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落转身,这瞬间,三道电虹随身躯的转动破空而飞,分射永旭和香海宫主,随势飞跃下楼,一闪不见。
永旭反应超人,不敢去接暗器,向侧方不远的香海宫主扑去,砰一声将香海宫主扑倒在地。
电芒划出三道晶亮的光孤,发出令人汗毛直坚的飞行厉啸,绕出至另一面墙壁。
“站着别动!”永旭大叫。
两名侍女本想走避,闻声悚然止步。
电芒几乎擦侍女的胸口飞过,在厅中绕飞一匝,最后势尽翩然坠地。
永旭一跃而起,苦笑道:“这恶贼竟然藏有鬼手丧门的夺魄回风锥,好险。”
香海宫主狼狈地爬起,惊魂初定,抽口凉气说:“你不该放他走的,今后,在江湖你将寸步难行,他会用全力对付你,你……”
“我就是逼他来找我,也好替辛大哥减少压力。”永旭拾起夺魂锥纳入百宝囊信口答。
香海宫主推了他一把,白了他一眼问:“你这铁石心肠的人,真的不在乎我的死活吗?”
“呵呵!他如果有勇气杀你,早就下毒手了。”
“你认为他是个怕死鬼?”
“他并不是怕死鬼,而是有自知之明。当我承认是闹九华的周姓书生时,他已经为自己的生死耽心了。”永旭的语气充满自信:“一个开始为自己生死耽心的人,常会做出懦夫的举动,他杀你的心早已消失了。”
“你是说……”
“姬家那群具有太乙玄功绝学的人必定已将经过告诉他了,连太乙玄功也抗拒不了我,他还敢妄想和我拼骨?所以他绝不敢杀你。呵呵!我已经知己知彼,吃了一颗定心丸,你干着急活该。”
“你真能胜得了他?”
“不久便可分晓。”
“他会去而复返?”
“今晚不会。由于他的出现,我猜想妖道可能真走了,而其他的人可能半途舍舟就陆,秘密回返九江,乘舟返南昌只是掩人耳目而已。宫主,能不能请大魔的人,帮我一次忙?”
“你的事我还能不尽心?说吧!”
“一、传出姬家的师父是顺天王满天星廖麻子。二、顺天王已投入宁王府,助宁王兴兵造反……”
“且慢!你这一来,岂不是逼顺天王潜匿宁王府吗?你敢到南昌去找他?”
“正相反,这一来,宁王怎敢将他藏在王府?藏匿钦犯可不是好玩的。行藏已露,聪明的顺天王也不会到王府自找麻烦。”
“晤!你的猜测甚有道理。”
“但愿所料不差。其三、彻查毕夫子的下落,查出去向访立即通知我。”
“好,三件事我都可以替大魔答应你。”
永旭随即告辞,不下楼却越窗而走。
人多好办事,大魔一群黑道好汉朋友众多,三教九流的朋友办事效果最佳,第二天便查出不少重要消息。
果不出永旭所料,妖道的确反回南昌,不少高手在经过南康府时,改乘水贼的快舟在落星湖隐秘处登岸,化整为零潜近九江。
挹秀山庄姬家的人,另乘快船走了,并未与妖道返南昌,去向尚未查出,必须等船只靠岸方能进一步追查。
毕夫子失了踪,并未随姬家的快船发航。
毕夫子失踪,永旭早已料及,这恶寇决不敢再以毕夫子的身份亮相,定然在离开九华时就已改变身份,追查不易,只能重新在江湖浪迹碰运气了。
怪的是浊世狂客与那群小大罗天的人,也突然失去踪迹,似乎平白地消失了。
半月后,远自赣江上游传来信息,姬家雇的船在临江找到了。
据舟子说,船是在南昌雇的,当晚在生火渡一群老少便神秘的失踪了,清晨开船,船上只有两名大汉。
到了临江府,两大汉要船在该地等候十天,迄今尚未发现两大汉返船。雇舟时言明上航吉安府,船资已一次付清。
信江上游也传来信息,一群神秘男女曾在广信府出现,在入浙途中,于玉山附近的山区失踪,很像是挹秀山庄的人,但不姓姬,落店时为首的人自称姓毕。
午后不久,永旭在倚天阁东面不远的一座宅院内,会见了香海宫主和穷儒富春申。
“小兄弟,你对这些消息有何高见?”穷儒问。
“那是姬老贼的金蝉脱壳计。”永旭的答复坚定有力:“他要引我向这两处错误的方向追,故布疑阵引我上当。”
“你猜想他们往何处去了?”香海宫主问。
“四川。”他不假思索地答。
“不可能吧?恐怕他们已化整为零,遁回浙江老家去了。”
香海宫主说。
“他天台老家产业早已易了主,也料想我会到天台去查他的底,不会回去了。”
“你凭什么断定他会去四川?有何根据?”
