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君一王傻了眼,孙班头也脸上变色。
“范堡主,你……你这算什么?”沧海君不得不硬着头皮打交道:“我公羊沧海是不是冲犯了贵堡?”
“恕范某冒犯。”浊世威麟极为风度地抱拳为礼,笑容可掬:“范某的车马赶不及进城,只好带人偷入城关,夤夜前来拜会诸位的大驾,为免惊扰旅客,所以来得鲁莽,诸位海涵。”
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加封的四只木箱。
语气保持相当的客气,沧海君即使想冒火也冒不起来,对威麟堡本来就有三分恐惧,那敢冒火?
“但不知堡主光临,有何指教?”沧海君的口气硬不起来。
“来向公羊兄打听几个人的下落。”
“在下认识不了几个人。”
“二君一王,一扫两光;以诸位的江湖声威,如果认识不了几个人,那还用叫字号吗?公羊兄这次在真定府,威风八面出尽了风头,就算往昔不认识几个人,现在也多认识几个了。”
“姐夫,不要和这些人浪费口舌。”掌里乾坤鼓着铜铃眼说:“他们不愿套这份交情,咱们另找别人打交道:另找够分量,配与咱们打交道的人打交道。”
软硬兼施,压力逐渐增加。
摆平警卫登堂入厅,所摆出的本来就是霸王姿态,不管表面或骨子里,都够强硬够威风。
沧海君心中雪亮,自己已经栽定了,再不识相,后果将极为严重。
沧海君不得不忍,但孙班头可就有点憋不住了。
“这位嘴巴有钉舌头带刺的仁兄,想必是江湖上大名鼎鼎颇够分量的掌里乾坤方老兄了。”孙班头话中也带了刺:“在下实在不明白,既然你认为咱们不够分量和你们打交道,那你们来干什么?示威?咱们都承认你们的江湖唯我独尊地位呀,何必费事示威?”
“如果你们不愿意,示威又有何不可?”
“目下的情势确是如此,也由不了我们愿不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是吗?”
“半点不假。你阁下贵姓大名?咱们眼生得很。”
“方老兄是大寺大庙的神灵大菩萨,那见过在下这种混香火余烬的小鬼呀!在下嘛!姓孙,百家姓上第三姓,孙家驹,目下走投无路,在济南督税署混口食。也许有那么一天,会投奔威麟堡求诸位赏碗面吃呢!”
浊世威麟眼神略动,但脸上的神色丝毫不变。
“天殛星孙老兄早年扬威黑水洋,统率过上万海上英豪,我威麟堡又算得了什么?连长工奴仆全算上,也不过一两百人。”浊世威麟淡淡一笑:“目下天下的形势,是五方英豪全投向天下四大钦差府得意;孙老兄在马阎王处高就,昔年威风仍在。不过,范某也不甘菲薄,要办的事如果没着落,少不了豁出去尽力而为,走一步算一步。情势不由人,我来了,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是吧?”
“豁出去,划算吗?”
“在江湖称雄道霸,有如风前之烛,样样事都从是否划算着眼,还称什么雄道什么霸?你孙老兄想当年,拥有二十余艘艨艟巨舰,手下十二蛟龙拥众上万,何等威风,横行东海纵横五省,沿海官民闻名丧胆,那想到今天寄身太监阉人手下求食?老实说,范某如果怕马阎王对我威麟堡不利,就不会赶来向诸位讨消息自找麻烦。”
这位天殛星孙家驹,是十余年前横行东海的海盗巨魁之一,后来在一次领导权斗争中,被另一股海盗火拼吞没,逃上岸在江湖仍然干杀人放火的强盗老行当,并不怎么有名气,没想到一通名,便被威麟堡主揭破身分,难免心中有点悚然。
范堡主不怕他的主子马阎王报复,也令他暗暗惊心,想利用主子马阎王的钦差权势唬人,显然没收到预期的效果。
“阁下要什么消息?”天殛星不得不忍气吞声。
“恐怕公羊兄所知道的消息,要比你孙老兄知道得多。”浊世威麟明白表示,打交道的对象不是天殛星:“公羊老兄肯不吝赐教吧?”
“情势不由人,在下谈不上赐教,反正知无不言。”沧海君苦笑:“但不知范堡主要什么消息?”
“公羊兄大概已摸清那些虎口夺食,不知死活牛鬼蛇神的底细吧?”
“不瞒你说,有些还没摸清。”
“范某在府地听说过了,确是有些人掩去本来面目,神出鬼没令人摸不清来路底细。”
“堡主要知道……”
“范某要查几个人的下落。”
“那些人?”
