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高大的人,通常笨拙迟钝,但如果练成灵活的身手,矮身材的人万难岔及。
矮汉子一惊,老鼠似的窜至街边,稍慢刹那,便会被五丁力士抓住,好险。
另一位仁兄身材也相当高,但没有五丁力士雄壮,一看同伴矮汉子不敢接招,有点不以为然。
五丁力士一扑落空,这位仁兄便不假思索地补位,跨一步便已近身,迎面就是一记小鬼拍门。
五丁力士大手一抄,毫无顾忌地抓住了来掌。
一声怪响,两人马步一沉,浑身骨节克勒勒怪响,四条腿飞快地移动发劲,随即同时沉叱,人影倏分。
五丁力士挫退了三步,脚下相当沉重。
那位仁兄则斜颠出丈外,几乎冲入街左的屋檐下。
“无常拘魂手,难怪你敢撒野。”五丁力士怪叫,一拉马步双手一阵伸缩,全身的肌肉开始抽动:“大爷就陪你玩玩,你如果拘了大爷的魂,算大爷命该如此;不然,大爷要撕裂你这浑蛋。”
人影掠到,二堡主神剑劳修武从中插入,另二名大汉左右一分,拉开马步戒备。
狂彪跨下马背,随手抽出大板刀的刀匣。
“好哇!咱们来松松筋骨。”狂彪怪叫:“看曹某的刀利是不利。”
“朱兄,咱们并无恶意。”劳二堡主采取低姿势陪笑说:“两位从渡口来,咱们希望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变故,所以请两位入店喝两杯,大家谈谈交换意见而已。”
“大爷没有什么好谈的,而且大爷知道贵堡与逍遥公子的过节。”五丁力士断然拒绝邀请:“劳二堡主,想听实话吗?”
“当然。”劳二堡主答得顶干脆。
“朱某曾经在绿林称雄,在黑道也混过一段时日,干过白道的保镖,武林道义江湖规矩我懂。”五丁力士的嗓门大得很:“我认为贵堡的行事不上道,作风恶劣得很。我五丁力士一向自命不凡,几乎打遍天下罕逢敌手,但在逍遥公子手下,朱某接不下一招。我输了,输了认输。你们不讲道义招惹了他,他不久就要来找你们,理直气壮。老实说,不是我长他人志气,贵堡虽则自诩高手如云,但在我看来,你们在逍遥公子面前,比土鸡瓦狗强不了多少。劳二堡主,这就是我奉告的老实话,你们有两条路可走。”
“你……你……”劳二堡主要冒火了,听不得老实话,老实话会刺伤人,谁都不愿意听。
“两条路。”五丁力士不在乎对方是否冒火:“一是把十余万金银还给他,向他道歉。另一条是,赶快返回威麟堡,集中全力,在地利人和的有利条件下,和他决一死战。老兄,十余万两银子谁都会眼红,但任何人的银子都可以抢,抢逍遥公子的银子,要付出可怕代价的,吞掉了会肚子痛。好自为之,朱某是不会和你们走在一起的,后会有期。”
五丁力士不但不是傻大个,而且聪明机警眼光够,毕竟是当过强盗头子打过硬仗的人,对情势的估计判断自有一套法宝。
两人不再理睬威麟堡的人,跨上马扬长而去。
街两端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引起一阵骚动,逍遥公子四个字,吸引了所有市民的注意,所有的人,皆向威麟堡的人投注不友好的目光。
劳二堡主带了爪牙们,脸上无光进入店堂。
后面跟入两名仙风道骨的青衫客,立即被两名大汉转身拦住了。
“不可鲁莽!”及时转首回顾的劳二堡主,及时阻止两名爪牙撒野。
两位青衫客淡淡一笑,向劳二堡主颔首打招呼。
“公孙兄周兄,别来无恙。”劳二堡主抱拳行礼:“没想到两位行脚卫辉,恕罪恕罪,请至客室把晤……”
“堡主可在?”公孙兄抢着问。
“到城里约会朋友,不久可能返店。两位……”
“兄弟从孟县来。”
“哎呀……”
“劳兄,你们为何在此逗留?”
