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鬼王是个绿林巨孽,做贼心虚,误以为隐在车中的人定然看出他的身分,所以要看看这个人,毫不考虑地伸手一拦,将窗帘拉掉了。
这一拉,拉出毛病,第一眼看到车中像捆粽子似的搁着不久前被擒的金甲神白金堂。而那双凶狠眼睛的主人,却是一身黛绿的小秋。
红绡电剑在山谷出现,从春虹手中讨走了金甲神,这些经过,他泰山鬼王不但看得真切,也听了个字宇入耳。
他认识红绡电剑,所以不敢出头,这一下糟了!没想到竟然千不找万不找,偏偏找上了红绡电剑的侍女,红绡电剑不消问自然也在附近,麻烦大了。
他吃了一惊,撒腿便跑,他并不是因为自己曾经偷听红绡电剑和春虹的话而跑,也不是为了怕小秋而跑,而是为了他肩上的许姑娘而逃命。红绡电剑最恨江湖恶贼,抓住了绝不留情,江湖宵小闻名丧胆。他泰山鬼王在淮河以北大名鼎鼎,江湖地位极高,红绡电剑定然认识他,正如他认识红绡电剑一样并不足怪。万一被红绡电剑拦住,搜出他背上大囊中藏了一个小姑娘,这还了得?
他的劲功超尘脱俗,一跃之下,超过了两部马车。
“抓住这家伙!”车夫叫,一跃而下。
小秋也出了车,叫:“休放这恶贼!”
真要命,对面的老头子刚到,突然大叫道:“是泰山鬼王九幽天魔的爪牙,站住!”
老头儿背也不驼脚下也不瘸,竹杖一挥,飞扑而上。
能叫出他是九幽天魔的爪牙的人,岂同小可?看手脚和洪钟似的叫吼,便知老头儿了不起。泰山鬼王心胆俱裂,正待后退,后面红影入目,红绡电剑已经出车。
他不假思索,向左急射。幸而南面小径的两男两女在路侧照颐马匹,所站处距十字路口不远,一闪之下,他便逃出五六丈外,超越了两男两女,双足点地再全力纵出,已逃出十丈外,拚死狂奔。
红绡电剑一声娇叱,像一道红色流光破空飞射,衔尾狂追。可惜,她出车太晚,起步时,泰山鬼王已在二十丈外,想拉近二十丈是不容易的事。
泰山鬼王为了逃命,已掏出了压箱本领,去势如电,但仍舍不得丢掉大包裹。
老头儿的叫声如同洪钟轰响,百十丈外竹林里的春虹听了个字字入耳,只感热血沸腾,这些日子以来,九幽天魔四字听得太多,但从未听说过真有九幽天魔出现,也不会听说过谁是九幽天魔,今天终于听到了。
他一蹦而起,沉声叫:“皇甫前辈,快抓泰山鬼王。”
“泰山鬼王我认识,但愿他真是九幽天魔的爪牙,走!”狂儒喜悦地叫道。
两人到了路中,真巧,遁客恰好从桥上下来,脚踏实地。
“咦!你……”遁客讶然叫,站住了,用手指着春虹,狠狠地打量。春虹穿了道装,但脸容未改,所以他诧异。
春虹一怔,扭头叫:“是遁客和阴婆,不是什么泰山鬼王。”
他没看到路北面景象,小路弯曲被竹林所挡,所以看不见飞射而来的泰山鬼王。
他不出声倒好,出声便被遁客确定了他的身分,鬼眼一翻,指着大吼道:“你不是云嵝山的葛春虹么?”
“老鬼,你的眼力并未退化。”春虹答。看到阴婆和遁客同时出现,他确是有点心惊。
遁客一声怪叫,冲上大吼:“今天不死不散,接招!”
吼声中,凶猛扑上,要抢先动手。
阴婆也到了,阴阴一笑,用尺八鸠首杖向狂儒轻点,怪声怪气地道:“你也别闲着,皇甫成,久违了。”
狂儒大踏步走出小径,哈哈狂笑道:“老婆子,我想得你好苦,难得你也叨念着我,不枉多年不见,哈哈!咱们这对老冤家……”
“老狗可恶!”阴婆厉吼,打断了狂儒的话,急冲而上,鸠首杖连挥三记。
桥那端,青羊羽士大叫道:“有热闹可看了,正是咱们五凶成名亮手的好机会,廖大姐,上啊!”
一男一女立即抢越木桥,到了中段,突变已生。
狂儒的功力,与阴婆在上下之间,他掏出了成名兵刃铁笔,笔的长度也是尺八,与鸠首杖长度相等,都是近身相搏的狠家伙。他先不接招先闪,看看阴婆是否在这几年睡觉否,果然被他看出阴婆的功力浑厚了许多,正待反击,泰山鬼王已到。
他飞退八尺,大叫道:“泰山鬼王到了。”
但他失去了机会,阴婆已缠住了他,鸠首杖涌出重重杖影,把他圈住了,无法抽身。
另一端,春虹直待遁客的金如意近身,方飞起拔剑,一声长啸,绝尘慧剑再次扬威,“铮铮”两声暴响,人影乍合乍分,然后再次会合。“铮”一声火花激射,人影又分。在极短的刹那间,两人各攻了五招硬接了三剑。
地上久未下雨,罡风荡起滚滚尘埃,遁客飞飘丈外,金如意出现了缺口,右大袖也断了近尺袖桩,额上出现了跳动的青筋。
春虹退了八尺,额上的头冠仍在三丈外的空中飘舞。两人的这次硬拚,几乎两败俱伤。
春虹并未用上绝尘三剑,同时被狂儒的叫声分了心,几乎被金如意打破了脑袋。
他与遁客并无解不了的冤仇,志在九幽天魔的爪牙,身形未定,便看到泰山鬼王如飞而至。他无暇思索,立即截住叫道:“泰山鬼王,留下!”
