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城中,老、少两花子焦急地彻夜查访方士廷的下落。
同一期间,紫燕杨娟也出动了不少七星盟的弟兄,也在寻找他的下落,谁也没料到他已经上了庐山。
江上传来了消息,龙飞正乘快船赶来九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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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士廷不知怪老人要书信有何用意,但他为了遵守信诺,不肯将书信交出,明知不是怪老人的放手,但他仍然不顾一切挺身而斗。
怪老人的竹杖宛若灵蛇,一照面便点中了他的七坎穴,虽他已然运功护身,而且也在千钧一发个硬将上体后移,穴道虽击中,但一移之下,卸去对方不少力道,穴道未被制住,可是凶猛的点劲仍然将他震倒。移动上体下盘即虚,不倒才是怪事。
怪老人以为他已被制住,收招狂笑。但笑声刚出口,他已滚出八尺一跃而起。
怪老人的笑声僵住了,讶然叫:“咦!你小子不简单呢。”
他从怀中掏书信,抓成一团,冷笑道:“在下不怕你了,吞下腹中当无困难,你一动,在下便将书信吞下,想要书信,阁下最好不动。”
怪老人一怔,笑道:“咦!你这小子似乎很重视信诺呢。”
“大丈夫,岂可言而无信?”
“你是大丈夫么?”
“虽不是大丈夫,但希望做一个大丈夫。”
“这么说来,你不是七星盟的眼线了。”
“谁说我是七星盟的眼线?”
“用二十两银子要你传信的人。”
“鬼话。”
“你说老夫说的是鬼话?打!”
老人说打便打,疾进两步一杖捣出。
他火速向后一跳避招,将书信往口中一塞。
老人止步不追,大喝道:“且慢吞下,我有话说。”
他戒备着取出揉成一团的书信,冷冷地问:“说吧,你有什么话说?”
“你姓什名谁?身子矫捷,机警灵活,必定出于高人门下。首先你得明白,老夫对你并无恶意。”
“小可姓方,名士廷。老伯如果对小可并无恶意,可否高抬贵手让小可走一趟白鹤观?”
“咦!你姓方?”
“是的。”
“那……你该是他们要捉的人了。”
“谁要捉我?他们又是谁?”他硬起头皮问。
“咦,你为何不改名易姓?看你的神色,老夫便知你正是他们要找的人。”
“小可为何要改名换姓?小可一未犯国法,二没做见不得人的事,怕什么?”
“他们是什么云龙双奇的朋友。”
“哦!原来如此。即使他们是云龙双奇的人,这封信在下仍然要送到。小可身无分文,这二十两银子对在下十分重要。”
“你不怕钻入他们的牢笼?”
“小可送了信之后,首先要做的事,是到石门涧把七星盟的人引走,以免被云龙双奇所害。”
“云龙双奇是什么人?”
“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英雄豪杰。”
“那你……”
“小可是安分守己的人。那云龙双奇一时糊涂,把一桩谋害他们的血案硬栽在小可头上,迫得小可有家难奔,有国难投。为了避开他们,小可逃走在外,不想在九江丢了盘缠,走投无路,只好出此下策替人传信。”
怪老人嘿嘿笑,说:“你这没有出息的东西,以你的武艺来说,足以在江湖上称雄道霸,丢了盘缠,你不会去抢大户?九江府大户多的是。”
“呸!你这是什么,你这是做长辈的人的态度么?见你的大头鬼。”
怪老人鹰目一翻,冷笑道:“老夫不问江湖事,但一听七星盟三个字,便知不是些什么好东西,你既然加入七星盟……”
“你少血口喷人,小可的盘缠,便是被七星盟的人所留下的。他们要小可加盟,并利用小可引云龙双奇在石门涧决斗,小可不肯,所以方落得如此狼狈。”
“咦!你倒像是一位有骨气的人呢。”
“不敢当,小可不愿沾惹这些江湖人。”
“但你却又说要引走七星盟的人。”
“小可不愿他们利用小可的姓名兴风作浪,也知七星盟中也全非坏人,他们绝难与云龙双奇论短长,因此不忍心他们血溅庐山。”
“你呢?你胜得了云龙双奇么?”
“不行,小可甘拜下风。”他坦然地说。
怪老人的眼神,未放过他的变化,老眼中神光似电,凌厉地瞪着他,不言不动,似可看穿他的肺腑。
他无愧于心,也冷然直视,无所畏惧。
久久,怪老人咧嘴一笑,说:“石门涧的事,早着呢。你将信送到之后,赶快到此地找我。”
“老伯你……”
“虚云老道不在家,你将信交给太初观主,并替老夫传话。”
“这……”
“你说九奇峰的老不死怪客人,要他少管闲事。”
“老伯……”
“去,快去,少给我老人家罗嗦。”怪老厉声说。
“小可不明白……”
“这封信是要求太初观主出山,到石门涧帮助云龙双奇捉你。你把我老人家的话传到,他就不会来了。走!快回来,老夫在此地等你。”
他吁出一口长气,抱拳一礼说:“小可遵命,老伯可否告诉小可你老人家尊姓?”
“不必了,回来再告诉你。老夫在此地作客,太初观主是知道的。”
“好,小可必定将话传到,告辞。”
“快点回来,愈快愈好。”
“遵命。”他欠身答,行礼告辞迳奔五老峰。他糊糊涂涂离开了怪老人,等到离开五十步之后,似乎神智一清,暗骂自己糊涂,为何要答允回来?回来干什么?这怪老人打什么鬼主意?
他必须拒绝,怎能随随便便答应这个功力奇高行径怪异的人回来?回来自投罗网么?断难应命。
怪老人不见了,像幽灵般消失了。他用目光回身搜视,一无所见,附近草长及膝,仅有几株苍松,不可能藏人,怪老人怎么平空消失了?
他摇摇头,自语道:“这怪人简直像是妖魅,可怕之极。”
庐山道观甚多,真正有名气的只有三座,太乙观、太平宫、白鹤观。白鹤观在五老峰下,凌霄崖的西南。这一带人迹罕至,古木参天,空寂寂,是修真的最佳妙境。这一带的松林,与五老峰的奇松完全不同。五老峰上的松,百年树龄高仅两三尺;这里的松百年树龄,则高有五六丈。
他走在至观门的小径上,幽寂静寥之感油然而生,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令人平空生出出尘之念。
“这真是清修的好地方。”他一面走一面想。
任何人在这种地方住上一段时日,便会尘念俱消,清静无为与世无争,连一丝欲望也是罪过。
正走间,前面曲径中转出一个小道童,甚感意外地向他注视,
他走近至丈外,含笑拱拱手笑问:“小道友好,请问虚云道长在不在?”
“哦!出外云游三月了,你是……”
“在下受人之托,带信来的。”
“施主来得不巧。如果不是急事,书信可由小道留交。”
“虚云道长不在,可否领在下一见贵观太初观主?致信人有言,如果虚云道长不在,可面呈太初观主。”
“好吧,请随我来。家师现在东坡亭打坐。”
“劳驾道友引路。”
东坡亭在观左的一座石崖旁,是一座以木柱竹瓦搭成的小亭,石崖上刻了四个铁笔银钩的大字,“玉佩琳琅”;据说是苏东坡当年游观时留下的胜迹。
小亭中,一位宝相庄严的仙风道骨老道,端坐亭中闭目垂足打坐,坐姿既不是玄门的五岳朝阳,也不是禅门的入定,而是左腿支起,右脚贴地,身直首端,自然中却有庄严之态。
小道士在远处向亭中一指,低声道:“施主请稍候,这时请勿前往打扰。”
他摇摇头,说:“在下另有要事待办,未克久留。这样吧,请小道友将书信置于老师身前,可好?”
