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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发现贡宝

窗内的小房间空无一物,房门是大开的,外面是一条走道,走道末端有灯光,是一座小厅堂,可看到堂中有人走动。

“向前走!”身后有人叱喝:“手离开刀靶,以免引起误会。”

踏入小厅,两人心中一宽。

仆役入门的住处,设备相当简陋,八仙桌,长凳方凳,堆放着一些整园圃的工具,如此而已,与主宅的华丽厅堂,有天渊之别。

厅中有六个人,为首的人是丧门一绝,哭丧杖搁在身侧的长凳上,脸上有令人害怕的阴森笑意。

是湖广钦差府的人,而非扬州钦差府的走狗。

湖广钦差府的人,是贡船的失主,欢迎任何江湖龙蛇协助破案,赏格高得吓人,因此吸引了许多贪图赏格的江湖牛鬼蛇神,一个个兴高飞烈向扬州集中。

“原来是金陵双霸天。”丧门一绝在扬州相当活跃十分尽职,侦查踩探奋勇当先,牛鬼蛇神们对这位黑道巨擘不陌生:“幸会幸会,两位光临冯宅,有何贵干?”

这岂不是明知故问吗?是何居心?

“来找线索呀!”

双霸天的老大有悚然的感觉:“在下兄弟是五湖邪神陶老兄的朋友,陶老兄仍在河仓附近,听说冯家有动静,派咱们来踩探,原来是湖广钦差府的贡使在这里,打扰诸位深感抱歉,在下兄弟这就返回河仓,向陶老兄回话……”

“等一等。”丧门一绝打断对方的话:“你们听说冯家有何动静?”

“消息说贡船的财宝藏在冯家。”

“唔!你没说谎。你们与绝剑徐飞扬合作,订了些甚么协议?”

“发现贡船的下落,同心协力追夺均分奖金。”

“你们应该知道绝剑已经知道财宝在冯宅,是吗?”

“消息从他的人传出的,陶老兄并不全信,因此只派咱们前来察看,他仍和其他朋友在河仓,留意要命阎罗是否找到财宝了。。”

“财宝真可能在这里,绝剑那些人正在找,这是说,已用不着你们合作了。”

“白天镇外一场惨烈的拼搏,他的人员损失近半,正需要咱们协助,合作对他是有利呀!”

“杭教主的残余不多,能挥刀舞剑的人不足十个,月华门更损失过半,不足为患,你们愿意联手对付要命阎罗那些人吗?”

“咱们基本上反对绝剑对付要命阎罗,没查出确证便贸然偷袭扬州钦差府的人,这件事他做错了。”

“我的意思是和咱们合作。”

“甚么?这……我得请示陶老兄……”

“你不愿意?”丧门一绝脸一沉,声色俱厉。

白天镇外的一场决定性大搏杀,参与的各方皆损失惨重,一教一门的人死伤七成,绝剑的人也损失近半,湖广钦差府与扬州钦差府的走狗,也死伤五成左右。

一教一门是大输家,走狗们也输了一半,亟需要人手补充,胁迫牛鬼蛇神合作可解燃眉之急。

“陶老兄就在河仓附近,咱们兄弟里该由他定夺呀!”

“这表示你们并无合作的诚意。”

“这……”

“也就表示你们已无利用价值。”丧门一绝抓住了哭丧杖,举手轻轻一挥:“送他们走吧!”

