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万丈豪情
129800000036

第三十六章 飞爪欧朋

玉琦说道:“哦!原来是崛起江湖、声誉鹊起的欧兄,失敬了。”

“用得着你捧?哼!近些年来,江湖中出现的三个后起英雄,第一个就是我飞爪欧朋,武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喂──小子你叫杨玉琦,可是早些天在中州大出风头,被人叫做狂狮的杨玉琦?”

“正是区区在下。”

飞爪欧朋突然哈哈一笑,拔出飞爪说道:“好小子,你想压倒大爷的名号啦!准备了,欧爷要和你较量较量,接得下欧爷八招奇学,咱们交个朋友;接不下,哼!有得瞧。”

玉琦笑问道:“接不下怎样?”

“取消你的名号,不许招摇撞骗。”

“名号可不是杨某自取的哩,欧兄。”

“管你谁取的?拔剑!”

“欧兄,交朋友用不着拔剑嘛!”

“别废话,拔剑!”

菁华嘻嘻一笑,上前说道:“姓欧的,我叫赵元真,风云五剑的最后一剑,手中剑割鸡有余,杀牛不足,倒想斗斗你的飞爪绝学,你还不配和我哥哥动手。上啊!怎样?”

欧朋跳脚叫道:“气死我也!你……你这小子……”他迫前三步,突然盯着她直摇头,退回原地又说:“呸!瞧你这娇滴滴的劲儿,娘娘腔,没有半丝儿男子汉气概。我欧朋乃是大名鼎鼎的英雄人物,怎会和你过招?走开!我要和大小子印证印证。”

菁华并未因欧朋说她娘娘腔而着恼,她本来就是女儿身嘛!“铮”一声剑吟,她撤下了宝剑,吃吃轻笑道:“你是否害怕?不敢和小爷较量……”

欧朋怒叫道:“呸!我怕过谁来?你小子再挑衅,欧爷可顾不了那么多,得教训教训你。”

“光说不练,你是杀鸡赶羊的英雄。接着!”她冲上一剑挑出,毫无力道似的。

飞爪欧朋气得哇啦哇啦怒叫,向左一闪,叫道:“滚开!你这剑法是啥玩意?叫大小子上!”

玉琦和菁华对这粗野的大汉大有好感,菁华随势右掠,又一剑点出,说道:“你是尽躲的英雄,浪得虚名。”

飞爪欧朋憋不住了,大吼一声,信手一挥钢爪,用了三成劲向剑上崩去。

剑一吞一吐,电芒仍在那儿,攻向欧朋的胸膛,迅捷绝伦。

欧朋吃了一惊,错肩拗步,一招“饥鹰搏雀”兜头便抓,罡风怒发,来势极为凶猛。

两人闪电似的连搏三招,丈内劲风怒号,飞爪的五个指尖所带起的破风尖啸,震人心弦。

菁华暗暗心惊,看不出这面容粗暴的人,手下功夫竟然不弱,粗中有细,攻势不但凶猛,化招变招也十分诡异,以近身相搏的猛劲步步进逼,浑厚的内劲如怒涛汹涌。

五招一过,欧朋似乎打出真火,一声巨吼,飞爪一旋,错开菁华一招专攻下盘的“沧海潜龙”,人向后急退。“打!”他叫,飞爪乘隙锲入剑影,反向菁华胸前飞到。

兵刃突然伸长五尺,情景相当可怕,一寸长一寸强,何况突然伸长五尺?

