佳年龄,被教中子弟诱走发生意外,怎受得了?

闭上沉重的铁叶门,算是可保安全了,要攻破这种密室门,用巨锤撞一两个时辰,恐怕也无法攻破。

点起灯,第一件事是解开临时裹扎的伤巾,绑住创口上部,先上金创药吞保命丹丸,然后撕腰带裹伤,左手工作依然俐落,与嘴配合顺利地完成急救。

失血过多,感到有点头晕,有虚弱的感觉,乖乖定下心躺下歇息,等救命金丹的药力行开,才有精力应付可能发生的危难。

梁宏如果被他的爪牙杀死或逐走,危难便不会发生了。

但感觉中,他毫无信心,不时发生心悸现象,似乎觉得梁宏正在找他,距他愈来愈近了。

他号称散仙,仙知道过去未来,感觉中认为梁宏会来,就表示他知道未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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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必须将屋内的人全部赶走或清除,才能有时间逐房搜寻。

估计中,他搏杀的速度甚快,恶斗十分惨烈,爪牙们不会看守被囚禁的罗华欣,全部投入这场恶斗,把人清除赶散,才能专心搜寻囚室在何处。

受伤逃匿的一尘散仙,很可能躲在囚室附近,以人质作赌注,换取安全保障。

闯入内堂,鬼影俱无。

沿途曾经看到几个重伤的人,互相帮助裹伤,看到他像是见到了魔鬼,一个个惊恐万状脸无人色。

强烈的报复念头,逐渐减弱不再激动,不再理会受伤的人,感到做得有点过分了。为了罗华欣,他失去理智大开杀戒,一旦恢复冷静,平空产生歉疚的念头。这些爪牙皆是奉命行事,多杀有伤天和。

至于一尘散仙一些首脑人物,他无法原谅他们的罪行。

内堂左右厢,全是布置得颇为像样的卧室。

踢开一座内房紧闭的房门,他的怒火消失了一半。

四个小童瑟缩在床角发抖,其中两个脸颊红肿,是被他一耳光所留下的伤痕。小童的匕首指向他抖个不停,脸上惊恐的神情令人恻然。

第二间内房,是四位小童女,躲在床头床尾,居然还敢将匕首伸出,意思是要他不要过来,伸出的匕首虽然也在抖动,但还敢向他偷瞄。

第三间内房是两个十五六岁女郎,神色木然地坐在床口,清秀的面庞与所穿的锦缎短袄,说明是中上人家的闺女,只是脸色苍白,木然的神色中,可看出惊恐绝望的凄楚神情。

他浑身滴血提剑在手的狞猛形象,两位女郎居然目光迟滞无动于衷。

他将剑掩藏在背后,脸上狞猛的神情消失了。

“你们知道这里是甚么地方吗?”他柔声问。

“不知道。”坐在右面的女郎低下头,脸上出现痛苦的神情,眼中流露的凄怆,表现出心中的伤痛。

“你家在那里?”他心中一宽,这位女郎并没被虐待得神智不清。

“我家在仁和坊靠近嘉定桥,仁和坊姜家……”

“哦!你是姜五爷姜秀才的闺女,失踪好几天了,据说是被妖魅摄走的,你爹已经报了案。你们稍候,我带你们回去。”

“我们负责。大哥,这就走吗?”门外传来江右龙女的语音。

“你们也来了?”他大踏步出房,颇感意外。

来了三个人,绝剑公子兄妹和江右龙女。他那浑身浴血的狞猛神情,把三人吓了一跳。

“我们在西南角挡住了玄灵门的人,以免他们趁乱妨碍你救人。”绝剑公子急急说明:“也为了避免引起混元教的误会,认为我们伙同玄灵门对付他们的秘站。兄弟,可有罗姑娘的消息?”