“好,施主的书信……”
他取出书信递过,突又改变心意收回说:“在下亲自前往放置,不打扰老师就是。”
小道童点头同意,他悄然向小亭走去,脚下轻灵如猫,不发出任何声息。
大初观主相貌清癯,须眉皆白,大有仙风道骨的气概,一看便知是有道全真。
他刚将信放置在太初的膝前,手腕突然被扣住了,干瘦的手指像五只钢钩,扣住了脉门,力道奇重。
他本能地挣扎,但毫无用处,浑身都软了,无法动弹,不由心中一懔。
挣不掉便得进而反击,他的左手不假思索地向扣住脉门的手肘疾劈而下。
“噗”一声响,劈在对方的手肘上,如中金石,只感到手掌疼痛如裂。
接着,左手也被扣住了,巨大的掀力传到,“砰”一声大震,他被掀翻出两丈外,跌了个头晕眼花。
远处的小道童嘻嘻一笑,迳自走了。
他狼狈地爬起,咬牙切齿地说:“你这牛鼻子表面上看是个有道全真,骨子里却是个无为无不为的恶道,岂有此理,你这是待客之道么?”
太初观主整衣而起,笑道:“像你这种冒失鬼,不送掉小命已是万幸了,你还敢无礼!悄然接近一个正在练气功的人,你不知道后果如何严重?”
他哼了一声,说:“你并不是练气行功,而是在打瞌睡。好了,算在下倒霉,你是太初观主么?”
“正是贫道。”
“有人请在下捎书给贵观的虚云道长,说过如果他不在家,书信可面交观主留交。书信在下已经交到了,告辞。见鬼!这二十两银子真是赚来不易。”他愤愤地说。
“好,书信收到了,还有口信么?”太初观主问。
“口信?”
“收信人不在,不该留口信么?”
“没有。”他肯定地答。
“好,你走吧。”
他走了几步,转身问:“致书的人没有口信,其他的人有口信,观主是否肯听?”
“废话,当然要听。”
“九奇峰的一位怪老人寄语观主,要观主少管闲事。”他一字一吐地说。
太初观主脸色一沉,一声怒叫,飞掠而至。
他已吃过苦头,知道不是老道的敌手,赶忙撒腿便跑,去势如劲矢离弦。
“你走得了?”太初在后怒叫。
他沿小径飞奔,心中不住叫苦,骂道:“那老鬼害人不浅,这两句话激怒了这个老杂毛。明知这鬼老道不好惹,我不该把话传到的。”
总算不错,逃出两里地,后面已不见有人追来。他脚下仍不敢放慢,直逃至第五峰的东麓,方脚下一慢,已是汗流浃背了。
他取路走向至三叠泉的小径,拭掉满头大汗,吁出一口长气说:“这些山野奇人,都是些怪物,久违世俗,性情都变啦!”
前面的松树上,突然飞来两只松球。他怎知上空有变?“噗噗”两声,顶门便挨个正着。
他大吃一惊,抬头一看准备逃走。
原来是一头猴子,正盯着他龇牙咧嘴做鬼脸。
他摸摸脑袋,苦笑道:“时衰鬼弄人,连一个猴子也来找麻烦了,可恼。”
朝阳从树隙中透下,但寒意未消,他不想与猴子斗气,迳自匆匆而过,该赶往石门涧啦!天色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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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里余,太初观主与怪老人并坐在一株老松下。怪老人脸有得色,说:“老道,你认为那小伙子尚堪造就么?”
太初观主抚须微笑,说:“论人品、气质、心地,确是个可就之材。可是,他与我无缘。”
“为什么?”
“你已经试过他的身手,他的出身必定是名门高弟,难道说,你要他欺师灭祖……”
“你这人怎么这般固执?”
“固执?废话。”
“得天下英才而教之,也是人生一大快事,授之以藏,只要所授得人,何必拘于礼俗,以师长自居?”
“但你知道他肯是不肯?你知道他是不是与贫道一般固执?”
“这就得看你我的手段了。”
“同时,你尚未完全了解他的为人。”
“这个你倒不用担心,以后有的是机会。老道,你云游天下,熟悉江湖大势,那云龙双奇到底是何路数。”
“你听说过宇内三剑么?”
“是不是公孙明那三个人?有一个虚云在你观中。”
“不错,他们都是与我们同辈的人,却不像你我一般不求名利不求闻达。云龙双奇是两个人,老大云雷,是披云小筑女主人崔婆婆的弟子。老二龙飞。是四明怪客公孙明的门人。公孙明名列三剑之前,崔婆婆屈居第三。这两位青年人,在江湖出人头地,行道六年来,侠名满天下,声誉极隆,不愧称侠义门人。”
“哦!这么说来,这位小伙子必是个面呈忠厚,心存奸诈的小贼了。”
太初观主呵呵笑,说:“你料错了,贫道一生闯荡江湖。阅人多矣!这位小伙子眸正神清,绝非为非作歹的不肖子弟,据你所说,贫道认为他如果是那种人,贫道便把眼珠子剜出来,从今不相天下士。你想想看,如果他真是不肖之徒,他会为了二十两银子替人传信?会因身无分文而挨一天饿?凭他的人才、武艺,不要说偷偷抢抢,就是骗嘛,也会骗得三餐果腹。明知这封信对他不利,他却……”
“别说了,这个我知道,也就是我欣赏他的原因。”
“那你对他并无多大信心,何必说授艺的事?”
“当然我并不知道云龙双奇的底细……”
“那你现在知道了,还不撒手不管?”太初观主微笑着说。怪老人紧盯着老道眼神,一跳而起说:“好哇!你这牛鼻子也不是好货。”
太初观主呵呵笑,也整衣而起说:“是好货,也不至于仍是个孤家寡人了。”
怪老人大笑,说:“我警告你,少打歪主意。我先走一步,哈哈!”
笑声未落,人已远出十丈外去了。
太初随手折了一根三尺长的小树枝,拉掉树叶,便成了条树鞭。
方士廷以为已摆脱了太初观主,埋头向九奇峰赶。怪老人给了他不少麻烦,但他仍然不肯失信,要看看怪老人有何吩咐。
正走间,前面路当中人影徐升,笑声震耳。
太初观主端坐路中,徐徐站起拂着小树枝狂笑,拦住去路,笑完说:“小施主,这时才来呀?”
他大吃一惊,以为已将人扔脱,岂知老道却在前面等他,岂不糟透?
看样子,逃也是枉然。他一咬牙,沉声道:“老道,不可欺人太甚。”
“咦!谁欺侮你了?”
“你。”他大叫。
“我太初观主欺负你?笑话。”
“在下只是个传信的人,并未得罪你,也没动你白鹤观一草一木,在下弄不清你到为何找在下的麻烦。”
“你是不是云龙双奇要找的姓方的歹徒?”
“云龙双奇要找我,确是事实,但在下却不是歹徒,而是双奇……”
“住口!你敢说云龙双奇的坏话?”