“四川是顺天王的老巢,兵败后贼伙四散,可以说川陕全境皆有顺天王潜伏的党羽,任何角落皆有贼伙包庇他,纠合旧日贼伙以图东山再起,也方便得多。宁王成不了大事,我们再散播他潜伏王府的消息,他无法存身,返回四川是他们唯一的安全道路”永旭有条理地分析:“我已得到一些风声,王府的内府把势第二号人物寇十五郎,曾经乘船在南康现踪。这家伙是李自然妖道的心腹死党,很可能奉命随顺天王秘密人川,助顺天王重新召集兵马,策应宁王举事。因此,我打算动身人川。”
“小兄弟,你的推断合情合理,他们一定逃回四川去了。”穷儒拍拍永旭的肩膀:“明天就动身,我随你走一趟,不宰了姬家父子,委实于心不甘。”
“呵呵!难怪江湖朋友说前辈气量小,果然是睚眦必报的难缠人物。”永旭率直地说。
“我不否认。”穷儒说;“人生在世,谁又没有缺点呢?真正能不受酒色财气左右的人,又能有几个?我做人的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要对我不利,我将加倍奉还加倍报复,恩怨分明绝不含糊。”
“永旭,我很想也陪你走一趟,可惜一时分不开身。”香海宫主不胜依依:“我的香海宫必须迁地为良,这里大魔也希望我助他一臂之力,找大邪那些人算帐,的确分不开身。”
“你算了吧。”穷儒说:“有你们一大群美女走在一起,走到哪儿都不安全,这比插标卖首更为危险,目标显著,小兄弟就变成一条死龙啦!”
“司马宫主,真的,人少容易保持隐秘,说走就走无牵无挂。”永旭说,转向穷儒:
“富前辈,咱们明晨动身,入暮时分便去雇船,天一亮在钞关码头会合。如何?”
“这样吧,我去雇船。”穷儒说:“我与水路朋友有些少交情,可以找得到轻便的快舟明早在钞关码头会会,不见不散。”
永旭与穷儒辞出,在街上分手各奔东西。
他到城东北近城根的一条小街,远远地可看到城头上的齐云楼。九江的名胜有不少的高楼建筑,齐云楼也是名胜之一。
他寄居处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进入东院的客房,他怔住了,门开处便嗅到淡淡的幽香。
房中唯一的长凳上,端坐着一位清丽出尘的少女,天蓝色衣裙素净整洁,佩剑古色斑斓,人生得美,可惜那双秋水明眸眼神太过阴森。
这双眼睛他第一眼便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再看一眉梢便恍然大悟,有眉梢那颗不易被人发现的小痣,已点明了这位女郎的身份。
女郎含笑站起相迎,友好地招呼:“冒昧入室相候,周爷幸勿见怪。”
“咦!姑娘是怎么进来的?”他讶然问,信手掩上房门。门是上了锁的,如果让店伙发现房中多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女郎,狐仙的谣言保证不径而走。
女郎指指唯一的小窗说:“撬窗进来的,贱妾的缩骨法颇有成就。”
“姑娘请坐。”他客气地说:“客旅疏简,无物款待,休怪休怪。
姑娘玉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女郎告坐毕,阴气甚重的目光,大胆地凝视着他说:“贱妾有了困难,不揣冒昧前来求助。周爷大概已知道贱妾的身份了。”
“抱歉,在下眼生得很,姑娘贵姓芳名可否见告?”他泰然地说。
女郎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在他的神色上看不出线索,一声微叹,黯然地说:“妾姓申小名玉梅。在九华践妾有眼不识泰山,诸多得罪。但在庐山途遇九幽魔判智空和尚,周爷不念旧恶慨然助贱妾与侍女脱身,以德报怨,贱妾铭感五衷。”
“哦!那位蒙面女郎,就是申姑娘?申姑娘的天玄指绝学火候精纯,在下还以为是一位老太婆呢,没想到姑娘如此年轻,在下走了眼啦!”
