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的意思,只消你在人前一露面就非死不可。”
“不会吧?”
“哼!不会了九幽天魔冬夜进攻祥云堡的阴谋诡计,以及他在你面前泄露的秘密,因你被我所救,将会被你我公诸于天下,他怎受得了?我老人家敢果断地说,目下擒你白如霜的十万火急信令,至少已经传至千里之外了,不管你在任何地方出现,绝难逃过那家伙的耳目。”
“那……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晚辈总不能投奔祥云堡,被人鄙视为借苦肉计混入的奸细吧?”
“呸!闭嘴!我老人家带你前往,谁敢说一句废话?再说,有你在祥云堡,九幽天魔进攻祥云堡时,令堂必定偕来,你据实在令堂面前揭开九幽天魔的无耻真面目,想想看,九幽天魔的威力是否会大减?”
竹林居士接口道:“白姑娘,不必顾忌太多了。目下确是风声紧急,不易出面冒险。”
萧昆山双眉紧皱接口道:“爹,白姑娘既然已脱离魔掌,九幽天魔会不会将冬至夜袭祥云堡的阴谋改期?”
魅影阴魔哈哈怪笑道:“不会的,那家伙的性情我了若指掌。他极为自负,绝不会因我而改期。而且,今天已是十一月初三,还有十一天,召回各地至桐柏山的爪牙并无困难。如想找到死域山人、白龙、银冰老叟等魔崽子,通知改期,那些自命不凡的老魔头,是不易找得到的。即使改期,日后想再找这些老魔头相助,不可能了。”
萧昆山愁眉不展,担心地道:“假使九幽天魔此举势在必行,那他必定会全力截击我们的。”
魅影阴魔不住点头,抢着道:“小子,你的想法对极了,但你难道不会设法避免?我老人家的长相只能在夜间赶路,白姑娘同样不能露面,而夜间赶路同样也绝难逃过沿途暗桩耳目,依你的想法,哈哈,咱们岂不死定了?”
“老前辈似乎已胸有成竹!”如霜接口。
“不错,九幽天魔料定我老不死不会自贬身价去投奔祥云堡,而你如果前往报信,必定急急前赶。毫无疑问,必定从武胜关入河南,或者走隋州进入山区,他必定在这些要道上布下天罗地网,全力截击。你猜,咱们该如何走法,方能平安到达?”
竹林居士猛拍大腿,笑道:“妙,老前辈高见极了,虽然远了些,但还来得及,准能赶在十四日冬至之前到达。”
“怎样走?爸。”
“走汉江上行襄阳,换小舟逆唐河而上,然后由陆路绕出反走,咱们的船可以昼夜兼程,事实上花不了多少时间。只有这条路最安全可靠,老前辈之意呢?”
“正是如此走法。但家小最好先寻地隐身安顿,换小舟而行,不然是不易及时赶到的。”魅影阴魔答。
他们在九江口安顿家小,换舟上行,在大都市中隐身,比在穷乡僻壤中安全得多。一叶扁舟逆大江直上,向上游的武昌府昼夜急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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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中,八匹健马与两乘马车,从江西刚进入湖广境地,出了幕阜山区,踏入富池口巡检司的辖地。天色不早,天空中彤云密布,寒风厉号,细沙般的白雪漫天飞舞,官道上铺了三寸厚积雪。
天色暗沉沉的,经过十里长途急赶,又碰上了大雪,牲口固然吃不消,人也相当疲乏,必须早早歇息打尖。
距兴国州还有十来里,如果不是官道有暗淡的雪光,快看不清道路了。
一行马车冒雪飞赶。蓦地,车中传出银铃似的嗓音:“前面是什么地方?”
高坐赶车座上的壮汉,抖掉帽上的雪花,扭头答:“禀夫人,已过了大坡山,三里外是虎坡集。”
“虎坡集有打尖的客店吗?”
“有家老店,极享盛誉。店主姓云,名开先,绰号叫云坡之虎。他的店称为集云老店,他人如其号,为地方一霸,在兴国州有相当大的势力。客店专门接待亡命之徒,招待周到,在江湖甚有佳誉。云开先有被白莲教收买的可能。”
“在云坡集打尖。其实目下江湖风雨飘摇人人自危,洁身自好超然世外的人不会有了。假使处处顾忌,江湖岂不寸步难行?小心些就是。”
赶车壮汉加了一鞭,向前叫:“云坡集,集云老店。”
“云坡集,集云老店。”前面的骑士高声回答。
一行车马向前急驰,马蹄扬起阵阵残雪。
车马在店前停住了,一名骑士纵下马来,踏上了台阶,迎着掀帘而出的店伙叫:“店家,可有独院上房?”
店伙计笑道:“有,有,客官但请吩嘱。”
“马下槽,给上好的草料。我们有女眷,请派两位厨下大嫂招呼。”骑士连串吩嘱下去。
店中一阵子好忙,客人被安置在三进后院上房。
独院中,客厅升起火盆,灯光明亮,店中派来的两名男伙计收拾外间,内院由两名大嫂侍候。
梳洗进餐毕,店伙计走了。关上了店门,各自安顿。
她们是红绡电剑一家子,千里迢迢从贵溪赶到这座小镇集,由这儿到桐柏山祥云堡,还有一千四百余里,大雪天赶路,够辛苦的。左厢一座上房中,两盏纱灯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全室。
床头安置了洗脸架,脸盆中的热水热气蒸腾。床上,躺着昏睡如死的葛春虹,赤着上身,浑身的肌肉如丘,色如古铜,壮得像头雄狮。
许静雯姑娘和侍女小秋,正聚精会神地替他洗伤、换药、裹创,两人的眼中都含了一泡泪水。
春虹的身上,大小创口不下数处,鬼谷坪一场激拼,他几乎送掉命。
包扎停当,静雯的珠泪滚滚而下,突然捧住春虹的双颊偎上自己的脸蛋,凄然地低唤:“春虹哥!愿上苍保佑你醒来,康复、平安。”
小秋洗净了手,将脸盆端走,在房门口扭头柔声道:“小姐,请早早歇息吧,这儿有小婢照应,四天三夜你衣不解带寸步不离,铁打的人也吃不消,何况你曾经受过玄阴赤阳掌袭击过呢?”
