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太岁生命力相当强韧,求生的意志也极为强烈,飞刀入背贯腹四寸,要不了他的命。
问题是刀卡在肋骨缝中,生理自然收缩力会产生无边痛楚,刀在背,又无力自行拔出,挣扎时略一震动,便痛得天昏地暗。
他缓缓向外爬,必须远离险境。
院子里漆黑,他分不出东南西北,眼前看不见景物。
屋内到底继续发生何种变故,他已无暇多想了,反正他心中雪亮,蔺小霞被堵在屋内,也不可能独自闯出逃走,卧室内受伤的人无力抵抗,其中有蔺小霞的老爹。
他已无能为力,不是绝剑的敌手,唯一可做的事,是本能地爬离现场。
飞刀卡在肋骨内,靠近脊椎,波及椎骨的韧带和经脉,想站起来势不可能,腰拒绝承载躯体的重量,只能勉强忍痛挣扎缓缓爬行;应该说,是匍伏而爬行。
贡船的庞大财富得而复失,为了追回,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迄今毫无线索。
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仍然希望破灭,他真的死不甘心,人为财死,财没到手一切成空,死不瞑目。
他平生有两大嗜好,好财,好色;好色为第一优先,但没有财那来的色?
生死关头,他仍然念不忘财与色,很可能是回光返照,死前仍幻想财与色。
爬着爬站,不知爬了多久,反正一下一下挪动,爬了多远爬了多久,他并不知道。感觉中,他爬了百里,也许千里,道路好漫长。
道路通向何处?他不知道,也不去想,想一定会精神崩溃的。是两进房舍的中间院子,他能爬出去吗?那必须登上屋顶,现在他爬一步也困难。
意识逐渐模糊,身上好冷好冷。
朦胧中,感觉出有人扶起他,翻转他的身躯摆平,触及那把要命的飞刀,痛得他叫了一声。
“是花花太岁,有点不妙!”扶他的人说。
“救……我……”他大叫,其实声音小得很。
“那就不管他了,虽然我想补他一剑。”另一个说,是女的嗓音。
“救……我。”他听不真切,本能地求救。
“杭教主呢?”蹲在他身旁的人大声问。
“到……到冯……家大……院去了,财宝可……可能被……被要命阎……藏在那里……那里……救……救我,别……别让绝……剑杀……我……”
“绝剑在这里?”
“在屋……里……唉……”
“我的金创药用完了,你的药……”
他再呼出一口长气,便无法恢复吸气了。
飞刀松动了许久,腹部可能充满了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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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死的人仅剩些少灵智,说的话通常不会撒谎。”长身站起的赵辛,向一旁的英华说:“看来,杭教主确是把到手的贡船丢掉了,仍在怀疑是扬州钦差府的人转手乘乱夺走的。这条线索,必须放弃了。”
“有可能是要命阎罗所为?”
英华并不相信花花太岁所说,其实花花太岁仅说可能而已。
“去看看不就明白了?”