本来坐在长凳上的丧门一绝,并没作势站起,原坐势不变,身形前滑中,哭丧杖已闪电似的扫出,传出杖高速拂扫的隐隐破风厉啸。

用杖相送,不是待客之道。

同一瞬间,冲出四个人,三剑一刀猛然聚合,向金陵双霸天集中。

金陵双霸天虽已心生警兆,暗中运劲提防,但五人的攻势极为猛烈,两人连拔剑的机会也没抓住,刀剑杖已同时落在他两人身上了。

“啊……”两人在刀剑下崩溃。

财宝还没见到,便空手进入枉死城。

同一瞬间,最后一名中年大汉,扑向金陵双霸天进入小厅的走道口,剑前伸风雷隐隐,消失在黑暗的走道内,没传出异样的声息,像是突然消失了。

跳起来冲抵对面壁根的丧门一绝,倏然转身时,恰好面对走道口,看到了凶兆。

“小……心……”他大叫,手中杖脱手飞掷,杖急剧翻腾破空飞向走道口,人向下一仆,滚向侧方的厅门,反应超人。

阴风刮入,灰雾怒卷,无数怪异的光芒飞舞闪烁,刺耳的各种可怕声浪四起,庞大的怪影如虚似幻,看不清是何形态。

四盏灯笼倏然熄灭,异声啾啾令人心胆俱寒。

“呃……哎……”厉叫声惊心动魄,有人倒了。

血腥刺鼻,各种异芒倏然散灭。

三个朦胧怪影飞出厅门,灰雾与异芒再现,传出凄厉的鬼啸,在小天井中向上腾升,登上瓦面突然幻没,灰雾与异芒随即消散。

对面的屋脊上,蛰伏着赵辛和英华二人,下面厅门的景物,居高临下不易看到全部的情景。

丧门一绝滚出厅,滚落在天井中,连滚带爬的冲入前进房舍的后门,速度打破他平生记录。

赵辛、英华伏在屋脊上,视界仅及天井的一半,只看出有物滚出,滚到这一端便看不到了,隐约可分辨出是一个人,一瞥之下真不易看清形影。

三个怪影的速度也迅疾无比,登上对面屋顶,再一闪便消失在屋脊后。

“不能追。”赵辛按住英华的背心:“是杭教主。”

“咦!要追……”英华仍想爬起:“你为的就是他,为何……”

“三个人,用的是遁术,追不上的,危险!”

赵辛说:“他三个人,就把厅里的人全部解决了,这才是他的真才实学,夜间的威力可增三倍。走,西花园,咱们暂且坐山观虎斗,有机会再捉他,他一定去找绝剑,先铲除外围的威胁,这狗东西存心拼命了。”

他没料到杭教主会出现在走狗的警戒圈内,事先不曾使用解药,杭教主用毒雾掩护遁走,他禁受得起,英华追出肯定要遭殃,因此阻止英华追赶,其实想赶也赶不上了,杭教主遁走的速度快得惊人。

×

×

×

除了地主要命阎罗之外,其他各路牛鬼蛇神的首脑,都有志一同不轻易现身,藏之于暗地神出鬼没,以免受到狙击或围攻。

夜间,才是首脑们活跃的时间。

杭教主的处境最凶险,是众所公认的猎取目标,因此白天溃散之后,连门人弟子也不知他藏在何处。

他知道处境险恶,恨重如山不肯一走了之,采取夜间偷袭的手段,寻找仇敌报复,一击即走,手段极为暴烈凶狠,不再把追查贡船下落的事作为主目标。

他心中明白,即使查出贡船的下落,也无力夺回,他的人已快要伤亡殆尽,凭甚么把财宝夺回?

失败在绝剑手中,他的确不甘心,难怪他在痛心疾首时,激发了玉石俱焚的强烈报复念头,不但以绝剑为报复的目标,而且迁怒所有参与的人,把所有的人看成仇敌,见人就杀不问来历,一击即走杀一个算一个,不作歼灭的打算,逐一蚕食避实击虚。

这一招还真管用,把蚁窝捣破几个洞立即远避,成千上万的蚂蚁毫无用处,只能在蚁窝附近窜寻破窝的外敌。

丧门一绝只来了十个人,几乎被杭教主突袭杀光。

本来设下陷阱,以时隐时现的灯光,引诱有心人入伏上当,来的人如不接受投效,就杀之永除后患;岂知,碰上了可怕的对手,他们做梦也没料到会诱来了杀神,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西花园是唯一有众多灯光的地方,十余名高手举灯笼在几个假山洞进进出出,其他的人在四周警戒,实力雄厚,严防接近的人袭击;想突袭并非易事,一击或许可以奏效,但想平安撤走就非常困难了。

没有机会就等候机会,或者制造机会,潜伏在水榭西端的杭教主,极有耐心地等候一击的时机。

南面的南房附近,传来一声怪异的短啸。

杭教主三个人潜伏在一丛半凋的花树下。

对面水榭右前侧有五个警哨,刀在手剑在握,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三五丈外的人如想发起袭击,很难获得突袭的效果,稍有异动便会引起五人的猛烈反击。

