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虹剑给我。”冷剑天曹大手向她一伸。
她银牙一咬,绝望地呼出一口凉气。
“这把剑在最近一甲子中,共换了七个主人,连你也算上,共换了八个之多。”冷剑天曹对轻虹剑的底细,似乎一清二楚:“每一个主人,下场都相当悲惨,这把剑最后一个主人,是江南第一钩,金钩李鳌所有。他不用剑,将剑当宝藏。十年前,大江之豪驼龙骆志远,率水上好汉攻入李家大宅藏珍楼,金钩李鳌身首异处,藏珍楼被他死前纵火焚烧,这把剑失踪,不知被何人取走了。我不问你这把剑的来龙去脉,那不是我所管的事。但这是凶器,我得暂时替你保管。”
一步步加压,解除武装便任由宰割了。
她必须作生死一搏,落在这些人手中,结果将只有一个:死。
方世杰对一个稍有可疑的人,毫不留情地下毒手取命。可知这些人,已把杀人看成家常便饭,即使所杀的人,与他们所执行的任务毫不相关。
她必须拔剑,目光落在相距不足一丈,病阴判那支沉重的判官笔上,笔尖稍下方的斜锋表面,的确有一个豆大的小孔,小孔足以射出致命的毒针。
她将轻虹剑的缺点说出,病阴判却把判官笔的优点加以宣扬。
“你们的剑,也必须缴出。”冷剑天曹向退在一旁的两侍女一指。
她心中一震,暗暗叫苦。
也许她能凭绝顶的功夫脱身,她的十四个随从呢?有几个能逃出大劫?
“罢了!”她绝望地说,缓缓抬手要将剑递出。
门外有五个人,手按剑鞘神色冷肃,堵住了厅门跃然欲动,冲出去死路一条。
她认了命,听任命运的安排。
连鞘的轻虹剑向前一递,冷剑天曹冷然伸手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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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星寒与银扇勾魂客,躲在南关门外右面的河堤大柳树下,目送四名大汉,偕同六个男女出城南下,沿官道南奔,脚下甚快。
天寒地冻,在道上行走的人,皆全身裹得密不通风,只露出一双眼睛,很难分辨男女,更不可能分辨是些什么人。
桂星寒却认出其中一个女人,是那天在抱獐山破庙中,两个中年男女的中年女人。
那四个大汉,大袄下露出的刀鞘,式样完全相同,四人的步伐也相当整齐。
“锦衣卫的人便衣人员到了,真正的皇家侍卫。”银扇勾魂客低声说。
“你是说……”桂星寒讶然问。
“走在前面的四大汉。”
“你认识?”
“认识他们的佩刀,单刀,叫绣春刀。”银扇勾魂客曾在京都逗留过,所以不陌生:“这种刀的刀身狭,弧度大些,可用在骑军马战。咱们江湖人所用的单刀,在马上只能乱砍乱劈,大队人马冲锋,单刀用处有限。没错,那四个人佩的是绣春刀,正式的御林军官兵,地位比方世杰那些外围密探要高。”
十个人已经去远,不知道路旁有人潜伏。
“他娘的蛋!”桂星寒粗野地咒骂:“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你说什么?”银扇勾魂客问。
“那六个男女是弥勒教的人。”桂星寒愤然说:“弥勒教在陕西起事造反,血流成河,是官府有案的逆犯,捕获绝不待时的妖逆。现在他们居然与锦衣卫的便衣人员走在一起,这代表什么?”
“你确定那六男女……”
“那个女的,正是那天晚上在破庙中,继黄泉双魔之后,用妖术向我攻击的一双中年夫妇,妖术相当厉害的女人,她的眼睛瞒不了我。”
“你肯定?”
“千真万确。”
“这……也许是方世杰弄到那仙女,招降了弥勒教的人。”
“唔,有此可能。”
“如果是,飞天夜叉很不好。”银扇勾魂客苦笑。
“老哥,你的意思……”
“弥勒教的人,恨飞天夜叉入骨,认为她捉了你而不将你交出,犯了他们的大忌。现在,一旦为密探所用,女飞贼正是影响治安的歹徒,岂不是正好公报私仇,借机铲除飞天夜叉?”