“周爷见笑了。”
“岂敢岂敢。姑娘说有了困难,但不知可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
“周爷是双娇的朋友,双娇的师门长辈阴婆,是妾身的一门远亲。她们皆无端死于天台姬家父子之手,妾身誓在替阴婆报仇,但愿周爷能助妾身一臂之力,不知周爷可肯俯允?”
“这件事在下义不容辞,上次赴九华,在下就为了替双娇报仇而追踪姬家父子,可惜无功而退。目下姬家父子已经失踪,可能已遁入宁王府藏身,此仇难报。”
“周爷所获的消息皆来自大魔一群黑道群雄,他们的消息并不太可靠。”申玉梅微笑着说。
永旭一怔,讶然问:“申姑娘,你怎知在下的消息来自大魔?”
“应该说来自二魔香海宫主司马秋委,这件事已经不算是秘密。”
“申姑娘的消息倒是十分灵通呢。”
“妾身在江湖道上,也有不少朋友。”
“双娇在江湖广结善缘,阴婆可说是她俩的保缥,朋友众多,就不足为奇了。”
“妾身的朋友,绝非双娇那一类的人。”申玉梅急急分辩,羞红的秀颊十分动人:“妾身不齿双娇的为人,也对她们的朋友反感极深。”
“哦!我记得姑娘那位侍女,曾说过双娇的朋友都不是好人。”
“你如果把本姑娘也看成双娇那一类荡妇,算我瞎了眼。”
申玉梅绷着脸说,生气了,突然站起:“告辞。”
“申姑娘先别生气。”永旭含笑留客:“在下决无此意,侍女的话便可证明姑娘与双娇是完全不同的人。”
“妾身已经调查过了,周爷并非是双娇真正的朋友,相识为期甚短。”
“不错”
“因此,妾身方敢放心来求周爷相助。”
“姑娘说了半天,还没将求助的事说出来呢,在下力所能逮,愿效微劳。”
“妾身已侦知姬家父子的下落。”
一语惊人,永旭大感意外,迫不及待急问:“真的?现在何处?”
“他父子藏匿在何处,尚无确证,但日月双童的下落已经查出,捉住那两个小鬼,不怕他们不招。”
“日月双童现在何处?”他兴奋地问。
“在城南郊镜溪,为恐他们迁区他处,周爷可否一同前往?但……如果周爷制不住姬家父子、明晨妾身多邀一些朋友前往,以免打草惊蛇……”
“不,咱们这就前往。”他欣然说。
“这……周爷有把握……”
“我对付得了他们。”他的话坚强有力:“事不宜迟迟恐生变,申姑娘请立即动身。”
两人出现在店堂,店伙们大吃一惊,怎么平空出现一个佩剑的美丽少女?而且是从里面出来的,这在一家小客栈来说,是极为罕见的事。
店堂中,一个土混混打扮的中年泼皮,正流里流气倚在柜上与掌柜的店伙胡扯,看到申玉梅出现,眼神一变,但并未回避,与众店伙一般,傻愣愣地注视着突然出现的美女发呆。
目送两人出店,泼皮悄然跟至门旁,注视着申玉梅的背影喃喃自语:“这妖女怎么在此地出现?那年轻英俊的小伙子又是何来路?冷魅冷梅身边居然出现了男人,异数异数。”不久,泼皮出店,沿小街向府前街而行。
前面小巷口出现一名大汉,劈面拦住大笑道:“哈哈!老赵,九江风起云涌,龙虎相争,你在这时光临,不怕卷入是非场?从何处来?近来得意吗?”