“在下无意诋譭他们,但他们这次找我确是找错了人,在下……”
“呸!云龙双奇一代豪侠,誉满江湖,行侠仗去暴除奸,所行所事有口皆碑,岂会诬你是凶犯?你给我乖乖就缚,以免贫道多费手脚。”
“哼!你们都是些自以为是,狂妄自大的人,一丘之貉在下不想多费唇舌解释了。”他冷冷地说完,向树林中飞逃。
逃不掉了,老道身形一晃,宛如电光一闪,迎头截住一声长笑,树枝迎面点到,快速绝伦。
他心中大骇,止步斜掠丈外。
“下挫右掠。”老道叫,树枝拂出,急如星火。
他本想向左闪避,但左闪如果比树枝慢,必定受到更快捷更凶猛的追袭。老道手中虽是一根小树枝,但却以剑招袭击,在高手手中,树枝的威力并不见得比剑弱,甚至还要厉害些。飞花摘叶尚可杀人,何况一根树枝?看递来的力道与神速的来势,便知老道是艺臻化境,练气火候纯青的可怕人物,他必须走险。
老道叫他下挫右掠,正合他的心意。他认为老道所叫出的闪避身法,在此种情势下,势不可能,因此他必须办到;如果办得到,必定极为安全,而且可以乘势反击,如果手中有兵刃,这将是回敬的大好机会。
他冒险向下挫,贴地右掠,树枝拂过顶门,令他感到劲风压迫得头皮发麻,危险间不容发。
一掠之下,老道的左膝与左半身,皆暴露在他的左手控制下,可惜机会稍纵即逝,他未能把握机会出手反击,身形尚未定下,树枝随影袭到,喝声入耳:“伏倒滚开。”
他怎能不滚?仆下奋身右滚。罡风掠过背脊,使他打一冷战。
“回滚!”喝声又到,树枝拦腰劈下。
他如受催眠,无暇思索,如果前滚,绝难逃过第二次袭击。他应声回滚,便到了老道的脚前,大喝一声,一掌向老道的膝盖拍去。
老道一声长笑,向上纵起,前纵的刹那间,一脚后端,踹向他的腰背。
他再次反滚,恰好避过一端,火速跃起。
太初观主八尺在外落地,大旋身一声长笑,招出“乱洒星罗”,百十道树枝的幻影,像是雨般射到,笼罩了他的全身中宫要害,喝声也随笑声之后传到:“倒射切入。”
他仰面便倒,在树枝树及时避过一招急袭,背脊尚未着地,双手先抵达,变不可能为可能,身形在双手的一拨之下,双脚前射,猛端老道的下盘,高及腹阴,他冒万险反击。
老道如想下沉树枝伤他,下阴必被端中,这一端非同小可,老道收招向前一跃,不和他拼命,似乎早已料到他必定用两败俱伤的打法,及时回避。
之后,是一场快速绝伦的搏斗,主动完全控制在老道手中,用一连串神乎其神的招术,迫得他随喝声闪避,脱困,反击,游窜。
在可怕的搏斗中,他共挨了四击。但也在这场激战中,他体会到走险闪避与反击的奇妙身法方法,体会到在危急中,该如何化不可能为可能;如何在习惯与本能的限制下,另辟蹊径出奇制胜。
他大汗如雨,但渐渐可以在生死一发中谋求自救了。
老道的树枝奇招迭出,虽则压力渐增,愈来愈快速神奥,但他已可控制自己,威胁反而逐渐减轻,不再手忙脚乱慌张失措了。
终于,他抓住了老道一击失机的刹那,摆脱了树枝的追袭,奋身一跃,窜入密林中,穿枝入伏溜之大吉,往荆棘丛中一钻,如飞而遁。
身后,老道的豪笑声震耳欲聋。
一口气奔出五六里,他再也支持不住了,往一座山崖下一坐,放松浑身肌肉运气调息,他浑身衣衫,没有一寸是干的,脱下可以绞出许多汗水来。
“好险!”他毛骨悚然地想。
调和了呼吸,他精神一振,倦意全消,大踏步向九奇峰走去。他不愿失信于怪老人,硬着头皮走一遭,水里火里他也得如约定一趟。
老远便看到松树下端坐着老怪,盯着他阴森森一笑,这种笑,令他感到心中发毛。
他走近至两丈外,抱拳一礼苦笑道:“老伯,小可多蒙厚赐,信已传到,话也传到了,但不知老伯还有何话说?”
“哼!你倒是守信。”
“哼!你倒是会害人。”
“老夫害了你不成?”
“你要小可传的两句话,几乎送掉了小可的命。”
“你是说……”
“太初观主听了你的两句话,发起脾气来,把小可迫得好惨。小可有事在身,告辞。”
“什么?你要走?”
“我为何不走?”
怪老人嘿嘿笑,用手向不远处的草丛一指,说:“去看看那里有些什么。”
他走近一看,吃了一惊,说:“是两把剑,你……”
“一把是你的,取走。”
“我要剑来何用?”
“保命。”
“我不要。”他断然地说。
怪老人放下竹杖,举步走近。
他扭头飞奔,希望赶快离开。奔出半里地,降下一处山谷,古木参天,怪石散处在各处草丛,极易藏身。
前面一座怪石后,闪出怪老人的身影,白虹射到,叱声震耳欲聋:“拔剑,看你能不能保命。”
“哼”一声响,剑插在他身前不足半尺,入地尺余,仍在不住震颤。
怪老人手持另一把剑,从三丈外飞扑而至,身剑合一来势如电,好一招“笑指天南”,剑上风雷隐隐,内力已注于剑身。
他已别无抉择,老人来得太快,不能逃避。他火速拔剑,大喝一声,招出“云封雾锁”。
“铮铮”双剑相交两次,总算被他封住了攻来的狠招笑指天南。
可是不等他有回敬的机会,剑芒如匹练,怪老人第二招“飞星逐月”又到,凶猛的冲刺锐不可挡,直攻中宫排空而入,剑气迫体。
他再对招,向左急闪,绕过一座石角,回敬一剑反击怪老人的右胁,有了刚才与太初观主交手的经验,他已获得闪避的神髓,不再受到束缚,有剑在手,他可以乘机反击了。
怪老嗤嗤笑,一剑震开他攻出的一剑,电芒剑闪,剑已乘势探入,喝声震耳:“用换羽移宫。”
他连换七次方位,从剑影重重中连封六剑反击一剑,方化解了怪老人刚才那招空前猛烈空前凶险的一招猛攻,对方的剑尖共有三次擦过他的胁腰与贴胸而吞吐,这表示他曾经从死神的掌心中进出了三次之多。
人影倏止,剑气一敛。
怪老人未再进击,站在丈外沉下脸说:“如果不是老夫后劲不足,最后一剑再上一招‘三星逐月’或‘七星联珠’,你连封一剑的机会都不会有。上!我给你一次看的机会,看看老夫是如何接下你这几招追魂夺命剑术,等你看清之后,老夫再用原招取你的性命,小心胸腹要害!杀!”
怪老人一剑点到,他一剑错开,立即乘势探入,剑指对方心坎。
怪老人一声轻笑,用上了“换羽移宫”接招化招。只搭了三剑,便将他潮水般攻出的进手狠招化解,换了两次方位便反而控制了他的胁背。
他拼命了,展开了所学周旋;在怪老人的叱喝下,渐能控制剑势了。
出了一身冷汗,受了了六次只伤肌肤的轻伤,大概攻守了百余招,最后他闪在一座大石后,脱出剑影的笼罩,抓住机会撒腿便跑。
怪老人并未追来,他一口气逃出五六里,方丢掉剑歇息,只感到浑身发虚,力道全失了。
近午时分,他回到天池寺,花了一两银子,饱食一顿,方取道走向石门涧。
石门涧西侧不远,建了一栋草屋,那是七星盟藏匿要犯的秘密所在,距石门约有两里左右。这一带没有路,前来观看石门奇景的人,只能到达石门下方三里左右。水声如雷,谁也没有想到这儿是藏匿人犯的地方。七星盟有时收容被官府穷追的要犯,等到风声不紧,再将人放出,该要犯当然必须有足以令七星盟满意的金银财宝,不然一切免谈。
七星盟放出的消息,便是说方士廷藏匿在此地避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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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牌末,一个年青劲装勇士,大踏步从涧下游向上攀越。
方士廷则从天池寺向下走,到达狮子岩,正攀下百丈梯,而年青的龙飞已经进入第一座石门,无畏地直迫二、三两座石门。
小径一线,人行走其中,必须手脚并用,稍一大意使可葬身于涧底的乱石中。这位一身是胆的年青侠士,单人独剑便直捣虎穴龙潭,这份豪气委实令人心折。
正走间,前面怪石下闪出一老一少两位花子,居高临下拦住去路。
龙飞一怔,向上抱拳一礼,笑道:“原是九指狂乞老前辈,幸会幸会。咦!老前辈收了一位得意门人么?可喜可贸。”
九指狂乞咧嘴一笑,说:“好说好说,毕竟是高人门下,嘴上甜得紧,这位小要饭的,是从石蛋里冒出来的混世魔王。老要饭的福薄,还不配收他为门下呢。龙飞,你也到石门来观瀑?”