“也好。绝剑……”英华向灯火明亮的堂屋一指,里面似无动静。
“他在逼迫藏在这里的人,进去看看。”
赵辛领先便走:“这混蛋的爪牙,都在河仓附近候机,他却跑到这里找一教一门的人,大概对财宝在粮仓的事不怎么相信,要找杭教主求证,把这家伙引至冯家大宅,铁定可以增加混乱,让他们鹬蚌相争,我们渔人得利。我先进去,你小心有人偷袭,花花太岁背部中飞刀,定是被偷袭的人击中的。”
“没有亲手杀掉花花太岁,真是遗憾。”英华恨恨地说:“谁再敢偷袭,我一定毙了他。”
“算了吧!一教一门的人,为了贡船的财宝,人为财死,死伤已经够惨了,我们不必落井下石,毕竟你我不曾受到惨痛的伤害,但杭教主例外,我一定要毙了他。”赵辛对杀人并不热衷,但坚决要杀杭教主为李家母子报仇,替船上所有无辜报仇。
在潜意识中,他总觉得那些人是因他而死的,至少也与他有关,他并没尽到保护李家母子的责任。
刚进入走道,便听到里面有声息,绝剑的嗓他音十分耳熟,这混蛋果然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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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剑的掌刚要劈落,后颈突然被有如钢爪的大手扣住了,同时右肩一震,右手运起的内劲一泄而散,如受巨锤重击在肩头上,已运足神功的手禁不起一击。
后颈所扣的手劲道更可怕,似乎随时皆可能扣裂颈骨。
“你干什么?”身后扣住他后颈的人沉声叱问,另一手已将他的头扳至右侧扭转。
只要再加一分力,他的脸就会转向后面,颈骨必定被扳扭折断,死定了。
“混蛋!你……你想怎样?”他对赵辛的嗓音也不陌生,吃惊地叫:“别忘了,咱们是一边的。”
“大哥,最好先阉了他。”一旁的英华大为光火,说起这种话也不感羞怯。
蔺小霞已成了上空美人,绝剑的左手,还抓住蔺小霞的右乳此情此景,任何人第一个想法,就是绝剑正在向蔺小霞施暴,绝无例外的想法。
“他娘的!你这狗杂种没有一点人样。”赵辛也无名火起:“这里还有她老爹在呢!你……你……你……”
不由绝剑分说,拖至门外拳掌齐飞,掌如开山巨斧,拳如打铁大锤,任何精纯的护体内功,也禁不起这一顿狂风暴雨式的狠揍。
绝剑毫无抗拒能力,被打的天昏地暗,仆而后起,起而后仆,不起就被抓住提起,打至重新倒下再拖起狠揍,狂乱挥舞的双手,根本挡不住赵辛的拳拳,吃足了苦头,口鼻鲜血涔涔而下,胸前的血迹触目惊心。
“不……不要打了……”绝剑受不了啦,被抓住腰带摔倒在地,似乎地面也为之震动,情急狂叫讨饶。
“你要的,你是狗。”赵辛一脚把他踢得滚入房内:“跑春的公狗。现在,我要把你剥光,用链子把你的脖子栓住,拖到码头去示众,让镇民对付你这个色情狂。你的内功不怎么样,我替你废掉。”
“讲讲理好不好?”绝剑躺在地上像一条虫,剑、皮护腰、百宝囊,全被赵辛扯掉了:“我……我逼口供,她……她抵死不招,你……你不会让我把……把她当女菩萨供奉吧?”
“先要他招出解软骨毒的药,蔺小霞被他制住了。”英华搀扶起蔺小霞,略检查便知是被何种毒物所制的,看身躯的现象,便可知道大概。
软骨毒并非骨头变软了,而是盘腱与肌肉的功能失控,因此松弛失去活动能力,全身便成了软绵绵,像是柔如无骨的一具死肉。
“他如果不招出真的解药,我把他囊中的所有药物,全灌进他的狗肚里面去。”赵辛拾过百宝囊,掏出里面的几个瓷葫芦。
“在……在有红丝带栓腰的小葫芦内,甩纸包了三颗。”好汉不吃眼前亏,绝剑乖乖招供:“一颗就够了,片刻药力便可见效,我已经问出口供了。”
“真的?你已经发财了。”赵辛冷冷地说:“但是必须把财宝捞到手才能算数。”
“我希望你也去。”绝剑知道赵辛不会对付他,挣扎站起活动手脚:“只要你拿得动,随便你。他娘的……你打得我好惨,我记下了。”
“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惹我。”赵辛把小葫芦递给英华,摔破了所有的瓶瓶壶壶:“你这混蛋用起毒来了,你算什么狗屁剑客?剑还给你,你最好行为像个剑客,不要做鲜廉寡耻的江湖下三滥。到何处搬财宝?不会是冯家大院吧?”
“正是冯家大院。”绝剑一怔:“你也知道?”
赵辛并没感到惊讶,花花太岁就曾经透露了口风。
“你真有诚意要我去?”赵辛心中疑云大起:“打烂主意让我助势?”
