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神走了眼,阴沟里翻船。
赵英华一声轻笑,剑也轻飘飘地点出。
双方都是诱招,阴神本能地拂剑轻搭。
糟了,双剑竟然不曾接触,赵英华点出的剑突然下沉三寸,身形下挫,接着电光一闪,风雷乍起,剑幻化为白虹,迸射而出,光一动便到了阴神的右胸侧。
阴神失去先机,骇然暴退,惊出一身冷汗,退的身法快至极限,像是化身术。
“移影幻形,好!”赵辛喝采,提醒赵英华注意。
还不够好,赵英华的身法更是快得不可思议,身剑合一,似乎身与剑已浑然成一体,而剑却像迸射的电光,如影附形追击,锋尖紧逼阴神高耸的酥胸。
似乎,两人也凝成一体了,黏在一起牢不可分。
要不是赵英华的追袭起步慢了一刹那,这一剑肯定会贯入阴神的胸口。
“铮铮铮铮……”暴响似联珠花炮爆炸,空间里激起烫着金铁碰撞的硫火味。
阴神狂乱地封架,封一剑便暴退丈外,连封五剑,不但没能摆脱剑光的紧迫进攻,甚至无法震偏连续追刺的剑影,剑上双方的劲道,差了一大段距离。
最后传出一声大震响,阴神斜震出丈外,身躯恰好贴一株大柳树而过,大柳树挡住了赵英华的进路,提供阴神躲闪的空间,总算暂时摆脱赵英华的雷霆万钧追袭。
紧随在侧的赵辛,呼出一口如释重负的长气,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左掌心的正德喜钱,悄然重返护套的钱囊,他用不着替赵英华担心了。
赵英华不再追击,轻拂着长剑移至小径空旷处,一举一动沉着稳重,赫然具有名家宗师的气势。
“你最好不要妄想使用妖术。”赵英华拍拍腰部:“你已毫无法争取到施展妖术的机会,只要你有所异动,我会毫不迟疑杀死你。我有两种致命的兵刃,一定可以在五丈内要你的命。如果不是冲我大哥的金面,在第一剑发出时,你便去见阎王了。你走吧!我大哥希望你活过三十岁。”
阴神惊骇莫名,皮肤收缩汗毛直竖,赵英华的雷霆攻击太可怕了,真有在地狱走了一趟的感觉。
“赵兄。”阴神不敢再招惹赵英华,在赵辛身上下工夫:“如果我把我的人带走,就活不过三十岁了?”
“这……可能的。”赵辛迟疑地说。
“我能活多久并不计较……”
“你……你把人带走吧!”赵辛不胜烦恼地挥手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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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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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在等,不介意悬吊的人痛苦的叫喊声。
赵英华与他并肩倚坐在大柳树下,将他那将近大一倍的粗糙大手,兴趣盎然地凝视抚摸,脸上有异样的神彩。
这只大手坚强有力,有点粗糙并不可爱。
她的手其实也不像一般大户人家少女般柔若无骨,柔若无骨的手,绝不可能仗剑在江湖叱吒风云。
“我好惭愧,替你白担心。”赵辛说:“你御剑的内功深厚劲道绵长,威力万钧无可抵当,是无量神罡吗?”
“咦!你凭眼睛便看出底细了?”姑娘大感惊讶。
“你让她喘不过气来,我才放心了。”
“大哥,我的确怕妖术迷香。如果没有你在旁壮胆,我哪有勇气放手抢攻?由于有你在,我勇气百倍。你可以任意摆布妖术通玄的龙虎真人,你就是我的护花……护身符。大哥,我配合得上你吗?”她吱吱喳喳,语气含糊。
“配合?你可以做主将。”赵辛抽手突然在她的小腰肢探索:“小妖怪,让我看你那两种,可杀人于五丈外的致命兵刃,到底是什么法宝?”
摸到了衣内的小匕首。
小匕首掷出伤害五丈外的人,三流高手也可以办得到,当然得看所攻击的是何人物。
姑娘怕痒,猛地跳起来。
“那是吓人的啦!兵不厌诈。”姑娘的脸红似石榴花,羞态可掬:“不吓那妖女,她肯定会用妖术撒野,便得劳驾你出面了,你舍得给她一枪吗?”