“她可能囚禁在唐家农舍,不在这里。一尘散仙被我砍掉右手,可能还躲在这附近。玄灵门的人来了?”他有点憬悟,罗华欣可能并没落在一尘妖道手中。

“咱们把他搜出来,玄灵门好像已倾巢而出。”

“不必了,赶快撤走。”

“兄弟……”

“玄灵门有权袭击这处秘站,他们有重要的女性地位高人物,被妖道从焦山掳来残害了。混元教的残余,还躲藏在屋内,我们搜寻,是要付出代价的。把这些受害人带走,要快。”

“好的,真得放快些。我们的人只能堵住他们的首脑人物,一旦真要展开搏杀,他们仍可四面分散杀人,我们其实无意和他们血肉相见,堵不了多久的。”

片刻间,这里重新受到混元教爪牙的有效控制。

绝剑公子带了众人从酱坊的东北角撤出,发出三声震天长啸。

堵在酱坊西南,与玄灵门五十余名爪牙对峙,阻止对方进入酱坊的凌云庄子弟,立即向南撤退。

玄灵门的人,像浪潮般涌入酱坊。

西面两里外,混元教大队爪牙正向这里飞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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酱坊的南面与西南角,正确的位置是京山与花山交界的坡地,房屋皆依山坡而建,在坡建可以看清酱坊的所有房舍,也可看清酱坊百步外的京山村。

玄灵门的人,是绕京山南端接近的,降下坡从酱坊西面接近,西面有路直抵府城东门。

凌云庄的人,则是沿坡顶过来的,等于是走内圈,一直就盯牢走外圈的玄灵门爪牙行动,及时先一步堵住玄灵门的去路,阻止他们袭击,以免他们影响梁宏在酱坊内救人的行动。

堵截相当成功,无常剑客显示强烈干预的态度,玄灵门根本不可能硬闯,硬闯就表示要牺牲不少爪牙,那有余力冲入酱坊与混元教决战?

坡顶松林茂密,但可以看清百步下的酱坊房舍。三四十名凌云庄子弟,站在坡顶的松树下,留意下面酱坊的动静,可看到快速走动的人影,也偶或可听到搏杀的声浪,金鸣声可远传里外。

酱坊中已没有多少混元教爪牙,房舍甚多,玄灵门五十余名爪牙涌入,想把分散逃匿的人搜出不是易事。

偶或搜出三两个,也将发生激烈的生死恶斗。

梁宏的衣裤沾了不少鲜血,拒绝江右龙女替他找来的棉袄更换。

“兄弟,你以为我们能放得下心,让你独自东奔西跑,像热锅上的蚂蚁吗?”绝剑公子站在他右侧,碰碰他的手膀调侃他:“你这人很固执,认为天下的事一肩挑。我们在你走后片刻,便和黄姑娘决定了,暗中跟着你防险,顺便善后。你离开矮脚虎片刻,我们就替你善后了。罗姑娘被掳至京山村秘站,就是玄灵门有意放出的风声,引诱你来替他们打前锋,矮脚虎身边有两个玄灵门的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所以我们全来了。兄弟,里面……”

“里面是这样的……”他将所发生的事故,概要地说出:“依我的猜测,华欣不是被妖道掳劫的,可能被囚在唐家农舍地牢。妖道正式把这里作为秘站,人数增加了三四倍,用意很可能想把玄灵门引来决战。妖道在焦山捉住了玄灵门重要的人,玄灵门放出华欣被掳来此地的风声,其实是指那位被妖道虐待的女人。我上了大当,替他们把混元教的人杀掉一大半。”

“兄弟,你真令人惊奇。”绝剑公平摇头苦笑:“你这期间出生入死,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走运而已。今天看了你留下的尸体,再听你说斩下一尘妖道的右手,我这才相信真是你独力把舍妹从这里把她救出魔掌的,我很蠢又聋又瞎是不是?”

“呵呵!再过几年,贤兄妹的锋芒不再毕露,就会是聪明机警义薄云天的豪杰了。”梁宏拍拍绝剑公子的肩膀,笑声不带嘲弄味:“你们不顾一切赶来助我,担了天大的风险,我十分感激,混元教已获官府支持,日后你凌云庄的处境……”

“别管日后,大哥。”夏侯兰芳抢着说:“我们在嘉兴,也有官府支持。目下当务之急,是必须尽快抢救华欣姐。这里的事不需看结果,我们马上奔赴唐家农舍,给他们一次雷霆不及掩耳的奇袭。以往我们畏首畏尾,情势已不容许我们再胆小畏事了。”

“那……那会掀起轩然大波,对你们极为不利。”梁宏不同意公然大举:“兰芳,我反对你们直接介入,请你不要乱出主意,我已经心中焦躁,不能冷静应变。直接袭击,华欣危矣!”