“无影刀周一青、淮阳五恶、王屋三盗、不了僧、无亏散人、无情剑夫妇、一个穿绿长衫的少年美书生、逍遥……算了,逍遥公子的消息不必说了,有关他的事范某已经查得差不多了,诸位曾经吃过他的亏。”
“堡主所说的这些人,在下没有他们的线索。唯一知道的人是淮扬五恶,他们早些天曾经在府城落脚,有两个人受伤不轻,医治了三天,走时雇车运走了一个,另一个伤重不治死了。”
“我会找到他们的,哼!”艳光四射的范梅影恨恨地说,语气并非专指淮阳五恶而言。
淮阳五恶,也就是龟背山劫宝时,毁掉威麟堡轻车的歹徒中的五个。
“堡主找这些天南地北的牛鬼蛇神,到底为了何事?”沧海君讶然问:“这些人都是第九流的混混,除了一僧一道无影刀还算人物之外……”
“那是范某的事,无可奉告,只请诸位将他们的下落见告,深感盛情。”
“很抱歉,在下的确不知道这些人的下落。”
“在下仍然感激,打扰了,告辞。”
众人昂然撤走,那股目中无人的气势,委实令沧海君这些人心中大恨,却又敢怒而不敢言,眼睁睁目送这群人消失,无极元君第一个跳起来。
“欺人太甚!”无极元君的道冠似乎要冲起了:“威麟堡没有什么了不起,总有一天。贫道要威麟堡瓦解冰消,誓雪今晚的奇耻大辱。”
“该死的!”沧海君愤然叫:“他们眼中,还有江湖同道在吗?太过分了,这狗娘养的,简直以为天老爷第一他第二,别人都该被他踩在脚底下践踏。哼!好,我认了,咱们走着瞧。”
“诸位,你们还没看出他们的居心?”天殛星不安地说:“来讨消息是假,探虚实是真。很不妙,这些珍宝所带来的灾祸还没了,似乎……唔!得赶快把这些珍宝弄走,越快越好。一进入山东,威麟堡的人胆敢跟来一步,我要他们生死两难。在这里,咱们是折了翅的鹰,断了爪的虎豹,只有任由他们耀武扬威了。”
重责在身,天殛星心中一急,立即领了自己的人告退,返回住处积极准备应变。
沧海君则感到十分快意,大有幸灾乐祸的意味,但眉梢眼角流露出隐忧,假使威麟堡的人志在夺宝,他沧海君难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可不是好玩的,首当其冲的必然是他们二君一王,岂能不感到忧虑?
“明早咱们也早些动身。”沧海君断然向手下们下达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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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麟堡的人从北门西角越城而出,男男女女共有二十六名之多,浩浩荡荡声势浑雄,守城的丁勇即使发现他们偷渡城关,也装作没看见,任由他们来去自如。
走上北行的大道,一群人大摇大摆而行。落脚处在五里外的宁乡村,是一座小村落,他们有大批车马,赶不上进城只好在城郊落脚。
后面,鬼魅似的跟来两个黑影,一大一小,是从永安老店跟来的。
这两个黑影,天未交二更便已在永安老店潜伏,一直就监视着二君一王那些人的动静,四个警哨都是高手名家,居然毫无所觉。
一里,两里……一行人有说有笑,毫无戒心地赶路,不知跟踪的人愈来愈接近。
凭威麟堡的威望与实力,谅二君一王的人不敢心生歹念,天敢也不敢派人跟来自寻死路,所以二十六名男女毫无戒心。
小黑影悄然绕右方的田野超越,像是一缕轻烟般消失,相距远在数十步外,这些毫无戒心的人自然毫无所觉,更没料到大的黑影已到了后面。
威麟堡的打手,在江湖声威远播。范梅影在江湖遨游两年期间,她的四男四女随从称为龙凤八卫,可说出尽了风头,有许许多多的问题,都是龙凤八卫出面解决的,问题包括打发地方豪强,赶走下九流的混混、向高手名宿挑战、获取主人所需的一切东西、驱赶追逐裙下的不识相男人、等等、等等。
今晚,她追随在乃父身边,依然带了一龙一凤两位打手,跟在后面摆威风。
这两位打手的凤卫,也就是那次在山西道上,想下马抱走受到空灵香暗袭昏倒的乔公子,却又被大批夺宝贼突袭而来不及抱走的那位凤卫,因此,是认识乔公子的龙凤八卫之一。
那次,范梅影损失了六个人。
这位凤卫的武功,自然是第一流的,与同伴龙卫并肩走在最后,一面低声交谈。
“周宁。”她的语音低柔,避免打扰前面主子们的谈话:“我认为逍遥公子绝对与那些劫宝贼无关,小姐为何坚持要找他?”
“你怎知道与他无关?”龙卫也低声说。
“小姐用空灵香熏倒了他,这是我们都亲眼看到的,我还奉命带走他呢!后来淮阳五恶那些人杀到,就来不及理会他了。这表示以后所发生的事,根本与他无关。再说,那戏弄小姐的绿衣小书生也露了面,比乔公子矮了许多,根本就是两个人嘛。”
“但方夫人后来所碰上的年轻人,经多方查对,与小姐所遇上的乔公子相同,这又怎么说?方夫人要找乔公子的念头,比小姐还要迫切呢!”