菁华知道他的钢爪会飞,但真未料到他在化招之际,仍能发爪飞出,爪影一振间,转折而飞,攻到胸前五寸之近了。她有点失惊,身形后挫,长剑急化“神龙舞爪”,宝剑上飞。

“铮铮”两声,火花四溅,削铁如泥的宝剑,竟未能将飞爪击毁,可见欧朋不仅内力浑厚,他这飞爪也是宝物,不惧宝刃,无法削断。

人影倏分,姑娘被震退一步。她心中一恼,无极太虚神功立发,剑气狂啸,注入了剑身,猱身猛扑。

欧朋的飞爪被剑崩得向上飞扬,他虎吼一声,手肘一沉一振,飞爪猛抡,横扫姑娘腰胁。四只曲指一张一合,声势骇人。

姑娘抡肩错步,剑化“怒龙张鬣”,硬向飞爪震去,她要再接一招。

“铮”一声响,飞爪未被震开,反将宝剑扣住了。姑娘一声冷哼,剑向后猛带。

欧朋马步一松,向前一冲,一掌向姑娘拍到。

姑娘也正好急进两步,也正一掌攻向对方右胁。

“撒手!”欧朋叫,左飘五步,振腕收爪。

“别想!”姑娘也叫,长剑突向左振,想将对方带过左方,乘隙进招。

岂知手上一轻,飞爪竟然松爪脱落,“呼”一声扫向肩膀上方,险些儿一击而中。

欧朋这记险招未能得手,自己立陷危局,姑娘一闪便至,电芒已到了他的胁下了。

玉琦急叫道:“华,不可!”

“哎吔……”欧朋惊叫急退,怔在一旁,惊奇地注视着她,似乎不相信这是事实。

他胁下皮袄透了风,裂了一条三寸大缝。如果玉琦不叫,菁华不撇剑撤回剑锋,欧朋的胁下定然是穿孔,而不是皮袄开缝了。

姑娘收剑飞退,到了玉琦身侧,含笑而立。

欧朋将飞爪插好,拉了拉胁下裂缝,伸伸舌头,大踏步走近,指着姑娘板着脸问道:“小子,你说你是风云五剑的第五剑?”

“是又怎样?”

他指着玉琦说道:“大小子又是第几剑?”

菁华骄傲地笑答道:“那是大哥,当然是第一剑。”

“不骗人?”

“你不信?”

“他的剑法如何?”

“比区区强上千倍,不服气是么?”

“如果是,欧爷服了。今后,你们将排名在后起三英之上,值得骄傲。”

玉琦问道:“另两英是谁?”

“第二是神剑书生杨高;第三是刚才那小狗金蛇剑李芳;都不是好东西。”

玉琦哼了一声道:“神剑书生和金蛇剑同是一个人,你不知道吧?”

“胡说八道!他两人一南一北,怎会是一个人?你们值得一交,来!咱们亲近亲近。”他伸出大手,首先伸向菁华,状甚愉快。

姑娘装作整衣,低首没理他。玉琦虎掌急伸,两只大手扣住了。

两人双掌一合,一阵轻晃,欧朋似乎不相信玉琦的功力,由一分劲逐渐加至八成,一面笑道:“在下家住西天目山,有暇尚请移玉枉顾。唔!杨兄,在下服了。”

他感到握住的不是手,而是一团弹力极佳的熟牛胶,握紧便收,稍松又胀,毫无着力处,也用不上劲,不得不服,只好放手认输。

玉琦笑道:“欧兄确是高明,在下佩服,日后有暇,定至西天目山拜望兄台。”

欧朋敞声笑道:“杨兄何必骂人?输了就输了,比我强的人,在下也必定心服。还有那位赵老弟,他的剑法嘛,没话说,内功火候,喝!了不起。再见了,在下将往南京,再返西天目山。别忘了日后至舍下盘桓,欧某将洁樽以待。”

他带过坐骑,飞身上马,道声珍重,含笑相别。

玉琦冲他远去的背影道:“这人的功力,确是不弱。性情在凶暴之中,也带豪爽,值得一交。”

菁华偎近他,笑道:“那要吃人似的尊容,粗野的胡须,唬人的大眼睛,吓坏人。功力倒是上乘,比那畜生强多了。”

“据我看来,他的潜力极强,真才实学并未发挥,日后不可限量。”玉琦说,突又附在她耳畔笑道:“我也要将胡须蓄起了,看你怕不?”