“我们还来得及去抢救罗姐。”江右龙女向西一指,西面大道不足两里处,大群各色打扮的快速奔跑人影隐约可见:“混元教的主力赶来了,很可能是准备袭击丹徒焦大使,直捣玄灵门中枢巢穴的人,赶来这里聚集。南乡唐家农舍必定空虚,我们有充裕的时间去救罗姐。”

“我们不要参与。”无常剑客郑重宣示:“大家都要避免与任何一方的人接触,以免被人说我们浑水摸鱼趁火打劫,咱们坐山观虎斗作壁上观。”

梁宏的忧虑并非杞人忧天,以混元教这次交通官府的情形判断,毫无疑问与京都来的传奉官有关,地方官那敢与京官相抗衡?即使这些传奉官已被开革,但京都仍有很多传奉官做奥援。

凌云庄如想对抗,不啻以卵击石。

凌云庄没有向混元教报复的打算,全是为他而不惜与混元教大动干戈,连累凌云庄陷入危境,他大感不安。

但如果没有凌云庄的人支持,他那有力量向唐家农舍攻击援救罗华欣?

坡下酱坊传出呐喊声,混元教赶到的七八十名爪牙,赶到便立即投入房舍丛中,展开生死存亡的惨烈搏杀,在坡上观战的人,情绪也随杀声而沸腾。

“让他们杀吧!我等的就是他们两败俱伤早日结束,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我的努力有了可观的收获。”他喃喃自语。

自从地牢出困之后,他便决定不容许这个神秘组合,再在镇江盘据了,天知道那一天他又会被弄进这座可以秘密毁尸灭迹的地牢?只有千日做贼,那能千日防贼?这个神秘组织人手众多站在暗处,他绝难逃过他们的毒手,随时皆可能出现危机,说不定明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处身在地牢里。

这期间混元教只在利用他收买他而用工夫,对他并没有致命的威胁,但日后毫无疑问同样凶险重重,甚至更危险,绝不能让混元教取而代之。

因此,引虎相斗的打算和计划,是他工作的目标,总算成功地把两头猛虎引在一处,恶斗正在如火如荼进行中。

不得不把罗华欣的事抛开,酱坊的恶斗引起他高度的关切。

谁是最后的大赢家?剩下的是些甚么人物?日后他必须出面收拾残局,剩下的人就是他日后必须面对的仇敌,早些认识敌人,就可以早谋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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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名家不喜欢在屋内搏杀,更不喜欢在窄小的空间内斗牛,所有在屋子里争吵,通常向对手宣示到外面去说,意思是吵翻了要打架,在屋外打可获得施展的广阔空间,打不赢要逃走也方便容易。

第一对高手出现在宅外南面的坡地,距梁宏一群人藏身观战的坡顶,只有百步左右,居高临下观看,一举一动皆看得一清二楚。

是太虚老道,和玄灵门那位自称周二十四的人,双方的剑都是品质佳的青钢剑,攻势半斤八两,双剑接触的交鸣声震耳,可远传数百步外。

第二对随后出现,是两个和尚。

玄灵门和尚,是焦山寺知客僧明光,六尺长的锡杖点打挑拨有如狂风暴雨,锡杖上的铜环响声急骤,远在百步外,也可隐约听到杖破风所发的风雷声。

对手是混元教那位挨了梁宏一枚臭蛋的大和尚,在焦山的两天中,和尚浑身臭不可闻,因而不曾随同一尘散仙出动耀武扬威,把梁宏恨入骨髓。

手中那根风磨铜寿星杖,比明光和尚的锡杖重一倍以上,扫劈点打劲道惊人,两人棋逢敌手杀得走石飞沙。

“我想起一件事。”他向倚在他身侧的江右龙女说。

“你想起甚么?”

“那贼和尚的寿星杖,我一直觉得眼熟。”

“在焦山,贼和尚和一尘散仙五男女截路,被你打了他一枚臭蛋,难怪你眼熟呀!”

“我是指那根寿星杖。那时他只露出双目,看不到面貌,怎么会眼熟?”

“寿星杖是敬老的象征,使用很普遍呢!”