“这……”
“也许……”
“也许什么?”
“那位乔公子是不是英俊魁伟?”
“是呀!我随伴小姐两年,可说头一次见过这么……这么……”
“这么出色的年轻英俊男人?”龙卫的语气有讽刺味。
“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凤卫避重就轻。
“所以小姐才迫不及待,亲自使用空灵香,而不要你们出手打发。”
“那……他身上除了一把折扇,连一把小刀都没有,也没有和小姐动武的意思,所以……”
“你是真的不知呢,抑或是假装不知?小姐见了年轻英俊男人的那股子劲,你不是不知道,她认为自己比江湖三朵花更娇艳,所以到处招蜂引蝶……”
“该死的!你胡说些什么?”凤卫拉了龙卫一把:“你皮肉发痒了是不是?要是让小姐听到……”
“她又不是顺风耳,你紧张些什么?”龙卫乘机摸了凤卫一把:“根据我们在府城调查的结果,你们上次所碰上的乔公子,显然就是逍遥公子乔冠华。在井陉所获的线索,也证实逍遥公子一群人逗留多日,下真定便凑巧碰上二君一王劫赃这桩子事。在三山五岳群雄中,他表现得最出色,江湖三公子他已经从第三窜升至第一。而他却在事故发生之前离开真定南下,已在表明他无意参与夺宝之争,也可以间接证明那天山西道上,劫夺山西孙中官的珍宝,他只是适逢其会而已。如果我所料不差……”
“又怎样?”凤卫追问。
“他将是本堡在最近十年来,所碰上的最强劲对手。”
“你不要危言耸听好不好?”
“咱们走着瞧。我告诉你,最倒霉的人一定是你我这些人……”
“周宁,你怎么……”
幽灵幻现在他俩身后,一手一个挟在胁下,化一阵微风飞走了,飞入路旁的灌木丛突然隐去。
前面三五十步,突然传出一声鬼号,然后是呜咽鬼哭,随风飘来呜呜然,令人感到毛发森立。
人群陡然止步,气氛一紧。
这些都是心目中没有鬼神的人,鬼哭唬不住他们。
浊世威麟哼了一声,举手一挥。
蓦地阴风扑面生寒,一阵淡淡的灰雾涌至。
四个人刚好应堡主的手势扑出,反应奇快地立即折向跃出路侧,闪避涌来的灰雾。
“有人施毒?”一个人仓卒间发出警告。
刹那间,漫天鬼火涌腾,刺鼻的怪味与硫火臭扑面而至,破空飞行的异啸时高时低,破瓦碎石乱飞,真有点身在阴间黄泉路的感觉。
所有的人,皆向左右急分,有些屏住了呼吸,有些性急的拔出了兵刃。
有几个人被破瓦片击中,劲道不重却也令人心中吃惊,人多杂乱,被击中平常得很。
“无极元君,我要剥你的皮!”二堡主劳修武怒吼,左手大袖飞舞护住头面,右手拔剑飞跃而进,对淡雾与鬼火毫无所惧,身法快得骇人听闻。
鬼哭声转而起自后方,飘忽不定凄厉刺耳。
一阵暴乱,二十四个人分别八方追逐。
片刻,风一吹淡雾徐消,飞行声亦止,鬼叫神嚎声寂然,夜空寂寂,危险过去了。
众人不久重聚原处,这才发现少了两个人。
“是无极元君的妖术,错不了。”八表天曹肯定地说,怒火炽盛:“毒烟磷火,飞沙走石,装神弄鬼的伎俩瞒不了人,他在向咱们报复示威。”
“咱们回去找他!”范堡主愤怒地叫吼。
“先找找我的人,爹。”范梅影焦灼地说:“我的两个人不见了。”
“快找,咱们分散得很快,他们不可能将人带走,快搜这附近。”掌里乾坤方人杰急急地说,立即离开向后面急搜。
不久,在南面里外的大道中间,找到了一男一女两个人,并排睡在路中,好像好梦正甜。
救醒两个人,一问三不知,他们迷迷糊糊,弄不清是怎么一回事。反正可以确定的是:他俩绝不是有意掉队,留在后面找地方睡觉的。
狂怒的范堡主,发疯似的回头重返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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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范堡主一群人追逐鬼哭声的同时,一高一矮两个黑影便离开了现场,带走了龙凤二卫,半途将人放在路上,以飞快的脚程回城。
范堡主追逐与找人,浪费了不少时光。这时,两黑影已返回永安老店。
三进大客院的警哨并没增加,威麟堡高手如云,大举出动时,再多的警哨也毫无用处,对方像狂涛般涌来,长驱直入无所畏惧,警哨自身难保,多增加几个也是枉然,先前的四名警哨与客厅门的两个警卫,被从四面八方急进的人出其不意打昏,就是最好的证明。
后面的几问上房,是天殛星一伙人的住处。
天殛星毕竟曾经是指挥上万海盗的盗魁,见识要比沧海君丰富,疑心也大,对情势的估计从不马虎,小征候可以看出大变故,所以一回房,立即秘密交代手下准备行装,另作打算。
他的副手是老江湖飞天虎傅青山,却不同意他的判断,因此显得有点不情愿。
“范堡主不可能打这批珍宝的主意。”飞天虎语气颇为肯定:“如果他有意,刚才他大可藉故生事,乘机劫夺强抢,咱们无奈他何,是吗?”