短啸声传到,五人突然一分,立即隐没在草木丛中,不再暴露警哨位置。

“他们化明为暗,不易对付了。”杭教主向同伴低声说:“走,我们绕到另一面找机会。”

防卫森严,寻找地窟的人知道有警,立即缩小警戒圈,人手不多,缩小便可有效调度人手,可作快速度的反击骚扰入侵者,防卫网也更加严密。

绕远些避开防卫网,便可避免冲突,因为只要入侵者不接触防卫网,防卫的人找地窟是第一优先,不会主动出击,也无此必要。

不会有人前来讨野火,因为绝剑的实力最为庞大坚强,人手也最多,唯一可匹敌的是扬州钦差府的走狗,而钦差府的走狗头头要命阎罗,正在河仓搬粮袋,深信贡船的财宝,仍在某一座粮仓内。

绝剑出现在假山与水榭之间的花径,附近本来是绿草如茵的两亩大草地,可供儿童玩耍的草坪,目下绿草皆已枯黄,不宜玩耍了。

他身边有六名同伴,其中有离魂奼女杜紫姑。

这位巫门大师级的女妖巫,上次被杭教主群起发动攻击,措手不及几乎栽了,把杭教主恨入骨髓,发誓要将杭教主炼化三魂,役使七魄。

夜间,这女妖巫真有驱神役鬼的能耐,成为绝剑最得力的护卫,随时准备应付外来的意外。

五个黑影踏草而来,三十余步外便可听到草折声,接近至十余步外,便可以看清身材轮廓了。

三个人便敢在夜间大摇大摆乱闯,可知必有所恃,想向他们狙击的人,真需有极大的勇气。

绝剑公然现身,身边就带了六位高手名宿,比起这三个大摇大摆走动的人,气势就差了一段,他就不敢仅带了三个人公然走动。

“不必干预他们走动。”绝剑伸手虚拦准备抢出的点龙一笔:“是湖广钦差府的人,咱们如果有机会领奖金,就得找他们。”

这是说,双方是出奖人与领奖人的关系,不会是敌人,本质上是并肩站的朋友。

三黑影毫无顾忌大踏步接近至丈余左右,星光下可以看清面目。

“杭教主来过了。”为首的人是青面妖,湖广钦差府走狗目下的司令人。

“是他?不可能吧?刚才的警啸……”绝剑似感意外,杭教主已伤亡殆尽,还敢在这附近撒野?

“不可能?咱们损失了八个人。”青面妖咬牙切齿:“抓住他,我要剥他的皮,记住,我要活的,活的才有奖金,知道吗?”

“在下当然是希望要活的,死的就追不出皇贡的下落了。他应该在河仓附近,他的口供……”

“他的口供如果不假,你在这里干甚么呀?一教一门的狗男女,每个人的口供都不同,连杭教主的口供也靠不住,其他的人更不可信。

“我希望你所获的消息正确,奖金铁定是你的了,预先恭喜你发财,好好干,阁下。杭教主一定在你附近,伺机而动,小心了。”

“他来了在下无限欢迎,只怕他不来。”绝剑傲然地说:“我等他。”

“你最好不要大意,我的人就是因大意而送命的,你如果丢了命,奖金再多你也无命享受。”青面妖冷冷地说:“你如果无法把他诱出来面对面打交道,成功捉住他的希望微乎其微,哼!”

三人大踏步退走,留下绝剑几个人发愣。

黑夜中突袭一击即走,那能成功地把杭教主捉住?

白天在镇外的面对面大搏杀,杭教主也安全地遁走,谁也拦不住他,绝剑夸海口,引起青面妖不快。

“湖广钦差府的人,不断在咱们附近出没,我不喜欢。”

离魂奼女突然低声说,盯着青面妖三人的背影表示不满:“好像把咱们看成是他们的猎犬,或者是咱们的主人,他们没有找线索的能耐,盯牢咱们伺机而动存心不良。你等着瞧,只要咱们找到那批财宝,他们就会把咱们赶走,甚至为了省下奖金,把咱们灭口,你信不信?”