“你不去就算了。”绝剑拾回剑和皮护腰。欲擒故纵:“你两个人成得什事?我的人很多,用得着你助势?你这混蛋精得很,一再拒绝和我合作,只想打烂仗捡现成的,你等着捡好了。”
不等赵辛有所表示,急急忙忙踉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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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家大院的确有座广阔的西花园,是本地名园之一。
蔺小霞可能曾经在冯家出入,所以知道西花园的格局,池阁、假山、亭台、水榭,无不臻备。
三更天了。
院中各处皆有灯火,与早些天黑沉沉迥然不同,今晚有人在内活动。
但花园仍然黑沉沉,不见有人走动更不可能有人搬地窟的财宝,杳无人迹,鬼影俱无。
的确有十几个钦差府的走狗在内走动,不死心仔细搜索分散在各大宅的地窟,甚至曾经往下挖了几个洞,希望找出可能埋藏在地下的财宝。
要命阎罗怎知道西花园有地窟,派来的十几名爪牙,只是不死心再仔细勘察而已。
大院已经抄查过好几次,一无所获,原属于河豚冯的财产,早几天已经搬空,被没入钦差府充公了。
大批人手仍在搬粮仓的粮袋,冯家大院不是要命阎罗的目标。
冯家大院的灯光,与不时进出的走狗,引起了不少有心的人注意,伺伏在河仓附近,待机而动的牛鬼蛇神,等得不耐烦,逐渐闻风转移至冯家大宅,三更初便有人出现在大院的外围,飘忽不定,逐渐潜入鬼影幢幢。
三十余个轻功高明的人,从东南角飞越围墙,分三路直趋西花园的荷花池,迅速占据了附近的亭台花苑,并没刻意隐起身形。人多势众,谁怕谁呀?
扬州钦差府的走狗死伤惨重,留在镇上的人中,十之七八是奔走的痞棍滥货,在高手名家眼中,比土鸡土狗强不了多少。
在河仓主持搬粮袋寻宝的高手名家,也为数有限,目下正忙得不可开交,不会再派高手来冯家大宅。
没错,荷花池旁的确有一座水榭,两层,建在池北面,一半在水中,一半在陆地。
北面是一座花苑,堆了一座半亩大的太湖石假山,奇、丑、怪、诡而且雄伟。
自水榭通过花苑,抵达假山这条花径,是丈长的石条所砌的,来自河西的治河建材仓库,设法假公济私弄来的。
有人点亮了灯笼,站进几个大大的假山洞,壁上地下敲敲打打,搜遍每一寸空间地面,找进入地窟的通道。
快活一刀带了两个人,等的不耐烦向大宅接近。
说巧真巧,西花园的灯光,也引起在大宅搜寻地窟的走狗注意,也有三个人奔入园门,两方的人在园口的月洞门碰上了。
天色暗沉沉,但隐约的星光,依然可让这些属于黑夜族类的江湖名人,在两丈内可分辨面目。
领头的人,正是盐务署的主事三眼邪龙童杰,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快活一刀,你这混球跑来找我的?”
三眼邪龙自从被绝剑抢走俘虏之后,把绝剑的人恨入骨髓,见面打交道那有好话敷衍?不破口大骂已经够礼貌了:“很好很好,毙不了你这混蛋,算我三眼邪龙栽了,来吧,看你的刀我的剑谁利些。”
“慢来慢来。”快活一刀不想影响那边寻宝的同伴,不想引起双方集中人手拼命:“你们不是在河仓搬贡船的财宝吗?这里应该没有你们的人,又不是官兵强盗厮杀,你们该让咱们有地方活动呀!把三汊河镇全占据了,太不上道吧?咱们不打扰你们搬财宝,在这里活动没妨碍你们呀,对不对?”
天下各地钦差府所雇用的护卫、保镖、班头、打手、亲随,十之七八是江湖牛鬼蛇神,本身就对管制组织制度不习惯,所以有如一盘散沙,也缺乏占领盘据的观念,因此,三汊河镇并非完全封锁的禁地,也没有大量的人手封锁。
他们一旦奉命办某一件事,对当地的现场全力以赴,事了便不再理会了,没有派人守住的必要。
“你们在这里不是有意图谋我的?”