老赵摇头苦笑,语气充满嘲弄:“得意个屁!还不是双肩担一口,混来混去两手空空,混了半辈子,连棺材本都还没有着落呢!从上江来,想来找朋友打打抽丰。钱兄,九江有是非,与你有关?”
“你不知道?”“我刚到,从夷陵州乘船到武昌,接着又乘船东下,在船上快闷出病来了,还能知道些什么?”
“魔邪九华约会的事,你该知道。”
“不错,这与我无关。”
“兄弟是替大邪欧阳兄助拳的人,真是一言难尽,见了鬼啦……”钱兄将经过简要地说了。
“难怪,九江真是局外人不能耽的地方了。”老赵苦笑:“弄不好恐怕会引起双方的误会,遭了池鱼之灾才划不来呢。
“哦!冷魅是哪一方的人?”
“冷魅?那不正不邪亦正亦邪的神秘女郎冷梅?”
“就是她。”
“不知道,她不属于任何一方的人。”
前面屋角踱出假冒老龙神的铁爪潜龙苟辉,洪钟似的嗓音震耳:“她是老夫朋友的朋友,曾在庐山与妖道周旋,向姬家父子寻仇。老夫正因为她失踪许久,正感到不安呢。你不是草上飞钱午老弟吗?冷姑娘现在何处?”
“她已经沿南大街走了。”老赵接口:“与一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同行。”
先前草上飞出现的巷口,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十来岁的俊秀书生,一是老妇打扮的老太婆。
“咦!不可能吧?”铁爪潜龙说:“冷姑娘情场失意,对男人从不假以词色,怎会……”
“在下亲眼看到的。”老赵急急分辨:“在下认识冷姑娘,决不会走眼,不信可至前面的悦来客栈一间便知。她与那位英俊的年轻人是从店里出来的,店伙们皆感到不可思议,年轻人落店只有一个人,一早外出刚返店,接着就携美外出,冷姑娘是如何入店的,店伙们皆糊涂了。”
巷口的老妇一怔,走近问:“那年轻人是不是姓周?”
“店伙说他叫周朋。”
“哎呀!你知道他们到何处去了?”老妇焦灼地问。
“不知道。”老赵答。
铁爪潜龙接口道:“也许,她与周老弟去找敝友去了。”
“贵友是谁?”老妇问。
“老婆婆是……”
“老妇腰子一挺,老态消失,说:“我是香海宫的侍女,领这位公子爷去找周爷。”
“哦!周老弟与贵宫主是朋友。”
小书生一闪即至,星目中冷电四射,厉声道:“你如果是冷魅的朋友,那你就是姬家父子的党羽,你说冷魅曾向姬家寻仇,显然其中怀有极恶毒的阴谋。”
铁爪潜龙勃然大怒,沉声问:你胡说!你是什么人?”