“哎呀,飞天夜叉又帮我宰九个密探。”
“希望飞天夜叉已经走了,不然凶多吉少。弥勒教的人消息灵通得很,必定知道她的落脚处。”
“老哥,你也知道?”
“她们藏身在西乡。”
“咱们走!”桂星寒一蹦而起。
“进城?”
“到西乡,去我姓方的那混蛋。”
“助飞天夜叉?好,这女飞贼很可爱,敢向皇帝打主意,而且脾气很对我胃口,值得助她一臂之力。咱们抄捷径,我知道她在何处。”
老怪杰弄来一把剑,山藤杖丢掉了,活招牌银扇改系在背上,穿大袄便看不到痕迹。如非绝对必要,不想亮银扇自找麻烦。
桂星寒却不在乎日后麻烦,他要用他的天斩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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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虹剑如被冷剑天曹截获,飞天夜叉有任由宰割的了。
可想而知的下一步行动,是缴她的百宝囊。再下一步。该是擒人上绑了。
她别无抉择,一咬银牙将剑递出。
剑是横着递出的,她不甘心授人以柄,按规矩,递剑缴交应该柄鞘在前。
冷剑天曹手一伸,贴她的手抓住了剑。
突变倏生,三方齐动。
病阴判的判官笔向前一伸,吸引她的注意。
方世杰校跨一步,大手爪扣她的手臂。
冷剑天曹抓剑的手,放手扣指疾弹,两股指劲破空,击中她的胸正中鸩尾大穴。
“你们……”她手脚一震,跌入了方世杰的臂弯中。
“哈哈哈……”方世杰得意的狂笑。
内堂走道入影乍现,飞出一个人体,似乎附有一个怪物。
变化太快,所有的人,似乎在同一瞬间发动,令人目不暇给。
方世杰的狂笑声未落,人影已凌空飞到。总算不错,眼角瞥见人影凌空扑来,虽然无法分辨,但可以肯定是一个人。
这家伙是凌空搏击的专家,对凌空扑来的人影也就特别敏感,变生仓促,第一个本能反应便是自保要紧,不假思索将到手的飞天夜叉丢开,双掌立即向扑下的人形吐出。
噗啪两声闷响,击中扑下的人体。
糟了,顾得了上面,顾不了下面,噗一声肚脐挨了一击,被随在人影下的另一个人影,一腿扫在肚腹上,力道十分可怕。
哎一声狂叫,被扫得身形飞抛而起,向坐在侧方的病阴判飞撞,两人凶猛的撞成一团,长凳崩坍,像倒了两座山。
人影志在救人,冲到时下扑,一面伸手去抓倒下的飞天夜叉,一面用腿扫击方世杰。假使先攻击方世杰,必可将人扫得内腑崩裂而死。
这瞬间,内堂飞出无数瓦片,气旋直射毫无章法,破风的厉啸惊心动魄。
被飞抛而入被方世杰击中的人影,是把守在内堂走道口的警戒人员。
随人影下方抢人的人,是天斩邪刀桂星寒,抓起发僵的飞天夜叉,贴地撤走重新退回内堂。抢入、救人、攻击、撤退,急如星火,一进一退似乎在眨眼间完成了,进如雷霆,退如电逝。
在走道口用瓦片掩护,制造暴乱的人是银扇勾魂客。
“带走!我和他们算账。”桂星寒退入走道,将飞天夜叉往银扇勾魂客身上搁。
“小子……”
“快走!”一声刀吟,天斩邪刀出鞘。
两位侍女由于是面向内堂走道口的,看到有人从走道口用瓦片飞掷,以为是自己的人,机灵地向下一仆,快速的爬向走道口,忙乱中,虽然能拾回轻虹剑,因为剑正好在她俩爬行的路线上,顺手牵羊拾了加快爬走。
门外把守的五个人,呐喊着一涌而入,被瓦片击倒了三个,瓦片的爆裂声似连珠花炮爆炸。
一声震天长啸,刀光闪烁震出满天雷电。
冷剑天曹很幸运,被方世杰双掌击中的人体,把他压翻在地,没受到瓦片攻击,跌倒在病阴判身侧。
这位名剑客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将压来的人掀翻,愤怒地一蹦而起,愤怒地拔剑。
这个已被击昏后掷入的警卫,事实上压倒了两个人:病阴判和冷剑天曹,两人本来是并排坐在条凳上的,变生仓促,怎能闪躲?