静雯惨然摇头,道:“小秋,你自己早些安顿吧,我今夜仍得守住他。”
小秋长叹一声,出房而去。不久,她重新转回,同来的是红绡电剑。
床上的春虹已盖上了棉被,只有头部露在被外。
“孩子,他怎样了?”红绡电剑趋榻前焦急地问。
姑娘只感到悲从中来,突然扑到乃母怀中,断断续续道:“他……他……他的呼吸似乎更……更弱了,毫无醒来的迹象,而……而且,身上比……比昨天更……更冷了。”
红绡电剑拍拍爱女的肩膀,叹口气道:“孩子,定下心,他的伤委实太沉重,失血太多,胁背一剑深抵内腑,如在别人,即使不中箭也早已无救,他能拖至现在,不会有大碍的。”
她放开爱女,取过纱灯检验春虹的眼睛、呼吸、脉搏,放回纱灯,脸上泛起焦虑的神色,不住沉吟。
静雯心中发冷,室中温暖如春,但她颤抖得极为显目,提心吊胆地问:“娘,怎样了?”
“很难说。”红绡电剑神情肃穆地答。
“有……有救吗?”姑娘几乎语不成声。
“目下言之过早,但他失血太多,伤口幸未恶化,元气大伤,只怕他无法醒来。可惜无法去嵩山讨两颗八宝紫金夺命丹来应急,而远水也救不了火。”
姑娘伏几饮泣,颤声道:“娘,如果他死了,女儿也不想活了。”
红绡电剑将她挽入怀中,痛苦地道:“孩子,千万不可有这种傻念头。他多次出生入死救了你,你必须坚强地活下去。广信葛家已经报仇无人,为他报仇雪恨的重任已落在你的双肩上。孩子,你必须坚强地活下去,为他尽一番心力,慰死者于九泉。”
红绡电剑的口气,分明已经绝望,姑娘忍不住痛哭失声,趴伏在春虹身上尖叫道:“春虹哥,是我害死你的,如果没有我拖累你,你怎会……天哪!”
红绡电剑也珠泪滚滚,颤声道:“孩子,要哭就大哭一场吧,这几天你太苦了。”她在梳粧台旁坐下,无意识地抚弄着春虹的绝尘慧剑和百宝囊,一面向小秋道:“小秋可以将参汤喂给他了。”
“小婢即去取来。”小秋答,转身出房而去。
接着,另一劲装女士匆匆入房,行礼柔声道:“禀夫人,九江来的八乘追骑,已越镇而过,奔向兴国州。”
红绡电剑点点头,又问店主云开先是否有异动。
“没有,已监视店中各处,严防有人飞骑转报。”
“好,今晚辛苦些。”
“是,小婢立即转告逸虹二哥,要他小心留意。”
“先告诉流光一声,要他下半夜小心后院的桃林。”
女骑士应喏而去。逸虹、流光,是两位男骑士的名字。
片刻,女骑士又来了,禀道:“皇甫前辈前来问候主母,并询问葛公子的消息。”
红绡电剑长吁一口气,道:“请转告他老人家,谢谢他老人家的关心。葛公子至今不见任何动静,吉凶难料,但我们将尽心治理。今晚他老人家预定落脚何处?”
“就在村后土地庙栖身,说要监视夜间出村的人。”
“知道了。你告诉他老人家,叫他保重自己身体。”
“是,小婢省得。”
女骑士走了。红绡电剑无意中解开了春虹的百宝囊的皮扣带,囊盖弹起,里面的防水油洞内盖一团糟,未加折叠扎锁,显然,百宝囊从鬼谷坪夜斗至今,并未整理过,依然保持着使用后的模样。
她信手抽紧锁口带,接着心中一动,再次拉开,伸手在内逐层察看里面的杂物。
第一层,是一大堆女人的首饰,她柳眉一皱,有点面呈不悦。
静雯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旁,道:“这是夺取色魔恶贼的,还有几瓶药曾经救了我好几次哩,这些首饰丢掉了可惜,他用来作盘缠。”
红绡电剑笑了,道:“也算是不义之财哪,丫头。”
她续向第二层掏,掏出了个小玉瓶,清香扑鼻,令人神智一清。
“咦,好药!”她抓起一个玉瓶便待打开。
姑娘一把夺过,急急地道:“使不得,这一瓶是荡魄香,未抹上辟邪香之前,千万不可打开闻嗅。”
“见鬼!荡魄香怎会如此清雅高洁?”
“不,那是青城丹士老神仙的两颗金丹的奇香,是用纸包着的。”
四天三夜以来,静雯心悬春红的安危,衣不解带寸步不离,白天赶路也和春虹同车,晚间忙得不可开交,心力交疲,与乃母清谈的机会并不多,只将她和春虹的交往说出,在各地冒险闯生死关头的事也仅说了些大概,对鬼谷坪夜斗的事,她只说了青城丹士赠丹示意春虹杀恶煞灭口,一句话带过,并未说出丹名。
红绡电剑一怔,伸手再摸,果又摸出一个纸包。打开一看,狂喜地叫道:“丫头,你说这是青城丹士老神仙所赠的金丹?”