“不,晚辈前来找七星盟要人。”
小花子眼一翻,哼了一声说:“云龙双奇果然名不虚传,单人独剑便敢在七星盟的九江秘坛索人。”
“小兄弟不服气么?”龙飞笑问。
“喝!谁还敢不服气?六年来,江湖是云龙双奇的天下,谁敢正视阁下一眼,准是天大的祸事。”
“哈哈!小兄弟话中带刺,客气点好不好?贵姓?”
“我姓彭,江湖小辈,那在你阁下眼中有分量?”
“咦!彭老弟,是冲在下生气么?”
“不敢,龙大侠,不过,今天恐怕你会不如意。”
“小兄弟知道在下的来意么?看来,小兄弟定是与狂乞老前辈帮助在下一臂之力了,谢谢。”
九指狂乞摇摇头,说:“龙飞,你千万不要领错情。老朽无意助你,你也不会接受老花子的协助,而是拦路警告你的。”
“警告,老前辈言重了。”
“你是找方士廷来的?”
“不错。”
“这人与你有仇?有怨?”
“春秋山仙人峰下,六条人命要他偿还。”
“你亲眼看见他杀人的?”
“不错,而且在下亲自将他追入仙人洞的。”
九指狂乞耸耸肩,扭头用目光向小花子表示,人家亲眼看到,还有什么话说?
小花子却不同意,冷笑道:“哼!他撒谎。”
龙飞脸一沉,冷冷地说:“如果你年长些,说这句话便足以受到凌厉的教训。哼!好没规矩。”
小花子哼了一声,沉声道:“你神气什么?凭你这种态度,就不配在江湖上行侠仗义,你敢发誓,说你亲眼看见他下手的杀了六个人么?”
龙飞当然不敢发誓,他根本就不曾亲见方士廷杀人,只看到方士廷要拖定老出来而已。如不是方士廷心急逃走,他也不会咬定方士廷是凶手了。
小花子语利如刀,咄咄逼人,他一个成名人物,怎受得了。登时变脸,冷笑道:“小兄弟,祸从口出,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冲着狂乞老前辈的金面,在下不和你计较,在下不会与你这乳毛未干的黄口小儿一般见识。”
小花子一声怒叫,向下奔来。
老花子一把将他抓住,怪叫道:“小坏蛋,你怎么啦?呸!你找错人了。咱们不是说好了的,去找紫燕杨娟算账么?紫燕杨娟没找到,你怎么找起一条龙来了?走吧,少说两句,免得舌头长疔疮。”
小花子不再激动,冲龙飞冷笑道:“阁下,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这一天而且不会来得太迟。”
龙飞也冷冷一笑,豪气飞扬地说:“你大可放心,龙某一生行事光明磊落,无愧于心无愧于人,作下的事永不会后悔。”
“好了好了,别斗嘴了。”老花子打圆场,又向龙飞道:“龙飞,你真要硬往七星盟九江秘坛里闯么?”
“晚辈正有此打算,而且往里面闯。”
“他们人多……”
“羊再多,他不会围得住猛虎,何所惧哉?”
“壮哉!青年人。”老花子脱口喝采。
“有勇无谋,匹夫而已。”小花子却不屑地说。
“小老弟,你说话给我小心了。”龙飞悻悻地说。
小花子不理他,扭头向老花子说:“老前辈,一个没有容人雅量的人,奢言行侠,其危险可怕的程度,比真正的伪君子与小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说对不对?走吧!人家有朋友在暗中照应,还用得着你老人家白担心?走啦!”
“好,走。小捣蛋,你的话似乎武断了些,但不无道理,走啦!”老花子阴阳怪气地说。
龙飞脸上一沉,朗声道:“老前辈,晚辈行事独来独往,不希望朋友们介入,更不希望朋友们相助或干预。如果老前辈抬爱而插手相助,晚辈不领这份情,盛情心领了。”
老花子一怔,不悦地问:“姓龙的,我老要饭的曾经表示过助你一臂之力?”
“但愿不会。”
“哼!你简直是臭螳螂带花,臭美。”
“老前辈别生气。”龙飞仍然悻悻地说。
老花子嘿嘿笑挟起打狗棍冷冷地说:“年青人猖狂,不是坏事。狷者有所不为,狂者进取。想当年,我九指狂乞也曾经年青,也曾经壮志凌云,以行侠仗义拯救苍生为己任。也曾经目空一切,举目江湖,论英雄豪侠,唯我一人。曾几何时?当年的伏魔剑客李天奇,管错了一件事,冤死了三个无辜,事后真相大白,后悔得要从九华山舍身岩往下跳。最后接受了一位花子爷的劝告,留下抱憾终生的残躯,以负疚的心情,断一指以明志。三十年来,以九指狂乞的身分浪迹风尘,至今不敢奢言行侠二字。哼!你以为行侠二字容易么?你问问你自己,敦厚、质朴、逊让、明辩,这些品德你具备了么?只有信心、勇气、毅力,还不配行侠。九指狂乞生得并不贱,犯不着用老命来助你这种人行侠。”
老花子心中有气,说完冷哼一声,挽了小花子转身扬长而去。
忠言逆耳,龙飞血气方刚,怎听得进这些话,冲老花子背影冷哼一声,骂道:“老而不死是谓之贼也!哼!凭你也配教训我龙某人未免太不自量了。”
他紧了紧百宝囊,检查胸前紧剑的带结,脱下披风搭在手上,举目四头察看形势,然后从容举步上行。
水声如雷,逐渐接近了第二座石门。真正的石门是那两座奇峰,附近怪石峥嵘,蘪岩密布,行走其间,只须防备暗算偷袭,不怕围攻,这里没有过于围攻的地势。
前面两峰左右的一座大石后,突然闪出两名中年人,一带刀一带剑,健壮如牛,身材高大,脸色阴沉,一左一右拦住去路。
身后有碎石滚动声,他不用回头,也知道后面有人,退路已被堵死。
他英俊的脸庞上,涌起了傲然的笑容,冷然注视着前面拦路的两名大汉,从容向前举步迈进。
更远些,约在十余丈外的乱石蔓草,接二连三站起七八名劲装男女,用凌厉怨毒的目光向他狠狠地注视。
他仍然无动于衷,无视于眼前的危险,脚下并未减慢,神色丝毫未变。
近了,已接近两大汉左右。
两大汉反而被他那个人从容无所畏惧的神色所惊,脸色微变,不自禁地退了两步。
后面,有四名大汉徐徐跟进,脸色冷厉,眼中引起怨毒、仇恨、忿怒等等表情。
他冷静地踏进,冷静地,一字一吐地说:“原来贵盟已经知道在下要来,因此早就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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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如紫燕杨娟所预料,七星盟的人,并没有必胜的把握。云龙双奇行道江湖,以擅长对付围攻誉满武林,除非对手比他们高明或者相等,一二十个人围攻,无济于事,反而枉送性命。因此,七星盟这次派出了最佳的高手,以对付龙飞,不想枉送功力稍逊的弟兄,放弃围攻的计策,要在这种崎岖险阻地势中,与龙飞生死一决。
因大汉有所顾忌,显然有点心怯,在龙飞的傲然注视下,不自禁地退了两步。
龙飞沉静地说完,倏然转身,虎目一瞪,冷电四射。
身后想加快跟上的四名大汉,脚下一阵迟疑,脸色一变,不敢再进。
第一名大汉手按上了剑把,“嗤”一声拨剑出鞘。
第二名大汉也不甘人后,“喀勒勒”抖出了九节软鞭,重兵刃上场。
前面的两大汉,也缓缓拔出了刀和剑。
龙飞从容不过,徐徐撤剑沉着地问年纪较轻的道:“谁是主事的人?站出来说话。”
右前方六七丈外一座石崖顶端,出现了四男一女,一字排开并肩而立,为首的中年人鹰目大汉手抚八字胡,用破锣的大嗓门向下叫:“我,第二星神鹰邓成。”
龙飞抬头上望,傲然一笑道:“七星只来了五星,幸会幸会。”
“阁下有何话说?”神鹰邓成沉声问。
“龙某想向贵盟倩商,索取一个人。”
“谁?”