赵辛把她看成小妹,百无禁忌摸她的小腰肢,难怪她红云上颊,羞窘中凤目却涌现异彩。
“很烦人,我不会伤害她。”赵辛泄气地说:“毕竟她……她是……当初我的确喜欢她。杭教主陈门主杀我,与她无关,我不能把她当仇敌,反而有点牵挂,甚至不想利用她把杭教主引出来,所以到镇上利用绝剑制造机会。也许……也许我该破她的气门……罢了,我不希望她恨我一辈子,她不可能甘心做一个平凡的女人。”
“大哥,你不觉得,在这种烈火焚天的世代,做一个平凡的女人,多么可怜可悲吗?”
“所以,我不能替她决定命运。”赵辛黯然叹息:“我,就是一个不甘受欺虐,不本分的人,在天理国法人情的缝隙找发泄的叛逆者,心甘心愿做一个无法无天的江湖浪人。”
“你快乐吗?”
“有快乐,也有痛苦。”赵辛握住她的小手,不自觉地五指时舒时紧,流露心中的不平静:“你希望有收获,就得辛勤耕耘播种。你想获得什么,也得付出些什么。是苦是乐,我心中有数。平安快乐和满足,绝不可能平空从天上掉落在怀里,是需要付出代价换取的。我年轻,有游戏人生的本钱,没有太大的奢望,至少自己觉得乐多苦少。你呢?也想闯出一片天?”
“我只是好奇,只想在有了家累之前,体验世间众生相,经历一些七情六欲世俗,以免白活一场。带我遨游天下好不好?以往我像孤魂野鬼般乱闯,所以几乎再三进出枉死城,跟着你一定生活得多彩多姿,你答应吗?”
“你少来。”赵辛碰碰她的肩膀:“我像一匹没上络头的野马,你可曾听说过,江湖上有哪一位仁兄,带着年轻的妹妹闯荡江湖的?那多不方便呀!你该找一位志同道合的英雄好汉,并肩携手傲啸江湖。我替你留意,找个佳子弟……”
“去你的!”她狠狠地拍了赵辛一掌,大发娇嗔:“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难道你是坏子弟?”
两人都姓赵,赵辛哪能带着她遨游天下?
闯荡江湖的牛鬼蛇神,十之八九不是好路数,不可能有亲兄妹一同闯道,舟车劳顿,餐风露宿,别人怎么说?
“我不否认我坏,但认识几个佳子弟。”赵辛显然未留意她话中的弦外之音,颇为自豪:“这两三年来,结了不少仇家,也交了不少有骨气的朋友,朋友中不乏佳子弟,他们可算得上是一等一江湖菁英。”
“也有红粉知己?”她笑问。
“不关你的事。”赵辛解开裹枪的布卷塞入腰带。
“你干什么?”
“有人来了。”赵辛一蹦而起:“希望来的是杭教主。他如果不来,浑天教可以休矣!吊着的九个人质全是他的亲友子弟,他必须来和我结算清债务。”
“他知道贡船的下落吗?”她跟在赵辛身后做鬼脸:“知道却仍在扬州被牛鬼蛇神追杀擒捕。他会是名动江湖的浑教教主吗?太笨了吧?”