姑娘轻擂他两粉拳,甜蜜蜜地笑,小嘴儿一噘道:“你敢?我替你拔掉。”

玉琦突然一把将她抱住,亲着她说道:“亲亲,你拔拔看?”

姑娘浑身一软,娇喘着说道:“天!你坏!我……我……咬你。”她抱紧他,回吻他的腮帮子,热烘烘火辣辣地。

玉琦抱起她,将她举上马背,一跃上马坐在她身后,说:“走!该打尖了。”

马儿踏冰过了河,放蹄急走。

×

×

×

太和县,那时真小得可怜,比目下的新城,不到三分之一大。在颍河的左岸,像是一个村镇,假如没有城墙的话,确是一个镇集。

这座濒河的小县城,原称泰和县,本朝方改名太和,属颍州管辖。怪的是它与万里外的云南大理府治所在地太和同名,如果在今天寄信不写府名,信件投递大成问题,幸而咱们已经将云南的太和改为大理县了。

两人两骑踏进了西门,城中早市已散,行人寥寥。街道窄小,店铺林立,除了城南渡口有一条大街直通县衙之外,其余都是小街。

两人绕出南大街,远远地便看到街左不远处,酒帘儿高挑。菁华知道玉琦是酒虫,但他已经不敢喝了。打尖,就是为进食,他们就是为进食而来,必须进食店,食店焉能不卖酒?

酒店店门外,有几个闲人挤在那儿,掀开门帘往里张望,老远便听到店里传出的怒吼:“没有也得有,大爷要吃。大爷在中州吃的上好驴肉,比牛肉强上千倍。这儿距中州不远,怎会没有驴肉?没有的话,大爷拆了你这鸟店。”是飞爪欧朋的粗亮嗓音。

河南布政司位于全国之中,所以有些人喜欢叫它中州,由来已久。其实真正的中州,就是今天的新安县。

玉琦已坐回他的马上,笑道:“这位欧爷在闹事了,也许他真会拆了人家的店呢。我的干粮袋内还有几斤驴肉,送给他解馋去。”

两人在店前下马,将缰搭在栓马桩上。桩上栓了两匹马,有一匹确是欧朋的。

两人排众而入,店伙计正向箕踞而坐的欧朋赔不是:“客官请包涵些,入冬以来,肥驴皆已宰光,过些日子风雪小些,乡间方有货到……”

“砰”一声响,杯壶乱蹦,欧朋的大嗓门在叫:“过些日子大爷已到了南京。不成,哪怕你马上宰条肥驴,大爷也得等着吃。”

门帘一掀,进来了提着干粮袋的玉琦和菁华,玉琦笑道:“欧兄,咱们又碰上了。怎么啦!”

欧朋赶忙退下一条腿,另一条仍踏在凳上,指着两名店伙计亮声叫道:“这鸟店欺人太甚,明知大爷爱吃驴肉,偏要推三阻四说没有卖的,岂有此理!”

玉琦心中好笑,菁华可笑出了声。店伙计愁眉苦脸道:“客官第一次光顾小店,小人怎知爷台爱吃驴肉……”

“呸!大爷一进店便叫切五斤驴肉,不爱吃叫来干啥?难道用驴肉喂马?你莫名其妙……”他一张巨掌,五指箕张,一耳光便向店伙脸上掴去。

这一掌如果掴上,不引起命案才怪。玉琦赶忙逮住店伙向旁一拉,说道:“欧兄,算啦!店里如果有,不会不卖的。喏!我这儿还带了几斤肉脯,将就些算了。”

他将干粮袋递到桌上,欧朋趁机打退堂鼓,抓起干粮袋往里掏,仍对店伙恶狠狠地说道:“哼!你这鸟店算走运。快!来两只肥鸡,不必煎炒焖炖,煮熟就成。”

“是,悉听客官吩咐。”

“还有,来半条羊腿。这劳什子黄酒拿远些,大爷要喝烧刀子。”