很不妙,刀光已排云驭电而至。
刚出鞘的剑,不假思索的挡向刀光,反应惊人,这一剑甚至在仓促间,也可发挥六七成劲道,一代名剑客,名不虚传。
剑上传来的凶猛反震力骇人听闻,被震得向侧方飞撞·砰一声大震,凶猛的撞在墙壁上,反弹倒地,只感到右半身发麻,眼前星斗满天。
晚一刹那爬起的病阴判,刚伸手在地上抓跌落的判官笔,噗一声响,耳门挨了一靴尖,嗯了一声再次倒地,一倒下去就爬不起来了,昏厥啦!
方世杰最精明机警,连滚带爬窜出门外去了。事实上腹痛欲裂,浑身脱力,头晕目眩,内脏似要往外翻,哪有余力与人交手拼命?甚至没有看清踢肚腹的人是谁,逃命脱出险境要紧,完全失去拼的勇气。
刹那间的暴乱,倏然中止。
桂星寒扭转冷剑天曹的左臂贴身擒实,天斩邪刀横搁在对方的咽喉下,只要略一拖刀,便会割断冷剑天曹的喉管,冷然屹立,威风凛凛。
除了昏迷不醒的病阴判之外,堵在三方的人有五个,有两个头青脸肿气色败坏,是被瓦片击中的,握剑的手在发抖。
投鼠忌器,没人敢冲上来救冷剑天曹。
门外,又先后到了九个男女,也被室内失控情势镇住了,不敢冒失的冲入。
冷剑天曹是他们的领队,领队的咽喉是否保得住,全在他们的表现而决定,谁敢负责?
“你这混蛋,一定是这一群暴民的领队!”桂星寒冷冷地说,事情发生了他反而冷静沉着。
其实他的性情开朗而暴躁,有一切年轻人的缺点,但情势越紧张,他反而越沉着了。
“咱们不……不是暴民。”冷剑天曹却无法冷静沉着。喉间的刀子可不是玩的:“是……是官方办……办案的人。你……你是谁?”
贴背而立,看不到身后的人,看得到也不认识,也看不到真面目。
这些人当中只有方世杰认识桂星寒。而方世杰却在外面痛得蜷缩在地,不断大呕大吐。
“天斩邪刀。”
“咦!你……”
“你们要找我,我来了。”
“我……我们只……只想查证你是……是不是不法之徒,皇……皇命在……身……”
“混蛋,你少给我撒漫天大谎。”桂星寒的左手加了一分劲,冷剑天曹的手臂可就受不了啦。
“不……不要用劲,哎……有话好说……”冷剑天曹大叫,再不叫左手废定啦!
“大爷不和你说,有理也说不清。”
“桂……桂老兄,误……误会是……是可以澄……澄清的……”
“误会?姓方的混蛋,出手便是一记偷袭的、致命的九绝溶金掌,不问青红皂白不问情由,杀了再说,这是误会?”
“他……他是职责所……在……”
“大爷不屑和你们斗口,阁下,你想死吗?”
“这……”
“不但你要死,你的所有人都得死。如果你怀疑我的天斩邪刀浪得虚名,我将会纠正你的错误。”
“桂老兄,有……话好说……”
“把飞天夜叉的人释放,把他们都送到此地来,换你的命,也换你的人的命。你愿意交换吗?”
“这……”
“你先死!”