“不可能,杜姑娘。”绝剑说:“在他们来说,奖金算不了甚么,一万两银子小事一件,犯不着付出许多人命杀我们灭口,而且他们没有除掉我们的实力。

“他们与要命阎罗的火拼,损失颇为惨重,再和咱们拼命,能返回湖广的人能有几个?他不会做这种蠢事。杭教主妄想杀我灭口,结果你们都知道了。”

“听口气,他知道你这里找财宝。”

“但并不相信财宝在地下的地窟。”

“他的人在附近监视,是不争的事实。”

“可能疑心咱们吞没。”

“如果真找到老窟确有贡船的财宝,你会交给他们吗?”离魂奼女终于提出最重要的主题。

“当然不会。”绝剑不假思索回答:“也不会承认财宝在这里,杜姑娘,你要一万呢,抑或要三十万?”

“那就好。”离魂奼女表示满意:“目下我所关心的是,蔺小霞的口供是否可靠,找了一个更次,始终找不到地窟出入口,你该把那鬼女人押来的,是吗?”

“如果能押来,我会放过吗?”绝剑有点不悦,被触及痛处:“她逃的能耐不差,当然也要怪我大意。”

有关和蔺小霞相处的经过详情,他并没向同伴说出,他怎能把被赵辛与英华痛打的事,说出灭自己的威风?如何向同伴交代,他当然另有一番遮羞的说词,掩饰失败的事实。

“还能与阴神保持联系吗?”离魂奼女感觉出他的不悦,转变话题。

“如能保持连系,我怎会掌握不住杭教主的动静?很可能在天黑之后,和她月华门的人乘夜远走高飞了。你们在此严加警戒,我到各处走走。”

青面妖敢三个人大摇大摆,公然在各处走动,他为何不敢?也不甘做胆小鬼,他的名头威望,并不比青面妖低多少。

在这里枯等,就无法掌握情势变化,失去与各方接触的机会,所以他也要在附近走走,表现英雄气概。

只带了快活一刀和离魂奼女,三人也公然在附近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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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一些组帮结派的人以外,江湖人士号称亡命,都以为天老爷第一自己第二,谁也不服谁,所以也被称为乌合之众,临时组合的更是三个和尚没水吃;一旦发生了事故,就会情绪失控争先恐后,胜了气势如虹,败了便像受惊的鸦群。

如果人数少,通常会为了表示英雄了得,不会打群架,为了争取声望而找对手一拼;人多了,就不理会个人威望,一拥而上。

三个人,通常不会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了再说。

杭教主有三个人,有机会就上了再说。

浑天教是有教规约束的组合,与乌合之众不同,为了报复,不会为了声望而公然找对手高,偷袭突击群策群力,先下手为强上了再说,除非对方有备,先发现了他们。

踏入一座桂树林,老桂树高有两丈,半秃的桂树视界相当良好,地下的枯叶性质脆硬,行走时不可能无声无息,入林十余步,三人突然分别隐身在三株桂树下。

“很好,没扑上来。”不远处另有人隐身在树下,用阴森森的语气发话:“右面不足五十步,有一座凉亭,在亭中谈谈,诸位可有兴趣?”

“你是谁?要谈甚么?”杭教主贴在树后,无意扑上,对方先发现他们,他也不想冒险先手为强,先机已经被对方所掌握了。

“见面不就知道了?”

“阁下……”

“谈绝剑在这里寻找财宝的事,大家都为了财宝而来的,不是吗?”

“好,凉亭见。”杭教主大声答应了。

“请吧!”

四个黑影齐动,三两间便失了踪,闪动之快,有如移影幻形。

杭教主三个人晚到一步,心中一震。

当然不会挤在亭子里谈,防人之心不可无,亭前的广场足有亩大,双方各占一角。

四黑影的领队,赫然是要命阎罗罗飞鸿。

“你说,财宝真藏在粮仓内?”要命阎罗沉声问。

“你搬空了几座粮仓?”杭教主心中虽惊,但并不真的害怕,语含嘲弄。

“你最好不要再撒谎,在下不会上第二次当。”

“你怎么这样蠢?”

“是吗?”