“是,是是,小人这就吩咐下去。”店伙计抹掉额上冷汗,揉着围腰踉跄走了。

另一名店伙殷勤地招呼玉琦两人,在另一桌对面坐了。玉琦知道菁华吃不惯粗腻的食物,叫店伙准备些精巧食物,并未叫酒。

欧朋取出用干荷叶包住的驴肉脯,“嗖”一声在腰间掣出一把解腕尖刀,“喀嚓”一声切下一半,将另一半包好仍纳入袋中,“啪”一声丢到玉琦桌上,笑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咱们有志一同,留一半给你。”

“欧兄,全送给你……”

“不!够了。”

店伙失火似的先将酒送来,其次是熟羊腿。

欧朋一手操刀,一手抓肉,一切就是一大块,放下刀抓起酒壶,酒肉齐进,吃相之恶,无以复加。

他还懂礼貌,在第二块肉抓起时,将酒壶向玉琦这面虚晃两晃,一面嚼一面说道:“请啊!两位。”

他一脚踹在凳上,双手左右逢源,那股劲儿,确是令人不敢恭维。

玉琦摇头笑道:“欧兄请便。兄弟量浅,不敢奉陪。”

欧朋咕噜噜干了一壶,抓起另一壶说道:“你们是猫食,我可不习惯,别笑我狼吞虎咽。”

邻桌有三个生意人打扮的壮实个儿,忍不住嘻嘻一笑。欧朋突然转头,怪眼一瞪,叱道:“笑什么?再笑大爷连你也宰来吃掉。”

三个食客吓得一哆嗦,噤若寒蝉。

欧朋风卷残云似的,将叫来的酒菜干得几乎精光,玉琦这一面,也将终席。

×

×

×

蓦地帘子一掀,进来了三名穿老羊皮短袄的大汉,全是宽肩膀粗胳膊的凶猛个儿,走到柜台叉手一站。

掌柜先生用嘴向欧朋一呶,三大汉的目光,首先落在欧朋腰带上的飞爪上,似乎一惊。

三人一打眼色,阴沉沉地向前走。欧朋也正用那精光四射的怪眼,不怀好意地瞪着三大汉。

玉琦附耳向菁华低声说:“太和的地头蛇来了,有好戏看。”

“我们是否插手?”姑娘问。

“看看再说,可能用不着我们。”

三大汉在桌前一站,有一个说:“阁下可是人称飞爪欧朋的欧老兄?”

“呸!你瞎了眼么?这玩意你没看见?”欧朋拍拍飞爪,不悦地叱喝。

三大汉脸色一变,一个说:“走江湖遍历天下,全凭道理二字,放之四海……”

“呸!你教训大爷么?想怎样?”欧朋踢开凳子,在皮袄上擦掉手上油腻,收刀入鞘,双手叉腰向前迫近。

三大汉情不自禁退后两步,一个说:“尊驾在店中无理取闹,要拆店强买,你耍流氓逞英雄,耍到咱们太和县来啦!未免……”

欧朋手指店门,怪眼一翻,厉叫道:“滚!大爷的事,你们少管为妙。”

他探手入囊,取出半张银票扔在桌上。蓦地,他脸色一变,杀机怒涌。

原来三大汉突然解开绊带,将皮袄两襟向左右一分,露出里面的黑色劲装。右胸襟上,绣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小剑,腰带上,插着匕首。

三大汉怒目而视,叉腰而立,一个说:“你认为咱们管不了么?”

欧朋一声怪叫,左手一拂,杯盘酒壶急如骤雨,残酒剩汤淋漓,向三大汉飞去,并怒叫道:“滚!狗东西们。”

这情景,全落在玉琦和姑娘眼中,毫无疑问,三大汉是无为帮的金堂香主。

“哎……”三大汉骤不及防,被打得鬼叫连天,直退了四五步,狼狈已极。

有一个大汉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猛地一招“饥鹰搏雀”向前冲到,双爪兜头便抓。

欧朋右手“盘龙”倏地刁住对方的右腕,向后一带再向前推;左手“扣舒”捉紧他的左肩。

大汉右手被制,身躯反转,左肩又被制住,乖乖就擒。但他凶性仍在,猛地一记“虎尾脚”向后登出,一扫一踹,劲风虎虎。

岂知慢了半步,欧朋右脚一提,一下子便蹬在他的屁股蛋上,喝声“趴下!”