天斩邪刀十分锋利,略一拖动,刃口所触处立即沁出血珠。
“我愿交……换……”冷剑天曹快要崩溃了。
“我等你下令。”
片刻,十二个男女押来了,当堂割断捆绳,一个个咬牙切齿,听从桂星寒吩咐,急急的从厅堂退走。
桂星寒将冷剑天曹推至晒麦场中间,勒令其他的人退至北面场边缘。
共有二十名男女,一个个怒目而视,却又不敢妄动,眼睁睁听任领队任人摆布。
“你知道在下为何留你一命吗?”桂星寒冷冷的问。
“你说吧!”冷剑天曹心中恨极,却又不敢发作。
“我要让你带大批的锦衣卫的人来找我。”
“你说什么?”冷剑天曹大骇。
“我的刀很利,你的人将洗干净脖子挨刀。然后,我去我你们的主子皇帝,把新郑城闹个烈火焚天。皇帝奈何不了我这个江湖亡命,砍你们的头,抄你们的家。”
“你……你知道我们的底细?”
“对,完全知道。”
“桂老兄,你是怎么知……知道的?”
桂星寒心中一动,就陪对方玩阴的好了。
“弥勒教人多嘴杂,他们能每个人都守口如瓶吗?”他冷冷的一笔,泰然自若收回刀:“阁下,你好好准备调兵遣将,我等你,等你的人让我杀个血流成河,让你知道什么是天斩,什么是邪刀。哈哈哈!后会有期,不见不散,不死不休。”
用劲一推,冷剑天曹被推出三丈外。
狂笑声摇曳,桂星寒已消失在村内。
“不许追!”冷剑天曹大吼。
怎么追?追也迫不上了。桂星寒走的身法,宛若电火流光,村中房舍散乱,到处都可以藏人。村外果树杂树丛生,更易于窜逃。
“回城再说。”冷剑天曹沮丧地说:“咱们将有横祸飞灾,必须赶快回城商量对策。这混蛋亡命如果惊了圣驾,咱们将有许多人人头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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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郑城的戒备,加强了三倍。
搜捕天斩邪刀的格杀令,竟然不曾颁下。
治安人员布满城厢,人心惶惶。所有的市民皆惶然不可终日,一点也不明白戒严的真正内情,只是感觉出风雨满城的气氛大不寻常,人人担心大祸临头,从每一个治安人员的脸上,皆可看出忧虑的神情。
天一黑,夜禁立即展开。
每一条大街的管制栅门,皆关闭而且加锁,除了巡逻人员所走的小栅门派有四名丁勇把守之外,大栅派有四名弓手警卫,射杀胆敢犯禁在街上走动的人。
大街小巷除了警卫之外,空旷死寂鬼影俱无。所有的家犬皆拴在屋内,只有猫才能在外走动。
天气太寒冷,猫是不会外出走动的。
戒严的名义是防匪,犯禁在外走动的人,一律以匪论处,格杀勿论,因此天一黑便成了死城。
除了本城的捕快丁勇之外,多了不少身分特殊的人,这些人携有特殊的符令,出现时常令市民心惊胆跳,弄不清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碰上了只好惶然走避。
新郑城在沉睡中,但却有不少人不能安睡。
几位少林高僧,就是不能安睡的人。
二更天,四名高僧出现在南关长街,张家进士第的大厅中,由首席知客大师法慈率领。
出面招待权充主人的是伏魔剑客,以及张知府的表弟摩云手罗人杰。八臂金刚、五湖逸客、葛春燕姑娘等等,都是陪客。
“张施主,务请勉为其难,设法派人与银扇勾魂客联系,让老衲能与他当面恳谈。”法慈大师的语气诚恳,但却忧形于色:“只有他或许能与天斩邪刀商量,也只有他才了解天斩邪刀这个人。”
伏魔剑客张永新,与张家并非本家。而张家目下所有的宾客,声皇地位以他最孚众望,所以权充主人。
张家目下仅有老幼妇孺,不便以主人身分招待陌生男宾。摩云手虽然可算是半个主人,但声望地位比伏魔剑客低得多。
“事关全城安全,在下怎能不尽力?”伏魔剑客也忧形于色,极感不安:“只是银扇勾魂客杨老哥,前来示警之后,便前往敦请天斩邪刀,从此一去不回,在下委实无法知道他的踪迹。即使大师不光临促请,在下也会找他情商。这次能获大师周全,向远来的贵宾保证咱们这些人清自,隆情厚谊不敢或忘,岂敢不为大师尽力?”