“和尚就不可能使用寿星杖省脚力。”

“你是说……”

“寿星指南极仙翁,是仙,与佛祖菩萨是死对头,佛道两教互称对方为异端。和尚使用寿星杖,像话吗?和尚地位高用禅杖,普通僧人用锡杖。只有那些离经叛道的和尚,才敢用寿星杖。”

“你们在谈甚么呀?”夏侯兰芳被他俩的谈话所吸引,把向下面凝神观察的目光收回。

“大哥说下面那贼和尚的寿星杖可疑,僧人是不能用寿星杖助步的。”江右龙女向下面的斗场一指:“那是老年人助脚力的专用杖,和尚却用作兵刃。”

“用寿星杖的不一定是老年人。”夏侯兰芳说:“江湖有些武朋友在中年就用来作兵刃了,既不怕犯禁,也可以表示威望,对付一般兵刃,最为管用,刀剑一触即折,应付群殴更为趁手。大哥,你认为贼和尚的寿星杖……”

“我见过这贼和尚,但不知是不是以往所见过的那一个,因为在焦山他仅露出双目,看不见面貌。如能看到他的面貌,就知道是不是以往所见的和尚了。以往我见过的和尚,也持有这种寿星杖。”

“你说以往?”

“对。第一次是在京都,第二次在扬州。”

“哎呀!”夏侯兰芳惊呼。

“在扬州?有意思。”一直就留意他们谈话的绝剑公子虎目生光:“在扬州向我们夜袭的人中,有一个人使用沉重的寿星杖,把江叔逼在房门口施展不开。兄弟,你在扬州看到的和尚是谁?”

“叫天魔僧了凡。在京都的几百名传奉宫中,地位在前二十名。他是妖僧通元翊教广善国师释继晓的死党,去年被遣散南下。在扬州落店时,他那一群传奉官住在西院。”

梁宏在落店时,曾经向店伙打听妖僧的住处,所以肯定表示妖僧在同一家旅店住宿:“冠英,你不会怀疑是他向你们袭击吧?是京师南下的,与你们素不相识呀!”

“这……这我就不明白了。那天晚上幸好有一个人,助我们一臂之力,我却昏了头,误把那人当强敌,惭愧。那人穿着打扮不同。没穿白衣,我以为是他们先派来的内应,所以……也不能全怪我,当时太过混乱。”

“我也是急昏了头……”夏侯兰芳脸一红:“糊里糊涂也把那人当匪徒。”

“所以你狠狠地打了我一掌。”梁宏直摇头:“到了镇江,更一口咬定……”

“哎呀!那人是你?”夏侯兰芳几乎跳起来:“老天爷!见面时你怎么不说清楚?嘻嘻!你也不能怪我呀!你们四个人当晚不但平安无恙,而且一早就溜之大吉,不能怪我们生疑呀!我欠你很多,是吗?”

“是你踢了我一脚,我给你记下了,哈哈!”绝剑公子大笑。

“我和三位同伴,那有勇气留下打官司?”梁宏说出一个怕事者的心情:“江湖上真正以寿星杖做武器的人不多,和尚用寿星杖的更是少之又少。再说,不可能在扬州同时地出现两根寿星杖。”

“唔!此中大有可疑。”江右龙女说:“夏侯兄,把他们联想在一起,如何?”

“这些天杀的混蛋!”早已在旁听的江湖客江日升破口大骂:“那天晚上把我堵在房门口,用寿星杖紧逼的人,确是一个和尚,我记起来了。我曾经用剑拂过他白头罩上端,削掉他的罩尖,露出顶门光头。雪光朦胧,有头发一定可以看清。他娘的!没错,就是他们,难怪扬州官府态度改变,不欢迎我们前往调查。”

“老天爷!如果是他们,你们的处境,不堪设想。”梁宏脸色一变:“如果他们在镇江建了分坛山门,与杭州连成一线,把你们嘉兴凌云庄夹在中间,不把你们弄个烟消火灭,他们那能睡得安枕?你们本来就是黑道组合的潜在大敌,先天上就有难以共存的利害冲突。”

“这……”

“绝不能让凌云庄有意外发生。”梁宏挪正腰带上的剑:“我下去求证这个和尚是不是天魔僧了凡。如果是,捉住他不怕他不招供。”