大汉真听话,“哎唷”一声厉叫,向前一栽,“叭哒”一声,跌了个狗吃屎,半天也爬不起来。这一脚踹得不轻,老南瓜的手被踹破,跌得又重,除了在地下哼哼哈哈之外,毫无别法。

另两大汉同声怒吼,火速拔出匕首。

欧朋桀桀大笑,拔出解腕尖刀,说道:“大爷不戮你们一百个窟窿,就不配称飞爪欧朋,看你们可练成了钢筋铁骨?上!”

他那一声“上”,像半空里响起一声焦雷,店中的食客皆惊得一蹦而起,两大汉倒退了两步。

一名大汉凶睛怒突,叫道:“是好汉,咱们南门渡口见。”

两人收了刀,扶起在地上的大汉,踉跄出店而去。

欧朋收了刀,哈哈大笑道:“大爷等你们半盏茶时,别耽误大爷赶路。”

他红光满面,半醉了,向玉琦两人抱拳一礼说:“两位,后会有期。”大踏步掀帘走了,门外一声马嘶,蹄声得得,逐渐去远。

玉琦和姑娘并未动身,他用传音入密之术说道:“我们稍等会儿,架上一枝。”

“无为帮的势力果然遍布天下,打他个落花流水。”姑娘说。

两人不慌不忙地吃完,会钞后走向南门。

南门原有一个渡口,是通颍州的官道,但目下河流已经被冰雪所封,不需船只,十分方便。

渡口下游里余,银光耀目的河上,正展开一场凶狠的激斗,远远地可以看得十分真切。

“走!”玉琦说,策马驰入河中。

马蹄翻飞,雪花飞溅。玉琦说道:“冰结得不够厚,小心些。人损不了,坐骑恐怕吃不消,不可急驰。”

看看来至切近,斗场情景了然在目。飞爪欧朋八方飞旋,三丈内罡风呼啸,无人敢近。

围攻他的是十六名黑衣蒙面人,地下躺了四名,胸开脑裂,死状极惨。

“躺下!”欧朋大喝一声,飞爪突然抓住一个蒙面人的肩背一振腕,尸体飞出三丈外,爪尖一放,突然后缩。欧朋一把抓住爪把,一招“狂风扫叶”,向正东五名贼人贴地卷去,像猛虎扑入羊群。

有三名蒙面人丢下欧朋,旋风似的卷向刚到的玉琦一双爱侣之前。

“下马,拾下他们。”玉琦叫。

两人纵下马背,向前迎去。

菁华叫道:“距县城太近,快!免得惊动官府。”

她这一叫,像是催命符咒,响起两声剑吟,两把神剑出鞘。快!快似电光乍闪,光华闪处,三名蒙面人剑飞头裂,莫名其妙地翘了辫子。

两道电光向人丛扑去,来势汹汹。有两名操刀大汉已经看到同伴一招未接便已毙命,大惊失色,老远便喝:“什么人,胆敢前来架梁?”

“风云五剑狂狮杨玉琦。”

“第五剑赵元真。”

两大汉向北岸变色而走,大叫道:“风紧,扯活!”

“扯活!”另一人狂叫。

“哈哈哈……”欧朋收爪狂笑,向两人迎来。

雪地上,共躺了十二具尸体。欧朋抱拳行礼,笑道:“两位的名号,足以吓破无为帮恶贼的狗胆,有两位在,省掉不少麻烦。哈哈!自古英雄出少年,两位名号的响亮,果然轰动武林。”

“欧兄谬赞,不敢当。咱们灭尸。”

“易事。快!恐怕太和县的鹰爪孙要来了。”欧朋叫,用钢爪猛击封冰。

玉琦一听他说鹰爪孙,正色道:“欧朋在江湖,如何得意?”