“在此地等河对岸回来的人。”
“快走,劳兄。”公孙兄摇头苦笑:“请转告堡主,速离卫辉。”
“这……”
“假使逍遥公子赶到,卫辉府城你们不会有半个朋友,官府的人将毫不迟疑,把你们当作江洋大盗缉拿。劳兄,你们已经落入逍遥公子的计算中,他的下一步……你们将日子难过。这种事,我和周兄不便介入,十分抱歉,后会有期。”
天没黑,威麟堡的车马,匆匆出了北关,驰上北行的大官道。看样子,要在半途野宿了。显然范堡主接受了公孙兄的劝告,匆匆忙忙离开满怀敌意的府城。
他们刚结账离店,通汴门外孟家大院的主人,铁臂神熊孟浩孟大爷,带了几个仆从前来拜会,扑了个空。
店伙计们眼睛雪亮,已看出孟大爷的仆从中,有本城名捕头化装成仆从,本意显然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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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淇县北行,官道在淇河、卫河的冲积区伸展。有时官道接近卫河,可以看到一队队漕舟,顺水顺流向北下放。但愈往北走,就离河愈远。
外地人走在这条路上,一定感到诧异,怎么经常可以看到路旁或平野的畴间,耸立一些大小石头?
这一带没有山,山远在七八十里外(太行山),土厚而肥沃,石头那儿来的?
那是淇河闹水灾时,从太行山(大号山、淇山、共山等等支岭)带下来的,大水灾时,这一带数百里沃野尽成泽国。
淇水素称倾澜济荡势同雷转,水灾时更是汹涌澎湃波涛接天,把数百里外的大石冲下,水退便遗留在各处形成奇景。
七匹健马以不徐不疾的脚程,向北又向北。
他们在通过淇县时,已打听出所要的消息:威麟堡的车马,已经走了两个时辰。
威麟堡共有五辆各式车辆,三十六位骑士,速度并不快。至于是否另有人在前后担任警戒,就无法从旅客口中证实了。
正常脚程,两个时辰应该远出六十里外了,大概快接近宜沟驿,今晚可能在汤阴城投宿。
逍遥公子一马当先,他并不急于赶路。
小孤和蕙芳姑娘双骑并跟在他后面,两女穿了墨绿色劲装,外披薄绸子同色披风,不再是侍女打扮,美好的少女曲线相当撩人,必须用披风加以掩盖,就算感到有点闷热,她们并不在乎。
“公子爷,为何不加快赶上他们?”小孤忍不住发问,似乎她对即将到来的厮杀兴趣甚浓。
“傻丫头,赶上去干什么?”逍遥公子扭头笑问。
“我们不是追赶他们吗?”
“是呀。”
“那……这样慢吞吞……”
“我本来就打算慢吞吞呀。”
“可是……”
“小孤妹妹,公子爷的妙计你不懂。”蕙芳姑娘说:“爷的用意,就是保持十日脚程。”
“为什么?蕙芳姐,你懂?”
“懂一点。”
“告诉我好吗?”
“让他们带我们到威麟堡,搬他们的银库呀!追上了,他们能赔偿十余万两银子吗?”
“就是你多嘴。”逍遥公子扭头笑责:“你可别把小孤带坏了哦!你两个丫头相处没几天,小孤就开始唠叨问东问西了,以往她是什么都不问的。”
“爷,小孤长大了呢。”蕙芳姑娘向小孤眨眼偷笑:“再不教她多懂一点,她还能成为爷的得力臂膀吗?”
“甘大嫂教她心狠手辣,已经够糟了,你再教她用心机,保证以后江湖上会出现一个女魔王。”逍遥公子半真半假地说:“不过,她一定比我强,女孩子通常细心些,不会像我一样粗枝大叶,经常受到那些阴险的卑鄙家伙暗算。喂!你们没感到奇怪吗?”