三眼邪龙天没黑就在这里搜查,累了半夜一无所获,早已意兴阑珊,有撤走的打算,还真不想在这里和绝剑这些人拼老命,无目的无收获与人拼命,划不来。
“混蛋!你看我像有意图谋你吗?我是大大方方沿路接近,想看你们在这里搞甚么鬼,不会是拆屋吧?”
“你们不要越过园门,井水不犯河水。”三眼邪龙知道对方有意探口风,不想上当:“以免咱们勾起旧恨新仇,拼死你们这些江湖杂碎。”
刚向后退过月洞门,右面园墙人影幻现,两个黑影屹立墙头,浑身流露出鬼气。
左面十余步外的墙头,也有三个黑影。
“三眼邪龙,你这老邪愈混愈回去了,快要成为又聋又瞎,断爪缺牙的老病龙啦!”右面墙头的人嗓门宏亮,有意张扬:“绝剑那些人,是前来挖掘贡船财宝的,咱们不久前才得到确实的消息,贡船的财宝确已搬入冯家,很可能埋藏在某处地下,你在屋子里搜地窟没完没了,有用吗?”
“甚么人在胡说八道?”快活一刀沉喝。
“来打算分一杯羹的人。”
“休走……”快活一刀飞跃而进。
一声长笑,两黑影一闪即逝。
牵涉到找寻财宝,三眼邪龙当然不肯,冷哼一声,三人撒兵刃重新进入园门。
“三眼邪龙,你最好不要逞强干预。”
左面墙头三黑影之一大声说:“在下已经答应绝剑那些人,拨发破案奖金给他们,贵府的人涉嫌勾结一教一门的人作案,在下已经再三申明,不需你们协助了,因此你最好不要干预,如有疑问,到河仓码头把要命阎罗找来和我理论,不然后果自负。”
“青面妖!”三眼邪龙有点惊心,湖广钦差府的首脑人物光临,他留在冯宅的十几名二流爪牙,恐怕不消片刻便一个不剩了。
右面墙头又出现三个人,打扮与先前两个人不同。
“你们怎么这样蠢?”其中之一的嗓门也不低:“省省吧!犯得着又来一场大搏杀?贡船的财宝数量庞大,仅金银就有百箱以上,找到之后,搬也得搬老半天,等财宝出现,再为已看到的财宝拼命,还来得及呀!财宝还不知在何处,没看到就拼死了,死不瞑目哪!”
“也有道理。”三眼邪龙乘机偃旗息鼓:“人为财死,没有看到财便死了,的确死不瞑目,但大多数谋财的人,都是不瞑目而死的。你是谁?”
“我姓赵。”
“鬼见愁赵?”三眼邪龙嗓音也变了。
“老夫年过半百了,鬼见愁赵出道仅三两年。”
“那你的名号……”三眼神龙心中一宽。
“无可奉告。”
青面妖三个人,沿仅可容足的墙头,身形似电快速掠进,飞越月洞门上方,向姓赵的三个人猛扑。
长笑声冉冉而逝,三人形影俱消。
三眼邪龙偕两个同伴疾退,不再逗留。
这里是扬州钦差府走狗的有效控制区,连远在四十里外的瓜洲镇,也是他们的势力范围。
远从湖广来的钦差府爪牙,在这里讨不了好,青面妖并不是真的超级强龙,要命阎罗就不卖青面妖的账,论江湖名声威望,两人也旗鼓相当,各擅胜场。
等贡船的财宝真的现形,外地的强龙那有能力搬走?那是不可能的,即使没有人干预觊觎,搬一船货也不是一天半天所能搬妥呢!届时再拼命争夺,还来得及。
财宝还没露面,拼死了的确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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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行其事互不干扰,可以暂时保持平衡局面。
财宝还没露面,便互相砍杀,的确不是快意的事,没看到财宝便送了命,冤哉枉也死不瞑目。
姓赵的一番话,促成短暂的和平情势,冯家大宅不再发生挑衅的场面,心照不宣改为暗中活动,等财宝露面再拚命,还来得及。