“阁下岂不是明知故问么?原先龙某认为贵盟不知龙某的行踪,但看情势,龙某料错了,贵盟不但知道在下的行踪,而且是有意等候龙某前来送死的。”
“你这次料对了。”
“哈哈!你们把龙某的墓穴掘好了么?方士廷上次替龙某掘塞,这次他是否也参加了?”
“姓龙的,石门涧就是你葬身之地,用不着掘穴了,是么?”
“江湖讲死讲埋,路死插牌,其实是用不着掘穴的,龙某不是嗜杀的人,贵盟的兄弟也并不全是歹徒,在没有抓住任何人的罪证前,龙某不想入人于罪,大开杀戒。阁下请将方士廷交出,在下带了人称谢告辞出山,不然,休怪在下心狠手辣言之不预。”
“阁下这些威胁的话……”
“不是威胁,而是实情,龙某等尊驾一句,给不给人赏不赏脸,请说,龙某洗耳恭听。”
神鹰邓成嘿嘿笑,问:“给又如何?不给又如何?”
“给,龙某深感盟情。不给,在下只好得罪贵盟,硬闯秘坛了。”
“一句话,七星盟与阁下势不两立。”
“这就是阁下的回答么?”
“你又不是聋子。”
“原来贵盟想借重方士廷,报复年前的旧怨了。”
“你明白就好。阁下,你还有后事交代么?”
龙飞哈哈狂笑,声震九霄,压下了如雷水声,山谷为之应鸣,笑完朗吟道:“十年魔剑,问天下头颅几许?莫等闲……”
一声怒吼,前后共有四名大汉看不惯他的傲态,同时飞扑而上,四柄兵刃齐到。前面剑刺中宫,刀攻下盘,火杂杂地卷入。后面九节鞭来一记“横扫千军”,豹尾抢攻出“拔草寻蛇”控制下盘。
剑虹乍闪,风雷俱发,但见剑如匹练,前面刺来的剑芒冲出,然后剑虹往左右分张,“唰刷”两声被空锐啸传出,人影乍合。
接着,剑虹回头返飞,光芒四射,漫天彻地势如排山倒海,
快,快得令人目眩,接触得快,结束也快。
一声惨号传出令人闻之动魄惊心。
人影倏止,风雷乍息,颤动着的剑身映日生光,时光像是凝住了,似乎万物突然静止。
龙飞仗剑屹立原地,长剑斜指,剑尖的血珠缓缓沿血槽向下流动,他整个人像是一个石钟,似乎每一颗细胞皆已停止活动,唯一动的器官,是他那双神光炯炯的大眼,眼神更为凄厉,更为冷酷。
“蓬”一声响,一名大汉突然仆倒。
使九节软鞭的大汉接着手一松,喀啦啦软鞭落地,仰面便倒,滚到下面乱石去了。
另两人以手掩腹,一阵乱晃,终于叫不声音,扭转着摔倒在地。
血腥触鼻,地面上血迹斑斑。
雷霆一声,群雄丧胆。
其他的人惊呆了,崖上的五个人目定口呆。
龙飞吁出一口长气,剑虹一闪,剑便隐于肘后,从容冷静地迈出第一步。
越过两具尸体,他无畏地迈进。
崖上的五个人纷纷飘落,神鹰邓成当路一站,冷然注视着沉静迫进的龙飞,愤怒地咬牙切齿,虎目中似要喷出火来。
紫燕杨娟在左面的一座圆石上,徐徐举剑。
右面是一个年仅二十岁青年,手按刀靶卓立,神色极为沉静凝重,眼中散发着怨毒的寒芒。
龙飞逐渐接近,旁若无人。
神鹰的手,按上剑把。
紫燕杨娟面罩浓霜,剑全部出鞘,徐徐举剑。
一声叱喝,左右的乱石草丛中,暗器出如暴雨,共有六七个人隐身其中,齐发暗器袭击。
草绿色的披风一卷,罡风乍起。剑芒流动,宛如火树银花,裹住了全身上下。龙飞整个身躯高不及三尺,披风与风雨不透的剑幕已将他完全裹住,所有的暗器全被披风所裹住或被剑所击落。
人影倏飞,他身剑合一猛扑左面的乱石后。但听两声惨号传出,两名发射暗器的人被披风所拍飞,惨号着倏起八尺,飞出丈外,向下面三四丈深的涧底飞坠。
“迫他下去!”神鹰大叫,急冲而上。
一名大汉在侧方闪出,抖手就是一剑,人亦虎扑而上,钢刀拍出“刀劈华山”,凶狠地攻到要将龙飞迫下涧去。这人是李胡子,是九江盟坛紫燕杨娟手上数一数二的臂膀。“铮”一声暴响,钢刀反震外荡,剑啸声刺耳,“喇”一声异响,李胡子的胸前裂了一条大缝,肺叶外流。接着是“啪”一声响,李胡子的身躯被披风抽击得向涧下飞落,掼在乱石上血肉横飞。
人影似龙腾,龙飞以出神入化的轻功纵出,用上了绝学大地龙腾身法,飞跃四丈空涧,落在原斗场稍下方的斜坡上,一声冷叱,剑芒一闪,刺入一名大汉的胸口。一脚飞起,将尸体踢飞。
他身形站稳,屹立如山,大喝道:“你们上!除恶务尽,龙某今天要扫庭犁穴,把七星盟连根拔掉。你们快上,谁也休想活着离开。上也是死,不上也是死,是你们恶贯满盈的时候了。”
他威风八面,气吞河岳,宛若大神当关,把住了向下走的唯一出路。
这刹那间的凶狠袭击,终于把七星盟的人吓了个胆丧魂飞,斗志全消,一个个脸无人色,有人在作逃走的打算了。
可是,出路已被阻死。往上逃,必须冒险攀崖下涧,太过冒险。如逃入秘坛,也是死路一条。坛在山谷中,四面峭崖绝壁,只有一条路出入,出路被堵死,便无处可逃,只好拼命了。
首先抢近的是那位年青人,钢刀映日生光,冲上叫:“姓龙的,还我父亲的命来。”
“铮”一声暴响,剑架开了刀,年青人连退四步,虎口出血。
龙飞的剑急进,闪电似的点注年青人的胸口,喝道:“你父亲是谁?你不是七星之一么?”
“家父陈豪……”
“哦!原来是太平府盟坛的总香主,滚你的!”
“啪”一声响,年青人右颊被剑身拍中,向侧一颠,“噗”一声摔倒在地。
年青人不死心,狼狈地爬起重新举刀迫进,双目喷火,咬牙切齿地怒吼:“狗东西!你凭什么替天行道?父仇不共戴天,我给你拼,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龙飞冷哼一声,虎目中杀机怒涌,沉声道:“陈豪惨杀乘船东下的客商,一船人九尸十命,孕妇亦难幸免,惨无人道天下共愤,罪有应得。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也不是个好东西。杀其父必杀其子,永除后患。你上,你父亲在黄泉路上等你。”
年青人正待冲上,已到了一旁的紫燕杨娟叱道:“陈希,退下。”
“你是第三星,紫燕杨娟。”龙飞冷笑着说。
“不错,你我不陌生,虽则彼此不曾见面。”
“你九江盟坛的所作所为,尚不致凶残恶毒。”
“本三爷受宠若惊。”
“但今天你将与贵盟的人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小意思。你不是要找咱们要方士廷么?”