同一瞬间,遁客已飞扑而上,金如意兜心便挽。
泰山鬼王利用这点空隙,跃上了桥面。
春虹大急,一声沉喝,绝尘三剑被迫出手了。
风吼雷鸣,剑影漫天,但见剑影从金芒楔入,一闪即没,人影急分。
“哎……呀!”遁客狂叫,第一次伤在春虹的绝尘慧剑下,踉跄退了七八步,右肩血如泉涌。
后面红影到了,娇叱震耳:“请让路。”
“呔!”遁客怒吼,他正站在路中,右肩挂了彩,正在火头上,怎肯让路?反而凶心大起,不管来人是谁,大旋身金如意凶猛地挥出。
来人是红绡电剑,她当然知道这家伙是八怪中的遁客独孤余,不想和他计较,突然折向飘出,像是无形的幽灵,从金如意的前面闪走了。
“咦!”遁客吃了一惊,他竟未看清人影,只看到红光一闪,便从他身侧消失了。
不远处,狂儒和阴婆刚好移至路中,狂儒恰好让招退出,闪出了路侧。
红绡电剑艺高人胆大,一闪即至,恰以狂儒让出的空隙中切入。
阴婆也不知来人是谁,岂有此理,未免欺人太甚了,不暇思索,鸠首杖不客气地向红影袭去。
剑芒乍闪,“铮铮铮”三起铿锵清鸣暴响,接着龙吟震耳,人影疾分。
阴婆“嗯”了一声,飘退丈外,左颊出现了寸余长创口,几乎一命难保,鲜血如泉往下淌。她站住了,鬼眼连翻,几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实,鸠首杖的鸠嘴已经不见了。
红绡电剑连退四步,身形倏止。她脸上冷冷地,手中一把电虹不住闪耀的古剑,不教看清剑身的实影,只看到如虚似的电虹中,有一头栩栩如生的小飞凤不住浮动,似要振翅破空飞去。
“凤剑!”阴婆抽口冷气叫道。
红绡电剑还剑入鞘,道:“我红绡电剑高秋华,并未得罪你阴婆尉迟琼,突下杀手,请问何以教我?”
阴婆扭头便走,厉叫道:“一剑之赐,老身记住了。”
狂儒乘势脱身已上了桥,追踪春虹去了。
红绡电剑也向桥上走,一面道:“下次见面再算不迟,记不记那是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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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虹百忙中用绝尘三剑伤了遁客,仓率间威力未完全发挥,虽然伤了遁客的肩,他自己的左肩外侧也被金如意擦过,道袍损坏,血往外沁。但他不在乎,扔掉遁客狂追泰山鬼王。
泰山鬼王到了桥中,大叫道:“青羊仙长,廖姑娘,救我一救。”
一面叫,一面疾冲而过。原来他和五凶都有交情,情急叫起救命来了。不是他口不择言,而是他知道对手太强,只好用这种话才能劳驾两凶出手,方可保全性命,说出救命又有何妨?
青羊羽士哈哈狂笑,扭头冲泰山鬼王的背影狂傲地叫:“用不着走,看我的,哈哈哈哈……”
一面走,他一面转头,笑声突止,原来他看清了来人是在云嵝山打掉他几颗牙齿的死对头。
青道袍是游方道士的常服,春虹的道袍太旧,浅浅的八卦花边已模糊不清,看去与普通的长袍差不了多少,而且道巾已掉,露出庐山真面目,怎逃得过青羊羽士的法眼?所以一看即知。
“好小子,又碰上了。”鬼女喜悦地叫:“剥你的皮,吃你的肉,剔你的……”
春虹大怒,绝尘慧剑幻化一道长虹,身剑合一射到,双方在木桥中接上了。
木桥只可容两人行定,交手便容下下第三个人,鬼女廖春萍一声娇笑,撤大钩向上纵,上三丈再下落,要拦截春虹的退路。
她卖弄轻功,半空中大旋身,面向春虹的背影向下落,却未料到狂儒像一道流光射到。
“噗”一声闷响,鬼女的左膝挨了一击,打得她尖叫一声,身不由己飘跌丈外,落下滚滚溪流,“噗通通!”英雌落水,水花水柱飞溅。
同一瞬间,春虹心急擒人,下手不留情,狂涛八剑出如滔天巨浪,凶猛地进击。窄桥相斗,只能直进直退,一切花招和巧招完全无用,谁凶猛谁占便宜。
“铮铮铮!铮!”金铁交鸣震耳欲聋,最后一声暴响,青羊羽士的断剑身飞出五丈外,落向水中。
青羊羽士脸无人色,狂傲的神态不知飞到何处去了,丢掉手中的残剑靶,飞跃入河,他不得不丢剑逃命,剑被击断他心胆俱寒。
“噗通!”他跳落溪中,水不深,但桥面高出水面三丈余,想纵上不是易事。
他的头露出水面,冲春虹去远了的背影大骂:“小王八蛋!贫道和你不共戴天。”
不远处,鬼女在水中“哇啦啦”鬼叫连天。她是个旱鸭子,溪水虽没有一人深,但不会水的水见不得水,水淹至胸头旁定然站立不牢,何况他的左膝挨了一击,即使不落在水中也难以站立。
青羊羽士抢近,一把将鬼女劈胸提起,大喝道:“不可挣扎,我带你上岸。”
鬼女上身离水,拼命抱住青羊羽士翻眼、喘气、呕吐,脸色死灰,怪叫道:“谁在我背后下手?谁……”
她竟连谁下手也弄不清,人往下掉,看见水已浑身发僵,怎看得见下手的人是谁?