“那他还能称黑道大豪吗?那叫强盗,你知道吗?”他悻悻地说:“一旦成了强盗,他还能在江湖逍遥自在任意遨游?威麟堡一旦成为盗窟,结果如何?”
“他可以举出一百个理由,来证明他不是强抢的。”
“马公公是听你我的呢,抑或是去听他那一百个理由?只要一纸公文行文山西,结果如何?”
“这……”
“所以,他一定会来暗的。”
“不会吧……”
“你要是不信邪,不妨留下来看热闹,我可不奉陪,这风险太大。”
“那你……”
“准备好就走,连夜偷渡愈快愈好。”
“可是,我们的坐骑……”
“到城外的村镇另买。如果不走,就来不及了。”
飞天虎将信将疑,但乖乖收拾行囊,不管是真是假,岂能留下来看热闹?辛苦了一整天,丝毫不曾休息,又得准备就道,难免心中耿耿,暗骂天殛星疑神疑鬼,庸人自扰自找麻烦。
正在收拾,突然惨叫声划空传到。
“天杀的!班头,难道真被你料中了?”飞天虎惊得跳起来。
“你何不出去看看?”天殛星脸色大变,加快将马包卷起。
“我们能……能不出去?”
“没兴趣。”天殛星郑重地说:“你听着,咱们目下唯一该做的事,是把珍宝平安带到济南,阻敌那是二君一王的事。快!招呼咱们的人从后面溜……”
外面,二君一王的人已大肆追搜击伤两名警哨的夜行人,并没发现有人入侵,但半死的两个警哨却表明已经有人深入了。
逃避凶险,快是唯一的秘诀。江湖人的金科玉律是:尽快脱离现场。
五个黑影缒城而出,快速地绕出东行的大道,踏着茫茫夜色,像是后面有妖怪追赶,洒开脚程飞奔,有多快就跑多快,急似漏网之鱼。
路通新河县,新河分道左走德州,右走临清。
德州至济南是官道,临清至济南就比较偏僻,到处都有被逼铤而走险的小股毛贼,果真是民不聊生,遍地萑苻。
三更末四更初,他们已远出二十里外。
“头儿,再这样赶下去,就快要断气啦!”飞天虎喘息着叫,浑身大汗蒸腾。
“断气也得挺下去。”天殛星不但没缓下脚步,反而放快了些:“半个时辰只跑了十几二十里,老牛都比你们快,要是被追上了,你的命还要不要?要命的话,就得挺下去,而且还得咬紧牙关加快些。”
半个时辰跑二十里,算是慢了些,只比平常人走路的脚程快一倍而已。但他们每个人都背有原来放在马鞍后的行李马包,另两个人再加上每人两箱珍宝,重量颇为可观,半个时辰跑二十里已是相当惊人了。
“不会有人追来的。”飞天虎不死心:“二君一王又不知道咱们先溜,等他们恶斗结束,再找我们发觉我们失了踪,必定知道追之不及,知难而退啦!何况二君一王真要拚起命来,威麟堡的人并不见得可以稳占上风,恐怕天亮以前,恶斗不可能结束,鹿死谁手,还在未定之天,你怎么愈来愈胆小了?你当年纵横七海的雄风到何处去了?歇歇腿吧!咱们的人快支援不住了。”
“不能歇!”天殛星语气十分坚决:“我总觉得心惊胆跳,好像大祸临头似的,他们可能快追上来了,好像就在后面不远……”
“你这张乌鸦嘴别唬人好不好?”飞天虎一听追的人好像就在后面不远,不禁打一冷战,对天殛星料事如神的能耐,嘴里不服心中却佩服得很。
“你最好向老天爷祷告,希望我这张乌鸦嘴这次不灵光,不然……”
砰然两声大震,落在后面十余步约两个人,突然重重地摔倒,略一挣扎便寂然不动了。
摔倒声惊动了前面的人,三个人气喘吁吁地止步扭头回顾。
“哎呀!你们……”飞天虎急叫,丢下马包,急步向同伴倒地处奔去。
“砰!”飞天虎也倒了,倒在一位同伴身上。
“傅兄……”天殛星警觉地叫,手本能地抓住了雁翎刀的刀靶。
路两旁,升起两个黑影。
“嘿嘿嘿……”阴森森的怪笑声入耳。
“跑得了吗?快跑!”高大的黑影,用枭啼似的怪嗓音叱喝。
他还来不及跑,最后的一位同伴比他快,扭头狂奔,但奔了两步就倒了,像倒了一座山,砰然地亦为之撼动,滚了两滚就不动了。
他吓了个胆裂魂飞,五个人只剩下他一个啦!他将马包向黑影全力掷出,扭转身如飞而遁。
奔出百十步,嘿嘿阴笑突在耳后传来,他感到对方呼出的气体,把他的耳轮熏得热烘烘地,对方必定像鬼魂般附在他的身后,想扔脱毫无希望。
“放我一马……”他发狂般厉叫,继续逃跑。
“嘿嘿嘿嘿,你想得真妙。”语音仍在耳后,震得他耳内轰鸣。
“珍……宝不……不在我身上。”
“我知道。”
“不要追……追我……”
“你做案留活口吗?”