几个人仍在假山洞内敲敲打打,毫无秘门的形迹,但他们不死心,继续做找到地窟门的发财梦。
洞内狭窄,有两个洞只能容许一个人钻入,连敲击洞壁也施展不开,寻找的困难可想而知。
人多派不上用场,其他的人散布在周围歇息,轮流负责警戒,也派人轮流寻找秘门;水榭、假山一带,他们划为禁区,妄想接近的人,后果自负。
姓赵的三个人向园西走,像在散步。
花径左盘右折,穿越已经凋零的花台花坛花架,平时有宾客聚会风景绮丽,晚间可就鬼打死人了。
广园大宅人家,应该仆从如云,宅中才兴旺平安,人丁少则产生妖魅寄厝,阴气损人。
河豚冯仆从不多,住这栋大宅,却又舍不得花大把银子维持,暴发户的气质改变不了,难怪会遭横祸。
富贵不出三代,贫贱也不出三代,矛盾的是,要养成气概雍容华贵,举止和度量具有真正风范,也需要三代。
这是说,刚培养好富贵的风华,家道便因富贵不出三代而中落了,贵戚名豪权倾天下的世家,四代以后不出不肖子孙的人并不多见。
也许,这就是冥冥中上苍的安排吧,连夺得天下的帝皇家,也绝不可能享国千年万年,本人也活不了千岁万岁,后继的皇子皇孙们,也是一代不如一代,龙生龙凤生凤,那是靠不住的。
踱入一座紫藤花架,架对面也踱入两个黑影,紫藤叶已经落尽,架下隐约可以分辨出面目。
花架面积颇广,紫藤可能已有一两百年高龄,表示这家大宅的最初主人,该是本朝初年的阀阅世家,到底先后换了多少主人,谁也弄不清楚。
架下没有石桌石凳,双方默默地各占石桌一边落座,气氛毫不紧张,素不相识,不会见面就是仇敌。
目下光临此地的人,不再互相你打我杀,除非本来就是死仇大敌,见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呵呵!赵老兄,你为何劝阻他们拼死活?”那位身材特高的人笑问:“在下太行山樵范云樵。”随即向右首的人伸手引介:“这位是千手穷神汪敏。请教三位高名上姓,可否见示名号。”
“免了。”姓赵的毫不客气,相当托大:“来扬州想发横财的人,十之七八是背了案的江湖烂货,亮名号并不光彩。我叫赵大,那两位是我的兄弟赵二赵三,但绝不是鬼见愁赵,信誉保证。
“我无意劝阻打打杀杀的事故发生,但打打杀杀会妨碍我们发横财的行动,财宝还不知座落何方,这时拼命确是死不瞑目呀!对不对?”
口气不但托大,而且讽刺嘲弄,意思是说,对方两人都是江湖烂货。
千手穷神曾经被赵八整得灰头土脸,因此这三位自称赵大赵二赵三,免滋误会。
千手穷神如在白天,一会认出赵二、赵三的面貌,可惜天色黑暗,而且赵二、赵三改变了装束,穿青直裰贫民服,神似码头的挑夫,毫无英雄好汉的气势流露,尽管说的话有骨有刺够分量。
“绝剑徐老弟已获得正确口供。”太行山樵居然没生气冒火,容人之量可圈可点。
“呵呵!是吗?消息从何而来?”赵大笑问。
“浊世威龙父女。”
“哦!浑天教的教坛总护法,杭教主的妹夫,消息一定非常可靠。”
“所以,他们来了。”
“来这里?财宝藏在河仓……”
“那是有心人作弄要命阎罗的老把戏,作弄他去搬粮袋,也许即将入冬,粮仓的温度出了毛病,需要翻一翻透气散热,因此造谣骗他去搬粮袋,一举两得。”
太行山樵得意地说,表示消息灵通:“我们在旁眼巴巴等财宝露面,也跟着上当,要不是徐老弟派人通知,现在恐怕还在粮仓附近喝西北风呢!”
“哦!难道财宝藏在这里?”
“没错。”太行山樵说得斩钉截铁。
“怪事,你们江湖龙蛇,与绝剑订了协议,暗地里是同路人,你为何告诉我财宝在这里的消息?”