“是个穿儒衫的老狗,不是穷酸就是狂儒。”
“哎……哟!我的腿糟了!”鬼女鬼叫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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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鬼王得鬼女和青羊羽士的帮助,将春虹阻了一阻,奔走如飞,奔出三二十丈外去了。前面,是到腥臊岩的小径,左右全是凋林和竹丛,他立即往路侧一钻,匆匆逃命,不怕再有人追赶了。
但春虹为了对方是九幽天魔的爪牙,岂肯轻易放手?不顾遇林莫追的禁忌,跟入林中狂追,一面心说:“你上天我追到你灵霄殿,我不会放过你的。”
狂儒的轻功比春虹差点儿,追来追去两人都追丢了,竹林中视度不良,不久他只好自认差劲放弃追逐的蠢事。
红绡电剑被遁客阴婆所阻,来得更晚,等她赶到时,小径空荡荡地,哪有半个人影?她只好转回十字路口。
老头儿早已在车旁等候,见了红绡电剑上前行礼,寿眉紧锁,沉重地道:“许夫人,贵溪城的事棘手。”
红绡电剑神色镇定,问:“古大叔,黑虎龙大叔难道就不能撤出么?”
这位古大叔,正是祥云堡主的知交好友七煞剑客古决明,少林派俗家弟子中出类拔萃的名宿,因为他比许堡主大了三十多岁,平时许堡主称他大叔。
但七煞剑客极为佩服许堡主夫妇的为人,并不因年长而自大,见了许堡主夫妇,仍以平辈之礼相见。
他摇头苦笑,道:“龙老弟脱身自无困难,只是他拖家带眷,消息接得太晚,男女老小十八人,如何……”
“暗中伺伏的人查明了么?”
“还未弄清底细,总不能在街巿之中抓住他们拷问哪!反正龙老弟的住宅附近,各种来历不明操各种行业的陌生人此去彼来,出没无定,假使冒险出城,半途中他们出面截杀,老少归途的安全可虞。我们人手不够,恐怕……”
红绡电剑凤目中神光乍闪,接口道:“不怕!我到前面接应,立即出城赶往南昌,或者在中途另找隐身之所。”
“不可!”七煞剑客摇手反对,稍顿又道:“许夫人,千万不可出面,如果九幽天魔知道夫人的行踪,必将……”
“事急矣!妾身岂能坐视?天色尚早,请大叔立即进城,先一步转告龙大叔,准备车马上路,妾与祥云八卫随后赶到,在西门城外会合,谁敢跟来讨野火,先擒下他们拷问主使人是谁,便可决定是否直到南昌。只要明日午后能赶到,便可和虚幻庐主熊老一同启程回堡。快!争取时间。”
七煞剑客一咬牙,道:“好!老朽立即前往,同时,请夫人小心,神水堡屠龙客父子已在城中落脚,上午曾在附近追逐一个小姑娘,失望而回,也许会碰上,碰上了大家不愉快。”
红绡电剑淡淡一笑,道:“他不为作歹便罢,如被我抓住把柄,那是他的不幸,神水堡的梅花神弩和神水腐骨箭,如此而已。包老狗的龙刀,并不比我的凤剑高明。”
“老朽先走一步,告辞了。”
七煞剑客其实只有七十多岁,目下的装束是掩人耳目的假面目,他的背不但没驼,脚也不瘸不跛。
他转身便回走,仍是那阴阳怪气要死不活的怪模样。
不久,车马开始启程,车声辚辚,蹄声得得,向贵溪城驰去。
祥云堡主夫妇在武林声誉极隆,祥云堡主雄峙江湖,众望所归,当然不会昧于江湖大势。逐走张教主的使者,赶走九幽天魔的说客,便知江湖巨变将起,暴风雨将临,暗中开始召集各地的友好至祥云堡聚会,商讨自全之道。
自从穷酸走了一趟祥云堡之后,许堡主夫妇便决定先暗中传下侠义柬,要各地不愿受九幽天魔胁迫的高手名宿,速至祥云堡暂避风头,免得被逐个消灭。
可惜!他们却未料到九幽天魔发动那么快,仍然晚了一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九幽天魔十月初一开始锄除异己的阴谋毒计。
夫妇俩事前仍毫无所知。
黑虎龙威,是贵溪城名头响亮的英雄人物,二十年前仗剑行道江湖,去暴除奸极爱江湖朋友尊敬,是祥云堡的好友。
他人生得豹头环眼,面貌凶猛,肤色如古铜,留了满腮虬须,看去像一头凶猛的猛虎,所以有此绰号。
未牌正,三辆大车五匹健匹,十八名老小驰向西门,凶猛的黑虎龙威在前开道。
最后面,七煞剑客也骑了一匹小马,有意无意地负责断后,不像是身怀绝技的江湖名宿。
城门口不远处,红绡电剑的车马早已等候多时,见到黑虎龙威的车马出现,立即启程。
走不到三四里,十余匹健马狂风暴雨似的衔尾穷追。最后一匹健马上,是一个年届古稀的阴鸷老人,骑术出类拔萃,鞍旁插袋搁了一把泼风刀,一马当先。
真不巧,前面官道向左转,前批车马一一入目,红绡电剑的男女八卫极为抢眼。
古稀老人脸色大变,一声吆喝,高举左手徐徐缓下坐骑。后面,十五匹健马一一勒住了。
“天华兄,为何不追?”第二匹健马上的骑士问,是一个花甲年纪的慓悍老人。
“咱们晚了一步,龙老匹夫命不该绝。”古稀老人答。
“为什么?”
“你看看前一批车马,可看出是什么人?”
前两批车马已经全部转过弯曲部,看得真切,烟尘滚滚中,人马的形态清晰入目。花甲老人打量片刻,问:“天华兄,我看不出是谁,但连老匹夫算,能动手的男女不足十三名,何所惧哉?”
“你不认识祥云堡的龙凤八卫?”
花甲老人倒抽了一口凉气,道:“你是说,是祥云堡的人了?”
“如果所料不差,八成儿是红绡电剑。假使是许堡主,绝不会乘车。”古稀老人语句中有些少恐惧流露。
“咱们……”
“咱们回头,且找屠龙客助一臂之力。走!”