“碧落山庄的李家凤,周永旭是我的二哥。”小书生大声说。
铁爪游龙一怔,说:“李姑娘,你不要血口喷火,老夫这条命是周老弟救的,连冷魅也是他从九幽魔判手中救下的,我们感恩犹恐不及,怎会对他怀有阴谋诡计?冷姑娘在九华便四出追索姬家父子,因为姬少庄主夫妇杀了她的朋友。在该山也因入山搜踪。几乎死在九幽魔判手中。”
“敝山庄的人从湖广来,途经黄州夜泊,发觉邻船分界,家父夜探邻船,发现船中是姬家一家老少,亲耳听到姬少庄主说,有冷魅留在九江办事,定可有成。当时家父急于率全庄精英赶赴九江接应二哥,所以并未理会姬家父子。姬少庄主的话,所指的事必定是指冷魅要计算二哥,你必定也有份……”
家凤话未完,纤手疾伸,食中二指闪电似的点向铁爪潜龙的胸口七坎大穴。
铁爪潜龙经验老道,早已看出危机,飘退丈外急叫:“且慢动手!此中有误会……”
钱兄拔出一把匕首,火爆地叫:“这老狗曾经在庐山上出没,定然是妖道的党羽,先废了他,再从他口中逼出诱陷周兄的阴谋来。”
铁爪潜龙大叫道:“草上飞,你少说几句不要火上加油好不好?老夫也在找周老弟……”
“你说冷魅是你的朋友……”
“老夫的朋友是在九华遇见冷魅的,她们彼此颇为投缘,事先事后皆不知冷魅的底细,我们也是上当者之一。如果周老弟真被她诱走了,再不赶快追寻,周老弟危矣!咱们赶快循踪追赶,也许还未得及。”
“老匹夫你想籍机脱身?少做梦。”家凤逼进说。
“我铁爪潜龙不是无耻匹夫,你碧落山庄的绝学也无奈我何,老夫要想脱身你们也拦不住。”
“什么?你……你是铁爪潜龙苟前辈?”家凤讶然问。
铁爪潜龙是白道名宿中声誉颇隆的前辈,要说他串通冷魅陷害永旭,那是不可能的事。
“正是老夫。咱们赶快派人通知所有的朋友,立即全部出动追查,同时请这位赵兄领路也许还来得及。”
“那就赶快动身。”家凤不胜焦虑地说,向侍女急急交待:“你赶快回去禀知司马宫主,请大魔的朋友出动追查,我先走一步。”
他们沿街询问,出了南门便失去永旭的踪迹。
城外郊区,小径进入庐山,行人稀少,向路人询问,一问三不知,都说不曾见到一双佩剑的年轻男女。
高手齐出,风雨满城,敌我双方的人皆出动搜索,可是,宛如大海里捞针,一切徒劳。
冷魅与永旭走的是至莲花峰的小径,沿途全是些荒僻的茂林修竹,人迹罕见。
深溪发源至莲花峰,西北流五六里,便成了可通小舟的小河,然后汇入龙开河入江。宋朝的大儒理学宗师周敦颐,曾经在莲花峰下筑室而居,这条溪便命名为谈溪,是同夫子故乡道州的水名,因此世人皆称他为赚溪先生。
冷魅在前领路,岔人一条小径,不久便到了溪旁,竹叶下泊着一艘小小的船,侍女小英和小华皆作村妇打扮,站在河岸上相候。
“小芳可有消息传来?”冷魅走近问。
两侍女见到永旭,告流露出难为情的神色,小英答:“没有,迄今尚无动静。”
冷魅领先上船,向永旭说:“上游两里地形成一处小湾流,中间有一座长洲,日月双童藏身在洲上的茅屋内,必须乘船从湾后接近,周爷请上船。”
溪宽不过七八丈,深仅丈余清澈见底,两岸竹林深垂溪面,显得十分隐秘。永旭不疑有他,一跃登船。
船小得只能载三五个人,无篷无桨,像一条在池塘中的捕虾船。
两人坐在船中,已显得拥挤。两传女一在船头一在船尾,各以竹筒撑船,船慢慢地向上游移动,比走路漫多了。
永旭与冷魅对面而坐,面向着上游,微风迎面吹来,从冷魅身上散发飘来的女性幽香,沁人鼻中令他有些心旌摇摇的感觉,而且几乎是交膝而坐,时间一久,难免有点异样的感觉。
“申姑娘是何时发现日月双童藏在此地的?”他找活题分自己的神。
他感到有点奇怪,怎么今天有点失常了?
似乎气机极不平靖,竟然有点心猿意马血脉贡张。
目光一落在美丽的脸蛋上,便会情不自禁将视线往下移,集中在对方胸前那美妙的曲线上,甚至再往下移,心跳的节奏也随目光的移动而加快,平空生出某种强烈的需要,和某种心荡的冲动。
他对异性素来就不太注意,对男女的差异看得很平淡,对曾经相处过的异性,从未动过情欲的念头。
主因是他的恩师是真正的有道玄门方土,对精神上的修练趋向于清心寡欲练精化神,压下了壮慕少艾的本能。
所以他在美丽的异性面前,谈笑自若不拘形迹极为自然。
最近所接触的姑娘,皆是清丽出生的少女。
骆宝绿、金贞姑、俞霜、李家凤……无一不是美艳灵秀的少女,他从未对这些异性动心,心中从未动过漪念,今天怎么了?