“绝剑这家伙不可靠。”千手穷神接口:“他派人招呼咱们赶来,却又不许咱们接近他所划的禁区,不知有何居心,利用咱们在外围替他挡灾,这就违反协议了,他的承诺信用靠不住,所以咱们希望多来一些人在场,就可以逼他遵守承诺。”
“原来如此财宝就在他改划的禁区内?”
“是的,但他语焉不详,那一带可能真有地窟,所以他们在假山附近加紧寻找地窟的门户。”
“哈哈!”赵大大笑:“杭教主根本不知道财宝的下落,他劫获的贡船,确被一群不明人物夺走了,杭教主第一次招出财宝藏在河仓,要命阎罗现在正在拼命搬粮袋,浊世威龙父女招出财宝在这里,他父女不可能知道财宝的下落,你们真笨得无可救药,居然相信这无中生有乌有消息。”
“你……你怎么知道杭教主丢掉贡船是真的?”
“就是知道。”
“那……你们却甘愿被骗来……”
“你给我听清了,穷神。”赵大郑重地说:“我们是来看群魔乱舞的旁观者,看江湖龙蛇争名夺利的嘴脸如何可憎,即使财宝堆在咱们面前,而且四下无人目击,咱们也不会伸手取半锭金银,不屑一顾掉头就走;因为贡船的财宝,绝不可能出现在扬州,如果出现了,一定是假的,不值半文。你们去寻吧!最好走远些以免上当。”
“最好去河仓,帮要命阎罗搬粮袋。”赵二也加以冷嘲热讽:“乘机搬走几袋漕粮,每袋可一买一两银子以上,多搬几袋,也算一笔横财呀,总比分文俱无的好,你说是吗?”
这次闻风前来扬州的江湖龙蛇,众所周知皆是为发横财而前来的,一旦有了收获,必定名利双收,够资格争取风云人物的地位,真正有骨气的侠义道人,是不会前来踏这一窝子浑水的。
当然也可能有正道人士前来看风色,但绝不会出头露面沾手。
“去你娘的!”千手穷神大起反感,拍着石桌开骂:“少给我假撇清装清高,咱们都是一丘之貉,都是江湖烂货,不然就不会前来论英雄称好汉。阁下,你给我说话小心了,惹火了我……”
“你火了又怎样?”赵大用高一倍的嗓门回敬:“你最好不要搬弄你的刀,以免枉送性命。”
千手穷神的确有拔刀而起,流血五步的打算,被挖苦得脸上挂不住,受不了就想用武力解决争回面子,有些人一言不合,就会不顾一切挥刀相向。
“你……”口气太大,千手穷神真不敢冒险妄动。
“惹火了我,我一下子就送你下地狱。”赵大火气开始上升:“给我滚!不要给脸不要脸,哼!”
叭一声怪响,寸二厚的石圆桌,突然裂开向下坍倒,众人骇然飞退。
是赵大在示威,一掌把石圆桌劈裂了。
坐在桌旁不作势不行动,信手一掌便把石桌劈裂,即使练成十成火候的开碑掌功,也无法办得到的。
坐着根本用不上劲,掌劈落的距离有限,距离不够速度便无法提一局,想劈裂有横纹的寸厚杉木板并不难,劈石桌就无此可能了,至少这一掌需有千斤神力,而且掌必须硬似精钢,肉掌绝难劈裂石桌。
这一掌示威,把千手穷神拔刀的意念完全勾消了。
“咱们走。”太行山樵知道碰上了可怕的人物,乖乖打退堂鼓,拉了千手穷神急急的溜走。
“这家伙可能把四海狂客邀来讨公道,得小心他们偷袭暗算。”赵二重新就坐:“他们总算不蠢,知道绝剑那混蛋不可靠。”
“呵呵!他们也知道自己不可靠。”紫藤主干下踱出赵辛和英华,赵辛开心地笑:“所有来发横财的江湖牛鬼蛇神,都不是大仁大义的好东西,知道绝剑分赃的诚意有多少,难免你虞我诈各显神通。
“大叔如果告诉他们,这一掌是用无量神罡御发的,铁定可以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怎敢再邀四海狂客来丢人现眼。”
“爹,绝剑来这里挖宝的。”英华蹦跳着到了赵大身后,搭住赵大的双肩欣然说:“你们怎知道他的打算赶来看热闹?”