“非白非黑,我行我素;行道江湖,飞爪作不平鸣。”

“欧兄因何刚才说黑话?”

“随口而诌,怎么?欧某说错了?”欧朋诧异地问。

玉琦淡淡一笑道:“为免身分混淆,是非分明,还是不说的好。”

“承教了。”欧朋真诚地笑谢。

三人击破冰层,将尸首沉入河中,飞身上马,向颍州狂奔而去。

这一仗,玉琦便和欧朋攀上了交情,却没想到欧朋这个粗豪的人,在上马的瞬间,竟暗地发出一声极为微弱的阴笑,这阴笑不该发生于他这种人的口中。

×

×

×

当天,三人在颍州落店,欧朋占一间上房。玉琦和姑娘要一所有内间的静室,两人虽是爱侣,应该分别避室,可是为免受人暗算,只好从权,一房二室,分内外而居,作万全准备。

二更一起,外间里一灯如豆,玉琦摆起师父的嘴脸,监督姑娘练玄通心法。

起初姑娘在两人单独相处时,心情许久不能平静,玉琦只好板起脸,毫不徇情地训她一顿,方将她的心潮压下。

不久,姑娘已进入无我境界,玉琦方在床的另一端行功。他功力已臻通玄,练功时已不怕外魔所侵扰,六识俱通,留意着四周的骤变。

直至三更已盛,平安无事。

练了一个更次,玉琦悠然散去功力。这期间,他的修为已到了高原的巅峰,进展甚慢,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方可进入另一处高原。但如果在这时认为已经到了极限,已无再进的可能,便不再苦练,则将永远停留在这一高原之上;再一疏懒,更糟!便有退化的可能。练功犹如逆水行舟,稍一泄气便会倒退,这也就是何以佛门高手,一生中多次入关的缘故。

玉琦他刻苦自励,练功极勤,他要打破这一段令人心灰意懒,不思进益的高原现象,进入另一境界,以达到另一座高原。

他散去功力,向对面姑娘那儿凝视。只消看了一眼,他便大感安慰。

姑娘呼吸似已静止,盘坐在那儿像一座石像,双手按膝,没有一丝儿颤动,闭目垂帘,宝相庄严。显然,她已获得玄通心法的神髓,可以用来护身保命了。

他轻轻地下床,在火盆上加上木炭。因为姑娘虽已修为不弱,却没有他的造诣,不畏彻骨奇寒,他生长在阴山冰雪之中嘛。

练功不能穿得太多,这店中雅室又没有炕,全靠火盆取暖,炭火极旺,室中温暖如春。

良久,姑娘从物我两忘中醒来,睁开海洋也似的双目,呼出一口气,含笑注视着他,蓦地红潮上颊,向他伸出了纤纤玉手。

玉琦只觉心中荡漾。她的目光中情意绵绵,她的笑对他是整个宇宙。她的胴体是他一万个春天。

室中温暖如春,她春衫儿薄,玉肌隐现,成熟的婀娜身材一一呈现。她一移动,幽香散逸,她那脸上的神情,对他是一大诱惑,有点不克自持啦!

他蓦地将她拥入怀中,她用梦也似的声音嗯了一声,娇情地倒在他怀里。

生命在辉煌,爱情爆出了火花。他在她额上至粉颈印上一千个吻,她也是的。最后,两人的嘴终于胶合着吻在一处,他与她全沉醉啦!这对他们是新奇的感受,宇宙万物在他们之外消失了。

良久良久,他们方重新回归现实。她在他壮实的胸怀里喘息,不敢抬头。他闭上目,堕入沉思之中。

室中极静,姑娘梦也似的声音,像一根古琴的和弦,在他耳畔轻柔地震鸣:“哥,你想什么?何思之深那?”