“我也去。”绝剑公子跃然欲动。

“我们都去,若虹姐。”夏侯兰芳拉了江右龙女便走。

下面已有四对高手拚搏,谁都不愿让梁宏独自前往。

“你们一去,肯定会成为他们双方的共同敌人。”梁宏伸手拉住了江右龙女:“拜托,不要捣乱好不好?你们都不能去,我应付得了。”

“你们听梁小哥的话,不许妨碍他的行动。”不远处的无常剑客走近,阻止他们随梁宏行动。

无常剑客是长辈,不便与晚辈在一起谈东说西,其实在不远处留意他们的举动,把他们谈论的话,听了个字字入耳,需要他出面时,才出面作决定。他对梁宏的能力深具信心,一点也不担心梁宏是否有凶险。

“大哥小心。”两位姑娘同声叮咛。

“呵呵!对我有点信心好吗?”梁宏一挥手,向下急窜掠走如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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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光和尚的锡杖,并非用锡打造的,这只是佛门弟子的佛具名称,锡与铅都是质软的重金属,六尺长的锡杖如果用锡制,重量不少于二十斤,那能持杖捧钵云游天下?不累死才怪。

明光和尚的锡杖是栗木制的,不能与二十斤的风磨铜寿星杖硬碰硬,先天上就处在下风。好在身法此天魔僧了凡灵活,寻暇蹈隙八方突击,杖尽可能避免与寿星杖正面接触,居然能占有六成攻击。

但六成攻势中,有三成是虚攻,天魔僧的每一招,都是势若奔雷的致命狠招,骨子里,仍然是天魔僧主宰全局:表面上看,明光和尚却表现得有声有色,各有短长,形成缠斗的局面,短期间难分胜负,看谁的精力耗损得快,谁就是最后的大输家。

两人部是长兵刃,移位快捷,每一进退盘旋,可能远出两丈外,因此十丈方圆内,无人能接近他两人所拚搏的威力圈。

在附近捉对厮杀的人,都远避出威力圈免遭波及,挨上一杖可就灾情惨重。

一旁竟然多了一个人,以更快的速度移位,在两杖飞舞的间隙中游走自如,手中有剑,但始终没有出手加入的意愿,也像是找不到出招的机会。两个和尚都留意这个人的举动,弄不清这人是站在那一边的。

这人终于摘掉有掩口的暖帽,露出整张面孔。

明光和尚最先看清梁宏的面孔,吃了一惊,手上一慢,几乎被天魔僧的寿星杖扫中右膝,飞退丈外再横闪八尺,摆脱天魔僧的另一招怪蟒翻江。

“你……你像个鬼盯住我干……干甚么?”明光和尚头脸雾气蒸腾,气息沉重,说话像老公鸭,惊恐地用杖尾指向他。

“你走,滚!”他挥手赶人,转身面对喘息如牛,脸上汗光闪闪的天魔僧。

明光和尚趁他转身的机会,疾冲而上来一记横扫千军,把全部精力卯上了,要把他扫断成两段,久斗之后,劲道依然猛烈似奔雷。

杖扫出,杖头的铜环必定急剧振动发声。

他故意转身以背向敌,明光和尚却认为是好机。

杖扫出,不可能中途变招了,这是重兵刃的缺点。

杖距体不足一尺,他像是突然幻没了,身形疾升、后空翻、扭转……半空中鹞子翻身剑光暴射,斜飘出丈外,单足点地再侧旋升剑。

先前他转身面对天魔僧,天魔僧看清楚是他,眼都红了,停止调息抡杖准备扑上,但慢了一刹那,猛攻的机会稍纵即逝,明光和尚已抢先一步动手了。

变化在刹那间就有了结果,蓄劲待发的天魔僧骇然变色胆气沉落。

明光和尚的锡杖,向右方飞腾旋转,远抛出四五丈外,身躯也向右摔倒,天灵盖被劈开,掩藏光头的黑暗帽正在掉落。

身左不远处,梁宏身形幻现剑升待发。

“你……你把背后的人一剑劈翻了?”天魔僧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实,狂怒的神情变成骇异。