“什么奇怪?爷。”小孤笑吟吟地问。
“迄今为止,还没发现有人从后面跟上来叫阵。”逍遥公子说:“浊世威麟有不少朋友,所以他才能号令江湖,黑道有不少风云人物,与他有交情互通声气。”
“是的,爷。”蕙芳姑娘说:“但也不尽然,至少我和家兄,就不在乎威麟堡的声威。”
“我相信他的信息早已传过河,河南府一定有他的猪朋狗友,赶过河来向我们示威挑战,可是……”
路旁突然钻出一个土老儿打扮的人,但头顶光光,可看到明显的戒疤,手中拎了遮阳帽。
“有名有姓的混蛋都过不了河。”土老儿在路侧傍着坐骑走,一面走一面说:“无后顾之忧。”
“哦!原来是……”逍遥公子已认出对方的身分,对方不戴遮阳帽,就是有意让他知道是友非敌。
“请不要说。”土老儿戴上遮阳帽,掩住了头上的戒疤。
“后面……”
“金笔秀士、鬼手龙、六合潜龙师徒。”土老儿说:“还有一些不愿露面的人,黑白都有,堵住了孟津渡口,不许威麟堡的猪朋狗友过来。”
“哦!原来如此,真得谢谢你们……”
“呵呵!咱们还没谢你呢。前面。”土老儿用手向前一指:“淇河石桥。”
“桥这一面有淇河小镇。”
“不,叫高村,桥也叫高村桥。”
“高村有人等候?”
“对,如果你能通过,石桥那一端埋伏的人,就消失了三成胆气。”
“这表示高村的人十分了不起。”
“是的。”
“很好。”
“公子要通过?”
“毫无疑问。”
“祝顺利。我佛有灵。”土老儿向路旁的荒野灌木丛一钻,形影俱消。
“爷,他是……”蕙芳姑娘惑然问:“自己人?”
“不是。”逍遥公子说。
“蕙芳姐,虽然他不是自己人,但是友非敌。”小孤加以解释。
“那……他是僧人……”
“不了僧。”小孤说:“爷曾经在山西道上,从冲霄凤手下救了他。”
“我知道,还有不少人暗中在替爷尽力。”蕙芳姑娘想起了无情剑夫妇。
“我知道。”逍遥公子说:“他们不想露面,盛情可感。现在,我们得准备应付了。”
高村在望,那只是一座小小的路旁小村落。但淇河上的那座大石桥,却颇为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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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村距城仅二十五里左右,不是中午打尖的地方,只是一处小小的歇脚站,五六十户人家,仅村西靠官道的五六家是小店,其他都是农户。
五六家小店,倒有一半是卖旅客用品与食物的,大槐树下是停车驻马的地方,似乎每一家都有旅客,而且都是乘马的骑士,树下拴马桩的马匹便已表示一切。
小羽年纪小,也最活跃,他一马当先,驰入中间最大一家食店前的广场,先拴好坐骑。
店门口,六名劲装骑士,目迎他们在树下的拴马桩下马,一个个神色冷肃,气氛不友好。
“公子爷,咱们来得正是时候呢。”小羽接过逍遥公子抛过的缰绳,替主人拴好坐骑:“如果混战,我们参加吗?那些狗娘养的是不讲英雄的,一定会混战。”
“那可不一定哦!别把天下英雄都看成没骨头的孬种。”逍遥公子下马,顺手解下披风抛给小孤,露出蓝色的劲装:“如果真的发生混战,你们就用鸳鸯大阵痛下杀手。如果不,你们作壁上观,这是我和他们的过节,由我单人独剑和他们了断。”
店内,又出来三名年近花甲的骑士。
左右两家店,共有八名劲装骑士出现,似乎早有默契,向这一面接近,自然而然地,堵住了退路。
十七个面目阴沉的人,前后堵住了。
甘锋发出一声暗号,六个人结成两人一组的大三才阵。
甘锋夫妇是一组,卓勇与小羽是一组,小孤与蕙芳姑娘是一组,确是大三才阵而非鸳鸯阵。
其实,鸳鸯是指一组的两个人,三组鸳鸯,交叉搏击而非三才互相呼应的阵势,应付群殴比三才阵灵活而凶猛加倍。
三才阵对应付群殴威力有限,是用来以弱击强围攻高手的阵法,而鸳鸯阵却是以强攻强应付围攻的战术,性质不同,目标有异。
逍遥公子马鞭轻摇,向店门走去。
没有店伙出来招呼,更没有出来看热闹的村民,可知对方已经完成封锁,在这里久候多时。
三个年近花甲、相貌威猛的骑士,也向前迎来。
“奇怪,怎么没看见威麟堡的好汉们?”逍遥公子一面从容迈步一面说:“天杀的!浊世威麟这家伙没种,他怎么敢吹牛夸称天下第一堡?”