“华,我在想,在日后,我们找一处山明水秀之乡,相亲相爱长相厮守,半耕半读安享神仙之福,与世无争无忧无虑,世俗繁华打扰不了我们俩。华,你可愿么?”

“哥,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华。”

“还有……我们的……孩子。”

“啊!该打,我该想到的,我们该有两三个儿女,不然怎算是家?华,让我吻你,聊表谢意。”

“嗯,你坏!”她更坏,大胆地回吻他。

爱侣们冲破爱情第一关──蜜吻,第二关爱抚即将随之而来,斗室中满室生春,真教人羡煞。

良久,玉琦抱着她送入内室,方回到外间熄灯就寝,进入梦乡。

邻室,有一个黑影用耳贴壁而听。当他听到隔室那荡人心魄的腻笑时,牙关咬得死紧。直至万籁俱寂,黑影方抹开床上人的睡穴,悄悄开门走了。

玉琦已发现轻微的足音,并未在意。这儿是客店,住客甚多,只消不侵入房中,他无权干涉别人的行动,当然啦!如果是窗外和瓦面有声音,他不会放过的。

×

×

×

翌晨,三人重行上路,飞爪欧朋先走片刻,姑娘不愿旁人打岔。她自私,要与玉琦走在一块,不要第三者在旁碍眼。

从颍州至凤阳,有一条官道,经颍上,已在本朝废去县治的下蔡、怀远、直达凤阳府。这一带,乃是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发迹和流浪之地,道路安静,商务繁胜,行旅咸称方便。由凤阳到应天,更是驿车往来之地。

此外,另有一条古道可通应天。从颍上县分道东南行,经正阳关,进入山区。再由合肥走巢湖北岸,过全椒到达应天府。

这条古道不好走,经正阳关渡过肥河,便是山区了。山区是皖山余脉,虽不险也够瞧的,打闷棍背娘舅的小贼出没无常,山大王靠山吃饭的好汉经常可见。

玉琦预定行程,是走凤阳府。两条路距应天都是八百里左右;同样距离,为何舍大路而不走?虽则凤阳府以后一段路也是山区,但官道够大,人烟辐辏,安全得多了。

他俩沿官道下行,不徐不疾泰然赶路。

飞爪欧朋在他们前面八九里,也徐徐缓行。他那红眼圈中,不时透出怨毒的寒芒冷电。

正走间,前面现出一座濒临河湾的小山丘,官道在山与河湾之间,蜿蜒而过。濒河一面,有三栋土瓦屋,门扉紧闭,似乎空阒无人。

欧朋缓缓策马而过,蓦地门扉“吱呀”一声,半开的木门中,露出一个半老徐娘的面孔,只露出半边脸和高高的女冠髻,脸蛋五官甚是美好,尤其那双眸子水汪汪地仍显年轻。

“咦!”女人轻呼。

欧朋闻声勒住坐骑,侧身一看,也轻叫:“咦!是你?”

门扉大开,现出一个身穿玉色道袍的女人来。咦!并不老,道袍窄窄地,只有形式而无道袍的宽大,根本就不像道袍,高胸盛臀,身材极为丰满。乍看脸色,准以为她是三十岁以下的女人,但细看她眼角的笑纹,就知她已过徐娘的年纪了,假使以武林人物的眼光看,她恐怕不会少于花甲年龄了;因为修为有素的人,可以使青春常驻,极不易老。

她迎门一站,柳眉一扬说:“好小鬼,年来你躲到哪儿去了?仍不恢复本来面目?你给老娘滚进来。”

欧朋跳下马来道:“年来在河南布政司,无暇南下。其实我也曾派人找你,却不知你在何时离开了凤阳府。”

“别噜嗦,还不爬进来?”