“我……”
“所以,你必须闭上嘴,死人的嘴是最安全的,所以做案最重要的事是灭口。”
“我……我发誓,不知道你们是……是威麟堡的人,不是你……你们劫走了珍……珍宝……”
“只有死人的嘴才值得信任。”
“我……”
一不小心,一脚踩在一堆马粪上,久疲的双腿不受控制,向前一滑,仰面重重地摔倒,后脑撞在地面上,立即失去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悠然醒来,感到后脑隐隐作痛,昏眩感仍然存在。
爬起来一看,发现自己摔落在路旁的水沟里,幸好沟里没有水。
他总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模模糊糊地记得,自己是被马粪滑倒的,后脑着地撞昏了,昏应该昏倒在路上,怎么会躺在沟里的?
他懒得去想,伸手一摸,还好,雁翎刀仍在鞘内,除了刀,再也没有什么了。
他回头找同伴,大道空茫死寂,一无所有,同伴不见了,马包不见了。
自然,四只珍宝箱也不见了。
威麟堡的人,不会把他同伴的尸体悄悄掩埋了吧?老天爷,他返回济南该怎么说?他一张嘴,无人无证,等于是空口说白话,如何才能表明他的清白?
斗转星移,天色不早了。
他愈想愈心寒,马阎王岂肯饶他?就算有四位同伴的尸体作证,也不能表示珍宝是被劫走的,只要有一个人指责他杀了同伴灭口,把珍宝吞没藏起来了,他即使有一千张嘴,也无法为自己的清白作有效的辩护。
“我得走。”他向自己说:“亡命天涯终非了局,我看,我还是回东海,重作冯妇做海盗算了,也许能重新召集一些亡命,重振昔日的雄风。”
从此,天殛星失了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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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辉府,大河北岸的大城。
那时,渡过大河北上的旅客,除了从开封府渡河的人不走卫辉之外,从郑州渡、孟津渡过河的人,都必须经过卫辉,在这里雇车买马上京都,因此市面相当繁荣,南来北往的旅客络绎于途,车马往来成群结队。
更由于天灾人祸频仍,人口大量往大城市集中,到处可以看到荒芜了的田园,苛捐杂税不知逼死了多少善良的百姓。
在大城市里,要什么有什么,买一个十三四岁的清秀大闺女,三五十两银子已经是相当贵的了。
而在府南大街的春和楼,一席山珍海味盛筵,需一百两银子左右,天天生意兴隆,高朋满座,有钱有势的人真多。
春和楼的东主郝春宣,他那弥勒佛似的大肚子,已明白表示出他是一个腰缠万贯的富豪,钱像流水般流进他的地窟大金库,脑满肠肥整天笑呵呵。
而春和楼的附近,乞丐流民之多,可媲美两处地方:公立医院惠民局,与公立收容老弱流民的卑田院。惠民局看病的人多;卑田院请求救济收容的人多。
春和楼三天前来了一位佳宾:在通汴门外孟家大院作客的逍遥公子。三天之内,每天筵开十席,宴请东道主铁臂神熊孟浩,与及孟家的亲朋好友。
大河北岸的城,几乎每座城都小得不像话。以府城来说,包括附廓县汲县的衙门在内,城周只有六里左右,只有三座城门,并不比江南的一座市镇大多少。
铁臂神熊孟浩的大宅院在通汴门外,本来距城门足有三里左右,可是城外日渐增多的简陋房屋,形成小街小巷,而且日渐向外扩张,逐渐膨胀,将要伸展至孟家大院了。为了这件事,孟家大院的人很不高兴,曾经扬言谁要是敢再向外建屋,就要派人一把火烧掉这些贫民窟。
铁臂神熊是本城的豪绅,他自己拥有广大的田庄,又住了几任粮绅,所以是地主、豪绅兼土霸。
同时,他也是江湖朋友众所周知的地方大豪,早年曾经在江湖闯荡过一段时日,扬名立万有声有色,干过私枭,也做过保镖,很难把他清楚地列为那一道的人物,非白非黑又白又黑,总之,他什么都是又不是。而他是本城的大豪,却是有目共睹的不争事实。
要成为一个豪绅,必定明里有朋有友,暗里交通官府,拥有一批爪牙,具备足够的财势,才能呼风唤雨,才能受到尊敬或者被人所畏惧。
铁臂神熊就是这种人,花了不少岁月和心血,才能获得今天的地位。逍遥公子在孟家大院作客,使他这个东道主深感光彩。
三天盛宴,真花了三千多两银子,手笔和气派,让铁臂神熊也感到自叹不如。