十六匹马兜转马头,奔回贵溪,以后不再出现,却有一骑驰出西南门,驰向龙虎山生命谷,禀报二堡主去了。
没有人追赶,入暮时分,车马仍向南昌飞赶,彻夜兼程而行,而红绡电剑本人,却偕同侍女小秋,抄小道连夜赶往生命谷,要看看九幽天魔兄弟二堡主李文良如何向龙虎山下手。她有责任助龙虎山一臂之力,同时想会一会李文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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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虹狂追泰山鬼王,他的轻功虽比泰山鬼王高出一两成,但竹林中追逐一场,左折右旋不易靠近,有几次几乎追错了方向。
追到腥臊岩下,细算不错已接近至五丈内了,小道又出现。
泰山鬼王慌不择路,只知道后面有人穷追,有多少人他却搞不清楚,真力将竭难以为继了。
前面大溪阻路,溪对面还是腥臊岩,溪水形成三座十余亩大深不见底的深潭。溪下游向南折,从两山之间流过,两山之间搭了一座石墩木架大桥,这便是仙人桥。左面,入山小径绕腥臊岩下,再延向仙桥。
泰山鬼王气喘吁吁,到了岩下,他本想向东逃命,可是,那是一处小径弯曲部,弯曲半径相当大,而且左右的水田涸干了,通行无阻。假使他向左绕,连躲闪的地方都没有,绝跑不掉,腥臊岩下竹木甚多,事急可能转折逃命,不致被人很快的追及。
已无暇思索,他向右折,奔向腥臊岩。
春虹脚下快极,纵跃如飞,近了,接近至三丈内沉声大喝道:“泰山鬼王,除非你能土遁,遁入阴曹地府,不然你怎逃得了?”
泰山鬼王到了潭旁,绕潭向左折。
春虹已算定他要往左折,先一步折向截出。
泰山鬼王奸似鬼,突然回头反走,绕潭向右狂奔,奔向仙人桥方向。
仙人桥的西端,五名大汉刚踏上桥头,居高临下看得真切,立即急掠过桥。
泰山鬼王到了桥头,后面的春虹已到了后面不足丈二了。他委实难以支持,突见桥下有人影,定神一看,不由大喜过望。
他不走了,走也力不从心,往侧一闪,“砰”一声将盛人的大囊扔下,拔刀出鞘。
春虹未料到对方不过桥,刹住了脚,纵下桥头,泰山鬼王反而到背后。
泰山鬼王朝来路瞥了一眼,小径中空荡荡的,除了春虹之外,没有第二个追来,心中大定,火速吸入了一口长气,调匀呼吸准备一拚。
春虹追过了头,一声怒吼,回身反扑。
泰山鬼王被追得无名火起,看清原来是擒住金甲神的人,大吃一惊,举剑大喝:“且慢,老道,你为何追我?”
春虹在八尺外止步,冷笑着问:“说!你是不是九幽天魔的爪牙?”
泰山鬼王在用缓兵计,要等桥下的五大汉赶来,冷笑一声:“江湖道上,谁不知我泰山鬼王柳某人是独行大盗?杂毛,你问九幽天魔有何用意?”
葛春虹一步步迫近,厉声道:“从实道来,贫道留你一命。”
“放你娘的狗屁!你他妈的是啥玩意?在下不知九幽天魔是谁,你也不配问。”
“你不据实回答?”
“去你的娘!”泰山鬼王怒吼,原来五大汉快到了。
春虹一声长啸,赤手空拳扑近,双手张开“饥鹰搏兔”身法扑上,不在乎光芒闪闪的长剑。
泰山鬼王已调和了呼吸,争取了时辰,见春虹胆敢赤手空拳进扑,只气得七窍生烟,一声怒啸,剑上突发风雷,招出电闪,振出五剑之多。
葛春虹心细如发,他并非大胆轻敌,而是另有绝着,逗引鬼王怒火攻心,乘机放手一拚。剑芒袭到,他的手一晃,绝尘慧剑以肉眼难见的奇速出鞘,绝招“拂云扫雾”出手,楔入袭来的剑芒之中,恍若电光一闪。
“铮铮”暴响震耳,剑影倏合。
“啊……”泰山鬼王的厉叫声,从剑影中传出。
剑气爆散,泰山鬼王人向前扑,突了剑虹再现,他像一个裹在剑中的光球,贴地疾滚,凶猛地滚向春虹的下盘,洒出不少血珠。
春虹从剑影光球上空纵越,顺手招出“神龙掉尾”。
“铮”一声击中了脚下剑芒形成的光球,光球乍散,泰山鬼王的长剑断了半尺一段的剑尖,人已滚出丈外,站起撒腿便饱,窜上了桥头,他右胸前鲜血如泉涌,脸色如厉鬼,侧垂着断剑,窜上桥头,身形一颠,几乎仆倒。
春虹不等身形落地,半空中大转,脚尖下点,点中了泰山鬼王丢落的大包裹,身躯凌空暴射,急射桥头,好俊的鱼龙反跃身法。
桥头奔来的几名大汉,被他这一手惊人轻功吓的目瞪口呆,脚下一缓,惊叫出声。
春虹脚下点的真巧,恰好点中许姑娘被制的亲门穴,悠悠苏醒。
泰山鬼王右胸挨了不轻不重一剑,真力将竭的时候,怎吃得消?一颠之下,身形还未站稳,春虹已飞射而至,沉喝入耳,如在项后出声:“哪儿走?站住!”
他心胆俱裂,再次前扑,向旁急滚,断剑也全力挥出护身。
春虹脚踏实地,绝尘宝剑飞点。
“手下留情!”暴喝声及时传至,是五大汉之一出声大喝,同时飞掠而至。
“铮!”泰山鬼王的断剑又断了一段。
“唰唰唰!”春虹连挥三剑,最后一剑将疾滚的泰山鬼王的左腿开了一条大缝。
剑尖在泰山鬼王的胸口停住了,冷叱震人心魄:“蝼蚁尚且贪生,你岂可无故枉死?”