“如果真藏在粮仓内,你能得到吗?湖广钦差府的人即使没有能力接收,他们也会赶回湖广,由陈钦差和你们的暨钦差打交道,而且,还有江湖龙蛇在旁虎视眈眈,他们能袖手旁观吗?一个人抢一箱,你还能得到多少?而且被抢走的,仍须由你负责,阁下。”

“原来你存心愚弄在下。”

“我再次郑重告诉你,贡船确是被人转手夺走了,财宝藏在河仓,以及藏在河豚冯的地窟,这些消息都是我移至扬州调查时,获得几种消息中的两种;藏在上雷塘史家的消息,则又是在湾头获得的消息之一。

“你是唯一知道贡船行动的人,也是唯一有转手劫走贡船的人,所以我的注意力,几乎全放在你们身上,忽略了其他的人。”

“我也认为是你弄的玄虚,所以也带全力追缉你一教一门的人。”

“结果,谁也得不到正确的线索,从你最近所表现的情势猜测,可知你的确不是转手夺获贡船的人。

“所知的各路人马中,所获的消息皆大同小异,几乎可以肯定,这些消息皆是有心人故意散播的,把注意力诱导至错误方向,掩护所劫的贡船平安离开扬州,群雄互相怀疑互相残杀,他们便达到目的了。阁下,这些有心人,谁涉嫌最大?想想吧!”

杭教主总算知道冷静分析了,表示除了强烈的报复意念外,对皇贡的巨大财宝,仍然未能忘情。

“你是说,散播各种错误消息的有心人,便是涉嫌转手夺获贡船的疑犯?”要命阎王有点醒悟:“杭教主,你保证不是你弄的玄虚?”

“阁下,我有此必要吗?我如果得到贡船,会把一教一门的人全留在此地,成为众矢之的吗?我的人已经伤亡殆尽,能获得多少实质利益?”

“但你仍然涉嫌,暗中掩护押船的人潜藏在某处。”要命阎罗仍然存疑:“即使你肯定保证不曾获得贡船,也无人肯相信。你所指称的有心人……”

人影倏然接近,乍现乍停有如幻化。

瞬间,立定眼前。

“他是胡乱猜的。”青面妖声如洪钟,嗓门特大:“要你相信他的指证,以洗脱他的嫌疑……不,以推卸或嫁祸给其他的人,我敢打赌,他所指称的有心人,一定是指绝剑徐飞扬。”

“我还以为他指证你呢!”

要命阎罗冷冷地说:“我已经加以详细调查,你们的贡船前后,皆有暗中保护贡船的船只,谁敢保证不是你们的人监守自盗?乘一教一门的人劫船成功,你们正好利用机会转手劫走,让一教一门背黑锅,推断没错吧?”

“绝剑徐飞扬是帮助本教主劫贡船的得力臂膀。”杭教主终于要揭破绝剑的身分:“劫船当时,他带了教坛总护法一些人,负责阻止驿站的人救应贡船,他不该放弃任务,擅自意图登船,被总护法击伤来不及登上贡船。

“按情理,他并没涉嫌,但也不能说绝无可能,他暗中跟来的朋友就有机会乘机浑水摸鱼;我不想指证他涉嫌,他该是重要钦犯之一,但悬榜上竟然没有他的大名,委实令人莫测高深。

“我所要指证涉嫌的人,是你的人监守自盗乘机劫走贡船,故弄玄虚嫁祸给所有的人,你能提出有力的证据,以证明你们的清白吗?”

一声冷笑传来,另一角出现绝剑三男女。

“身陷绝境的人,为了脱罪而虚构事实,情急乱咬不相干的人,依法虽不合但却情有可原。”

绝剑的嗓门比青面妖更洪亮,理直气壮表示是有理的一方:“杭教主,你的信用已经破产,你的任何诬赖言词皆不足采信,就算你指天誓日声称我绝剑是你浑天教的门人弟子,也不会有人相信你的话。

“你已经黔驴技穷,走投无路,唯一可保住老命的事,是把贡船的财宝藏匿处招出,目下各方有关的人都在场,是你唯一的机会,千万不要错过了。”

陆续有人现身,似乎有志一同在这里论是非。

所有的人皆沉着地静观其变,不再像白天镇外之会,迫不及待暴起发难,连贡船失主的青面妖,也能冷静地等候变化。

又是三个人,月华门门主云裳仙子陈云裳,今晚用黑衣换了白衣裙。

另两位是副门主阴神傅灵姑,和外堂堂主夺命飞虹李如花。

“我可以作证你是杭门主的仆从。”阴神傅灵姑不再怕绝剑,变得比往昔坚强:“抢劫贡船你出尽了死力,但你不是浑天教的弟子,你……”

“哦!你月华门正是劫贡船的钦犯,你配挺身替杭教主作证吗?自己人证明自己人的口供,是不算数的。呵呵!你恢复了自由,便反咬我一口,真够情义哪!”