孟家大院回复清静,客人不再劳动主人相陪,逍遥公子带了仆从,独自前往各处寻幽探胜。
卫辉府城可寻可探的幽胜处所并不多,唯一值得一游的,是北城上高挑的飞云楼。连铁臂神熊也有点不解,这位豪奢公子为何要在卫辉游玩?这里根本就没有名胜古迹值得一游,要游该往江南花花世界享受一番才是。
一早,逍遥公子带了小孤小羽,进城观光市区。小孤的伤势已经接近痊癒,显得容光焕发。
从真定至卫辉,沿途在各大城镇投宿,第一件重要的事,就是找郎中替小孤治伤,所以沿途皆留下他们的踪迹,郎中们皆可以证明他们曾经在某处落脚,有完全可靠的资料可以查。
当然,落脚地点,绝对与真定夺宝天南地北扯不上关系,与宁普二君一王火拼威麟堡无关。
总之,南北大官道沿途的旅客,都有目共睹逍遥公子的车马南行,与后面所发生的事故无关。
真定那晚驿站遭殃,逍遥公子已经远离真定七八十里了。
宁晋火拼,不但各走各路一南一东,而且逍遥公子当夜在内丘县落脚,内丘最有名气的金创郎中李一帖,当天二更末三更初,才向逍遥公子告辞离开客店返家,逍遥公子除非会分身术,不然绝不可能同时在两百里外的宁晋,挑起威麟堡与二君一王的火拼,也就不可能乘机黑吃黑劫走阎知县的珍宝。
每一步路都是精密安排好了的,每一行动都计划得丝丝入扣,任由最精明的人查证,也找不出丝毫可疑的蛛丝马迹证明逍遥公子,与后面所发生的轰动江湖事故有关,愈查愈可以证明他的清白。
进了城,早市刚散。三人不走北大街去游飞云楼,施施然穿越西大街中段,穿越膻臭薰人的羊市,绕至祈福坊的惠民局。
府城的人,都知道有一位江南来的豪门公子,在本城花天酒地,在春和楼宴了三天客,一掷数千金毫无各色,的确引起不少人的愤怒和怨恨,逍遥公子成了诅咒的对象,也成了受注目的人物。
惠民局前挤满了来求医的人,全是些穷苦的升斗市民。
全国的惠民局普遍闹穷,普遍缺乏合格的医生(行医必须考试及格,取得医士或郎中资格领有文凭,才能挂牌悬壶行医,密医会被到取缔的)。再就是药物缺乏,根本就没有稍珍贵的药材。
惠民局名义上是公立的,仅收取象征性的诊费,药费须由病患负担,只是比市价便宜些而已。
医士称为公医,待遇差,病患多,所以连府立的惠民局也普遍缺额,八科郎中能有三两科已经不错了。
大多数医士都成了全科医生,比方说,小方脉兼治金创、眼科、儿科、甚至兼祝内科,明知违法也硬着头皮干,真苦,受不了的人只好卷包袱走路,自己开业赚多些钱餬口养家。
岁月无情,五百年后的今天,这种现象与制度仍然存在,只不过今天的郎中地位,比五百年前提高了百倍千倍而已。
五百年前,医士郎中的社会地位,比一个木工石匠高不了多少,列入医、卜、星相下九流。
五百年风水轮流转,昔日的医士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其实,直至清末民初,医士们的地位,仍然与千百年前他们的老同行一样,一直没受到应有的尊重,有些病人宁可到庙里抓把香灰治病,也不去找郎中。
逍遥公子穿了一袭水湖绿长衫,小孤不再像野丫头穿两截衣裳,而改穿鹅黄色衣裙,梳了双丫髻,清丽绝俗像个龙女。小羽倒还不脱稚气,穿了书童装。三个出色的人出现,引起一阵骚动。
厅堂中挤满了求诊的人,逍遥公子找到一位惠民局的小厮,耳语片刻,小厮将他引入内堂。
转眼间,小孤和小羽不见了,与那些求诊的人混在一起,将带来的糖饼,逗弄那些瘦弱无助的儿童,似乎把主人忘了。
说巧真巧,今天府里的正科大人恰好来巡视惠民局。
这位大人姓周,管医学的起码官,有官衔而没有俸禄,穷得要命,但却是有口皆碑的大好人,仁心仁术的回春妙手。
逍遥公子似乎早就知道周大人要来,牵着小厮的手,笑吟吟地一头闯入招待贵宾的私室。
周大人正在审核一大批公文,愁眉苦脸正感焦躁,一看闯入一个衣着丽都的陌生人,立即火往上冲。
“你,我认识你。”周大人自己也感到奇怪,怎么今天火气这么旺:“你就是那个闹得满城风雨的什么逍遥公子,你来干什么?该不是有病跑惠民局吧?你一桌酒席的钱,可以叫来一百个郎中。”
“呵呵!先别冒火好不好?你是行家,该知道火气大会老得快,会中风,会得胃气痛。”逍遥公子嘻皮笑脸,拖过一张四脚凳往案旁大马金刀一坐:“你看我,红光满脸,满面春风,龙行虎步,气壮声粗,会像个需要郎中的人吗?”