那与生俱来的冲动,像浪潮般自心底涌升,一波波地声势愈来愈浑雄,怪事!
这位申姑娘固然很美,身材也令人遐思,但眼神太冷,比起金贞始的慧黠可爱差了一大截,更比不上骆宝绿的媚,也比不上俞霜的温婉可人,更难与家凤的刁蛮顽皮相较。
他曾与骆宝绿调情,与金贞姑肌肤相亲,与家凤治伤,但心中毫无他念,怎么今天相坐,便感到异样了?
无端兴起需要和占有的情欲,太不寻常了。
他并未想到其他原因,只怪自己把持不住意马心猿,也许真到了壮慕少艾的危险期了。
冷魅回避他灼热的、异样的目光,垂下头低声答:“昨天有位朋友偶然发现的,跟踪到达此地。”
“还发现了些什么人?”他问。
“好像还有一男一女。”
他因对方垂下粉颈,看到羞态而更为心荡,不自觉地伸手握住了冷魅柔若无骨的左掌。
糟了,肌肤相接,异性相吸,只感到如中电触,奇异的、令他气血资张的感觉,从手掌迅即传抵内心深处。
猛地全身一震,气息立即呈现反射性的粗浊,心动神摇,眼前出现了异象,似乎看到的不是申姑娘,而是风情万钟,诱人犯罪风流冶荡艳名四播的香海宫主。
他手上用了劲,左手伸出了,要将对方拥入怀中了,他已经难以克制自己的冲动了。
这瞬间,他看到冷魅抬起头,眼中有可怖的、令他心悸的冷电寒芒,然后是纤手一伸,食中两指已光临他的期门大穴,接着是重穴鸠尾也挨了一击。
他大吃一惊,经过千锤百炼的超人自卫反应,命令他出手招架并躲闪,可是,心念并未能驱动已发僵的身躯,仅身躯略动而已。
“姹女浮香!”他拼力大叫,突然昏厥。
醒来时,首先便感到身躯在起伏摇晃。
张开双目,便看到上面竹编的船篷。
“我身在船上。”他吃惊地脱口叫。
记忆清晰了,不错,他是在船上被擒的,但不是在这种大船。
他挺身起坐,只感到头胸仍感昏眩,心念一动,气机立生反应。
“我被制了气机!”他脱口叫。
“是的,但不是制,而是散。”身旁传来人声:“你已经成了极平凡的人,动拳脚并无大碍,但不能用劲,因为气门穴已破奇药所制,用劲便会岔气,痛苦难当。”舱窗半开,窗下盘坐着冷魅,脸上不带表情,仅阴冷的目光依旧。衣裙也换了,是水湖绿的绢衫裙。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他平静地问。
身在险境,他必须冷静地思索自救之道,愤怒与怨恨皆无济于事,反而令灵智不清。
“以后你会明白的。”冷魅说,脸转向窗外,不敢与他平视。
“你身上为何带有这种淫药?那是灵狐郭慧娘引诱良家子弟的歹毒药物、”他问。
“姹女浮香人鼻即情动,但你竟然在许久之后方行发作,你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我曾经恶形恶相吗?”
“有一点,所以我认为你极端了不起。”
“你是灵狐郭慧娘?”
“不是。
“你真姓申?”
“我的真名叫冷梅。”
“怎么会是你?”他不胜惊讶:“冷魅冷梅与凌波仙子雍壁,皆是最讨厌男人的亦正亦邪神秘女郎,我决不相信你是冷姑娘。”
“信不信由你。”冷魅冷冷地说。
他长叹一声,大有英雄末路万念俱灰的感慨,瞥了窗外一眼,窗外只看到蓝天白云,耳中听到了流水和波涛声,与飒飒的风声。
“这是何处?”他问。
“这是上航的中型客船,你我的住处是官船,已离开九江百里以上了,你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
“唤!难怪精神充沛呢。我感到饿得发慌。能不能给我来些食物充饥?我这人号称酒囊饭袋,俄不得。”
冷魅敲击舱板,后舱门开处,小英在外面探头人内问:“小姐有何吩咐?”