泰山鬼王绝望地长叹一声,闭上鬼眼躺着不动,猛挫钢牙,恨声道:“你下手,柳某人今天栽了,任何消息你休想从我泰山鬼王口中得出。”
五大汉已先后到了,全不敢上前,在丈外一字排开。先前叫手下留情的人抽口凉气道:“道爷,怎么回事?清平世界公然杀人,不对吧?这人自称是泰山鬼王,定是江洋大盗,何不将他交与官府究办?”
春虹向五人瞥了一眼,心说:“一个比一个长得凶猛狞恶,看来非是善类。”
五大汉年约四十上下,一个个虎背熊腰,高大凶猛,豹头环眼,满脸横肉,暴戾之气迫人。中间发话的人,生有一张鲶鱼嘴,金鱼眼睛中带着凶光,大八字胡,在凶暴狞恶中,透出三分愚蠢气。
“诸位不必管闲事,贫道的事自有主张。”春虹心平气和地答道。
鲶鱼嘴大汉抱拳一礼,嘿嘿笑,上前一步道:“在下南京安庆府五义老大翻江龙田祖义,请教道长上下如何称呼?”
安庆五义的大名,春虹没听说过,他剑眉略轩,道:“贫道松明,诸位在何处得意?”
安庆五义是长江大大有名的水贼,但在陆上的江湖朋友中,知者不多。翻江龙从春虹的语气和年轻的外型上,已看出是一个初出道而不是出身名门大派的毛头小伙子。哈哈一笑,信口胡扯道:“敝下身在公门,在府衙混口饭吃,此次到贵溪办案,要捉一个绰号金甲神的姓白教民。”
春虹哼了一声,道:“诸位不必为那家伙跋涉关山了,金甲神已被……不必提了,诸位请便。”
翻江龙指了指泰山鬼王,道:“这家伙定不是好人,何不交与在下解上官府究办?”
“呸!少管贫道的闲事。”春虹凶狠地叫。
翻江龙手一抄,拔出腰中分水刀,青芒如电,冷气森森,大喝叫道:“皇法条条不容情,绝不许私下处治!”
“你们走还是不走?”春虹抢着道。
翻江龙喝道:“私治人犯,罪不可恕,不将人交与在下,连你也擒下送官府究办。”
声落人到,一刀斜挥,刀带风雷之声,功力是十分深厚,赫然是一高手,不像办案的官差。
春虹脚尖疾跳,制了泰山鬼王的章门穴,冷叱道:“不许踏进一步。”
“铮”一声暴响,分水刀被剑震出偏门。接着剑影飞腾,跟踪追击。
仙人桥宽约丈余,足够施展,安庆五义的其他四人,几乎同时拔刀剑向前冲,同声道:“小杂毛,你敢拒捕?纳命!”
声落同一时间,春虹一掌击中田祖义左肩,翻江龙惊叫一声,人落在水中。
一名大汉惊叫一声,向同伴叫:“我下去救大哥,你们务必擒下这无法无天的小杂毛。”
说完,人往下跳,“噗通通!”水花四翻。
桥面看不见桥下的事,其实翻江龙并未跌水中,春虹以为他被打下水去了,而翻江龙站在桥下方的木柱上,示意同伴跳水掩饰举动。他利用桥下的木柱,移向泰山鬼王躺着的地方。
其中三人鬼叫连天,一剑二刀向春虹疯狂挥砍,一面怪叫,示下面后退,引春虹离开泰山鬼王。
春虹不知有诈,果然挥剑追进,先将这三个讨厌家伙赶走,方可将泰山鬼王带走拷问九幽天魔的消息。
桥头,人包裹中的许姑娘早已醒来,但穴道初解,而中途被人扛走了好半天,想立即破囊而出也力不从心。她在囊中运气行功疏通径脉,耳中却将桥上人的对话听了个字字入耳。
当她听出春虹的口音时,喜极欲狂,但春虹通名却自称松明,一再自称贫道,却令人大惑不解。为了急欲知道底细,她加紧行功,总算在紧要关头破囊而出。
桥下,翻江龙快接近泰山鬼王躺倒之处了。
“嘶嘶”两声裂帛响,许姑娘突然破囊而出。
翻江龙的上身突然从栏外上升,右手猛扔,三把歹毒的飞鱼刺,来势如电,射向不远处挥剑赶人的春虹后心。同时,他翻越栏杆而进,伸手去抓泰山鬼王。
许姑娘第一眼便看清眼前的景况,她从在双方的对话中知道泰山鬼王已被口音极似春虹的老道所制住。相距不足五尺,她一眼看出躺在桥上的灰衣人,正是擒她的泰山鬼王。
事急矣!她忘情地大叫:“春虹哥,小心背后。”
她的大叫声,叫掉了翻江龙的命。春虹事实上在飞鱼剌到达前,无法听到许姑娘的警告声。他从三个恶贼的眼神和举动中看出了危机临头。
翻江龙打出飞鱼刺,三名贼人岂敢仍站在暗器的飞行路线上?不约而同左右一分,并向前方急退。
他们眼中的喜悦光芒,与奇异的举动,逃不出春虹的神目,向右前疾闪,追逐右前方的两名大汉。
同一瞬间,姑娘的叫声到了,第一声入耳,春虹已转身扭头向后看,看到了连珠飞射恰到身侧的三把怪异暗器,然后才听清“春虹哥”三个字。
举剑一挥,打掉最近的一枚飞鱼刺,人如闪电激射而回。
翻江龙已抓起泰山鬼王,刚向后撤。
许姑娘月白色的路影,也正向桥中抢到。
翻江龙被许姑娘的大叫声所吸引,扭头向姑娘注视,一面抓着人往外退,正想超越桥栏,却忘了看飞鱼刺是否已经将春虹击中。
事急矣!慢不得,辛辛苦苦擒来的泰山鬼王,岂能让人弄走。
“着!”春虹大吼,绝尘慧剑脱手而飞。他对翻江龙所自报的官差身分根本不信。江湖人在外表上有一种瞒不了人的奇特气质,一看即知,所以他剑下绝情,飞剑遥击。就凭从后面射来的三枚暗器,这一剑不算过分。
翻江龙活该横死,他只顾留意奔来的白衣小姑娘,做梦也未想到三枚飞鱼刺全部落空,剑到,他毫无所知。
“大哥快躲!”其他三名大汉厉叫。
一切都太晚了,三名大汉的厉叫声传到,人已经中剑。