“我猜不出他在弄什么玄虚,当然他不笨。反正我掌握了两三条线索,必须逐一求证。他和陈门主,就是重要线索之一。”
“你向盐务署走狗,透露贡船改装偷渡扬州……”
“那是最重要的线索,得利用走狗追查。无论如何,必须向杭教主追查,着手逼他,看他怎么说。”
杨林枝叶摇摇,果然有人出来了。
赵辛向前迈步,轻拂着短枪,虎目中神光炯炯,嘴角呈现冷笑的线条。
果然是杭教主,打扮像穿了道常服的在家道士,但佩了杀人的剑而非撵鬼桃木剑,百宝囊特大,鹰目冷电森森,气势极为慑人。
“把里面的人叫出来好不好?”赵辛逼近至丈外,流露的慑人气势更为强烈:“让你的门人弟子,目击你这位教主大显神通,人多势众一拥而上,也许会保住你的老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不但欠谋杀我的命债,更欠我贡船我该分的一成三万两银子钱债。”
“我的债也要一起算,快叫花花太岁和赤练蛇出来清债。”赵英华不甘寂寞,拔剑与赵辛并肩一站:“不要躲在林子里,找机会突然偷袭。出来吧!你们不是见不得人的下三滥。”
没有人出来,她的激将法无效。
“该死的孽障,贡船被转手夺走,本教主正要找你,你要负全责。”杭教主反咬他一口,剑一举阴风乍起,衣袍飘举脸色渐渐变成淡青色,显得狰狞如鬼怪:“本教主的心血白费了,而且枉死了不少门人弟子,你……”
“你这狗东西已经疯了。”赵辛火冒三丈,破口大骂:“你浑天教本来口碑不差,不是男盗女娼的组合,你身为教主,竟然卑贱像不要脸的贼王八,可耻!对付疯狗,唯一可做的事是杀。”
他真的愤怒了,新仇旧恨诱发出无穷杀机,杀声中一掠而至,短枪的光芒淡弱,枪的形状似已消失,他的身影也依稀难辨,速度之快之猛,无与伦比。
人的轮廓已扭曲变形,旁人所看到的是:一个似人非人的怪影一闪即逝,呈现时便传出震耳的金鸣。
重现时也难看清形影,满天灰雾乱了视线,怪异的风声和涌发的气旋,把附近五丈方圆空间罩住了。
雾影气旋中,各种奇异的流光急剧旋舞飞腾。
杭教主庞大的身影,因衣袍飘举而增大了一倍,但闪动太快太急,也难以清晰地分辨实体。
响起三声狂震,庞大的人影破空排雾而出,青黑色的道袍破裂,像一面久经风霜快报废的旗帜,接着像是响起一声晴天霹雳,一道奇光追上了外飞的杭教主。
杭教主居然能挥剑招架,剑与枪接触电光飞射,霹雳声震耳欲聋。
人影在半空急分,各向疾落。
浑身破碎似的杭教主,摔落两丈外,连滚三匝,挺起上身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挣扎着爬起。
剑出现五处豆大的缺口,这把剑报废了。
赵辛远在三丈外作势掷出短枪,但也及时放弃。
雷霆一击,石破天惊,原处地上的野草,像被牛群所摧残。
迷烟毒雾袅袅飘散,草下散落了不少金铁木石所造的小法器。
杭教主把压囊的法器全用上了,大白天没发生预期的作用,发挥不了多少威力。
最具威力该是迷烟毒雾,这玩意不是武功所能抗拒得了的。
如果杭教主知道赵辛有解药,就不会浪费宝贵的药物了。解药是从花花太岁处获得的,赵英华是第一个受益的人。
第一个人从林内冲出,第二个……
杭教主摔倒、吐血,浑身衣袍破烂,脸色苍黑,披头散发形如厉鬼,躲在林内的人,怎敢不冒险冲出抢救教主?该是拼命的时候了。
第一枚正德喜钱飞出、第二枚……
第一个摔倒、第二个人……
鱼贯冲出六个人,没有一个能接近杭教主两丈以内,六个人的左或右膝,各有一枚寸大的正德喜钱切入。
“不要出来枉送性命了。”赵英华大为不忍,赵辛曾经请求她不要伤害一教一门的弟子:“你们面对的人,是威震江湖的鬼见愁,他可以杀掉你们一百个超等高手,你们有一百个人吗?”。
她的嗓门高,百步内也可听得一清二楚,林内的人当然听了个字字入耳,没有人再出来了。
杭教主像是挨了当头一棒,惊得几乎再次摔倒。
赵辛冷然迈步,阴森、狞猛、杀气腾腾,像一头发怒的猛兽。
“你……你你……”杭教主举起缺口斑斑的剑,一步步后退,剑不住抖动,脚下也显得虚浮,脸色加厉鬼,气势像是见猫的老鼠。
“我,鬼见愁。”赵辛也一步步跟进,亦步亦趋,短枪随时可能吐出。
“你……你想……怎样……”
“当初我答应你筹划劫皇贡,确是诚心和你合作,原因是你答应释放李传奉官的妻小与船夫,我曾经亲见他们平安。你守信,我也遵守承诺。我劫船成功了,你却迫不及待杀我灭口。我被打落水中,丢了半条命养伤得以不死。现在,你把夺获的船丢了,这些事,你否认吗?”
“我……我怎知道你……你是鬼见愁赵……”
“闭嘴,这与鬼见愁的名号无关。”赵辛沉喝:“我只问你我说的是不是事实。”
“成功后杀……杀人灭口,事属平常,天下的各方人士都……都在做,我不是做……做这种事第……第一个人,只……怪你……”
“那么,杀人偿命,这也是天下各方人士,人人都公认的平常事,我有杀你回报的理由。”
“你……你并没死……”
“是你勾结外鬼,把贡船转手弄走的。”赵辛另起话题:“告诉我,那些神秘水怪是何来路?’”