“是的。天魔僧,你身上的奇臭快要完全消失了,可喜可贺。现在你出了一身大汗,洗一次澡就可以臭味全消,但你已经没有洗的机会了。”

今天所有的和尚,都换穿了便装,头上有暖帽掩盖光头,以免引人注意,和尚参与黑道组合火拼,毕竟不是光彩的事。

上次在焦山,天魔僧穿了僧袍活动,可能已有与焦山僧人打交道的准备,与梁宏仅一面之缘,一照面便挨了一枚臭蛋,当时并没有机会亮名号。

“你知道佛爷的绰号?”天魔僧再次不相信事实。

“在京都我就知道了。我在京都经商,和你同时南下,在扬州和你同在湾头河大街的江都老店投宿。你们一群丧家犬撤了官的传奉官,换穿白衣袭击东院凌云庄的人,我和一些无辜旅客遭了池鱼之灾。你们的江湖恩怨应该自行解决,扮强盗袭击旅舍波及无辜……”

“去你娘的波及无辜,你只能认命。”天魔僧大声咆哮,扑上来一记庄稼劈柴,杖风虎虎力道极为猛烈,片刻的调息,精力已提升至巅峰状态。

梁宏应该向左前方避招欺进,不能用剑招架长一倍的寿星杖,那就落入天魔僧的杖势威力圈,劈势变招为扫击一气呵成,定可扫中他的右肋背。

劈势下沉的瞬间,他向下仆倒、前滑,速度快得难辨实影,前伸的剑尖上升,刺中天魔僧的右膝、左滚、跃起、斜飘、欺进。

一声怪响,泥土崩飞,寿星杖的杖头,劈入地面下陷半尺,几乎击中他的左肋。

“噢……”天魔僧厉叫,向下挫左脚一蹦,反应仍然迅疾,及时收杖支地,撑住欲倒的身躯,寿星杖成了名副其实的助步物。

右膝碎裂,鲜血正从裤管扩散,小腿向右歪,右腿已没有支撑的能力。

打击立即光临,刚支住身躯的寿星杖,被梁宏的左手抓住了,小腹一震,挨了一脚,身形仰面摔倒,向后急滑出丈外。

“啊……”天魔僧受不了小腹传出的痛楚,抱住小腹狂嚎,扭身挣扎坐起,脸色更难看了。

在附近激斗的人,已经不见了,留下了三具尸体,获胜的人,可能已重返酱坊的房舍另找对手。

房舍内,恶斗仍在如火如荼进行。

这是一场存亡续绝生死之斗,只许有一种结果。

“你……你们想……怎样?”天魔僧凶焰尽消,知道身陷绝境了。

四周围着六个人:无常剑客、夏侯公子兄妹、江湖客、入云龙、千手神君。

“那天晚上,我削掉你头上的白头罩。”江湖客毫不激动,语气冷森:“你的寿星杖在黑夜中,威力倍增,所以能把我堵在房门口,我的剑施展不开。今天如果你我相逢,百招之内我奈何不了你。”

“我,无常剑客夏侯长风。”无常剑客一字一吐:“那天晚上我不在场。我要知道我凌云庄夏侯家的人,与你们京都的杂牌官有何仇何怨。夏侯家不是没有担当的人,我要知道理由。”

“这……”

“冤有头债有主,你不是主事人,我不会酷待你。贵教主应该负责,他是何人物?”

“你最好识时务,不再追究以免家破人亡。”天魔僧在绝望中,突然产生无穷的希望:“敝教主三教真人廖广,是京师左通政大人李孜省的师弟,曾经是皇家风雨云雷坛的四仙师之一。奉圣旨巡视天下,建祠为皇家祷福,已在杭州建坛阐教,日前已在镇江建立分坛,即将鸠工修建三元宫。只要教主颁下法旨铲除你们的凌云庄,贵庄铁定了要烟消火灭。好好的权衡利害吧!佛爷可以替你们美言几句,但你得先救我,我的血快要流尽了。”

“哦!我从没到过京都,也从来没听说过甚么三教真人,反而听说过你天魔僧的名号。那个一尘散仙,在江湖也颇有声威,恶名昭彰。”无常剑客举步走近:“不知即不怕,三教真人吓唬不了我,我不知道他是老几,应该不会与他结下不解之仇,他为何要计算我夏侯家子弟?在镇江这段时日里,你们却又像把本庄遗忘了。一尘散仙掳劫舍侄女是临时起意,与仇恨无关。现在,我要知道真相,换取你的生路,说。”