翻江龙只听见一声“着”,那是春虹的叫声,他扭头一看,怪异的剑影入目。他假使丢掉泰山鬼王,也许不会枉死,但他却一声大吼,将泰山鬼王向侧猛带,贴身扭转,想用泰山鬼王挡飞来的剑影,便慢了一刹那,剑过无声,擦泰山鬼王的右胸而过,贯过他的右肋,入体尺余。
“啊!”他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便呜呼哀哉了。
三大汉同声怒啸,各打三枚暗器,六枚银镖,三枚袖箭,向春虹的背影集中。
春虹到了翻江龙身旁,抓回绝尘慧剑。
“小心暗器!”姑娘惊叫。
春虹一声暴喝,大旋身抖出一重剑网,左手巨掌连探,无量神罡以洪水怒涛的声势迸发。
风雷声贯耳,厉啸声刺耳,九枚暗器全被震碎,雨点似的反向激射。
桥左,腥臊岩进入山区向南折的方向,出现了一群锦衣大汉,最先的,赫然是神水堡包少堡主。一群人折过岩脚,便看到桥上的景况,相距已不足两丈远了,他们是在山区中搜索许姑娘失望而回的人,碰上了。
春虹穿了道装,包少堡主还未看出,却看清穿月白劲装的许姑娘背影,一声长啸,飞掠而来。
春虹听到啸声,扭头一看,立即无名火起,他感到浑身血液沸腾。
但他到底不是笨蛋,同时看清了奔来的许姑娘,有姑娘在,他不能任意胡为。神水堡的梅花神弩和神水腐骨箭厉害,为姑娘的安全着想,这一口怨气必须压下。
“小妹,过桥!”他沉喝。
姑娘一听“小妹”二字,笑喜欲狂,喜悦地叫:“谢谢天,果然是大哥。”
春虹挟起泰山鬼王,冲向脸无人色的三名大汉,喝道:“跟我来,等会儿再说。”
“大哥,教训那包小畜牲。”姑娘还不想走。
春虹在这刹那间,已接近三名大汉,长啸震耳。绝尘慧剑吐出道道异虹。
三大汉心胆俱裂,突然怪叫一声,凌空纵越桥栏,跳水逃命。
包少堡主与八名锦衣大汉街尾狂追,双方保持十余丈距离,无法拉近。
姑娘奔在前面,她的轻功不错,可是受制过久,脚下用不上全力,春虹只好在后面断后,即使如此,包少堡主想追也难上加难。
过了仙人桥,小径渐向北转,这是到贵溪城的路,走不得,姑娘到了一处三岔路口,不管一切,走向左边折入山区的小道。
奔了三里地,后面的包少堡主穷追不舍,而肋下的泰山鬼王右胸的剑伤,却愈来愈重,再不停下来上药,支持不多久啦。
翻江龙死了,逃走了的三大汉从溪岩下端上了岸,立即在怀中取出一个竹哨,发出一声声奇异怪鸣。不久,山区中传来同样的哨声回鸣。
姑娘往南急走,不久便进入连绵起伏的山区。小径进入一座山谷,谷中杂树丛生,松柏参天。
“小妹,先避开小径。”春虹低叫。
“大哥,往哪儿走?”姑娘问。”
“往右,进入那座古松林。”
话落,前面小径弯曲部,山嘴旁转出一群黑衣人。
姑娘往右一折,越野急走,钻入矮林中,向山脊上的古林急掠。
后面,包少堡主转过山出谷,前面不见姑娘和春虹,只看到远处转出山来的黑衣人。左右矮林密布,弄不清姑娘所走的方向,仍向前狂奔。
黑衣人也未看到春虹两人的身影,双方在半途相遇,黑衣人中,先前两名是一对貌相相似的年青人。剑眉虎目,玉面朱唇,不但身材魁伟,而且英俊绝伦,年纪都在二十上下,黑劲装显示他们不凡的器宇,背上的宝剑也显出他们定然是了不起的青年高手。
包少堡主到了十丈外,缓下身形道:“是大公子昆仲么?”
黑衣人站住了,后面八名大汉右左一分。左首青年人淡淡一笑,颔首为礼,傲视苍穹的器宇,显然是个自命不凡的人物。举手挥了挥,两侧的八名大汉退下了,向掠来的包少堡主道:“哦!是志坚兄,走得如此匆忙,有何贵干?”
包少堡主一行九人在三丈外停步,包少堡主脸上有焦急的神色,问:“书麒兄,可曾见一名老道和一个白衣姑娘么?”
大公子书麒摇头道:“不曾见过,兄弟刚要到贵溪城,他们是……”
“不久前在仙人桥上,安庆五义的老大横尸,是那老道所为,至于那白衣小姑娘,则是心如师太的弟子。”
书麒脸色一变,道:“兄弟已接到竹哨传来的警讯,不知为了何事,原来如此,那两个男女呢?”
“向这条路奔来了,刚绕过山嘴便失去了人踪。”
书麒向西面山林一指,说道:“志坚兄,咱们分开来搜,我兄弟往西。”
“兄弟往东,走。”包少堡主领人急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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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也就是春虹走避的方向,走下山腹,春虹将泰山鬼王丢下,一面叫“小妹,等等。”一面叫,一面脱掉道袍。
山下,书麒兄弟八名大汉,正以奇快的轻功向上搜来,十个人横列,每人相隔约有三尺左右。
包少堡主往东山头搜,一名锦衣大汉一面走,一面问:“禀少堡主,那丫头往西逃可能性大些。”
“怎见得?”
“既然有一名老道同行,八成是龙虎山的老道领她入山逃命,西面正是至龙虎山的大道。”
“不一定,他们怎敢从大道逃往龙虎山?”