“我们只是到处看看,怎知道他来挖宝?”
赵大抬手轻拍英华搭在肩上的掌背:“浊世威龙不可能知道财宝的下落,招出的位置也与杭教主所招的不同,他居然相信了,我还真以为他聪明机警了不起呢!看来看走了眼,他仍然是笨蛋一个。”
赵辛看得一头雾水,也听得疑云大起。
他记得英华的老爹也是为了贡船财宝而来的,为何公然表示绝不沾手,而是来看热闹的,如果是真的,他岂不是没有竞争者了?他许诺得手后把财宝全送给英华,一厢情愿成了大笑话。
还没得手便大方奉送,同样是大笑话。
“以他在这里的表现看来,他的确可以称枭雄奸雄。”称赵二的赵长江说,转向赵辛问:“小伙子,你居然躲在十余步外,便看出无量神罡御掌,佩服佩服。丫头,你告诉他的吗?”
“不是啦!他看到我斗阴神,便看出我内功的根柢了,当时我没承认,让他胡猜。”英华得意洋洋:“他把绝剑打得成了病狗,可惜心太软没下重手,真可惜。”
“把他打伤了,就不能利用他啦!”赵辛说:“放眼今日光临扬州的群雄,他确算撑大旗的人才,虽则武功不怎么样,塘里无鱼虾子贵,可能只有他才可找到贡船财宝的下落。”
“呵呵!小伙子,你是说,我们也没有找到贡船财宝下落的能耐?”赵大拍拍赵辛的肩膀:“我们家来了不少人呢,小丫头跟着你,你找到下落,也算是我们找到啦,对不对?”
“你们在旁像局外人,夺取的意愿不高,如果我所料不差,贡船已不在扬州了,所有的人,皆在追逐子虚的财宝,付出可怕的代价,到头来一切成空;我得另找线索了,那天贡船出事的四更左右,我查出的确有三艘货船,曾经在河仓码头靠泊。”
“说不定真在冯家大宅呢!”
“不可能。”赵辛语气肯定:“冯家是我调查的起点,河豚冯的口供可信度极高,我走后不久,便被人残忍地灭门,灭门的凶手用死逼他,显然逼死他也是枉然,他根本不知道杭教主劫贡船的事,至少事前不知道。
“我一直就认为杭教主与扬州钦差府走狗,这两方面涉嫌最大,现在一教一门快要全军覆没了,要命阎罗急于追出赃物吞没,不惜任何代价的急躁心情昭然欲揭。
“这两条线索,已经没有浪费时间追查的必要了,他们都不知道贡船的下落,等我宰了杭教主,再另起炉灶追查线索,我不甘心,不想承认失败。”
“你还能找得到他?”
“绝剑可以找到他,除非绝剑在这里找到财宝,他小事精明,大事糊涂,蔺小霞的口供,根本就是情急胡招的,这里不可能找得到财宝,等到发觉受骗,他会怒火冲天去找一教一门的人,见一个杀一个,所以,我等他带我去找杭教主,我小事糊涂,大事精明,我和他正好是宝一对,而且我吃定他了。”
“你大事也糊涂,但我喜欢。”英华盯着他笑吟吟:“拼命去救阴神,到头来阴神和绝剑在一起无惊无险,还希望阴神活过三十岁,够糊涂吧?嗯!”