为首的骑士生了一双铜铃眼,眼一翻精光四射,在十步外便站住了。
先前在店外抱肘而立,神气万分的六骑士跟在后面。
逍遥公子直逼近至五步内,淡淡一笑背手而立。
“诸位的举动,真有点像拦路打劫的强盗。”他盯着对方出言讽刺:“在下的家当已经全被抢光了,你们还想抢什么?”
“小老弟,不要在嘴皮子上损人。”为首的骑士沉声说,铜铃眼中精光更凌厉了。
“在下损了人吗?”逍遥公子笑问。
“老夫……”
“我知道你是魔锤淳于天瑞,黑道六霸天之一,号令燕齐江湖同道的龙头,为人并不怎么得人望。似乎,南北同道中的名宿全来了,有些在下彷佛见过,有些在下陌生得很。诸位,有何指教?”
“就算咱们来主持公道好了。”魔锤冷冷地说。
“真的呀?”
“老夫不配吗?”
“配,配得很。淳于前辈誉满江湖时,在下还没出生呢,我逍遥公子一个聊算黑道浪人晚辈,那能不尊敬前辈的江湖名望地位?但不知前辈所指的公道,是否已经知道是非黑白,是否知道谁负责了?”
“乔老弟,老夫希望替双方调解。”
“好事嘛!该算是江湖之福,江湖道毕竟不算乌烟瘴气,毕竟还有人主持公道。前辈是否该先知道经过?不会只听一面之词吧?”
“老夫已经知道经过了。”
“真的呀?那一定是该在下负责了。”
“正相反,该威麟堡负责,因为范堡主无凭无据,他指称你黑吃黑夺了他的珍宝,所提出的证据薄弱得很。”
“好,公道自在人心,淳于前辈,在下尊敬你。”
“乔老弟,俗语说,冤家宜解不宜结,真要各走极端,毕竟不是江湖之福。”魔锤还真有点公道气概。
“是呀!在下深有同感。在下出道三四年,羽毛未丰,势孤力单,老实说,真要与天下第一堡结怨,不啻鸡卵碰石头,可以说,想走极端的绝不是我。”
“那么,老弟是愿意接受调解了。”
“在下求之不得,只要合情合理,就算吃点亏,在下也认了。”
“老夫相信不至于令老弟吃亏,请相信老夫的诚意。”
“在下绝对相信。”
“那好办,老夫相信定可化干戈为玉帛,咱们到店里谈,请。”魔锤让路举手促客。
“淳于前辈,在下认为没有什么好谈的,事情很简单,在下愿意息事宁人,前辈只要把双方应该做的事,简单明了吩咐下来就行了,以前辈的声望,在下相信不至于让在下太吃亏,毕竟错在范堡主。”
“呵呵!大太阳下火气大,谈不出什么来的……”
“坐下来更火大,屋子里更热。呵呵!在下洗耳恭听前辈的吩咐。”
“这……好吧。”魔锤知道无法勉强对方坐下来谈:“由老夫偕同众朋友出面,向范堡主讨回你的车马行囊,由威麟堡的重要执事人员,向你赔不是,如何?”