“那两位年青人是谁?”大汉转过话峰问。
“不能告诉你。”包少堡主神秘地说。
“少堡主,为什么?”
“为什么?哼!因为我也不知道。昨天父亲替我引见,只说他们是大公子书麒,二公子书麟,姓什么却没有说,父亲也不肯说。”
“他们似乎傲态凌人。”
“哼!对家父他们也如此。”
“堡主名震天下,怎容许他们如此狂傲?”
“那是家父的事,不许你横加议论。”
“是,属下错了。”大汉认错,不再往下问。
他们往上搜,山脊不高,片刻便到了山顶,一无所获。正当他们想继续向东搜寻时,后面西峰传来了啸声,包少堡主转身注视片刻,突然道:“下去,在西峰,大公子兄弟发现了。”
一群人疯狂地向回路急奔,速度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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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虹在光天化日之下,想脱出对方的追逐,事实上有困难,因为姑娘的轻功并没有达到炉火纯青之境。他脱下道袍,撕掉下摆,递给姑娘道:“小妹,穿上,你的白衣太显目。”
姑娘匆匆穿上,撕掉长衣的袖子,笑道:“我成傻子了,大哥。”
她还在开心呢!春虹却急得头上冒汗,因为泰山鬼王已在吐白沫,胸口伤势恶化了。
他制死了泰山鬼王创口附近的经脉,抱起人急急地道:“小妹快走。”
“这个半死不活的人要来有何用处?”姑娘问。
“他是九幽天魔的爪牙,我要从他口中问出消息。”
泰山鬼王吁出一口长气,虚脱地道:“老道,你不必枉费心机,九幽魔域的人,你绝不会问出任何消息。”
春虹站住,道:“你只要说出九幽魔域在何处,在下绝不要你的命。”
泰山鬼王吃力的摇头,惨然地道:“不,不可能的,老道。”
“你不是活腻了吧?”
“世上比死还难的事多着哩,九幽魔域的人如果被人揭穿了身分,惟死而已,死可以解决了一切;如果不死,留在魔域身的家小,他们的下场是可以想像的。即使你不杀我,我泰山鬼王已注定和阎王爷做伴。”
“你说了之后,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有人知道。”
泰山鬼王惨然一笑,笑得比哭还难看,说道:“揭露身分的七煞剑客未死;安庆五义仍有门人活着,还有……唉!不说了,给我一剑,九泉下我感你的盛情,即使将我挫骨扬灰,我也不会向你透露一个字。奉劝你放明白些,九幽魔域的人没有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即使你找到九幽魔域,千军万马也进不了雷池,你不必枉费心机。”
春虹一咬牙,从枝叶的空隙中,看到下面快搜上的黑衣人,向姑娘道:“走!到上面再说。”
他抱起泰山鬼王,两人向上急掠,泰山鬼王的脸色渐变,口中血泡不再冒,呼吸渐止,颊上的肌肉,仍呈现着痛苦的痉挛现象。
到了山脊,春虹突然站住,摇头苦笑道:“这人总算了不起,九幽天魔的手下未可轻视。”
泰山鬼王的呼吸已经停止,瞪大着怪眼,脸上的肌肉仍未放松,胸口剑创已不再流血,身躯渐冷。
春虹将人向草中一塞,向姑娘道:“再往上走,看看追来的黑衣人是谁,如果是包小畜牲的党羽,埋葬了他们。”
他将从泰山鬼王腰中取来的暗器囊打开,一面走一面检查囊中之物,取出十二枚三棱亮银镖,丢掉囊,将镖插入百宝囊外层的插袋,向姑娘道:“小妹,与神水堡的人动手时,宁斗智不斗力,最好别近身拼命,用暗器逐个消灭。”
“好,大哥,我听你的,但最好活捉包小畜牲,他把我追惨了。”
春虹伸出左手,道:“小妹,我带你走。”
姑娘求之不得,喜孜孜的挽了他的虎肘,笑道:“走啊!大哥,我知道你的轻功了得,在常山你说走便走,我根本追不上你。”
两人携手飞掠,小姑娘把他挽得紧紧的,春虹一面走,一面问:“小妹,你为何不跟心如前辈去?”
“我……”姑娘期期艾艾地答。
“你偷跑?”
“大哥,别胡说好不,我不过溜走而已,谁偷跑了?”
“溜走就不算偷跑?你真不知厉害,万一有了三长二短,令尊令堂……唉!你该珍惜你自己,你到贵溪来有事么?”
“我……我要到广信找你,到了贵溪,碰上包小畜牲父子,被他们追入山中,好不容易逃出了魔掌,却被刚才那死鬼乘我歇息时,在后面点中了章门穴,剑丢了,百宝襄也被另一个恶贼带走。其实也怪我大意,不该在他们潜伏的地方歇息,怎不糟糕?”
“你到广信急寻我怎可能?唉!目下我已是家破人亡的人,去寻我有事么?”
春虹的语气凄然,充满了无可奈何无比愤恨的情感。姑娘心中凄然,无限幽怨地道:“大哥,我只想寻你做伴儿,你可记得常山一别,我所说的话么?从初见时,我感到我们毫不陌生,似乎你是我多年相处的伙伴,你让我想起我并不是一个江湖侠女,是一个需要你保护和关心的弱小女子。大哥,也许我太过于……太过……总之,我多希望和你并肩行走江湖,多希望获得你的关心和照顾,大哥,求求你,休教我走,我多希望能替你分忧,能为你尽力。春帆大哥哥目下怎样?”
“他死了。”春虹咬牙切齿地说。
“老天!他……他……”
“他死了。”春虹一字字的接口,又道:“死在花魔之手,还有如霜那贼人!”
“如霜?可是那白姑娘?”
“是她,那该死的贱女人,火烧枫林村!”他将枫林村毁灭的事简略地说了,最后痛苦地叫:“不!我和她先是称兄道弟,之后更……更……唉!不想她竟是这种蛇蝎女人,我……我……我恨不得吃她的肉,剜出她的心肝看看是什么颜色,这……这天生淫贱母狗!”