“天啊!你……你不要血……血口喷人,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灭绝天良的事。”杭教主厉叫,欲哭无泪:“教中的门人子弟,十之七八是我的亲朋好友,你知道损失了多少门人子弟?贡船的财宝,值得我先后牺牲三十余名亲友子侄?今天你……你残害了十几名亲友,我……我不要活了……”
一声厉叫,杭教主咬牙切齿挺剑冲刺。
“铮”一声暴响,剑断了尺余剑身。
“铮”一声脆响,杭教主挨了一耳光。
“呃……”杭教主仰面便倒。
赵辛哼了一声,上前一脚踏住杭教主小腹,枪尖抵在对方的天突穴上,只要略一用劲,便将贯喉而入。
“我查过了。”赵辛阴森地说:“当时扬州高邮一带出没的龙蛇,零零星星没有几个人,目下所现身的大批英雄好汉,都是最近赶来发横财的人,不可能有人涉嫌。唯一有能力助你转手的组合,只有扬州钦差府的走狗,以及徐州陈钦差府的爪牙。你在徐州与月华门聚会,策划劫贡船大计,暗中与徐州钦差府勾结大有可能。但徐州钦差府的人不敢大举潜来扬州,扬州钦差府走狗盯了他们,平时两府的人就不时你打我杀互相仇视。那么,唯一可以勾结的就只有扬州钦差府的走狗了。说,要命阎罗把贡船藏在何处?”
“冤……枉……”杭教主快要崩溃了:“我……我根本不……不认识要命阎罗,我……”
“月华门的人派到雷塘史家,是不是疑兵计?或者是去准备分赃的?招!”赵辛并不聪明,用的是诱导式问口供的方法,那不会有结果的。
可能是自以为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先预计立场,不可能获得真实口供。
林中缓步出来了两个人,浊世威龙与蔺小霞父女。
“不要逼教主了,赵兄。”蔺小霞愁容满面,美丽的风韵未灭:“就算你把我们一教一门的人杀光,也得不到贡船的下落,因为我们根本查不出真实的消息,在扬州捕风捉影白奔忙。我以生命保证,教主及闸主绝不可能勾结外人转手夺船,陷害自己的亲朋子侄。你这么一位聪明机警,神机妙算有如活神仙的人,怎么连这点常识都不懂?如果你为了灭口的事索命报仇,我要求和你决斗。”
“你父女杀绝剑灭口,绝剑会和你们了断。”
“杀你和绝剑灭口,是我的主意。”浊世威龙声如洪钟,威风凛凛:“阁下,冲我来。”
“杭教主,你指证你的内弟是主谋,与你无关吗?”赵辛在杭教主身上煎逼。
想得到必定套牢了浊世威龙。杭教主再卑贱,也不会把责任往自己的内弟身上推。
一教之主可不是下三滥,唯我天君杭若天,可是名动江湖的风云人物,连天下第一大秘会白莲社,也不敢兴师问他背叛师门的欺师灭祖大罪,当然敢天下是非一肩挑。
“去你娘的!”杭教主厉声大骂:“本教主的决策,不会与人商量,成败责任一肩挑,我做的事我完全负责。杀你和绝剑灭口,在湖广我就决定了。你两个混蛋寡人,而且是本教主的俘虏,我会各分你们一成财宝?只怪你们其蠢如猪,不懂江湖行规手段。”
“好,你就偿命吗……””
“住手!”浊世威龙大吼:“你杀他,你也得死,一命换一命,你肯吗?”
“你威胁我?”
“没错。”
“你行吗?”
“在下的连珠飞刀,我父女的追魂梅花针,一定可以杀死你。”浊世威龙傲然地说,双手各拿起三把单刃飞刀。
“真的呀?”
“绝对正确。”
“在下不信邪,打!”
目力难及的芒影,随手破空而飞。
浊世成龙的头发,突然因发结散脱而向下拨落。
蔺小霞头上的三丫髻,两髻齐散,发环发出怪响,秀发也向下被散。
一个暗器名家,一定精于闪避暗器,但根本看不见暗器,如何躲?