“替周爷送些食物来。”
“是,小姐。”小英答。
不久,小英送来食盘,三某一汤有鱼有肉,不像是囚粮,他受到优待,可惜没有酒。食毕,小英送来一壶茶撤走食具。”
他喝了一口茶,目光打量四周,四周除了两副睡具之外,一无长物。
“好像申牌左右了。”他说。
“是的,今晚要夜航。”冷魅木然地答。
“你要带我到何处去?”
“届时自知。”
“我已是任你宰割的附上肉,说了岂不甚好?”
“我不能说,免得你心中更为不安。”
“呵呵!似乎你对我真够情义呢。”他嘲弄他说:“女人,真是不可思议不知感恩的东西,难怪孔老夫子说谁小人女子为难养也。”
“你说什么?你……”
“我说错了吗?”他冷冷一笑:“我在九幽魔判手下救了你主婢四人,不要说我不知道,其实我一进房,就看出你是在庐山掳我的蒙面女人,也知道你是我在九幽魔判手下所救的四女之一,你是这样来报答我的?”
“我……我……”
“你是不是要我做你的情人?”
“你……你你……”冷魅脸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如果你认为自己这么淫贱,来吧,我是不在乎的,对我并没有多少损失。男人一生中多几个女人,是不会挨骂的,世俗不会嘲笑好色的男人,是吗?”
“啪!”一声响,冷魅抽了他一耳光,眼眶红红地。
“你给我住嘴!”冷魅几乎在尖叫。
“怎么?刺痛了你是不是?”永旭语音阴冷:“你有霸道的动情药物,我怎能抗拒你?
其实,你貌美如花,人见人爱,即使不用姹女浮香,我也会甘心做你裙下之臣,你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冷魅的掌又举起来了,但却高高举起落不下来,上齿咬着下唇,似是恨极。可是,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流下双须,她流泪了。
“我决不信你是个淫贱的女人。”永旭沉声说。
“你……你你……”冷魅双掌掩面而泣。
“告诉我,到底为了什么?”永旭温柔地将她挽入怀中,语气出奇地温柔:“冷姑娘,我知道一些有关你的身世传闻,听说是你已订了亲的末来夫婿,和别的女人……”
“请你不要说了。”她痛苦地在他怀中凄然大叫。
“冷姑娘,听我说。男女的结合,是不能勉强的,错误的婚姻,那是无尽的痛苦。天下间没有尽善尽美的人,你不能因为一个遗弃你的男人,而迁怒世间的男子,向天下的男人报复。你年轻貌美,你有未来的大好前程,你会找到一个挚爱你的终身伴侣,用不着为了一个不值得你爱的人而催残自己。灵狐是个天生淫贱的女人,你能学她吗?你怎会交上这种朋友?”
“求求你,让我静一静。”冷魅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在他怀中战栗。
“你外表坚强,其实内心软弱,感情内蕴。”永旭用衣袖替她试泪:“不管怎样,我原谅你,只希望你能知过能改,及早回头。”
“我……我……”
“你好好休息,冷静地走下心想一想。”他柔声说,扶她在对面的席上和衣躺下,展开薄被盖妥。
冷魅躲在被内饮泣,十分伤心。
前舱门拉开了,一名脸色青中带白的大汉厉声问:“冷姑娘,怎么一回事?”
“你走开!”冷魅在袋内大叫。
后舱门开处,小芳急抢而人,凤目怒张,叱道:“小姐叫你出去,你听见没有?走!”
大汉嘿嘿阴笑,退出门外说:“你们利害,看你们还能神气几天?哼!”