“我挺身作证,是为了成全你呀!”阴神不介意绝剑话中有话,语气有调侃成分。

“成全我?”

“扬州钦差府的人,在上雷塘史家捉住了我,用尽手段迫供,我吃足了苦头,你为贡船财宝而救了我,也用尽了哄骗诈欺手段诱使我合作,我觉得你够情义,所以把财宝藏匿处告诉你,等于是替你作证,功劳是你的。你现在不是正在派人找地窟取财宝吗?”

“胡说八道,你的口供……”

“我的口供是真的。”

“是蔺小霞的口供,而不是你的。”绝剑暴发似的怒叫:“你仅把浑天教首要人物的活动处所告诉我,你坚称不知杭教主把财宝藏匿在何处,口口声声说如果得到消息,便尽早告诉我。”

“蔺小妹的消息,是我早先故意透露给她的,要她在万不得已受到凌迫时,再招出以暂保性命。”

“好,现在你带我去找地窟入口。”绝剑大概情急了,大踏步向阴神走去,大手一伸:“跟我走……”

要命阎罗身形乍闪,猛扑向后退的阴神。

按理,青面妖应该出面的,他是失主,绝剑岂能喧宾夺主强出头?

任何人有所异动,都会立即引起暴乱,各方的人为了本身的利益,即使不是仇敌,也会立起反应。

要命阎罗扑向阴神,很可能意在挡住绝剑不许妄动,也可能是先下手为强,先擒住阴神再说。

杭教主与阴神,都是众所瞩目的猎物。

但在绝剑眼中,唯一的念头是要命阎罗要抢先擒住阴神,不假思索地大喝一声,一记劈空掌扭身便劈。

同一瞬间,青面妖截出,斜截要命阎罗的左侧,巨掌蓄劲待发,几乎与绝剑配合好两面夹攻。

要命阎罗的一名同伴,速度比青面妖只快不慢,但听冷叱一声,声到、人也到、掌也到。

青面妖警觉地扭身挫马步,反掌后扔。

砰然一声爆响,内家掌力接实,气旋迸爆,人影倏然挫退,劲道半斤八两,各向侧方暴退丈外。

青面妖的退势稍弱些,表明内力稍为浑厚,双方的雷霆万钧劲道,皆无法让对方造成伤害。

同时有暴响传出,要命阎罗与绝剑也拼了一掌,似乎劲道也棋逢敌手,各被震退五六步。

阴神三个人向后飞退,淡淡的人影有如流光,以更快一倍的速度,扑向飞退的阴神三个人。

剑光倏现,身剑合一,有如匹练横空。

右侧一声长笑,幻现三个人影。

“妖巫接剑!”冷叱声震耳,剑光猛然暴射。

是离魂奼女,快得已失去人的轮廓,像一道电光,后面拖带着一道青烟。

“铮!”双剑接触,剑气四荡,火星飞溅。

离魂奼女斜飞出两丈左右,挫马步稳下身形,手中剑颓然下垂,剑尖触地,剑身出现一处豆大缺口,这把剑算是报废了,不能磨啦!

阴神三个人,已消失在不远处的花树丛中。

离魂奼女悚然移位,仍不想撤走。

来的是三黑袍人之一,赵大,或者叫韩税丁的人。

“不关阴神的事,不许你撒野。”赵大收剑入鞘,背着手极为托大:“你走,如果敢施展巫术,老夫一定在术一发便废了你,千万不要忽视老夫的警告。”

“对付动不动就施展邪门杀人术行凶的人,最好在五丈外便杀死她。”

不远处也背着手的赵长江,阴恻恻的嗓音充满杀伐味:“这鬼妖巫的武功其实非常了得,人并不算坏,只是贪名贪利而已,这世间,谁又不贪名贪利?叫他滚蛋算了,废了她,她会恨你一辈子。”

口气太托大,比赵大更骄傲。

离魂奼女心中早虚,扭头一看,怎么人都不见了,身形倏动,像轻烟般消失在凉亭的侧方。

“我们也去看热闹。”赵大说:“所有的人都去找地窟,人人都怀有发财梦,真要找出财宝,天知道有多少人看不到明朝的太阳上升?”