“不错,但目下你们已经倚众群殴,复用暗器齐袭,在下已容你们不得,即使将方士廷交出,在下也不会罢手了!”龙飞豪气飞扬地说。
“七星盟也不会罢手,本三爷……”
“慢来,你那七步追魂针最好少献宝。不发针,龙某给你一次公平一决的机会。如想用针暗算,在下要将你示众江湖。”
神鹰邓成与另两名中年人举剑迫进,叫道:“三妹,少给畜生磨牙,咱们联手,四剑合璧,共诛此獠。”
“哈哈哈哈!一起上,四星聚会,正好一网打尽,上啦!”龙飞气吞五岳地叫。
高手围攻,生死立判。四人四面一分,形成合围。眼看要扑上生死一搏,成败在此一举。
地势崎岖,只好容下四名高手合围,多一个人也插不进来,反而碍手碍脚。
陈希只好让至一旁,在一旁候机进击。
正危急间,上面突传来一声长啸,人影飞掠而下,喝声沉雷:“住手,方士廷到!”
紫燕杨娟大骇,退出叫:“方士廷不许下来。”
七星盟的人纷纷让开,不敢拦截。
龙飞一声长笑,笑完说:“凶手,投入七星盟,也保不了你的命。即使你逃上天,龙某也要将你擒住归案。杀!”
杀字出口,剑影飞腾,首先向神鹰猛扑,剑出“寒梅吐蕊”,直取中宫。
联手的阵势因方士廷的出现而四人分心,无法应变。神鹰只好接招,用上了“虎拒柴门”,急封突来的快速剑影。
“铮铮!”剑鸣震耳,火星四溅,龙飞不但震开了另两人抢来接应的两把剑,且能乘势击破神鹰封出的剑网,一招得手。
“哎呀!”神鹰大叫,右胸挨了一剑,几乎伤骨,鲜血透衣,连退三四步,脸色苍白血色全无。
这瞬间,龙飞剑比长虹,身剑合一攻向紫燕杨娟,意在先解决这四星,四星中杨娟的七步追魂针最为霸道,解决了杨娟,四星即会瓦解。
紫燕杨娟正待出剑迎击便罡风刮到,方士廷已如飞而至,从后面抢近,手一夺过她的剑,将她向侧一推,一声暴叱,剑影山涌。
“铮铮铮!”剑鸣连珠暴响,人影如雷,剑气飞腾,两人电光石火似的接触,激烈地纠缠,可怕的快速冲刺捷逾闪电,每一剑皆危机重重,生死间不容发,凶险绝伦,剑招之神奥辛辣,令人目不暇给,分不出招式,看不清剑势。
龙飞不再狂了,丢掉披风,凶猛地冲刺、冲刺又冲刺,奋勇进击,完全主宰了全局,以雷霆万钧的声威抢攻,锐不可当。
方士廷慑于对方的名号,本来有点心怯,但激于义愤,他不得硬着头皮支撑下来,他封架、闪避、反击,居然能在对方狂风暴雨似的可怕快攻下,接下了无数致命的剑招而未露败象。
最后“铮”一声剑鸣,人影倏分。
龙飞神色凝重,虎目中杀机怒涌,呼吸略现不稳,但持剑的手坚定沉稳如同铁铸,脸上的肌肉似乎已经冻结了,凌厉的眼神死盯在方士廷的脸上。
方士廷已退了十余步,呼吸一阵紧,本来,他站在上方,地势极为不利,退了十余步而未被击中,已经是侥天之幸。
他确是紧张,手心全是汗,这是最糟的情势,心怯难当大敌。
他身后,神鹰与七星盟的弟兄,被刺骨破肌的剑气,与八方飞腾的剑影所迫,只能随着方士廷向上退。
方士廷一咬牙,怒声道:“姓龙的,冲方某人来,此事与七星盟的人无关,叫他们离开。”
“不行,除非你去剑就缚。”龙飞坚决地说。
神鹰哈哈狂笑,说:“方老弟,你这是什么话?哈哈!七星盟的弟兄,不是贪生怕死的……”
“你们还不走?”方士廷大叫。
“谁也别想走。”龙飞豪气飞扬地叫,疾冲而上。
剑影开始更猛烈地吞吐,风雷骤变,两人又缠上了,这次的接触更为凶险,更为激烈。
神鹰的人苦于插不上手,无法加入,只能焦急地向上退。蓦地,耳中清晰地听到有人在叱喝:“蠢材!还不带人从山上逃命?可从紫石岩攀上至百丈梯的小径走,你们留在此地,反而令方士廷身陷危局,快走!”
神鹰大骇,四顾无人,在如雷的水声中,他居然听到了这种小而清晰的声音,岂不可怪?
又在寻找声源,耳中又听到另一个的不快的语音:“混帐东西!还不带了你的人滚蛋?”
他毛骨悚然,发出了向山上撤的信号。
紫燕杨娟大惊,拉住他厉声问:“二哥,你是怎么回事?”
神鹰神色紧张,附耳道:“有两个功力奇高的人在附近潜伏,以千里传音绝学要愚兄带人撤上百丈梯。”
“见鬼,你……”
“愚兄怎敢胡说?你以为愚兄是贪生怕死的人么?”
正在相持不下,右方的三十丈高峭壁上,九指狂乞与小花子身影乍现,狂笑震天。
“好,我们走。”紫燕杨娟终于让步,扭头恋恋不舍地注视着方士廷的背影失声长叹,方最后撤走。
方士廷已到了生死关头,已被迫着手忙脚乱,递不出招式,岌岌可危,眼看要糟。
他身上共挨了四剑之多,由于始终被迫在上方,因此伤皆在双腿附近,四剑中有一剑稍为严重,伤在右腿侧血流如注。
龙飞攻了百十剑仍劳而无功,不由怒火上冲。地势崎岖不平,无法发挥剑术长处,威力大打折扣,加以方士廷采取后退回避术避重就轻拖延,他无法施绝招迫攻。怒火一冲,便心中大恨,大喝一声,开始毫无顾忌地迫进了,手上一紧,一口气连攻五招十八剑之多。
方士廷好不容易支撑住这次可怕的疯狂迫攻,心中一动,忖道:“七星盟的人都走了,我何不用上与太初观主及怪老人游斗的招路?只要能找机会抢到上首,我便可向下面逸走脱身了。”
心念一起,立即付诸行动,剑势一变,完全以虚招周旋。不久,他终于获得了抢上首的机会。
龙飞一剑攻到,他向右一闪,剑向左封,龙飞的剑乍吞乍吐,“唰”一声指向他的下阴要害。他身随剑转,“铮”一声险之又险地架开一剑,一脚踢出,将脚下的砂石踢得向龙飞激射而下。
龙飞冷哼一声,手封双目,一剑再吐。
他突然扭身一剑下挥,“铮”的一声将对方的剑往下拍,但对方的剑峰已划破他左大腿外侧,裤裂血出。
他抓住机会奋身一跃,竟从龙飞的顶门飞越,人落地挫身向下滚。
龙飞勃然震怒,旋身正待脱手掷剑,飞剑跟踪追击,必可将方士廷置于死地。
生死关头,剑正欲出手,突听到耳旁有人大喝:“好啊!机警绝伦,孺子可教。”
龙飞一掠,举目寻找声源,剑来不及发出,方士廷已经爬起撒腿便跑。
“你走得了?”龙飞怒叫,奋起狂追。
站在高处的老花子鼓掌大叫道:“小伙子,大佳大佳。哈哈!逃不掉的,龙飞真的要飞了,跑的那能有飞的快?跑啊!”