姑娘不知其故,茫然地答:“是的,老神仙说要用龙骨汤煎服,日后大有好处,小伤无妨。”
红绡电剑拧了她的粉颊一把,喜极大叫:“丫头,你为何不早说?”
姑娘仍是迷糊,道“小伤可治,难道重伤也行?”
“你真笨,丫头。这是丹中至宝。青城丹士的回转金丹,是玄门羽士的修真至宝。用来治伤,可令伤者起死回生,用来帮助行功练气,将可大成,只要肯下苦功,不消十天半月,便可打通生死玄关。去,取锦盆中的白獭膏来,不仅还你一个活生生的春虹哥,而且保证他身上的创疤在短时间内消失,另用一颗来强迫他练功,他的无量神罡绝学定能至化境……”
姑娘还未将话听完,小鹿似的窜走了,差点儿和端着参汤入房的小秋撞翻。
白獭膏,是治外伤的奇药,据说是用白獭髓加玉粉和琥珀屑等物所炼制而成的。
汤药灌下春虹的咽喉,母女俩在房中静心地等待。约半炷香左右,床上春虹已有了动静。
红绡电剑开始把脉,验眼,试肌,然后吁出一口长气,拍拍紧张等待的姑娘肩膀,道:“谢谢天!青城丹士老神仙果然名不虚传。”
“娘……”
“好了好了,丫头,放心吧!他不久会醒来,你和小秋照顾他,有必要可以叫小秋来找我,你白吃四天苦头,早该将金丹说出来的。”
姑娘送乃母出房,奔回床边,突然跪倒在灯下,闭上星眸喃喃祝祷,大串泪珠滚下腮边。
春虹的体温逐渐上升,头部奇迹地开始有转之象了。
姑娘紧依在床畔,忍不住低声叫:“春虹哥,大哥,醒醒,醒醒。”
他的眼睛徐徐张开了,似乎不习惯明亮的灯光,眼眨动了几次,他终于醒来了。
姑娘反而有点力竭,双手一松!叫道:“谢谢天,春虹哥醒过来了。”
声落,她突然趴伏在春虹的身上,她承受不了突然光临的喜悦,激动的身心,立被极端的疲劳所击倒,昏厥了。
小秋惊叫一声,赶忙将人抱起,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办。
门外红绡电剑的声音平静地传入:“不必救醒她,让她安睡。”
房中有两张木榻,小秋抱着人向对面的木榻举步,刚转过身躯,身后传来春虹疲惫虚弱的声音:“这是什么地方?”
小秋闻声转身,她看到春虹正茫然地向灯光眨眼,一双手撑动着,似要撑起身躯,她急叫:“葛公子,不可移动!”
他停止撑动,吃力地转动,用目光搜寻小秋。他感到眼前朦胧,眼球发涩,有一些幻影在眼前晃动,一些往事在脑海中幻出,耳中也听出愈来愈清晰的人声。
他猛地抬头,颈上传来不堪忍受的痛楚和酸软,在意识中他在猛然抬头,其实抬得非常慢,下意识地移动手脚,可以移动,但相当沉重,而且有麻木感。
眼前视线渐清晰,幻影在旋动。瞳孔逐渐收缩复原,脑中的往事也逐渐清晰。
“我在那里?”他向自己发问,声音大了些。
“按住他!”门外传来红绡电剑低声喝。
小秋赶忙将姑娘放在另一张床上,将春虹的胸口轻轻地按住,低唤道:“葛公子,安静地睡,安静,安……静……”
他听清了人声,清醒了,大叫道:“小妹,你可无恙?小妹,你在哪儿?”
门外,红绡电剑低喝道:“好一个义薄云天的好孩子,世间这种人已如凤毛麟角不可多见了。但愿丫头有福!唉!”
她推门而入,为静雯推拿。
春虹还未完全清醒,捉住了小秋按在他胸上的手,深深吸入一口气,低声道:“小妹,我们都没死?哦!灯光是真实的,你也是真实的。我怎么了?手脚移动极为艰难,可能我要残废了。”
他将小秋看成静雯,到底眼前仍然不够清晰。小秋被他捉住了纤手,不由红云上颊,她想将手抽回,却又心中不忍。正在为难,对床中的静雯已挺身坐起,用虚弱的声音;道:“娘,我好疲倦啊!”
红绡电剑将她拉下床来,大声道:“丫头,你的春虹哥在叫你呢。”
这句话比仙丹还灵,一蹦而起,推开小秋,抢过春虹的手,大叫道:“哥,我在这里。”
春虹完全清醒过来了,仔细向她打量,憔悴的脸上出现了笑容,喃喃地道:“小妹,你的脸色很苍白,你可无恙?”
姑娘喜极而泣,捧着他的脸蛋柔情地轻唤:“大哥,我很好。谢谢上苍,你完全清醒了。”
“我清醒了?”
“是的,你已昏迷了四天三夜。”
“四天三夜?目下我们身在何处?屠龙客老狗呢?”
“目下我们在兴国州的云坡集,正向武昌府去。”
“咦?为何到武昌?我们不是在贵溪?”
“大哥,我们已离开贵溪了。你受伤昏倒,幸而我母亲及时赶来,狂儒老前辈也赶到,救了你我脱险。只因为你昏迷不醒,所以要带你返回桐柏山家中调治。”
春虹挣扎坐起,一面道:“原来伯母救了我,我该向伯母致谢。”
红影入目,他被姑娘按住,无法起身。眼前,出现了他并不陌生的人影。
“你……你……”他吃惊地叫。
红绡电剑欣然微笑,指了指小秋,道:“葛公子,你大概对小秋不陌生吧?”