正德喜钱大仅一寸二,薄薄的边由于速度太快,从对面看,目力即使锐利如鹰,也看不到那一线钱影。
钱是弹出的,一次可以弹出三枚钱,因此难以察觉发射暗器的手势,更看不到飞来的钱影。
三枚正德喜钱,神乎其神地打散三个发髻。
浊世威龙是发结,蔺小霞是三个发髻中的两个。
三丫髻,是待字闺中的黄花少女的发式。
浊世威龙还不知道发结已散,本能地伸手掠开垂下脸的头发,发长及肩,状极可笑。
“哎呀!”蔺小霞惊呼,绾髻的髻环断裂声,让她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惊得几乎跳起来。
浊世威龙是后知后觉,脸色突然苍白失血,而且打一冷战,撩发的手僵住了,眼中流露出强烈的恐惧神情。
“我鬼见愁赵如果没得虚名,江湖牛鬼蛇神用不着见了我就发愁。阁下,你们反对我处死贵教主吗?”
“赵兄,请你高抬贵手。”蔺小霞草草将发挽成懒人髻,软弱地哀求:“毕竟你并没受到致命的伤害,而我们付出的代价却太惨重了。在湖广你曾经救了我的命,我就认为是上天的安排,你是我的人了,所以故意遣走阴神那些人,和你在高邮并肩……”
“鬼话连天,在高邮你喜欢的人是绝剑。结果,你父女在岸上几乎要了绝剑的命。”
“赵兄,千不念万不念……”
“真是见了鬼啦!”赵辛愤怒地一脚将杭教主踢得滚了两匝,退了两步向赵英华伸手:“小妹,我们走。”
“大哥,贡船还没有着落呢!”赵英华喜悦地奔到,手拉手向后退:“打蛇不死,报怨三生……”
“胡说。”赵辛笑骂:“你小小年纪,就成了女杀星女屠夫,不像话。我没死是事实,报过于施,毕竟于心有愧。贡船的下落,必须去逼扬州钦差府的走狗找线索。在一教一门的人身上浪费工夫,保证两头落空,走吧!”
不再理会杭教主的人,两人大踏步携手东奔。
“喂!你真是鬼见愁赵?”身后蔺小霞高叫。
“如假包换。”赵辛扭头说。
“我会去找你。”蔺小霞的声音提高一倍。
“我会宰了你。”赵英华扭头大叫,语气凶狠。
“呵呵!犯得着为那小丫头生那么大的气?”赵辛拉了她紧走几步:“她不死心,妄想要我寻找贡船的下落,知道我才能找得到线索。”
“笨蛋想法,哼!”
“她并不笨……”
“我说你笨。”赵英华瞪了他一眼。
“咦,你……”
“走啦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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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要到何处?”远出里余,赵英华忍不住询问去向:“东面没有其他的人了。”
“你怎么知道?”赵辛惑然。
“当然知道。”
“哦!你爹的人查过了?”
“没错。”
“正好带你去和他们会合。”
“他们走了,可能已到了府城。”
赵辛知道她有不少人,神出鬼没令人莫测高深,似乎对打听贡船并不积极,也没出面使用暴力获取消息,像一群散聚无常的幽灵,连他也难以发觉他们在身旁出没,但却可肯定有人在附近监视,很可能是暗中保护赵英华的人。
“今早我知道东面有扬州钦差府的走狗活动,人并不多,既然杭教主没有内神通外鬼嫌疑,这条线索已不值得再追查,那便得向钦差府走狗施压了。他们是唯一有能力转手夺船的人。贡船驶入仪真河道,他们便知道了,派人暗中随贡船北上,抓住机会抢了就驶入府城北面的小河藏匿,有此可能。”
“你凭这点便认为……”
“我只说有此可能而已,当然有可能是另一批神秘人物所为。”
“贡船从湖广荆州出发,并不瞒人。我就请杭教主在九江等候,随船北航的。另有人暗中尾随,也是情理中的事呀!先找钦差府走狗,没有结果再查其他线索。既然东面没有人了,我们回府城,顺便与你爹会合。”
“也好,回府城。”
“转向北,走榜林村。不能回到三汊河镇乘船,在河上施展不开,碰上走狗的巡河船,麻烦得很。哦!你识水性吧?”
“在漕河这种比水沟大不了多少的水道,不识水性也淹不死人。我的水性不是吹,五湖四海大可去得。”赵英华拍拍酥胸:“在水中挽住你游三五十里,保证平安大吉无惊无险。”
“呵呵!在你家后院的池塘里练的?”