“好哇!在下绝对同意,以范堡主的声望地位,这样做在下已经感到万分光彩了。”
“本来嘛,这也是不伤和气的好办法,必要时,也许范堡主会亲向老弟致歉呢。”
“不敢当不敢当。在下在何处接收车马行囊?”
“这样好吧?老弟在汤阴等候一天半天……”
“好,在汤阴等候前辈的指示。哦!前辈可别忘了,在下车内的八宝箱,里面的物品,希望不要少了些什么重要的东西,尤其是京都四大钱庄庄票,与及宝泉局的官票,那可是在下的全部家当,不能少的。”
“什么庄票官票?”魔锤脸色一变。
“哦!该称银票。”逍遥公子泰然地说:“四大钱庄的庄票各两张,每张面额是一万两银子,折色银已付十足兑现的庄票。四张宝泉局的官票,每张六千两纹银,也是折色银已付十足兑现的官票,总计十万零四千两。”
“什么?”
不但魔锤怪叫,其他的人也喧哗起来。
“在下再说一遍……”
“你少给我胡说八道。”魔锤大叫,这就不像一个调解人了。
“咦!你这位主持公道的道上前辈,怎么说我这受害人胡说八道?”逍遥公子脸色一沉:“淳于前辈,你这就不上道了。”
“你这是恶意勒索!”魔锤沉不住气,嗓门大得很:“你车上仅有一些金银……”
“你给我说话放清楚一点。”逍遥公子的嗓门更大一倍:“我车上有黄金一百二十斤,纹银两百斤,金银合计五千两以上,在你魔锤淳于天瑞口中,轻松得成了一些金银,你家里大概一定比一些更多一些了,难怪你敢拍胸膛充任鲁仲连。十余万两银子,挑也要六七十个人,如果由你阁下负责赔偿,把尊府的所有男女老少全部出动也挑不完。”
“你……你……”
“我怎么啦?你以为我勒索?你可以到我逍遥公子行脚所经的各州县去查,就可以明白我逍遥公子有十余万两银子不是骗人的了,在卫辉府短短几天中,就花了万余两银子。你如果没有把握追回,就不要打肿脸充胖子硬充调人,因为你的分量,还不配叫范堡主把吞入肚子里的赃物吐出来。”
“你不能……”
“我能的,因为我可以给你时间到京都,向四大钱庄和宝泉局,查我的银票来源。问题是,你必须保证银票一定可以追回来,不然你凭什么去查?其次是,调查属实之后。范堡主不给你面子不吐出来,按理你得先赔偿给我,你淳于天瑞是亿万富豪,这区区一些银子不会有问题吧?”
这一闷棍打得魔锤晕头转向,章法大乱。江湖朋友真正称得上富豪的人,屈指可数,能出手一千八百的人,也数不出几个来。以威麟堡来说,本身开销大,一文一两地从下九流从事江湖行业的人身上榨来,实在攒聚不了多少钱,所以才利令智昏,不顾一切后果,设计抢劫孙中官和阎知县价值二三十万的珍宝,二三十万可是吓死人的数字,值得用身家性命来谋夺。
魔锤名义上号令燕齐黑道朋友,事实上只是空架子。京都天子脚下,龙蟠虎踞豪杰如云,财路窄小。
山东已有钦差马阎王一群三山五岳爪牙控制,大部分黑道行业无利可图,有大半已经改行转道,改做匪盗不受黑道管制了,常例钱逐日减少来源。
所以,魔锤这个司令人自己就在闹穷,别说十万八万,他连一百八十也拿不出来呢。
“你……你这不是存心坑人吗?”魔锤怒叫:“好小子,你……”
“你给我听清了。”逍遥公子厉声说:“你老兄带了这么多人,并不是想充调人来的,你我都是一丘之貉,谁肚子里的牛黄马宝都瞒不了对方。你赶快撕下假面具,水里火里在下奉陪。如果你胆气不够,赶快把在下的条件带给范堡主。”
“你……”
“我的条件很简单,三条。”
“你还有条件?你……”
“我是受害人,理直气壮当然有条件。”
“你说说看。”魔锤咬牙说。
“其一,范堡主谋杀在下的事,在下不追究,但他得公开道歉;其二,银票金银完璧归赵,一两都不能少;其三,他到手的阎知县珍宝,在下要分三分之一。”
“什么?你你……”魔锤几乎要跳起来。
“你应该已经听清了,在下不说第二遍。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你这厮欺人太甚……”
“阁下,我是尊敬你,你可不要自贬身价穷嚷嚷,记住你的调人身分好不好?”