“去你的,这也能算大事?当局者迷,这点小错误犯了无伤大雅,我要到处走走,小妹,你和……”
“你的意思,是要我和你一起走,我知道。”英华故意误解他的话,一跳便到了他身旁,大方地挽住他的手膀得意洋洋:“我如果出了意外,我爹唯你是问,直至找到财宝为止,中途不会更改。”
“这是恶意的讹诈勒索。”他摇头苦笑:“我要你回到你老爹身边,我一个人逍遥自在得很,在你爹身边才不会出意外,我希望你能平安活到一百岁。”
“小伙子,你别听小丫头胡说。”赵大说:“她可以照顾自己,当然,你会好好照料她,在我身边那能保证没有意外发生?上次如果没有你及时搭救……”
“那种意外,一辈子很难碰上第二次的。”赵辛赶忙把话题岔开:“有小丫头做伴其实不坏,她的剑撒起野来真可派用场。老伯,放心啦,等我找到贡船的财宝,送给她做嫁妆,走,小丫头。”
一个人奔波,多一个伴互相照料扶持,如果意气相投配合得好,是一件相当愉快的事呢。
这期间英华的表现可圈可点,她的武功也的确足以自豪,不仅是可派用场而已,而是配合得上他的得力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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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出西花园南端,有一排房舍,早年可能是仆役长工的住处,相邻便是南方和前院,周围遍栽花木。
以往仅其中三两间住有几个健仆,河豚冯舍不得花钱多雇人手,出事之后,这里已人去屋空,夜间显得特别阴森,无人住的房舍最易招惹妖魅。
远远地,突然看到屋内火光一闪即没。
“屋内有人。”赵辛警觉地闪在一处花坛下,指指前面黑暗的房舍:“要命阎罗的人都在正屋忙碌,这里不可能留人看守,无此必要,那些人正忙着搜复壁地窟。先留心观察,也许走狗们在这里布了陷阱呢!”
“要命阎罗见了你就害怕,他那些爪牙肯定会全力对付你,我们的目标不是走狗,不招惹他们就没有麻烦。”
英华向南一指:“杭教主如果来,从大门来的成分不大,何不到后园守候,杭教主曾经是河豚冯的家祠法师,家祠就设在后院。”
“那可不一定哦!一教一门的人在死伤惨重,可说是直接或间接栽在绝剑手中的,目下弟子门人已所剩无几,杭教主把绝剑恨入骨髓,仇恨刻骨铭心,不会善罢干休,一定会找机会孤注一掷。
“如果他知道绝剑在这里,很可能前来伺机行致命一击,不会按平常的习惯潜入,有可能变化幻形出其不意接近;我们小心些接近看看,到底有些甚么人在此鬼鬼祟祟活动,刚才的火光,是刻意安排引人入伏的把戏。咦,有人出来了。”
“该说有人接近了,瞧,屋角。”
三个黑影是爬窗出来的,身影一闪即逝,隐身在外面的一排树篱下,蹲伏便消失了。
侧方的屋角,两个黑影挫身潜行,绕过这一面的墙根,再一窜便到了窗侧贴在壁上,像是平空消失了,其实是贴在壁上的,不移动便难以看清形影。
外面的树篱是高可及肩的冬青,距窗约十步左右,两黑影没发现树篱下有三个人潜伏,全神贯注倾听窗内的声息,窗门是大开的。
显然两黑影接近房舍时,便被屋内的人发现了,从屋侧越窗相候,算定两黑影必定从房屋的这一面接近窥探,早一步等个正着。
两黑影身形再闪,迅速贴上窗两侧。
“两位朋友可以大大方方跳窗进去。”树篱下突然传出阴森的语音。
“只能进不能退。”另一个声音接着说。
“不要妄想撤走,一动就死。”第三个人的语声饱含警告凶兆。
两黑影向下蹲伏,体积似乎缩小了一倍。
“诸位口气不小。”左面的黑影不得不出声应付,知道对方并非虚声恫吓,黑夜中用暗器袭击,将人留下并非难事:“但不知是何方神圣?”
“跳窗进去不就明白了。”
“阁下贵姓大名呀?”
“进去就知道了。”
“不进去,诸位就有把握毙了在下?”
“呵呵!那是唯一结果,绝无例外,只要你们离窗外移,一定得死,最好是不要妄图侥幸。”
“好吧!咱们就进去。”
“请吧!”
两黑影不敢侥幸,即使进去必有凶险,老命恐怕难保,但总比立即去见阎王要好了许多。
跳入窗,后面三个黑影立即现身跟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