“开玩笑,池塘里能练水性?我练的地方天连水水连天,怪风一起像是山崩海立……”
“咦!还有人呢!”赵辛向前一指:“警哨,神气得很,气势慑人,一定是留下监视的走狗。妙极了,口供有着落啦!”
路旁是一座小小三家村,近路边的第一座农舍前,一个高大健壮的青衣人,挟了体积庞大的九环刀匣,一手叉腰屹立像门神,大环眼凶光四射,目迎两人接近。
两人笑吟吟接近至十步内,青衣人却没有采取行动的意思。
“喂!交换消息,有兴趣吗?”青衣人终于发话了,像在向老朋友打招呼:“消息真真假假众说纷纭,提出交换等于多一条线索。”
“呵呵!交换什么消息?”赵辛惑然问,这位仁兄不像是扬州钦差府走狗。
“别装蒜啦!当然是有关贡船的消息。你们这些江湖浪人门路多,消息来源广。这样吧!贡船给我,叫价吧!如何?”
赵辛恍然,这位仁兄,把他俩看成发横财的人了:“阁下的九环刀锋利得很呢!喂!你有什么消息提供交换?”
“当然有啦!你打听的假消息大概我都知道。”
“不见得,老兄。不久前在三汊河镇,绝剑向一些人问出贡船藏在湾头的小河湾……”
“哈哈!这消息早就有啦!众所周知的消息不值半文钱,说些新鲜的好不好?”
“呵呵!你大概有新鲜的独家消息,是吗?”
“也许吧!你们赶快去找更新鲜的,滚!”青衣人不再和他俩胡缠,倒也和气地挥手赶人。
走了几步,后面农舍的柴门吱呀怪响,出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人用所谓京腔的官话,与同伴交谈。
另一人的口音,却是中原腔官话。
官话与方言一样,种类繁多,扬州官话、湖广官话、浙江官话……一般说来,仅能稍可沟通,主语系以中原腔为主。
目下的官腔官话,取代了中原腔官话,毕竟陕西河南,是无数皇朝的国都所在地。
两人一时好奇,本能地扭头回望。
很不妙,冤家路窄。
“你们站住!”吼声像打雷,五个人一闪即至。
发话的人,是青面妖区一鸣,湖广钦差陈阎王的护卫保镖、打手,十八妖魔之一。
“呵呵!不是冤家不聚头。”赵辛不想逃跑,恢复往昔李雄的神韵:“你跑到扬州来了,未免跑得太远了吧?钦差府的差事丢掉了?”
“闭嘴!你少给我装疯卖傻。”青面妖向赵英华一指:“原来你这小女人,与这个冒牌混蛋是一伙的,都是些江湖杂碎。罚了一百两银子,便宜你们了。”
“可恶!你胡说什么?”赵辛还以为自己仍在扮李传奉官的内弟,神气地叱喝。
“该死的混蛋,原来你们是雌雄大盗。”青面妖逼至切近,嗓门更大:“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们谋害了李传奉官的家眷,逃到扬州鬼混,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万没料到会碰上我吧?”
“你说什么?”赵辛大吃一惊。
“放走你们的以后几天,下游九江一带,捞获不少浮尸,有些赫然是被杀时跳水逃命而淹死的,并非被洪水溺毙的人,事不关己,谁也没留意浮尸的事。九江也不是咱们的税区,属浦口钦差李道的辖地。后来我返回荆州,见到了李传奉官家人李人凤,他在眼巴巴等候家眷前来团聚。直至我暗中护送贡船东下离境,他的家眷仍然音讯全无。你两个贱贼,一定在当天晚上便谋害了他们,老少妇孺不留,连船夫恐怕也被你们杀了……咦!你……”
赵辛脸色泛灰,浑身在发抖,眼中涌发出可怕的光芒,牙关咬得死紧,但仍可传出切齿震动声。
“大哥……”赵英华紧挽住他手膀焦灼大叫。
“他在打摆子发虐了。”一名高瘦的大汉摇头苦笑。
“杭……教主,你……你你……”他凄厉地向天狂呼:“你已经不……不是人,你……小……蛟……”
小蛟,就是他喜爱的八岁小童,李传奉官的儿子,叫他叔叔的天真无邪好孩子。
他为了保护李家的人,而答应替杭教主策划抢劫贡船。
迄今为止,他对杭教主杀他灭口的仇恨,并不怎么介意,并无积极报复的念头。这期间的追查奔逐,主要的目标是追寻贡船。
现在,他快要激疯了。
“他……他怎么啦?”青面妖向姑娘讶然问:“这与杭教主有何关连?”