抬起脚,准备踏下血淋肉绽的伤膝。

“我们要杀的人,是那些从沿途跟来的牛鬼蛇神,他们想打咱们从京都携来价值百万金珠财宝的主意,那是咱另建根基的本钱。”天魔僧重新陷入绝望,惊恐地挪动身躯躲避要踹下的快靴:“事先根本不知道你们凌云庄的人也在客店,意外地损失了好几位同伴。事后查出你们的身分,教主认为不宜再和你们结怨,没有再牺牲人手的必要,所以要所有的人保守秘密,暂且不与你们计较,让你们跑断腿查证追凶,不会妨碍本教的活动。你们在镇江逼迫梁小辈的事,咱们乐观其成置身事外。阁下,过去的事,犯不着追究谁是谁非,偶发的鬼使神差事故,就是宿命吧!只要贵庄今后能不管本教……”

“有你们混元教在,我凌云庄就没有今后。”

“施主……”

“在下抱歉。”无常剑客的话充满凶兆。

一声怒吼,天魔僧奋全力一掌劈向无常剑客的右脚。

无常剑客哼了一声,右脚后收,身形前俯,左掌疾沉,一掌拍在天魔僧的天灵盖上。

“呃……”天魔僧仰面躺倒。

“咦!梁大哥呢?”夏侯兰芳轻呼。

“已经进屋去了,去找一尘散仙。”绝剑公子拔剑出鞘:“黄姑娘跟去了,我们也去。”

“我们都去。”无常剑客也拔剑,举手一挥,坡上的人向下飞掠而来:“绝不容许这些妖魔鬼怪,带了官兵或民壮光临凌云庄,咱们上!”

他们并不急于进攻,每三人为一组,从容不迫向房舍推进,气势慑人。

房舍丛中,搏斗的声浪此起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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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屋错落,里面房舍甚多,真正可以放手施展搏斗的地方也不少,厅、堂、大院子、小天井,都是适当的决斗场,其他地方只能鼠斗于窟,力大者胜,因此高手名宿皆避免鼠斗,选择空旷处发挥所学。

玄灵门主这一组实力最强,除了侍女兼门徒紫电之外,紧随在左右的人有贾道婆、鹤林寺住持慧定、云台寺的普化和尚、姓吴的中年人。

当他们杀入宅院时,宅院内几难看到人影,混元教的残余皆在宅内匿伏,仅能看到被梁宏所杀的尸体。

人都分散了,在宅内搜寻,偶而出现零星的搏杀,情势无法掌控。

主房舍共有五进,每一进都有东西两院,五十余人在内搜杀藏匿的人,每一组皆需独立战斗,无法相互策应,进行得极为顺利,搜杀了几个武功非常了得的爪牙,自己也损失了几个人。