“你……”
“我是专诚来找你的。”
“为何找我?”周大人火气仍旺。
“看你把外面那上百个穷病家怎么办呀?”
“我能怎办?”周大人火气消了,牢骚却来了:“我自己本来就是光办事没钱拿的人,我自己主持的回春堂赚的钱仅够餬口养家。时令不正,人祸横流;田地荒芜,民穷则尽,我……我我……”
“好,不谈这些丧气的事,多吃红烧蹄膀多喝高粱,免谈时政,可以多活几年。”逍遥公子突然放低声音:“怎样,大嫂还好吧?去年听人说,你添了两个小壮丁。”
“咦!你……你……”周大人一怔。
“提一个人。”
“谁?”
“桂培元。”
“咦!你……你怎么认识他?他在南京……”
“在南京苍波门宝善寺悬壶济世,是我两年前结交的好友,我叫他桂大哥。”
“哦!他是我的同门师弟,同拜在一尘道长门下,同攻大、小方脉,他……”
“他很好。”逍遥公子打断对方的话:“所以,我称嫂夫人为大嫂,没失礼吧?”
“应该,应该。”周大人笑了:“你为何不到回春堂找我?你……”
“到回春堂找你,你将有大麻烦。”
“什么?”
“在这里找你,我就会名利双收,呵呵!”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
“周大哥……不,我还是叫你周大人,有些事,你是不知道的。我认识桂大哥的事,你最好守口如瓶。今后,会有人来找你,调查我的一切动静,所以你必须装作不知道我的一切底细。现在,言归正传。呵呵!我在贵府,成了不受欢迎的豪奢子弟。”
“本来你……”
“我希望能对挽回坏印象有些补救的作为。”逍遥公子打开精致的荷包,掏出一张银票送至周大人面前:“贵府设有京都宝源钱庄的分庄,宝源是山西人的雄厚财团所经营,与宝泉局有直接往来。这张银票可在分庄或宝泉局兑领,算是我捐给贵地惠民局的捐款,限用于施医施药,我只能尽这点心意。当然,该说是冲桂大哥份上,他是贵城人氏,他有心替乡亲造福却力不从心,我替他了却这番心愿,而非同情可怜贵地的人。天下滔滔,每个地方情形大同小异,我那能每个地方都尽心力?”
那是一张京都宝源钱庄开出的银票而非庄票。银票须是与宝泉局有往来的银号才能开出,庄票则限于该银号或分号兑领,所以银票与宝泉局的官票功能几乎相同,甚至信用更可靠,价值更高些,因为有些人对公营的宝泉局没有多少好感。
面额:纹银一万两。折色银已先缴付,所以不扣折色银(厘金)。
周大人愣住了。
“你……你是当真的?”周大人连嗓音都变了。
“明天你到宝泉局或宝源分庄提示,不就明白了?”逍遥公子从袖底取出一只四寸见方的锦盒递过:“这是来自江南的几件饰物,是小弟孝敬大嫂的薄礼。请代小弟向大嫂问好。”
“这……”
“请不要打开,回家再看。小弟今晚动身离境,无法亲向大嫂请安,恕罪。他日有缘,当趋府拜候,小弟告辞。”逍遥公子离座,抱拳为礼,大踏步出室而去。
周大人僵在座上,傻傻地目送他昂然出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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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沿西大街往十字街走,小孤有点忧心忡忡。
“公子爷,二公子的口信,说是可能被人钉上了;在京都恐怕就落在某些人的眼下了。”小孤傍着他低声说:“已经有了警兆,公子爷却又要二公子把珍宝带往江南,岂不是……”
“你放心,我已经有了万全准备。”逍遥公子一点也不担心:“今晚我就可以引走那些人,甘锋已经发现他们了。二弟走一趟江南是必要的,孙中官那些宝石,在京都出售是安全的,谁也没料到我们敢那么大胆。但阎狗官的珍宝,必须远至江南才能平安售出。哦!二弟的口信怎么说?”