春虹狠狠地眨动眼帘,不错,并不是眼花,惊讶地问:“原来是……是……”
“叫我伯母,不嫌我高攀吗?”红绡电剑含笑抢着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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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交加,天寒地冻,集云老店上房中却温暖如春。春虹躺在床上,红绡电剑母女在床畔的木椅上娓娓长谈。
已经三更了,三更正更梆声隐隐传来。
“伯母,金甲神怎样了?”
红绡电剑无限感慨地道:“除了说出要毁灭上清宫之外,不言其他。这种人对白莲教中毒已深,对死毫无所惧,只好杀了他算了。想不到九幽天魔果然可怕,所为出人意料。这次如果不是暗中有人传讯消息,江湖豪杰死伤之惨,恐怕今后百年中难以恢复元气。”
“是怎么回事?”春虹惊问。
“李文宗定在初一那天,在各地大举铲除异己,事先早已布置停当,而消息却瞒得无比秘密,我们却一无所知。直至上月二十九,我夜入龙虎山之后,七煞剑客龙叔叔与八卫护送黑虎龙叔奔南昌,半途遇上一个蒙面人,告知大劫已临,说是务必通知不与九幽天魔同流合污的所有人及时走避。幸而初一那天,各地皆有神秘的人物示警,除了走避不及或被阻截的人,大多数江湖名宿皆能及时走避。南昌府令亲虚幻庐主熊公,在二十七日便启程动身至舍下避祸,不知他的消息是由何处得来的?”
“会不会是青城丹士老神仙?”姑娘自作聪明地接口。
“不会的,老神仙如果早知道消息,也无法同时将消息通知各地。他老人家不与江湖朋友往来,人手不够,他也不见得会出面管闲事。”红绡电剑说,分析得甚有道理。
“笃笃笃!”房门突然响起叩门声。
“进来。”红绡电剑亮声叫。
房门拉开,先前报讯的女骑士浑身雪花,进入房中行礼禀道:“禀夫人,九江八追骑已经折还,在村西驻马,但八人并未入村。”
“目下他们有何举动?”
“似在等候同伴。皇甫前辈正监视着。逸虹二哥送回消息后已经回去了。”
“店中可有动静?”
“没有,但店东的房中仍有灯光,似乎未入寝。”
“好,小心些,提高警觉,有事再来见我。”
女骑士行礼告退。春虹问:“伯母,有警?”
“九江有人追来,八人八骑,如果所料不差,九幽天魔的亲兄弟二堡主李文良,可能在这一两天内赶到。当然啦,也可能在今晚赶来。”
“那么,我们是拚呢,抑或是远避?”
红绡电剑摇摇头,有点忧心地道:“拚,恐怕我们人孤单了些。七煞剑客一群人,目下已到了武昌了,只有皇甫叔在此支援,想远避,但……但车辆无法赶路,风雪太大。”
她不愿说出因春虹无法赶路,所以推说车辆无法在大风雪中赶路。
“伯母,何不弃车?”春虹提出意见。
“但……”
“伯母,小侄已经可以走动,骑马可以走。”
“不!贤侄,我红绡电剑不是怕事的人。”
春虹突然拥被坐起,沉声道:“李文良不来则已,来则必将把龙虎山十里埋伏的高手带来,志在必得,我们绝不可上当。伯母,当机立断,敌众我寡,避之为上。如果因小侄之故而迟疑不决,小侄只好独自上道。”
“大哥,你……”姑娘惊叫。
“大哥还支援得了,同样可以用脚在风雪中赶路。”春虹神情肃穆地答。
红绡电剑略一沉吟,突将纱灯移至床头五尺左右,肃容道:“贤侄,运气行功。”
春虹深深吸入一口气,徐徐气纳丹田。四天三夜中,在最好的内外伤药以及参汤的调治下,创口已无大碍,白獭膏更令创口癒合快,唯一的原因是失血过多。经九转金丹的固本和神奇药力的催劲,再上了一次白獭膏,喝了一碗参汤,他已重新获得活力,除了尚感虚弱之外,已无大碍。
红绡电剑等他运气三周天之后,向纱灯一指,道:“贤侄,徐徐向灯发掌。”
春虹点点头,一掌徐推,无形地劲道随掌而出,纱灯似是毫无动静。
第二掌,依然毫无动静。
“徐徐收劲,第四掌全力一击。”红绡电剑徐徐发话。
第三掌,纱灯虽未灭,但灯内的火苗却开始跳动。第四掌推出,纱灯突然熄灭。春虹的额上,出现了汗珠,呼吸有点急促。
红绡电剑举另一盏纱灯走进床前,向春虹打量片刻,面露喜色,道:“贤侄,我们准备上路。你先行功调息,活动手脚。请记住,非万不得已,你不可出手和人狠拼。”
“小侄遵命。”春虹点头答。
房中有一阵好忙,一众男女悄然结扎。一切停当,方派人叫醒店伙计。
套车,结账,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办妥。已经是四更初左右了。
寒风怒号,大雪纷飞,雪花打在脸面上,令人感到麻麻的。
驾车的马上了鞍,显然已有了弃车的准备。八名骑士的坐骑后,带上了马包,十二匹牲口直喷白雾,不安地踢蹄甩动头尾,但没有嘶声发出。
十二匹马,共有十四个人,一名女骑士跃上另一名男骑士的鞍后,两人同乘,她的马则让给小秋。
前一辆车坐的是红绡电剑母女,预计在弃车时,赶车的大汉骑右乘,后一辆是春虹预定他和赶车大汉在弃车时各乘一骑。
店前场地车马鱼贯排列,红绡电剑拉开了车门,说:“上道!”