小芳愤然将舱门拉上,重重地加闩扣。
“姑娘,那是什么人?”永旭向小芳向。
“你少管。”小芳白了他一眼说,出舱而去,信手拉上后舱门。
他走近舱窗向外瞧,外面的般板走道不见有人,伸首外出,便看到两端有两名船夫,坐在前后舱面监视着舷板。
对岸青山起伏;下面浊流滚滚,辽阔的江面船只往来不绝。风帆吃饱了风,船向上游徐徐航行。
冷魅已到了他身旁,倚在他身左坐下说:“不要试图跳江脱身,你的体力无法自救,跳下去死路一条。”
“你打算怎样处治我?”他问。
“我……我……我不能说”
“冷姑娘……”
“没有用的,我不能说。”冷梅的语气十分坚决。
他摇摇头苦笑,不再追问,问也间不出结果来。
他的目光,落在下游三两里外的一艘小船上,说:“看到那艘单桅船吗?能面上站着两个穿劲装的人,可惜太远了看不真切。”
“穿劲装平常得很。”冷魅说,由于目力没有永旭锐利,更是看不真切。
“他们的速度比我们略快些,天黑或许就可以赶上我们了。”
“天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他们是否赶上来,与我们无关。”
“你不怕我的朋友追来。”
“我已经暗中侦查你好些时日,几乎已摸清你的底细。”冷魅颇为自信地说:“你很少与大魔接触,大魔也为了加紧侦察大邪那些党羽而奔波,真正与你接触的人是香海宫主。她们那些人,不客气地说,还不配与我正面冲突,无奈我何。”
“你颇为自负呢。”
“事实是我的确比她们强。”
“但愿你能永远保持强势,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强中自有强中手:道理你该明白。”
冷魅的脸沉下来了,自负的神色一扫而空。
久久,谁也不再出声说话。
天色逐渐暗下来了,江风更紧,风帆猎猎有声,航向一折,速度加快了些。
后面,那艘单桅船已拉近了一里左右,舱面除了舟子之外,已看不到岔眼的人。
永旭遥望着对面的景物发呆,心中思潮起伏,不胜烦恼。迄目前为止,他并不耽心自己的生死,冷魅要的是他的人,不是要他的命。
以冷魅这种自负的美丽女人来说,决不会要一个半废人做情夫,早晚会给他服食解禁制气机的药,除去气海的禁制。
那一天一到,就是他恢复自由的时候了。
由散气机的药物,他想起百宝囊中自己所有的各种奇药,细想那些药与这种毒药性质相近。
如果百宝囊在身边,该多好?
他的百宝囊和剑都被没收了,但愿冷想并未丢弃,也许尚在船上呢,在颓丧中,他心中涌起一线希望,希望百宝囊尚在船上。
如果在船上,目下藏在何处?又如何能弄到手?
异性身上特有的气息猛往鼻中钻,那是一种间歇性似香非香的气味,一种吸引异性的异香。
他转过头来,用心地注视倚在他身旁的冷魅。
这女人其实很美,唯一的缺点是眼神太阴冷。
但这时,也许是刚才哭泣过,女人哭泣就是软弱的表示,阴的的眼神似乎消失了,好像换上了楚楚可怜的动人神韵呢。
两人是盘膝并坐在窗口的,冷魅发觉他的注视,转脸察看,两人的目光互相吸住了。她的眼神不再阴冷,似乎突然发觉自己失态,脸一红,慌乱地转回峰首,低下头不胜娇羞地抚弄衣袂,只感到浑身一阵热,芳心怦然。
永旭一怔,被她那娇羞的神韵引起一阵心跳。
不久,永旭的低柔语音,打破沉默的僵局:“冷姑娘,你在想些什么?”
她的头垂得更低,脸上的红霞已延至耳根了,不安地挪动身躯,想将坐的距离拉远些,但并非真想移开。
“你怎么不说话?”永旭追问。
“我……我想有关你……”她的回答几乎难以听清。
“我的事没有什么可想的。”永旭说。
“你……你怎么交往的全是些坏女人?”
“坏女人?你说香海宫主?”
“还有……苏杭双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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