“反了……”
一个留了花白山羊胡的人,拉住了暴跳如雷想冲出的魔锤。
“淳于兄,他在耍我们。”这人阴森森地说:“对付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辈,江湖道义是没有用的。咱们这些人和他说话,足以抬高他的身价,他的目的达到了,而咱们可就成了他的晋身之阶踏脚之石了。唯一可行的方法是:杀。”
“哈哈哈哈……”逍遥公子长笑震天:“你们假仁假义唠叨了老半天,这时才把真正要说的话说出来,实在没有半点担当,你们自己并没有把自己当人看,好可怜。咱们都是道上心狠手辣的货色,同一类型的蛇鼠,各人的目的和野心彼此心中有数,实在用不着摆出伪善面孔装门面的。现在,相信彼此都已经心照不宣,该刀头舔血,为名为利三刀六眼解决了。”
“气死我也!”魔锤终于爆发了:“只有血才能清洗你小辈加诸于老夫的侮辱。”
“对呀!在下对阁下的处境十分同情。”逍遥公子狞笑:“自取其辱的人,是值得同情的。”
一步一步把对方往死路上逼,逼对方先暴露狰狞面目,以便在理字上先站住脚,才可以大张挞伐。
“这可是你自找的。”魔锤咬牙切齿说,语气中饱含激忿与怨毒。
“我找与不找,结果都是一样的。”逍遥公子一点也不激动:“你们来的目的,绝不会因我的态度而有所改变,就算我跪在地上求你们,你们也不会良心发现而放过我的。同样地,就算你们认栽讨饶,我也不会心软放过你们,因为你们是我逍遥公子登上风云人物宝座,必须牺牲的垫脚石。诸位,是时候了。”
“这小杂种愈说愈不像话了,你们还有这么好的耐性听下去吗?”三名雄伟的骑士叫嚷着大踏步而出,为首那位暴眼突腮骑士嗓门十分刺耳难听:“笨马儿先飞,咱们河中三豪联手送他下地狱。”
两剑一刀,立即分三方围住了逍遥公子,气氛一紧,杀气慑人。
“先飞,一定先死。”逍遥公子阴笑,徐徐拔剑:“你们三位不是鸟,是鸡,杀鸡儆猴,所以你河中三豪已注定了要先挨刀。”
三人同声怒吼,刀光似电,剑气飞腾,霎时风云变色,刀剑乍合。
传出逍遥公子一声怪异的冷叱,他斜举的剑突然幻化为逸电流光,蓝色的身影前掠、侧移、旋退,剑气破风传出飒飒声,人与剑光已浑如一体,谁也没看清他是如何接招突出聚合点的,反正看到剑光人影乍隐乍现,现时生死已判。
一照面,人鬼殊途。
没传出刀剑碰撞声,只听到飒飒风声令人毛发森立,只看到可怖的剑光莫测地闪烁了几次,如此而已。
暴乱的人影,倏然重现。
逍遥公子出现在侧方丈余,而他先前立身的地方,河中三豪三面分立,呈现三种怪异的姿势,一个出招的马步仍然保持,一个以剑支地,一个刀仍高举。
三人的咽喉出现剑孔,大量鲜血和气泡向外涌流。
“嗄……”第一个人喉洞中发出怪声,鲜血喷出,向前仆倒。
第二个倒了,第三个……
雷霆一击,轻描淡写。
“世间就有这种白痴。”逍遥公子的语气平静,但虎目中冷电森森慑人心魄:“都自以为自己武功盖世,至少也认为自己比浊世威麟高明,所以胆敢上前送死。你们真要是比范堡主强,范堡主还配称天下第一堡堡主吗?一起上吧!诸位,你们来了这许多人,本来就没有公平杀死我逍遥公子的打算,咱们黑道人是从不把公平当作一回事的,这世间本来也没有公平可言,你们如果心目中有公平,就不会听命于威麟堡站在此地等死了。”
他手一振,抖掉剑尖上的血迹,向前迈步。
站在后面剩下的三名骑士,突然打一冷战,退了三四步,发疯似的奔向槐树下的坐骑,三个同伴的死,吓破了他们的胆。