“嘻嘻!等会儿再爬,且先将马儿藏过,后面有我的猎物,得先避避。”

“拉到左侧马厩。不!我叫人照料,你进来。小青,出来照顾马匹。”

内间里出来一个稚鬟,应喏着上前接马,牵向左侧木屋,闪入屋中。

欧朋抢入屋中,反手掩上门,将女道士按在门上,说道:“你怪我?谁教你躲在这乌龟不想做窠的地方来的?年来想得你好苦。”他凑上去吻她,左手在她身上乱掏。

女道士不让他吻,却未阻止他手的活动,哼了一声说道:“鬼话骗得老娘么?你这厮大概找到了更高明的嫩雌儿,怕早就将老娘给忘了。”

“别冤枉人好不?好人,天下间只有你我值得相提并论,举世无三,那些嫩雌儿算啥?”他已经将她的衣带扣绊全卸了,玉乳怒突,肥臀半掩,真要命。

她被他逗得大概受不了,媚眼中异光流转,腻声说道:“你这小鬼说的倒是良心话,比你那老鬼强多了。抱我进去,除掉脸上的劳什子。”

“好,叫人留意有两人两骑经过。小别胜新婚,咱们得好好快活,我正憋了一肚子火。”

他迫不及待,先将她剥得像个白羊儿,她也卸掉他的兵刃衣裤,一双面首丑态毕露,半拖半抱进了内室。

半个时辰后,两人结扎停当。女道士内穿劲装,外罩玉色道袍,手中抓了一把连鞘宝剑,开门外出。

飞爪欧朋在门后说:“怪事,他们早该来的。亲姐儿,请记着,能留下那雌儿,当然更好,大个儿千万给宰了,替我出气。我在凤阳府等你,等你作竟日之欢。”

“哼!什么人都可留,雌儿不可留,你别想。”

“不想就不想,那雌儿恐怕已经成了破罐儿,不希罕。”

“啐!你骂我么?”女道士杏眼睁圆地叫。

“岂敢岂敢,你是人间至宝,我三生有幸呢,怎敢骂你?给你赔失言之罪,来,亲姐儿。”

他抱着她狠命地吻,上下其手。女道士大概被“亲姐儿”这含有三种暧昧之意,奇怪希罕的亲昵称呼迷住了,转怒为笑啦,拧了拧他的嘴,推开他的手,笑嗔道:“贫嘴,腻人,讨厌死啦!”

“嘻嘻,在凤阳再教你腻。再见,小心了。”

“哼!小心什么?大名鼎鼎的清虚道姑,收拾不了两个后生晚辈?走你的,替我保重,我会赶来。”

道姑向颍水方向缓缓迎去,欧朋也牵出坐骑,加上两鞭奔向凤阳,在前途准备万一的打算。

可惜!他一切的打算全部落空,玉琦和姑娘并不走这条路,清虚道姑永远没有再回来。玉琦、菁华到哪儿去了?他们失踪了。

正当飞爪欧朋和清虚道姑,在内室翻云覆雨盘肠大战之时,玉琦和菁华正在后面五六里地,两人同在一匹马上缓缓而行。

在他们大闹太和,城南河心杀人的风声传开之时,城西一家客店中,住着一个皓首老人。

这老人直至次日凌晨,方得到狂狮出现太和的消息。老人家一打听,不顾白天里惊世骇俗,迳自向下赶,展开了陆地飞行术。

赶到颍州,打听三人的消息并不难,赶路的人不多,骑马的人更少,只一打听便已了然,沿官道一阵急赶。终于被他赶上了,辛苦没有白费。

玉琦正在马上环抱着姑娘的柳腰儿,耳鬓厮磨卿卿我我,情话绵绵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了轻履带雪之声。

他回头一看说:“这人的陆地飞行术不坏。”

姑娘靠在他怀中,懒洋洋地说:“哥,别理人家坏不坏,听我说啊!龙门和东海,相隔太远了,中原武林人物又讨厌。我想,我们住到毒龙岛上去吧,那儿是世外桃……”

蓦地身后起了苍劲的呼唤声:“壮士请稍等。”

马儿倏然止住,姑娘坐正骄躯,噘着红艳艳的小嘴儿,似乎对打岔的人相当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