第一匹健马四蹄翻飞,冲入茫茫风雪之中。
最后一名男骑士却兜转马头,冲至店门台下勒住了,向率领十余名伙计在店门恭候客人上道的店主道:“云东主,在下多谢诸位盛情款待。”
云坡之虎云开先拱拱手,客气的道:“多谢诸位光临,小店深感荣兴。风雪太大,诸位沿途珍重,日后途经敝地,尚请移玉光顾,请慢走。”
“先兄,请自珍重。并劳驾转告李文良一声,叫他不必枉费心机,趁早留步。”
“客官此话何意?”云开先讶然问。
“哈哈!光棍眼中揉不进沙子,咱们彼此心中明白。我,祥云堡龙凤八卫的老六,绰号是惊电。江湖中的玩意,在下不敢称精通二字,但也绝不外行。你店门外的灯笼,原先只有两盏,咱们落店之后,加了一盏气死风灯,已经告诉先前的八乘追骑。他们故意越村而过,半途却又折回住在村西,潜伏下来,等候后到的李文良。在下不怪你,你无法挺起脊梁在江湖风暴中挺立全身,只好苟全性命于乱世,情有可原。记住,留一份情面,日后好相见。等在下远离镇集,方可发出信号,不然在下绝不坐视,会转回来找你的。”说完,兜转马头,斜冲而出,远在十丈外将戒备的目光收回,策马狂奔而去。
前面的车马已经远出视线之外,他到了官道扭头往后看,店门的气死风灯已经不见了。
他策马向前赶,出到镇西,仍然看不见前面的车马。
后面,一只蛇焰箭冲天而上,扭曲蜿蜒上升,“啪”一声在高空爆散,红色的火星四散。
云开先传出信息了,果然遵守离镇后发信息的警告。
刚冲出镇西岔出官道的小径口,右侧密林中突然怒吼声震耳,一群健马狂电似的冲向官道。
他冷笑一声,放松缰绳,健马四蹄一缓,他要等冲出的马群,单人只剑胆大包天。
马群突然四散,只有三匹冲上了官道。接着,狂笑之声震耳,第一匹健马上出现了人影。
听清了笑叫,他抖缰加鞭,马儿向前冲刺。身后,怪叫声震耳欲聋:“兔崽子们,谢谢你们的坐骑。”
同时,叫骂声在风雪中震荡:“王八蛋!偷马贼!留下号来,日后大爷好剥你的皮,五毒神君的马岂是好偷的?”
五毒神君,姓尚,名百禄,是大名鼎鼎的飞寇,对使用毒物有极高明的造诣,据说他是百毒青妖的弟子,但并未经江湖朋友证实,虽则他自己曾经公开承认过,确否,待证。
三匹健马冲近,惊电扭头叫:“前辈,何不宰了他们?”
“不行,八个家伙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岂能被他们缠住?快走!”偷马贼叫。
“不行!他们会追来,恐怕要惊动夫人。”
“哈哈!放心!这些家伙的两条腿,最多可以奔跑三五里,怎样追?”
“还有五匹马哩!”
“哈哈!小老弟,你未免把我狂儒看扁了。那五匹马的鞍下,各置了一枚尖刺,后蹄也刺入两枚。想想看,那有多糟?不追来便罢,追来管他们人仰马翻。”
果然不错,后面马嘶凄厉,怒叫声如雷,声音渐远。
“呵呵呵呵!”狂儒的声音远传数里外。
四匹马赶上了前面的车马,狂儒叫:“接马,老朽先走一步。”
惊电接过抛来的两套绳子,狂儒从车马让出的空隙中冲过高声叫:“假老道,你怎样了?”
春虹将头伸出窗外,叫道:“谢谢老前辈关注,晚辈很好。”
“珍重,前方见。”狂儒高叫,已超越了马车,马儿溅起雪花,向前狂冲。
第一辆车中的红绡电剑也叫:“皇甫叔,珍惜脚力,不必狂赶,马儿吃不消。”
“前面是落马坡,必定凶险,恐怕所有的马儿都得埋葬在那儿,千万小心。”狂儒答。声落,已远出三五十丈外了。
落马坡,在云坡集西面的五里地,是一处土山坡,坡度不大,但有一条不大不小的河川流经坡下,形成犬牙交错的河岸,官道经过河坡之间,少不了也形成一些扭曲的形状。山坡上草木繁茂,河岸上也荆棘丛生,在这段山坡上驰马,一不小心,便会滚入河中,轻则受伤,重则人马皆亡。据说许久许久之前,曾经几次淹死了马匹,官府便在两端竖起警告的木牌,不许驰马以防危险。车马见到告示牌,一律减速行驶。久而久之,这山坡一段官道便被称为落马坡。狂儒并不是指这一带险峻,而是他料想那儿必定有埋伏。黑夜大风雪下,如果有人在路侧设伏截击,别说是马,人恐怕也难保全,所以他提醒红绡电剑小心提防。
五里路,要不了多少时间。雪花狂舞,天地黑沉沉,微弱的雪对人的眼睛没有多少帮助,看不见五六丈外的景物。
第一匹马驰抵落马坡,第二匹马跟着往上冲。坡左,小河水势虽小但十分湍急,雪花飘落在河面上,转瞬即无影踪。
马车在滔雪中滚动,十分艰难,虽然车轮上已扎好防滑的链子,仍然不时打滑。
“叭叭叭!”鞭声划空而过,马车已冲上了坡中段。
“哟喝!”赶车大汉的吼声破空而飞。
远远的,路中出现一个黑影。
第一匹健马赶到,黑影却突然消失了。路旁,雪中插一根竹杆,杆上绑着一面二尺四寸长的三角旗,被风刮得猎猎作响。
骑士飞跃下马,牵着坐骑走近竹杆,正想伸出手拔三黑旗,第二匹马到了,娇喝声震耳:“二哥,不可擅动。”
二哥停下了,问:“四妹,为何不能动?”