“小伙子跟去了?”赵长江问。

第三个黑影是中年妇人,打扮像农村的青衣布裙朴素村妇,但流露在外的风华气质,举止雍容沉静,倒像一个豪门贵夫人。

她那秀丽的脸庞,一直呈现可亲的笑容,似乎对男人们的打打杀杀毫不介意,那不关她的事,不需担心男人们的安全,更不需她动口动手参与。

“他像鬼似的扑向杭教主,杭教主居然鸿福齐天,在闪避绝剑另一位同伴袭击时,幻形遁走了。小伙子慢了一刹那,方向也偏了。”

中年村妇说:“你们把他说得像伏魔金刚,不怎么样嘛!至少他并不能飞腾变化,我打算试试他的所学。”

“呵呵!最好不要试。”赵大向水榭方向举步:“据我所知,他除了宰降龙真人用全力施展之外,很少真正施展真才实学杀人,飞钱绝技也极少使用,在场的首脑人物,都吃过他的亏,你如果试出他的真火,可能是一场灾难。不要管他啦,他根本对我们没有威胁,让他去白忙一场吧,老伴!”

“其实已经不用试了,他的确不坏。”村妇说:“如果我事先不知道他两人伺伏的位置,肯定不会发现他扑出的形影,太快了,四五丈空间一闪即至,再一闪便回到原处消失。你两人只顾看这些走狗拼搏,所以没有看到如虚似幻的鬼影。”

“小伙子可能会碍事。”赵长江语气中有不安。

“怎么会?他只找杭教主呀!”赵大却显得宽心。

“人来得够多了,藏宝窟可能被找出,届时肯定会引起大风暴,为争财必将人人奋勇争先,有小伙子现身,必定有如火上加油,一发不可收拾,增加我们的困难。”

赵长江的估计也不无道理。

赵辛与一些首脑人物,先后发生纠纷,一旦公然在众多高手争夺财宝时出现,很可能成为公敌,铁定会引起大风暴。

“届时咱们见机行事,用不着担心啦!”赵大乐观地说:“最后关头露面,咱们应付得了这些人人喊打的钦差府走狗。”

“但愿如此。”赵长江却不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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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山水榭外围,各路人马各占地盘守候,各派了几位高手与寻迹专家,参与找寻地窟入口的工作,心照不宣各划找寻的范围,四处传出敲敲打打的声音。

财宝还没露面,先找到再说,犯不着先打打杀杀,谁也不想冒大不韪把其他的人赶走以便独占,事实上难以办到,谁也没有独占的实力。

五更将尽,天色不早了。

人多好办事,足以将地皮翻过来。

十几盏灯笼,十余支火把,把附近照得像夜市,这是发财的希望所寄,人人卯足了劲寻踪觅迹。

“找到门户了。”水榭终于传出欢呼声,立即引起一阵骚动。

人同此心,几乎所有的人,皆依常理判断,认为地窟一定建在假山附近,因此皆集中力量在附近敲敲打打,假山与附近的地面、亭台、花坛,都是仔细搜查的目标,却忽略了水榭。

水榭一半在水中一半倚岸的建筑,地窟不可能建在近水的地底,防水的工程浩大,窟内一定潮湿,因此只有几个漫不经心的人,在水榭内走动,并没用心勘查,谁会料到水榭下面另有乾坤?

地窟出入口就在堂中的花砖下,九块尺二见方的花砖贴在三尺八寸的木板上,与其他花砖的铺设排列相同,砖的花式也一样。

外围四周共有四块可以活动的花砖,掀开便可把木板承载的九块花砖抬起,露出一个深约三尺的方洞,便可看到一旁的砌石级走道。

是要命阎罗的人发现的,三十余名爪牙纷纷赶到,在水榭列阵,戒备森严。

群雄毕集,三方包围,灯笼火把照耀得如同白昼,水榭成了风暴中心。

要命阎罗是地主,冯家大院早就由扬州钦差府查封,扬州府衙根本不敢过问,因此大院内的事务,要命阎罗可以任意处分。

湖广钦差府走狗虽然是贡船的失主,但仍算是客人,各地的钦差地位是相等的,客人无权干预主人的事务。

青面妖带了爪牙赶到,但不便接近,除非他情急下令硬抢,不然便得静候发展。

地窟内如果没找到贡船的贡物财宝,他硬抢麻烦大了,两个钦差必定呈奏上京打官司,最后倒霉的一定是他和一群走狗。

他远在三十步外,便被要命阎罗带了心腹爪牙挡住了。

“区老兄,你最好打消动手硬抢强夺的念头。”要命阎罗摆出主人的嘴脸,严厉提警告:“众目睽睽,我不信你敢干预本府的公务。”

“哈哈哈哈……”青面妖笑得十分开心:“我犯得着硬抢强夺?”