这一追,又是旧事重提,方士廷落荒而逃,龙飞衔尾狂追。
将脱离石门涧小径进入山野,已迫了个首尾相连,危机又至。
龙飞十分高兴,相距已不足一丈了,大叫道:“凶手,你插翅难飞。我不信你上得了天,哎呀!谁在……”
他突觉膝弯一震,挨了一颗小石子,打击力甚重,几乎将他击倒,只感到右膝一麻,奇痛入骨,几乎栽倒。
他勃然大怒,旋身止步扭头回望。怪!那有半个人影?
再扭头一看,方士廷已经远出十丈外去了。他一发狠,全力向前一纵。
糟了,“啪”一声响,左滕弯在半空中又挨了一击,只感到左半身全麻了,落地时左膝一软,几乎跪倒。
他一咬牙,回头一跃三丈。
乱石、荒草、荆棘、矮林随处皆可藏人。他发狂般四面穷搜,白费功夫一无所有,气得他愤怒如狂,破口大骂道:“谁在暗中暗算龙某?见不得人的狗东西,给我滚出来看看你是什么东西。”
空山寂寂,鬼影俱无。
前面,方士廷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后面半里地,老、少两花子正快步向下走。九指狂乞洪亮的歌声,字字入耳:“石门无旧径,披榛访遗迹。时逢山水秋,清晖如古昔。尝闻慧远辈,题诗此崖壁;云深霉苔封,苍然无处觅。萧疏野生竹,崩削多年石……”
他一跺脚,恨声道:“罢了,白来了一趟。姓方的,你走不了,上天入地,龙某必须将你……”
他看见左前方的矮林内人影一闪,立即一跃三丈,飞扑而上。
一声长笑,十丈外枝叶摇摇,来人发笑撤走。等他追出矮林,人影已杳。
“咦!这是什么人?”他骇然自问,心中暗懔。这是他第一次发现比他快的人,不由他不掠。
方士廷逃出十里外,已是精疲力尽,再也支持不住了,不辨方向中落荒而逃,在一座奇峰下找到一处草丛,丢掉剑往草中一躺,只感到一阵昏眩,浑身都软了。
他身上共中了八剑之多,仅有两处剑口稍微恶化,只伤肌肉,血液已经凝住了创口。另六处伤了肌肤,出了一些血而已。
许久,晕眩感消失,精力渐复,只是尚感到些少虚弱而已,他拾回剑,心说:“我必须尽早离开庐山,避免龙飞这家伙搜寻,如果再也碰上,我命休矣!这家伙好很。”
在离开山区之前,有两件事他必须办妥,一是找食物充饥并找地方裹伤;一是把这身血衣换掉,不然绝难逃脱龙飞的追踪,浑身是血引人注意,大意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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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认准方向朝北走,往北定可找到人家。
绕过山脚,前面树林中突然跳出三个人,赫然是请他传信的三位仁兄,带发头陀掉了两颗门牙,嘴唇余肿未消,像个猪八戒。
“哼!是你!”中年文士讶然叫,顿了顿举步走近问道:“老弟,怎落得如此狼狈?”
他沉着地以剑支地,镇定地说:“阁下那二十两银子,几乎送掉在下的小命。”
“怎么回事?”
“太初观主接了书信,不知为何变了脸,打得在下好惨。”
“什么?你和他动剑了?”
“不错。”
“但你并未被他……”
“在下逃得了性命。”
“怪!你居然逃得了?那虚云道长乃是早年的宇内三剑之一,太初观主也是早年的剑道高手名宿,你居然能从他手中逃得性命?幸运极了,可喜可贺。”中年文士一面说,一面笑吟吟地走近,突然欺身直上,一脚踢向他持剑的手,五指如钩伸到,急和他的左肩井,手脚齐发,迅捷绝伦。
突起发难,按理必可手到擒来。岂知方士廷早怀戒心,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怎敢对龙飞的朋友大意?对方一动他便已警觉,扭身移位长剑打闪,大喝道:“住手!你这家伙混蛋!”
剑点在中年文士的心坎上,只须轻轻一送便够了。
中年文士大骇,浑身发僵。
中年人与带发头陀也骇然止步,不知所措。
他冷哼一声,说:“你们听清了,方某是是安分守己的人。春秋山血案在下也是受害者之一,那龙飞恩将仇报,刚愎自用不问青红皂白血口喷人……”
“在下不信。”中年文士怒声说。
“信不信那是你的事,在下也不寄望你们相信,可以告诉你的是,在到达九江之前,在下根本不知江湖人是怎么回事。如果练武人都像你们一般胡作非为,凭意气用事挟艺杀人放火,你们只能令武林蒙羞,不足为法,在下深感羞耻,你们却深以为荣,难怪天下大乱。你们走吧,在下不忍心杀你们。”
说完,他撤剑后退。
中年人手按七星刀的刀靶,正待冲上。
“咱们走。”中年文士沉静地说,转向方士廷说:“老弟,后会有期。”说完,抱拳一礼。
他不言不动,冷静地注视着三人离开。
等三人去远,他吁出一日长气,苦笑道:“这些武林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都是些玩命的怪人?委实令人费解。”
提着一把没有鞘的剑,必会引来麻烦。他将剑丢弃,重新觅路北行。穿越前面的山崖,眼前山石怒涌,野草高与人齐,西北角则是一座幽静的山谷,古林参天。他向西北疾走,进入了树林。
蓦地风生顶门,劲气压体。他心生警兆,猛地扭身便倒,同时反掌向身后劈出。
“轰”一声闷响,背心挨了一击,只觉气血一阵翻腾,喉门发甜,眼前一黑,几乎失去知觉,重重地摔倒在一株大树下。
“哈哈哈哈!又找到你了。”怪笑声刺耳,眼前出现了夜游神狰狞的面容。
“哇”一声他喷出一口血,撑起上身痛苦地叫:“你……你这卑鄙无……无耻的老……贼你为……为何……”
“我要你带老夫去找老花子。”
“呸!你……”
不远处一声怒啸,九指狂乞到了。
小花子的叫声尖厉,发狂般尖叫着奔来:“梅天化,你这老狗不是人,你……”
两个人影接触,疯狂地出掌,“啪蓬蓬”连声暴响,罡风四射,劲气袭人,地面落叶飘舞,两双肉掌硬碰拼上了。最后“啪”一声大震,人影暴退。
夜游神飞退丈外,双手无力地下垂,鹰目中凶光乍敛,脸色苍白。
九指狂乞脸如噀血,怪眼彪圆,上身一阵晃动,脚陷入地中寸余,吁出一口长气,怒吼道:“你这无耻老狗,老要饭的一再让你,你仍不知足,你好不要脸。找我你就找吧,为何一再向一个不相关的小后生下毒手?狗东西!今天老花子不毙了你,日后不知你要害死多少人。”
老花子真是发怒了,须发无风自摇,一步步向前迫进,像一头暴怒的猛兽。
夜游神立下门户,讶然道:“这小子不是你的门人么?谁知道他如此脓包?要拼命你就来吧,老夫正等着这一天到来。”
另一面,小花子泪下如雨,扶起方士廷的上身,颤声叫:“方兄,你……你中了老贼的玄阴掌,天哪!你……你怎样了?你……”
“我……我受得了,我……哇……”他又喷出一口血,又道:“我……我好冷,妈……冷……”
小花子放下他,一蹦而起,向夜游神冲去,发风似的狂叫:“老猪狗,你得死,你得死……”
她从衣下取出一个紫铜打造,长尺二粗如鸡卵的雕龙铜管,举管前冲。
九指狂乞神智一清,大叫道:“老狗快跑,那是火德星君的雷火九龙筒。”
夜游神大骇,撒腿便跑。
前面灰影乍现,像是鬼魅幻形,从树后闪出,迎个正着,但听“噗”一声响,夜游神的左颈根便挨了一掌。接着,“啪啪”雨声脆响,又挨了两耳光。
灰影是怪老人,一把抓住尚未倒地的夜游神,另一手食中两指扣住夜游神的喉管,向疯狂追来的小花子叫:“站住!要救方士廷的命,就该收起那根吹火棒,听到没有?”