“恐怕上面沾有毒物。”
“我手上有皮手套。”
“我们不可上当,这定是恶贼们的信号旗。”
二哥冷笑一声,道:“咱们车马一大群,还怕恶贼们知?他们早就等着咱们了。毁了它,别让他小看了咱们祥云堡。”
他正要去拔竹杆,第三匹马到了,喝声先至:“二弟不可!那是巫山神姥的招魂旗。谁拔了她的旗,不啻冒犯巫山神姥的威名向她叫阵。你要不信,可看看旗上的白色落花。”
二哥吃了一惊,凑近用神目看去,果然不错,黑旗上有不少白点子影子,但看不清是不是落花。
“唔!有点像。”他说。
“上马,走,不可耽搁。不动这面旗,巫山神姥照例会下杀手,看来咱们有一场搏拼,但愿她不是九幽天魔请来对付咱们的。”
三人三骑再向前面驰去,前面官道向右折,假如不留心前面是河湾的冲击断地层,下面深有五丈余,掉下去必定入河底。
二哥仍然一马当先,在弯曲部突然勒住坐骑向左急扭,差点儿冲下河中,驻马处距断崖不足两尺,马蹄将碎雪踢得向河下飞掷,哗啦直响。
“小心弯道!”他向后叫,待第二匹健马到后,方重行上道,让后面的骑士逐次交代。
第一辆马车到了,由于已有一名骑士在前面招呼,拉车的两匹健马在赶车大汉熟练的驾驭下,平安地向左急转,从断崖边沿两尺左右滚过。
岂知刚离开断崖岸不足三丈,未发生意外,这时突变倏生。
“轰!”一声巨响,左轮突然下陷,车厢冲搁在坑孔的前端,车轴突然折断。
“唏啦啦!”两匹健马立起,碎雪下溅。
在座上的赶车大汉一声叱喝,下跃而起,手中长鞭猛挥,卷住了车辕的前端。
“不可!弃车!”是红绡电剑的声音。
叫晚了一步,两匹健马疯狂地跳跃,惊心动魄,一蹦之下,巨大的冲力,将车厢扭翻。左面的健马嘶叫着往河下掉,把另一匹马与破车厢带下了断崖外,水声如雷,全掉在河当中。两匹马鞍绊未解,无法逃生,在水中略一挣扎,便被车厢带入河底。
赶车大汉想抢救马车,如不是红绡电剑及时帮助,他定然与车马同时掉入河中。他及时放手丢鞭,冲倒在雪地中,向内侧滚出丈外,危险之极。
红绡电剑母女已跃出车厢,前后的马匹已及时停住。
“吱呀呀”几声尖厉刺耳的刹车声传出,后一辆在断崖最险处停住了。
道右山坡上,突然火光大明。
红绡电剑在堕车处细察,原来是崖岸久被风雪侵袭,下端崩塌,路面出现了坑孔,被人用树枝掩盖,浮泥一掩,便成了天然的陷阱。坑孔并不大,但相当深,马儿未踏上,车轮恰好陷入,冲力太大,车轮无法脱出,马匹经受不起,终于掀翻了车厢,同堕河中。火光一亮,她冷哼一声,沉喝道:“不听招呼,谁也不许插手。”
“下马!”八骑之一沉喝。
后面春虹的马车缓缓离开危险区,超越前车翻堕处,在前面刹住了。
山坡的树林前端,距路面约有七八丈高处,雁翅排开四名劲装大汉和中年美妇,每人背负长剑,身穿熊皮短袄,外罩风衣,熊皮风帽堆着雪花。每人手中高举着烈火熊熊的油筒火把,冷风无法将火吹熄。
中间,是一个年臻花甲的老女人,以及一个四十左右的女人。老女人青帕包头,青袄,青扎脚裤,脸白如雪略带青色,皱纹密布,看去凄惨惨地带点鬼气,老眼不昏,而且神色炯炯,高颧削颊,一口牙齿颗小而整齐,但尖利如狼齿,看去很怕人。她手中持了一根黑褐色的结瘤甚多的山藤杖,枕头雕了一个寿星公,整条杖光泽照人,看去不算轻,粗如儿臂。
老女人举步往下走,不住打量站在路中一身红衣只在颈部围了一条火狐裘的红绡电剑。一群人往下看,一个个脸色阴沉,三更半夜大风雪之下出现了这群人,不必费心猜测,便知来意不善。
红绡电剑低声向静雯姑娘道:“大敌当前,今晚有点不妙,记住保护春虹到兴国州再相会,我要挡住老妖婆。”
“娘,这老妖婆是谁?”姑娘胆战心惊地问。
“是巫山神姥,九幽天魔的元配妻子宇文长华的师父,我恐怕接不下她二十招。”
“娘,那怎么办?”
“放心,我会找机会脱身,和她游斗,她轻功不一定比我高明。”
“巫山神姥不是不问外事了吗?”
“很难说,也许她破例为九幽天魔管事哩!”
“女儿要和娘在一起。”
“不!你们走,有你在此,会令我分心的。”
“她们人多哩!”