“大师,咱们被困在屋中,寸步难行,想出去找线索也无法可施呀!”以轻功享誉江湖的神鹰李奎,接着说出困难所在:“杨老哥途经此地南下,可能已经远抵长葛了,想找他与天斩邪刀商量,那是不可能的。咱们这些人中,唯一与天斩邪刀打过交道的人,只有葛春燕姑娘。如果大师能向那些贵宾,请求他允许葛姑娘外出自由走动,或许能找得到这个刀客,不然咱们实在无能为力。”
“葛姑娘知道他可能的去向吗?”法慈大师面有难色,怎能向那些密探,请求让葛姑娘外出走动?”
所有武功高强的人,都有安全上的顾忌。连少林那些俗家弟子,在戒严令颁下时,就不再允许在外走动了,这种管制是必要的。
“也许从弥勒教的妖人身上,可以找到他活动的线索。”
葛春燕凭女性的感觉猜测,似乎颇有把握地又说:“弥勒教的妖人不会放过他,他未必肯甘心,也会与妖人算账,从妖人潜伏盘踞的地方着手追寻,应可获得一些踪迹。大师的门人众多,消息灵通,应该知道妖人的下落,何不从他们着手?”
“敝寺的几位俗家弟子,曾经见过天斩邪刀,可惜匆匆打过交道,见面可能已无法分辨。老衲去找负责的专使商量,请他允许姑娘,随同本寺的俗家弟子伴同侦察,姑娘愿否同往?”
“很好呀,愿效微劳。”葛春燕欣然说:“只是……专使肯吗?”
“为了他们的存亡,他们应该肯。”另一位高僧,修养可就没有法慈好:“出了意外,他们难保人头。天斩邪刀已撂下狠话,他们已经为了自己的脑袋,是否能保住而忧心如焚,不肯才怪。”
“老衲这就前往找专使商量。”法慈大师立即告辞:“专使如果应允,老衲再前来敦请葛姑娘动身。”
客套一番,四高僧告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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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没感到奇怪吗?”伏魔剑客神色凝重,向众人询问。
“张叔,有何可怪?”葛春燕愕然问。
“少林高僧再三向弥勒教妖人叫阵,结果如何?”伏魔客冷冷一笑:“不但高僧们不再追究,俗家弟子也绝口不提。按理,弥勒教妖人,该是最严重的威胁。事实上,不但少林弟子也绝口不提,捕头量天一尺也装聋作哑,诸位,此中有何阴谋?”
“只要妖人不再前来骚扰行凶,管他有什么阴谋?”
八臂金刚不愿费心猜测阴谋:“我希望葛姑娘能找到天斩邪刀,请他帮助咱们一臂之力对付妖人。官方的事,咱们最好置身事外,而且避得越远越好,免生是非。”
“波诡云谲,委实令人心中檩檩。”伏魔剑客苦笑:“已经卷入是非,咱们只好尽力而为了。”
“我这就着手准备,法慈大师很可能成功。”葛春燕先行告退。
弥勒教的妖人,可能不会再前来大举袭击了,情势紧张,妖人们不至于敢冒大不韪兴风作浪。
伏魔剑客仍不放心,彻夜派人严防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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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使借住县衙,县衙这两天停止审案。
知县大人的官舍,成了专使办理要公的临时指挥中心,彻夜灯火通明,警卫森严,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忙碌得很。
前往县衙必须经过县前街。身为少林高僧,当然必须在街上行走,管制各处栅门的人,早已获得指示,允许这些少林僧人夜间通行,不属于夜禁管制的特权人物。他们可以随意在各处通过供巡逻人员与更夫往来的小栅门。