“杭教主在严家洲捉住了我们,我们接受杭教主驱策,交换条件是让李家的亲眷活命。”姑娘泪如雨下,不胜悲痛:“事后我大哥以为杭教主信守承诺,释放李家一门老小和船夫。你这么一说,应该不会有假,我大哥……”
“我碎裂了这人面兽心的狗杂种……”赵辛挣开姑娘的手,扭头叫喊着挥舞短枪狂奔。
“杭教主一群凶手就在两里外……”姑娘匆匆地向青面妖说,跟踪便追。
一听杭教主在附近,青面妖大喜过望。
“发讯号,我们去。”青面妖向同伴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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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伤花了不少时间,先后十五个人受伤,有大半足部受伤不能行走,必须背负撤离现场。
最先悬吊的九个人,伤势因拖延而加剧,倒有七个人需要背走。
月华门的人并没有撤走,杭教主出来打交道时,月华门的十五名男女,仍然藏身林内,而且积极准备策应浑天教的人,实力仍在。
浑天教有四十余名男女,却有十五个受伤需要照顾的人,损失三分之一极为惨重,虽则没有人丧命,但照顾伤者更为麻烦,再碰上强敌,能交手拼搏的人手有限得很,必须丢掉伤者自保,大事不妙。
唯一安全的撤走处是三汊河镇,才能找到船运走受伤的人。而且三汊河镇只有零星的各方人马活动,不怕有人袭击。
真正实力比他们强大,能克制他们的人,该是扬州钦差府的大群走狗,其他牛鬼蛇神还不足构成威胁。而且,他们飞得找船不可,没有船休想远走高飞。
追回贡船已势不可能,情势极为险恶。
杭教主不得不在绝望中,作忍痛的最佳选择:撤离扬州,远走高飞。
再拖下去,很可能全军覆没。
鬼见愁赵这次出乎意外的惨重一击,杭教主痛心疾首欲哭无泪,后悔已来不及了,把赵辛恨入骨髓,指天誓日要将赵辛碎尸万段。
他们不敢走小径,绕镇东北越野而走,形成一队奇怪的行列,一个个垂头丧气怨天恨地,被背的人也不好受,痛得哼哼哈哈叫苦连天。
田野中已无作物,桑田像是一片枯枝残叶,原野中草木萧萧,人行走其中颇为不便。
北面荒林突然传出一声长啸,西端立即传来芦苇哨声。
在前面开路的三个男女,打出戒备的手势。
杭教主受伤轻微,经过行功自疗已无大碍,脸色大变,打出停止的手势。
断后的浊世威龙急掠而进,神色也呈现不安。
“会是什么人?”杭教主忧心忡忡:“好像有不少人,也许是冲咱们而来的。武威,派两个人到西面看看。西北角该是三汊河镇,很可能是镇上的民壮。”
这期间,市郊的村镇居民人人自危,早就召集民壮昼夜戒备,随时准备应付意外。
他们不能倚靠府城的治安人员,治安人员在府城已忙得焦头烂额,哪有能力派巡检捕快,前往乡镇维持治安?
民壮对他们没有威胁。除非他们杀害乡民,民壮不敢主动向江湖牛鬼蛇神挑衅,即使看到他们挥刀舞剑自相残杀,也避开不敢干涉。浊世威龙蔺武威是真正的老江湖,见多识广经验丰富,听闻声与芦哨声有如应和,肯定那是传警的通讯信号。
音号传递的消息虽然简单,不能传递确切的情况,但十分迅速有效,瞬间可传数十里。
“我们被发现了,对方人手不比我们少。”浊世威龙神色紧张:“不能去看,必须断然采取行动。”
“你的意思……”
“乘他们来不及聚集之前,向前猛然突围,或者迅速退走,不然就必须背水决战了。”
“退!”杭教主别无抉择,当机立断,有那么多受伤的人,如何决战?更不可能突围,除非把受伤的人留下。
突围必定要付出代价,背着伤者的人哪有脱身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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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着受伤的人逃走,那是非常辛苦的大灾难。背一个重量相等的人跑半里一里,体能佳的人算不了什么,两里三里,两个人都会躺下来,保证会浑身虚脱,甚至会昏厥。
退,必须速度更快。所有的人已经汗流浃背气喘如牛,速度愈来愈慢,队伍拉得长长地,前后已无法兼顾,支持不了多久啦!