“老妖婆自视极高,自命不凡,绝不会倚众群殴,也确能无敌于天下。当今之世,除了睡道人青城丹士能和她一论高下之外,恐怕已找不出第二个能和她硬拼的了。”
巫山神姥一群人走得很慢,似乎一步一停顿,气氛相当紧张,她的神情怪异,令人莫测高深。
春虹早已下车,大踏步向红绡电剑走近,他元气未复,脚下相当沉重,雪地上留下他两寸深的鞋印,可见他故示从容,其实却很勉强。
“回去!春虹哥。”姑娘惊叫。
春虹摇头,并未止步,一面泰然地道:“还能动手,何惧哉?”
他的话也吸引了巫山神姥的注意,向他注视片刻,在红绡电剑前面两余丈止步,却向春虹冷冰冰地道:“小辈,你练了几年功,学了几手三脚猫功夫?”
春虹已从龙凤八卫发现落花旗后所传出来的消息,猜出对方定然是巫山神姥,但他不怕,也冷冷道:“英雄不怕年少,好汉不在年高,前辈问这种话,未免显得太无知。”
红绡电剑大惊失色,赶忙接口道:“老前辈在湖广道中午夜出现,请问有何见教?”
巫山神姥哼了一声,不悦地叱道:“未问到你之前,不许插嘴!”
春虹冷笑一声,抢着道:“看来,你是冲葛某来的了?”
他的话相当不客气,竟未尊称对方为前辈。怪!巫山神姥态度反而变了,毫不介意地道:“老身虽找的不是你,但你留下算上一份。”
“一切可冲晚辈而来。”红绡电剑接口,往前迎去。
巫山神姥点点头,道:“好,先找你,你可是凤剑的主人红绡电剑高秋华?”
“正是晚辈。”
“听说你要和九幽堡作对?”
“正相反,晚辈并未与九幽堡作对,而是他要找我们。”
“老身要警告你,你得听着。”巫山神姥不客气地叫。
“老前辈之意明示。”
“不许你与李文宗为敌。”
“但李堡主却不放过晚辈。”
“你不管他的事,他便不会找你祥云堡。”
春虹冷笑一声,插口道:“只许九幽堡杀人,不许别人还手,岂有此理!”
巫山神姥向身后的中年女人挥手,道:“先拿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
“遵命!”中年女人欠身答,然后大踏步向春虹走来。
春虹脱下披风,将衣带上的绝尘慧剑挪了挪。
巫山神姥的目光落在绝尘慧剑上,突然叫道:“且慢!退回来。”
中年妇人应喏一声,退回原位。
巫山神姥向红绡电剑继续发语道:“高秋华,老身不想过问外事,但我警告你,不许再和李文宗为敌,不然休怪老身心狠手辣。他目下何在?”
听口气,他似乎并不专找红绡电剑而来,红绡电剑一怔道:“前辈明鉴,只要李堡主放弃残杀武林朋友,不对祥云堡生歹毒的念头,晚辈岂会无故和他计较?至于他目下何在,晚辈一无所知,只知他的兄弟李文良,正率领一群高手,在我后面追赶,不久可到。”
“可看到我那心爱的徒儿?”
“晚辈不曾见到。”
“你可答应不管李文宗的事?”
“如果令徒婿不肯相容,晚辈当然绝不束手待毙,前辈明人,定不会认为这是不合情理之事。”
“你在教训老身吗?”巫山神姥的口气转厉。
“晚辈只是就事论事,坦诚直言而已。”
“听你的口气,似乎并不直接答应老身的要求,大概是自命不凡,并不将老身看在眼下。老身这次重出江湖,听到你从浙江打道湖广,剑下无敌,把九幽堡的人视同无物,更不将老一辈的人放在眼下。”
“前辈请稍顿,请教这种流言从何而来?”
巫山神姥冷哼了一声,道:“不久之前,五毒神君经过这儿,恰好遇上老身,他将你的所作所为全说了,并说小徒在南昌府被你迫得几乎无处容身。五毒神君的话足可相信,你不承认?老身此次出山,本与李文宗毫无关连,只不过要找徒返山而已。既然碰上了这桩事,老身岂能不管?还好,你还有自知之明,还不敢拔掉老身的落花旗。”
红绡电剑摇头苦笑,道:“前辈从五毒神君口中听来的?”
“住嘴!你还想巧辩掩饰?”巫山神姥叱喝。
这位老太婆未免太不讲情理,先入为主,把五毒神君的话当真,却不许红绡电剑分辩。春虹愈听愈冒火,一咬牙,大声道:“黑白不分,是非不明,你不配做江湖人的前辈,所说的话也欺人太甚!”
“呸!小辈,没有你插嘴的余地。”巫山神姥怒叫。
“公道自在人心,一面之闻不足为凭,面对是非之辨,小可有权说话。”春虹义正词严,毫无所惧地答。
“闭上你的嘴。”老太婆怒叫,稍顿又道:“别认为你是孤舟大师的门人,便狂妄地在老身面前目无尊长的胡说八道,老身可不睬这一套。”
春虹冷哼一声,大声答:“小可并不是孤舟大师的弟子,也无意得罪任何人。”
“你的绝尘慧剑是何人所授?”巫山神姥抢着问。
“拣来的。”春虹直接了当地答。
“拣来的?好!拿给我,老身不和你计较。”
“不行!”