真不巧,他们的坐骑,系在槐树另一面的拴马桩上,他们应该绕道而走的,因为甘锋六个人的剑阵,列在这一面随时准备策应。
三骑士昏了头,竟然向剑阵飞奔。
“杀!”首当其冲的甘锋发出沉叱,夫妇俩一闪一旋,双剑起处,宛如卷起一阵狂风,但见光华旋动,血雨纷飞,三骑士像狂风中的落叶,斜抛出丈外,发出可怖的濒死哀号,掼落在阵外挣命,在自己的血泊中抽搐断气。
“我给你拚了……”魔锤悲愤地厉叫,发疯似的冲上,尖嘴雷锤挟风雷而下。
“我正准备勾你的魂。”逍遥公子叫,轻灵的剑竟敢硬搭劈来的雷锤。
魔锤的眼中,闪过一道得意的神采。
一锤走空,眼前剑失人渺。
魔锤的双袖下,暗藏的两只拳大的多角链锤,在雷锤下击的瞬间飞出,远出八尺外,比雷锤的速度快一倍,这是他魔锤绰号的由来。
链锤极少双发,一发已可置对手于死地,一发即收,回飞的速度似乎更快,因此连旁观的人也难以看清,还以为他用雷锤把对手击毙呢!这次用上了双发,三锤齐攻万无一失。
可是,竟然失手了,逍遥公子已先一刹那闪开,反而到了魔锤的左后方攻击的死角。
剑就在这瞬间斜挥,有如电光一闪,锋尖掠过魔锤的左背肋,划断了三根背肋骨,内脏向外挤。
剑光流转,光临留山羊胡骑士的右肋。
“铮!”骑士一剑封住了来剑,却没躲开逍遥公子的左手,右肩一震,骨绽肉开。
“补你一剑!”逍遥公子冷叱,一剑刺入骑士的胸口,疾退丈外。
“啊……”魔锤厉号着摔倒。
“砰!”留山羊胡骑士接着倒下了。
最后一位骑士鬼精灵,在魔锤扑上时就向后溜,狂风似的冲入店堂,从小店的后门逃命去了。
片刻间,九个人只逃掉一个腿快的。
堵住后路的八骑士,脸无人色一哄而散,奔回左右的两家小店,解坐骑飞跃上马,不再管同伴的死活,向南北分头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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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骑士向南奔,风驰电掣拚命鞭打坐骑快逃,片刻间便远出里外,蹄声如雷,掀起滚滚尘埃。
路右的矮林中,突然踱出两个村夫打扮的人,左肋下挟了长布卷,右手提着大包袱。
包袱一丢,抖开布卷,出现一把剑,和一根抓背痒的尺八竹如意。两人往官道中心并肩一站,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嘿嘿阴笑。
“相好的,下来说话,别逃啦!”拔剑出鞘的村夫,舌绽春雷怪叫。
三匹健马狂驰而至,毫无勒缰的意思,向前冲,要将拦路的两个村夫踹死。
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哈哈哈哈……”狂笑震天,十余段尺余长的树枝连续飞射,幻化为十余个径尺的圆形物,急速翻旋发出刺耳的锐啸。
射马而不射人,正应了一句话:射人先射马。
马快,树枝更快,想躲根本不可能。
“砰!”第一匹马轰然摔倒,地面亦为之震动,尘埃滚滚。
一阵马嘶,第二匹马倒了。
路旁一座巨石后,闪出一个蒙面人。
“速战速决,不留活口。”蒙面人向两村夫叫:“斩草除根,绝不留情。”
三骑士事先已有警兆,马一倒人已离鞍斜飞,不但骑术极精,轻功身法更惊人。
尘埃未落定,三骑士已在路右结阵,三支剑光芒四射,三个人丝毫未伤。
“什么人?”身材壮实的骑士沉喝:“亮万,为何拦路击毙咱们的坐骑?想行劫吗?”