三更的更柝声刚起,街上鬼影俱无,每一户人家的门窗更闭得紧紧的。这一带似乎更沉寂,成为禁区之后,无人敢外出走动,有如鬼域。
四位高僧步履缓慢,似乎已感觉出什么地方不对了。
鬼啸声划空而至,似乎是从对面街道的下面传过来的,是从地底传出、升起,顺风播送而来。
街两侧的屋宅,突然有飘忽的异物流动,忽隐忽现,配合着鬼啸声忽远忽近飘忽不定。
四位高僧根本不在乎鬼魅,相互打手势示意。
“嘿嘿嘿……”鬼啸声突然夹杂着令人入耳便感到毛发森然的阴笑。
法慈大师冷冷一笑,脚下丝毫不变,解下披着的袈裟握在手中,同时解开念珠的活扣。
寒风转厉,黑雾涌到,鬼啸声更近更急,飘忽的鬼影激增了三倍,此隐彼现乍明乍灭,显现时越来越近,已可看出真实的形影,都是些奇形怪状,似人非人似兽的怪物,乍现乍隐的速度也增快了。
四高僧几乎同时拂动袈裟,狂风乍起,涌来的黑雾随风四散,袈裟拂动更急,像是狂风挟殷殷轻雷光临大地,声势惊人。
一声冷叱,第一颗念珠脱手。
传出一声厉叫,接着青芒破空射出。
“大胆!”法慈大师沉叱,右掌猛然吐出。
嘭然一声大震,青芒倏然幻没。
法慈大师也退了两步,哼了一声,左手的袈裟一振,排雾而出。
再传来一声怪响,罡风四荡。
法慈大师又退了两步,袈裟再次飞扬。
巨大的怪影从雾中出现,突幻化为流光后退隐没。
“准备超度这些孽障。”法慈大师沉声说。
四位高僧本来列成四象阵,向四方分别用袈裟作防御性的攻击,立即同声念佛号,右手脱下僧帽。
黑雾终于完全消失,飘忽的怪影无踪,一切恢复原状。
四高僧没有出手的机会,重新戴上僧帽。
前面三个人影,远在三四丈外,当街而立像突然幻现的幽灵。看穿着打扮与身材,可看出是两女一男,全都佩了剑。
“少林一代首席知客,果然名不虚传。”中间发话的是男的,显然是为首的主事人,语音阴森冷厉,似乎不像人声。
“道友出动十人以上,同时施展阴煞灭魂术,当是贵教地位甚高的人物。”法慈大师寿眉轩动,似已动了怒意:“再不知自爱,休怪老衲动嗔念。”
“大和尚,你该说犯了戒动了杀机。”那人已接近至两丈左右,似乎不敢太过接近:“你要施展佛门降魔大法,“在下自信还可以与你拼搏三天三夜。”
“是吗?”
法慈大师冷冷一笑:“老衲苦修半甲子,也许距修至无人无我境界遥之又遥,如果到了无生关头,又何能成佛?而且降魔弘法,也是修禅的宗旨之一,你们这些孽障下毒手在先,老衲……”
“在下无意下毒手,只是想试试你们的道行。”
“遁词!”法慈大师沉喝,的确动了嗔念。
“我警告你,大和尚。”那人的嗓门更大:“你们如果继续保护张家那些人,本教将向你们大张挞伐。北来的专使已明白告诉你们,不许管本教的事,你却出入张家,明显的忽视专使的指示,与本教作对。”
“老衲也警告你。”法慈大师声如洪钟:“专使要求老衲不管你们的事,所以老衲不再过问你们的活动。张家那些人中,有几位施主与老衲交情不薄。老衲不管你们与张家有何仇怨过节,有老衲在,你们休想撒野。专使也不曾容许你们在戒严期,闹出任何不幸事故来。从现在开始,见面休怪老衲慈悲你们。老衲会向陶真人禀告你们在这里兴风作浪的事,陶真人明天不来后天一定可以到达的,目下这位姓蓝的专使,绝对不敢再包庇你们。老衲不为已甚,现在给我走。”
“大和尚,你……”
“老衲知道你是谁。”法慈大师喝断对方的话:“你的头,值一千两银子。”
“你……”
“京都来的人,会卖你三分帐。天下各州县,不论官府或英雄好汉,对一千两银子的赏金,可是眼红得很。少林的门人子弟,目下有老衲管束,你们是安全的,以后可就难说了,你最好少说一些威胁性的话,老衲若不是为大局着想,你难逃大劫。”
“你似乎真的知道我是谁。”那人口气一软。
“老衲升任首席知客,已有十载岁月,对江湖一些风云人物,多少曾经留意。以你方才施法的道行估计,老衲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你威胁我吗?”