“那你声势汹汹涌来,你打算……”

“我只要严防这些江湖牛鬼蛇神趁火打劫便可。”青面妖指指在外围虎视眈眈的江湖群雄,包括绝剑一群人:“等你搬出贡物,符合贡物清单上的物品,我只负责接收,乐得清闲等你点交。哈哈!阁下满意了吗?”

“好,你等着点交吧!”要命阎罗冷笑:“等天亮之后,我再把在河仓搬粮袋的人召来搬,要有耐心,区老兄,好好等吧!”

水榭奔出一名中年人,到了要命阎罗身旁。

“地窟是长形洞而非窟,狭窄不利工作,木箱堆成一长列,必须逐一抬出。”中年人低声禀告:“一次只能容许两个人工作,十分不便,已经拆掉第一箱……”

“箱内是甚么?”

“银锭。”中年人的声音更低:“每锭有百两,一箱有一百锭,真是不好搬,除非把它拆散……”

两人交谈的声音虽低,但青面妖仍然听到了。

“罗老兄,你胆敢拆箱,负得起抢劫皇贡的罪名吗?你知道我可以咬定你抢劫皇贡,是吗?”

青面妖声色俱厉,提出严厉警告:“皇贡物清单,已先期呈送京师,只有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可以拆箱点收,你不想人头落地吧?”

“他娘的,你说得像真的一样。”

要命阎罗冒火大骂:“皇贡被劫在邵伯镇,天下轰动家喻户晓,你指证我扬州钦差府的人,在三汊河镇冯家大院劫皇贡,像话吗?你上京到紫禁城告我一状吧!五十天后我等候圣旨,让暨钦差砍我的头好了,我等着,你咬我鸟!”

“哈哈……”一旁的八爪鱼葛兴仰天狂笑:“青面妖姓区的,你没有机会证明地洞里的银子是皇贡,等着吧!天亮以后搬出来你再查验好不好?”

“拆散再抬出,怎么查验呀?”左方有人大叫:“要命阎罗,赶快搬出来看一看好不好?”

“对呀!天亮之后兵勇云集,咱们连看的机会都没有了,赶快搬,搬!”另有人在起哄。

要命阎罗的话,已透露出要吞没的讯息,把所有的箱袋拆散,金银财宝弄乱,一件一件搬出堆积如山,怎能分辨是皇贡物?

天亮再搬,必定兵勇云集,治安人员从府城蜂拥而至,必定将闲人区散,想看一眼的机会也没有,难怪江湖龙蛇们起哄,谁肯等到天亮再搬。

“搬……搬……”

“搬……快搬……”

呼喊声此起彼落。

右方远看的人丛,开始骚动向前缓缓移动,有些人已经拔出兵刃,气势猛然提升至爆炸点。

群众心理极难揣摸控制,近乎动物反应,一犬发狂,群犬发狂,情绪一旦失去控制,些小骚动便可引发大暴乱。

财宝已近在眼前,谁不急欲攫取?

江湖牛鬼蛇神闻风毕集,所为何来?至少也得抓上一把金银才甘心,有人起哄,立即一呼百应,人群一动,便不可收拾。

“他们不搬我们搬。”有人举臂大叫。

“我当先……”有人高举长剑狂叫。

人人奋勇,个个争先。

“那是我的财宝。”传出杭教主的怒吼,十一个人排众冲进,猛扑列阵相候的扬州钦差府走狗。

刀光剑影飞腾,人乱成一团。

赵大在外围袖手旁观,他的身边共有十二名男女,盯着血腥火爆的斗场,全都摇头叹息。

赵辛与英华坐在水榭的屋脊上,居高临下,也不住的摇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