三比三,各找对手。
“也许你阁下听说过我这号人物。”手握竹如意的村夫说,左掌一伸,掌心出现一把半月形四寸长的小怪刀:“咱们要命不要钱,怎么说,那是你的事。嘿嘿嘿……就算是行劫好了。”
“无影刀周一青!”骑士骇然叫:“你老兄已多年不在江湖走动了,咱们……”
“我认识你们。”蒙面人接口:“泽州三条狼,你阁下是人狼,花面青狼宣仁贵,没错吧?”
“你们……”
“你们是替威麟堡助拳的,没错吧?”无影刀问。
“宣某与范少堡主范豪兄少有交情,你们……”
“你知道威麟堡倾巢而出,要搜杀我无影刀的事吧?不要说你们不知道。”
“在下发誓,的确不知道。”
“哦!好,就算你不知道,不知不罪。你们在前面高村,聚集了一大群蛇神牛鬼,要将逍遥公子一群人丢下淇河,怎么?失败了?”
“这……那……那小子不……不是人……”花面青狼提起逍遥公子就发抖:“如果是人,也……也是妖人,会妖术……”
“真的呀?你们输惨了?”
“这……”
“周某与几位朋友,是替逍遥公子助拳的,尽管他并不认识我们。嘿嘿嘿……你们明白了吧?为朋友两肋插刀,谁也不怨谁,在这里咱们公平一搏,死了认命。嘿嘿嘿……我无影刀挑你,花面青狼。”
“周兄,请听我说……”
“我没空听你这杂种说废话,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上啦!”
说上就上,竹如意一伸,扑上了。
花面青狼不怕竹如意,全神留意无影刀的左手,不理会伸手的竹如意,闪开正面剑奔无影刀的左肋,剑气迸发极见功力,剑术更是凶猛绝伦。
竹如意突然折向斜挥,化不可能为可能,四根竹爪不可思议地搭住了花面青狼的右小臂,有如电光一闪。
双方都掏出了真才实学,一照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花面青狼大骇,伸左手急抓竹如意,竹如意比钢铁更坚锐,爪尖已抓透臂骨。
糟了,无影刀的左手从剑侧闪电似的探入,向后疾退,发出一阵嘿嘿阴笑。
花面青狼失手堕剑,右臂被竹如意抓裂一块肉,血涌骨现。
“呃……哎……”花面青狼踉跄止步,左掌按住了右臂的创口,摇摇欲倒。
“看你的右肋。”远在丈外的无影刀叫。
花面青狼低头一看,崩溃了。
右肋裂了一条大缝,断了三根肋骨,内脏向外挤,鲜血泉涌。
“你……你……嗷……”花面青狼厉号着向前一栽,眼角余光看到两位同伴,一个断头一个小腹被剖开,正同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