“共卖了三十二批,共银十八万两。信使说:今晚在卑田院第三所接运。”
“很好,来得及准备。”逍遥公子扭头叫:“小羽。”
“公子爷,小的在。”小羽笑嘻嘻地跟上。
“是谁?”
“没错,那朵无情花。”小羽说:“扮病老太婆扮得还真像,可惜……”
“可惜什么?”
“她没洗澡。”
“什么?你人小鬼大,管起大姑娘洗澡来了?”
“没洗澡,所以身上还带有一点点余香,要不然我怎么能确定是她呀!总不能要我脱她的荆钗布裙验明正身吧?”小羽说完做鬼脸,忍住笑颇为得意。
“好哇!管大姑娘洗澡已经够资格挨揍了,还要管脱钗裙?你是皮痒了。”
三人谈谈笑笑,路人为之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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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牌末申牌初,华丽的轻车驶出孟家大院,四匹枣骝跟在后面,四骑士精神抖擞。
铁臂神熊偕同几位有身分的人,亲自将贵宾送出院门,目送车马逐渐去远,觉得逍遥公子这些人在这时候动身就道,委实令人莫测高深。
逍遥公子就道的理由相当充分:白天赶路燠热难当,晚上走不但凉爽,而且不需受尘埃之苦。他是个逍遥自在的人,说走就走逍遥自在。
院门右侧有一条小溪,生长着合抱大的一排排垂柳。铁臂神熊刚想转身入庄,柳树下突然踱出两个陌生人。
“孟老兄,借一步说话。”那位英伟的中年青衫客,笑吟吟地出声打招呼。
铁臂神熊颇感惊讶,这两个人显然早就藏身在柳树后,行径未免显得鬼鬼祟祟引人怀疑。其他七位送客的亲友同伴,脸上也出现警戒的神情。
孟老兄三个字,也的确不含多少敬意。
青衫客的同伴,作不起眼的长随打扮,短小精悍,那双冷芒刺人的三角眼目力所及处,真像无数利镞向对方攒射,令人不寒而栗。
“有事吗?阁下是……”铁臂神熊不敢大意,定下神戒备地问。
“在下姓曹,曹天奇。”青衫客背着手走近,脸上有令人宽心的笑意,表示来者是善意的,虽则这种会见的方式并不令人愉快。
铁臂神熊八个人,感到心跳突然加快了一倍。
威麟堡的人大言不惭,向外公然宣称是天下第一堡,江湖朋友即使心里有反感不愿承认,但表面上却不敢表示反对。一些趋炎附势的人当然推波助澜吹拍逢迎,但稍有骨气的人宁可敬鬼神而远之。
铁臂神熊只是一方之豪,比起天下之豪威麟堡,不啻小巫见大巫,当然知道范堡主的拜弟八表天曹曹天奇是何人物,一个一方之豪岂能不知道江湖的情势?
那一声引人反感的“孟老哥”,现在回想起来,不愉快的感觉突然化为乌有,似乎不但没有讽刺意味,反而深感荣幸啦!
“原来是曹兄大驾光临,孟某深感荣幸。”铁臂神熊赶忙抱拳行礼欣然说:“久闻大名,如雷贯耳,没料到今天有幸,得见曹兄丰采……”
“孟兄请勿客套,兄弟来得鲁莽,尚请海涵。”
“好说好说。曹兄,请至舍下待茶……”
“孟兄,兄弟有要事待办,日后再趋府拜候。请问,逍遥公子为何仓卒动身,孟兄可知其中秘辛?”
“这……”
“兄弟诚意请教。”
“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随心所欲豪少,说走就走,事前毫无征兆……”
“孟兄,不要敷衍我好不好?”八表天曹的笑似乎走了样,语气中所流露的威胁性极为明显,连白痴也可以感觉得出来。
“当然也不至于毫无征兆可寻。”铁臂神熊知趣地改变态度:“他的随从有时难免在无意中泄露一些天机。”
“我希望知道一些天机。”
“听他的车夫说,京都来了一批人,来得快了些,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了一天半天,必须及早赶往预定的会合处,与京都来的人会合。”
“没说过是些什么人?”
“这……好像是一批行商。”铁臂神熊当然无意为逍遥公子守秘:“他是有名的江湖三公子,有名的豪奢大少,就算家里有一座金山,像他这样花费,金山也会挖空的,所以他必定另有财源,派人经商是赚钱的最佳方法。经商毕竟不是光彩的事,那会影响他的声誉身分,因此只能暗中派人主持其事。这只是兄弟的猜测,有否其事兄弟可不敢保证。”
“呵呵!孟兄,谢谢你的猜测,也谢谢你的保证。打扰啦!后会有期。”
两人飘然而去,走上了至府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