小花子丈外止步,伸筒厉叫:“你走开,不然连你也要变成烤猪。”
怪老咧嘴一笑,说:“小姑娘,这老东西的玄阴掌只有他自己有解药,你炸死他,那小伙子还能活?”
九指神乞到了,也劝道:“小凤,快收起雷火九龙筒,不可无礼。”
“不!我要将这老猪狗化骨扬灰。”小花子厉叫。
“你不为方哥儿着想?”
“我带他回南昌找爷爷设法医治。”
怪老人呵呵笑,说:“小姑娘,你绝对赶不回南昌,只有在半路替方哥儿送终。火德星君彭世泽是你爷爷?曾听你爷爷说过孤山一鹤公冶鸿其人么?”
小花子一惊,放下雷火九龙筒讶然问:“你……你老人家是……是公冶爷爷?”
“不错,你爷爷是老朽的师弟。”
小花子拜倒在地,泣道:“公冶爷爷,替……替凤儿作主。”
“呵呵!小丫头,这老卑鄙欺负你么?”
“方士廷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奇男子,这老猪狗……”
“起来,看爷爷好好教训这老卑鄙。”孤山一鹤笑道,将夜游神向前一推。
“蓬”一声响,夜游神跌了个手脚朝天,急叫道:“慢来慢来,公冶前辈,在下不知那小伙子……”
“住口!你这厮可恶,以老欺少,居然出手偷袭,你还有脸……”
“冤枉!在下以为他是老要饭的门下,那晚在九江城,他挨了我一掌,丝毫不会受伤,今天怎知他竟然受不了一掌?在下估错了他,并非存心要他的命……”
“你已经要了他的命了。”
“我给他解药,并奉送一瓶固本培元的人间至宝龙虎金丹。”
“废话!你那儿来的龙虎金丹?龙虎金丹是武当至宝,与少林的八宝紫金续命丹,同为天下二大仙丹圣药,你的是甚么狗屁龙虎金丹?”
“在下去年夜探三元官,从丹房偷来的。这玩意在老年人来说,只能救命,不能助长气机培养元气,送给他岂不物尽其用,也赎在下失手之罪。”
“拿来我看。”
夜游神取出一只玉瓶,站起递过。
孤山一鹤接过玉瓶,打开取出一颗指头大的丹丸,嗅了嗅开怀大笑,说:“好啊!你这老贼居然偷了牛鼻子十颗金丹,比湘西八怪的神偷鬼窃两个恶贼高明万倍,他们三上武当,连屁毛也没偷到半根,被赶得屁滚尿流。老卑鄙,这件事如果传出江湖,你有九条命也活不成。”
“诸位当然得替我守秘了。”
孤山一鹤将玉瓶递给小凤,笑道:“当然,当然。但我老不死只保证我守秘,他们两位我概不负责,我孤山一鹤从不做傻事,绝不替人担保。”
“那……”夜游神慌乱地叫。
“老冤鬼,你放一百个心,但我警告你,日后如果你再找我老要饭的麻烦,这件事便会立即传出江湖。”
“好,我保证不缠你,算你赢了。”夜游神一面说,一面再递给小凤一个小瓷瓶,说:“这是解玄阴寒毒的解药,一颗便够了。”
小凤接过药欣喜欲狂,扭头便跑,到了先前方士廷躺着的地方,失声狂叫道:“方兄,方兄,方大哥,你在何处?”
方士廷已经失了踪,那有半个人影?小凤急得泪珠滚滚,慌了手脚。
“要见他,便得跟我来。”孤山一鹤若无其事地说。
“公冶爷爷……”
“别慌,跟老不死的跑一趟九奇峰,保证你可以见到他。走!”
方士廷陷入昏迷中,只感到一阵幽香入鼻,身子便被人抱起。等他神智一清,发觉抱他奔跑的人,赫然是紫燕杨娟。
杨娟抱着他飞逃,落荒而走,奔出里外,她正想分辨路径,突听身后传出安详的语言:“向前走,绕前面的山东侧南行,到九奇峰。”
她大吃一惊,身后站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正向他善意地微笑。
“道长你……”他骇然问。
“贫道并无恶意,他必须到九奇峰养伤。”
“好,弟子遵命。”她顺从地答应。
九奇峰,俗称火焰山。东起含鄱岭,西迄上霄蜂,连山嵯峨,其峰有九。故名九奇峰。西南角的上霄峰更为诡奇,据说是夏禹治水时系舟的地方,崖碑上有不少蝌蚪文,传说是秦皇汉武甚至更古老的先民石刻。
在西南第二座奇峰下,茂竹修林深处,倚崖搭建了一座木屋,树木为架梁,编草为壁,剖竹为瓦,纤巧而雅洁。室内分两间,内间是厨,外间是厅兼房,一张竹榻,一个蒲团,几张以古树瘿剖制的几案,极为古朴清奇。这就是风尘奇人孤山一鹤的隐居之所。
小花子小凤一踏入屋中,便看到了在竹榻旁替方士廷整理盖被的紫燕杨娟,不由眼都红了,一声娇叱,疾冲而上。
太初观主呵呵一笑,伸手拦住叫:“小丫头,不可鲁莽,杨施主把方施主救来,你不谢她还想打架不成?”
“她是罪魁祸首。”小凤尖叫。
榻上的方士廷长叹了一声,虚弱地说:“小兄弟,罪魁祸首不是杨姑娘,谁也没有错,只怪天意。请听我说……”
小凤奔近,挤开凤目红肿的紫燕杨娟,将一颗丹丸送入他口中,说:“先吞下药再说,多说话有伤元气。方大哥,你宅心仁慈,不责怪任何人,可苦了你自己。”她一派纯真,取过几上的竹碗,扶起他的上身,喂他一口水度舟丸入腹。
孤山一鹤与太初观主在一旁微笑,老花子摇头道:“这丫头逃走在外,不找个人来管管她,保证会把江湖闹个天翻地覆,十四岁的小姑娘,真也该找条绳子把她拴上了。”
孤山已鹤笑道:“我准备在此与牛鼻子花些工夫,把小伙子调教成材,他的根基深厚,可是未遇明师加以琢磨,十分可惜。把小丫头也留下来好了,你可不可以跑一趟南昌,将经过告诉师弟?”
“一句话,也许令师弟也会来一趟呢。”
竹榻上,方士廷诚恳地向两女道谢,定下心说:“多蒙诸位老爷子信任小可,其实小可是无辜的。”
他将自己家世说了,接着长叹一声,往下说:“春秋山的血案,小可目前无法解释。云龙双奇一口咬定小可是凶手,死了的人死无对证,活着的人小可尚未证实他们是不是小可所怀疑的人,这时说出,反而有推卸罪责嫁祸于人的嫌疑。这件事小可必须查出那些人来,准备和云龙双奇对证,还我清白洗我冤屈。小可有一件事情求杨姑娘相助,尚请俯允。”
“方兄弟,水里火里,你只要吩咐一声。”紫燕杨娟神色肃穆地说。
“请代为查出湘西八怪的下落,尤其是神偷与鬼窃两人的行踪。”
“哈哈哈哈!”九指狂乞大笑,笑完说:“这件事正抓着老花子的痒处,妙极。前晚他们五怪在能仁寺偷袭,老要饭的正要找他们算账呢。”
“方兄弟,我会出动所有的黑道朋友办这件事。”杨娟斩钉截铁地说。
“方大哥,八怪与春秋山血案有关么?”小凤问。
“目前恕我不能回答,抱歉。”他歉然地说。
“好了好了,让他好好歇息吧。”孤山一鹤亮声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