“也许吧!”
四高僧同时举步,向对面三个人闯去。
那人略一迟疑,领了两女闪在一秀。
四位高僧昂然而过,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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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勒教的重要人物,并未在城内落脚。
在京都的人现身之前,该教的重要人物,真的不敢在城内潜伏,怕被官方的人查出他们的底细。捕头量天一尺,公事公办就不会放过他们。密探的专使到达,情势并不完全对谁有利。
天下有两处地方,弥勒教的徒众可以半公开活动,但也不敢明目张胆暴露身分。
一处是京都,锦衣卫和两厂的特务,默许他们存在,很少干涉他们的活动。
当年该教陕西举事失败之后。教主龙虎大天师,挟攻城掠地所获的大量金银财宝,化名张寅,交通官府笼络权贵,国戚勳臣文武贪黩官员,甚多收受他的贿赂。最后以捐栗买官,外放任职太原卫指挥,才有机会交结权臣武定侯郭勳,走对了门路。
以后被薛良首告事败,他又逃入京师暗中活动。所以在京都,仍有许多混帐官吏暗中包庇他。
第二处是安陆府(承天府),当今皇帝的老家。
其实,这两处可以半公开活动的地方,外表似乎是龙虎大天师声威仍在,骨子里却是出于皇帝所授意,以及一群贪官所支持。
龙虎大天师造反罪该万死,但失败之后己不成气候,皇帝正好利用他,来对付那些忠心耿耿,胆敢管皇帝家务事的文武大臣。
一举拔除百余名大臣抄家杀头,等于是龙虎大天师替皇帝拔除眼中钉。因此,示意文武大臣不必管弥勒教的事。
其他各地官吏,却根据往昔所颁下的逆犯妖人名单,依法捕拿妖人法办,擒获之后,迅速正法,这就是所谓绝不待时。
一般的死刑犯,通常是秋后上法场,叫秋后决。
新郑就是“其他地方”,依法缉拿叛逆妖人。
皇帝不可能下圣旨赦免逆犯,所以只有京都与安陆两地的官吏,在皇帝的暗中授意下,将逆犯的公文归档不再过问,网开一面装聋作哑。
密探专使来自京都,包庇弥勒教是意料中事。
但责任重大,明白的警告弥勒教的人,在皇驾所经的地方,不许该教闹事,因此所有的重要人物,不得不隐身城郊以防意外。
一旦影响皇帝的安全,密探们势将毫不客气群起而攻。
指挥中枢仍然建在城北郊,距城约六里,地名合水村,是黄水与捕獐山水会流处的小村落,有小径通向县城,往来相当方便。
他们的先遣人员,曾经在捕獐山的破庙,建立了联络站,与天斩邪刀起了冲突。指挥中枢建立,比联络站近了两倍里程,片刻便可到达县城。
这里是新建的指挥中心,旧的指挥中心距县城太近,自从那天晚上入城失败之后,返回时发现少了一个人,心中一虚,便断然放弃了。
他们并不知道所丢失的那个人,是被飞天夜叉暗中跟踪乘机掳走的。
十个人飞越城墙,从大官道折入小径,无精打采奔向六里外的合水村。
与少林四位高僧打交道的一男二女,走在最前面,表示男妖人的身分地位,在这些人中是最高的。
三人身后是戴了狮头面具的,然后是戴虎头面具的人,与同伴在一起,他俩依然戴了面具赶路。这表示他们不敢大意,沿途很可能会发生意外,随时准备应变,避免暴露本来的面目。
再后面,是七煞真人。
这妖道是圣堂使者,地位已经很高了,但在这些人中,身分地位不高不低,左上臂裹了伤巾,是被法慈大师的念珠伤的,流了不少血,可知创口相当大。
少林高僧的念珠,下面的九颗最大,真有鸽卵大小,挨一下灾情惨重。
檀香木制鸽卵大的念珠,坚硬沉重。法慈大师用指弹发,可伤人于百步内,禅功火候之纯不问可知,没打断手臂委实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