连杭教主也放下教主的身段威仪,轮流背负伤者了。
赵辛伤人而不杀人的手段够绝,可把这些人害惨了。
“受伤的人留下隐蔽处潜藏,咱们向北,引他们来追。”走了里余,杭教主也受不了啦,断然下令应变:“后面跟来的人不多,希望不是咱们的仇家。”
浊世威龙将背着的人放在一株大树下,气喘汗流,快要支援不住了,奔跑的后遗症,是双腿呈现科动,那是耗力过度的不吉之兆。
“咱们目下只有仇家,没有朋友。”浊世威龙泄气地说:“来发横财的牛鬼蛇神,都知道咱们一教一门是劫贡船的钦犯,碰上了一定有是非,如果是钦差府的走狗,那就不必说了。姐夫,准备一拼吧!”
受伤的人在附近荒野找隐蔽处藏身。虽则月华门人多,背两个人并无困难。
向北穿越一处田野,然后沿一条小河西岸疾走。
穿越一座竹林,前面出现一座小拱桥,表示找到易于行走的路了。
小径向东西延伸,向西走可到达三汊河镇。他们如果西行,就不需过桥。没有向北的路,他们面临抉择。
距桥头还有四五十步,首先钻出竹林的浊世成龙脸色一变。
拱桥顶端出现了三个人:一客两神。
四海狂客童杀、千手穷神汪敏、天蓬神姜福,都是名号响亮的高手名宿,江湖道的不安分人物,算起来不算陌生,往昔或许会曾经有一面之缘。三个人算不了什么,浊世威龙的名头甚至比他们响亮,但此时此地,肯定会有麻烦是非。
“原来是你们呀?”四海狂客显然也感到意外:“他娘的,有人传出信息,说有人正在搬运贡船上的财宝,显然有意愚弄所有的龙蛇。杭教主,你们如此狼狈,显然不是搬运财宝,有人故意陷害你。愿意谈谈吗?”
杭教主已超越浊世威龙,依然气势狞猛不现弱态。
“没有什么好谈的,咱们追逐错误的线索,彻底失败了。你要谈的一定是贡船的财宝,放弃吧!童老兄,那些财宝,很可能已经堆在扬州钦差府的地底银库中,没有人能前往搬出来。本教主承认失败放弃了,打算远走高飞脱离是非地。你有何打算?向我讨财宝?”
“你有财宝吗?”四海狂客问。
“我连剑都丢了。”杭教主拍拍空剑鞘:“荷包里还有十几两济急的碎银,你要不要?”
“算了,你留着济急吧!”四海狂客摇头苦笑:“据在下所获的可靠消息,扬州钦差府正发疯似的追寻贡船下落,谣传是盐务署的人勾结你们做的案,靠不住。不久之前,扬州来的快船靠上河仓码头,走狗们很可能大肆搜索,目标可能指向任何人,所以咱们避远些。千万小心,要命阎罗可能亲自带人赶来了。再见,诸位。”
三人很有风度地挥手道别,向东扬长而去。
没见到财宝,犯不着挥刀舞剑拼命。
三汊河镇距府城仅十五里左右,快船一来一往,一个时辰足矣够矣!早上在扬子茶社,河西刀客奔返府城报讯,把其中可能拖延计议的时间全算上,带了大批人手赶回三汊河镇搜索,应该不会超过两个时辰。因此如果有大批走狗出现,不以为奇。
兵来贼走,所以四海狂客这些人知趣地趋避。
“跟他们走。”杭教主低声说:“这些混蛋像猎犬,可嗅出里外的猛虎气味。”
一头两头猎犬,嗅到猛虎气味,必定夹起尾巴急循,浑身发抖犬威尽数。如果有四五条猎犬,就会狂吠着奋勇争先。最佳的猎犬,可嗅出两里外的猛兽气味和声息,会向猎人示警以便及早趋避,狗仗人势并不一定可靠,反而可以引导主人趋吉避凶。
总人数仍有五十名,却完全失去乾坤一掷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