等到混元教的大援赶到,人数更多些,双方舍死忘生全力投入,展开惨烈的搏杀,人都疯了。

玄灵门虽说人数少了二分之一,但等于是占了地利,藏匿在内的混元教残余,大半被肃清了。

混元教涌入的人,并不知道此地的情势,还以为一尘散仙仍在屋内坐镇,接近便潮水似的涌入,糊里糊涂便损失了十余名爪牙,实力便拉近了。

在屋内追逐相当危险,谁也不知道那一处幽暗角落,突然飞出一枚致命暗器。

任何一处角落,皆可以隐起身形,逃的人如果熟悉房屋的格局,摆脱追来的人轻而易举。

追的人也不可能争先恐后一拥而上,发生打斗也只有最前面的人首当其冲,后面的人不易超越联手。

紫电侍女一马当先,穷追两名黑衣人,几经转折,抢入先前梁宏救走两位受难少女的内室。

两个黑衣人的黑衣与玄灵门的人不同,头上也没戴黑头罩,相貌威猛,手中的狭锋单刀光可鉴人,品质比绣春刀相差无几。

表面上两人是受到追逐,其实却是他们前往某处地方办事,不想与追来的人搏斗,任由对方在后面穷追,奔入内堂发出一声长啸。

最近的一间卧室房门拉开,出来一个小仙童。

“进去,不要出来。”扬刀戒备的为首黑衣人,挥手要仙童不要出来。

另一处堂口,奔出左手握剑的一尘散仙,和四名爪牙,其中之一是三才学究丘夫子。

一尘散仙气色差极了,显得更为狰狞。右手剩下一段上臂,创口包得像个大粽子,用带系牢在腰间,以免晃动产生剧痛创口崩裂。

“陈法主,你这里怎么啦?”黑衣人的口气颇为托大。

“被梁小辈毁了。”一尘散仙咬牙切齿:“两位护法来得正好,杀出去找他。”

“梁小辈?我们只碰上玄灵门的人。”黑衣人怎知道这里所发生的事?

“出去再说……”

“玄灵门的人来了。”黑衣人身形下闪,刀光似电光临最先奔入的紫电侍女肩颈。

“铮!”紫电的剑,把刀架住上升三寸,不但太慢,劲道也相差甚远,刀仍一掠而过,上半部脑袋飞起。

紫电后面的贾道婆,刚冲入堂门,来不及救应紫电,左手一拂一抖,黑柱与光芒齐飞。

黑柱是一团灰黑色的粉末,飞出三尺便扩大一倍。

青芒是一枚头重尾轻的五寸长发针。

黑衣人刀势未尽,想招架已力不从心,粉末在右肩窝爆散,发针奇准地贯入小腹丹田,入体四寸以上。

贾道婆一掠而过,顺手一剑把黑衣人的右肋开了一条大缝。

“哎……”黑衣人屈身摔倒,倒在紫电身上。

第二名黑衣人到了,刀气似风涛。

贾道婆的剑还没收回,收回也架不住狂猛的狭锋刀。

慧定住持恰好冲入,厚背金刀疾风似的伸到。

慧定和尚早年绰号叫恨地无环,神力天生浑身横练,所用的金背刀重有四斤二两,刀背足有半寸厚。

铮一声大震,人影急分。

贾道婆旋出丈外,惊出一身冷汗。

玄灵门主到了,双方迅速列阵。刹那间的接触,一命换一命。骤然相搏,一接触就你死我活。

混元教算是大输家,死了一个地位比法主高的护法,只换取一个侍女的命。

正式相搏,一比一交手,连玄灵门主也不见得能稳操胜算,也许能与一尘散仙拚个平手。

难怪这期间,玄灵门始终不敢主动攻击,只敢偷偷摸摸等候机会突袭,杀一个算一个,缺乏攻击主要目标的实力,在焦山就几乎被一尘散仙所消灭。

贾道婆用灰黑色粉末与发针,杀死了武功高出多多的黑衣护法,与武功高低无关,只是机会与幸运所造成的结果,胜得十分侥幸。

主脑们现身,不能再乱打乱杀了。

护法的地位,名义上是保护法主抗拒外敌,地位并不比法主高,实质上是平行的。但护法可以按情势出面指挥,可请法主按情势回避或挺身处理事故,无形中成了司令人,权责比法主高。

至少,目前仍是一尘散仙主持大局。

玄灵门主一身黑衣裤,只露出双目,仍不肯以庐山真面目打交道,只能从身材上看出是女的。

今天玄灵门所有的门人,穿着打扮完全相同,外表看不出是男是女,不可能从外露的双眼中,分辨是某一个人。

除非为了便于拚斗而取下头罩,否则绝难看出面貌。

玄灵门以秘密活动作案为主,作案时扮无常或鬼怪,十年来没露丝毫风声,都不知道他们的底细。

梁宏这期间进行追查,第一个暴露身分的人是焦大使。

门主仍不脱头罩,占住堂屋的西面。身后是西厢,厢门在堂门的左侧。

她左右,是贾道婆、慧定住持、普化和尚、吴姓中年人。五个人实力仍在,气势仍盛。

一尘散仙的人数多了一个,那位黑衣护法可能是武功最高的人。

三才学究是超拔的高手名宿,这期间表现并不出色,被梁宏的神勇所慑,凡事不愿积极出风头,缺乏旺盛的斗志。

另三个爪牙是一尘散仙的心腹随从,应该是有成就的一流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