“你说不行?”巫山神姥问。
“不错,为何要给你?”春虹的声音也饱含着怒意。
巫山神姥一声怒叫,突然飞扑而上,左手疾伸,五指如钩,抓向春虹的右肩,捷逾电光石火。
她快,红绡电剑也不慢,一声娇叱,从旁边截出,扑上撤剑,出招,暴喝。
红绡电剑知道老太婆了得,不得不抖剑拦阻,剑芒一闪,光华耀目,这一剑她志在救人,已用了八成劲,剑啸声如隐隐殷雷。
“滚!”老太婆大吼,旋身一杖挥出,向袭来的耀目光华击去。
“铮!”一声暴响乍起,响声令人闻之心向下沉。
人影乍分,红绡电剑连人带剑飞飘两丈外,纤足落地,“噗”一声陷入雪中,连退五步,地下的积雪翻腾,她勉强定下身躯,几乎坐倒。
老太婆仍站在原地,稍顿后,方一声怒叫,疾冲而上叫:“再来接老身一杖!”
龙凤八卫大吃一惊,老太婆这一杖不但兵刃未损,甚至脚下未退分毫,这一记石破天惊的猛击,大名鼎鼎的红绡电剑竟未能接下,可怕极了。主人不行,他们即使一拥而上,必定白白送死。
春虹骇然,但他别无抉择,一声长啸,绝尘慧剑出手,一剑飞刺,抢攻老太婆的胁背。
老太婆不敢大意,春虹虽只用得上四成劲,身法仍比一流高手迅疾,啸声入耳,剑已到了。
“去你的!”巫山神姥怪叫,停下身躯,伸左手向后探,身形右旋,右手的山藤杖沉重如山,向春虹迎头下击,来势汹汹,她的手差点儿抓住剑尖。
春虹知道老太婆可怕,她的手定然有不怕神刃的超人造诣,如被她抓住了剑,后果可怕,他并不想和老太婆硬拼。这一剑其实是围魏救赵的虚着,招出已预定了退步,在这骇人听闻的高手之前,硬攻硬抢必定是有死无生,何况他功力未复,怎敢冒险妄进找到死?
他向右挫身急撤,几乎贴地掠出,剑身被老太婆的爪劲所震,只感到虎口发麻,绝尘慧剑几乎脱手。
“砰”一声大震,山藤杖落在他先前立身之处,雪地中出现了如杖尖同样大的小深坑。
“咦!你走得了?”老太婆一闪即至,山藤杖直指他的左腿膝。
谁也无法抢救,太快了。红绡电剑刚站稳身形,静雯姑娘远在三丈之外,最近的龙凤八卫八名男女也在两丈外,已无法出手抢救。
八名持火把的大汉冷然屹立,没有动手的意思,那位中年女人背手而立,冷然注视着斗场。
“哎呀!”静雯姑娘失声尖叫。
春虹突然倒地,山藤杖并未击中他,被他间不容发躲过一击。雪地中有一个小坑,他的脚突然陷入,身不由己仰面便倒,无意中反而免了一击之厄。
“打!”他大喝,左手疾扔。原来他机警过人,假使不用计谋,老太婆必定追到,脱身势比登天还难,左手一触地便抓起一把雪花,全力扔出。
一片白色飞雾电射而至,老太婆不得不全力应付。像她这种宇内名宿,被人用暗器沾身,脸上挂不住。
“呸!”她怒叫,左掌连袖猛拂,巨风乍起,扔来的雪花全被风所阻,向两旁飞溅。
“打!打!打!”春虹也连声暴喝,手脚齐用,雪花来势汹汹,手掷脚踢如同连珠激射。
“你该死!”巫山神姥怪叫,大袖急挥,左拂右荡,身形在罡风中排开的雪影中抢入,山藤杖伸出了。
蓦地,一道淡小的白影从侧方射到,奇快无比,来自不远处的小树暗影中,相距约在一两丈开外。
“噗!”异声骤起,淡淡小白影与巫山神姥的长袖相撞,发出了奇响,小白影不见了。
怪!巫山神姥突然止步,身影一顿,接着不住摇晃,左边的大袖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破孔。
春虹已滚出二丈外,最下乘的打法懒驴打滚最管用,他用上了。
巫山神姥脸色大变,一声怪叫,突向小树飞扑。
一道黑影突然上升三丈,往侧方成弧形飞射,看去像一个黑人影,却像是妖魅幻影,快得令人无法用肉眼看清是人是鬼,一闪即逝。
“哪儿走?留下!”巫山神姥怪叫如雷,奋起狂追。
中年女人举手一挥,沉喝道:“追!”
八只火把倏熄,九个人朝巫山神姥追人的方向急射,瞬即不见。
“大哥,你可无恙了?”姑娘奔春虹身畔,挽住他急叫。
“这不通情理的老太婆,”春虹犹有余悸地答,将剑归鞘。
“快走!不然老妖婆转来之后,危矣!”红绡电剑急叫。
众人扳鞍上马,幸而狂儒曾夺来两匹坐骑,正好抵上堕河的两匹马。
九江来路方向蹄声如雷,有一批马队赶来了,由蹄声估计,已接近至半里地了。
“快走!我断后。”红绡电剑叫。
十二匹健马十四个人,由红绡电剑断后,向西面兴国州方向狂奔,相当狼狈。
春虹策马走中段,心中不住思索:“那灰影以一团雪球,便将老妖婆的衣袖打破,而轻功之佳,已臻神化之境,这是谁?是敌非友的话,这人将是最可怕的劲敌。”
他对自己的轻功极为自豪,确也值得自豪。但见了今晚引走巫山神姥的灰影,他悚然而惊,再下苦功苦练的念头,与自认修为浅薄的想法,油然从心中升起。他必须练至神化的境地,方能和九幽天魔算深仇大恨的总账,不然休想。以巫山神姥来说,连红绡电剑也不堪一击,他不接招也支持不了,日后怎样和九幽天魔算总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