姑娘大吃一惊,脱口叫:“老天,这怎么可能?她和我共建蟠龙山的坟墓,为了你的死讯,她不但痛不欲生,而且身心,几乎一蹶不振,对你可一片痴情。”她将云嵝山灵山洞至如霜离开蟠龙村的经过一一说了。
春虹当然不信,道:“你不说她是花魔的女儿?你不说她是包少堡主的未婚妻子?”
“花魔万恶不赦的淫魔,但她的女儿并不一定也是天生淫贱的女孩,大哥!”
“她和花魔火焚枫林村,杀我的大哥和三弟,这也是不可能的事吗?”
“这……这……大哥,你曾将家世告诉她了?”
“不曾。”
“她也许不知道她母亲的内情,以致做出这事。大哥,下次见到她时,平心气静地问问底细,好么?”她极力为如霜辩解。
春虹瞥了她一眼,他看到姑娘满脸泪痕,他想:这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小姑娘,她还未受到仇恨之火的锻炼,她不是走江湖的人,但愿她无忧无虑地过一生。他站下了道:“我会问的,我非找到她不可。等他们上来,我要会一会包小畜牲。”
姑娘紧倚在他身侧,拭掉泪痕道:“大哥,包小畜牲可恶,三番五次计算我,见到白姑娘,我求你先不必下手杀她。”
“好,我答应你,我只须问问她便成,动起手来我也不要她的命。”
姑娘笑了,在他肩上印了一吻,笑道:“大哥,谢谢你。”
“为何谢我?”
“白姑娘曾经救过我,我多希望她是无辜的呀!”
下面,吼叫声刺耳,发自先前泰山鬼王横尸的地方,大概尸体已被人发现。
这儿是山脊线上茂密的松林,古松参天,林下还有短短的丝状小草叶,从原地落叶松中伸出头来,顽强地在没有阳光的林下生长,春虹退到松林的西端,后面是荆棘丛生的矮林,视野仅及三五丈的杂木林,他向林中指,道:“这是退路,小妹,你在这儿等我。”
“你干什么?”
“我到松林中和他们一决。”
“不!我要和你并肩联手,有难同当。”
春虹略一沉吟道:“好吧!万一分手,这一带会合,但希望你不可远离我左右,不可贪功急进。”
他们回到林中,严阵以待,姑娘并未料到自己的危机。包少堡主既然知道了她的身世,岂会轻易放过她?谁敢保证包少堡主能缄口不将她的底细告诉别人?
包少堡主虽未将她的底细向旁人透露,但他的父亲屠龙客包秋山,却早已向书麒兄弟透露了消息。所以书麒一听包少堡主说许姑娘是心如师太的门人,脸色一变,狂喜的向上搜,志在必得。
书麒兄弟发现了泰山鬼王的尸体,大惊失色,追人之心更切,立即仰天长啸,召集附近的人,啸声引来了包少堡主,等兄弟俩追到山脊松林,包少堡主九人已越过山下小径,向山上急射。
书麒抢入松林,远远的,看见春虹双手叉腰屹立在林中,旁边是穿了破道袍的许姑娘,下身的白灯笼裤瞒不了行家,一看便知道换了春虹的道袍。
春虹里面穿的是蓝色直裰,绝尘慧剑插在腰带上,站在那儿纹风不动,冷然盯视着掠来的十个黑衣人。
近了,书麒兄弟的轻功如同流星移位,奇快无比,在十丈外双方已可见清面貌了。
“唔!这两个年轻人仪表非凡,恍如玉树临风,可惜傲气凌人,确是美中不足。”春虹暗想。
书麒举手一挥,八名手下,左右一分,片刻,便将林中包围,将春虹两人围在核心。
所有的人全站住了,八名黑衣大汉凛然站立,虎视眈耽。
春虹屹立如山,冷然注视着五丈外的书麒兄弟,姑娘手中持了一段松枝,缓缓转身向后戒备。
书麟看了春虹不惊的神情,也有点心凛,示意乃弟稍候,然后沉着的,极有风度地向春虹一步步走去。
气氛紧张,双方愈来愈近。
春虹仍然屹立如山岳,虎目不眨,注视着傲然走近的书麟。
书麒在丈余外止步,嘴角泛浮着傲然的微笑,俊目神光如电,也目不转瞬的盯视着春虹的眼神。
两人都不想开口,像两座石人。
许久许久,书麒终于不耐,脸上逐渐换了怒容,春虹那冷静的神情激怒了他。
“哼!勇气倒是够了。”他不悦地说。
春虹没理他,只嘴角一牵动,脸上出现一丝冷傲的笑容,不回答对方的话。
书麒年少气盛,眼高于顶,目空一切,这时遇到沉静的春虹,他的怒火逐渐上升。
他跨近两步:冷冷地问:“尊驾高名大姓?”
春虹冷冷一笑,问:“你问谁?”
“自然是你们。”
“你很骄傲、自负,很不懂礼貌,年轻人。”
书麒委实憋不住,大吼道:“小子无礼!”
春虹举手轻摇,笑道:“不必大惊小怪鬼叫连天。年青人,咱们似乎很面熟,你自己先通名再问岂不甚好?”
他对书麒确也有面熟的感觉,似乎曾在哪儿见过,至少这人与从前见过的某个脸貌相似,所以说面熟,可是,他却又想不起像谁。
书麒一怔,稍顿又狂怒地道:“我,宇文书麒!”
春虹脸色一弛,换上了笑脸,抢着道:“哦,宇文兄,有一位宇文书韵姑娘,可是兄台的姐妹?”
书麒愕然一怔,但脸色不变,仍然笑道:“天下间姓宇文的人,为数不少,阁下误会,在下不认识什么宇文书韵。”
春虹剑眉紧锁,道:“兄台的脸貌,确与宇文姑娘极为相像,贫道松明,但目下道装已卸,便叫……叫……也叫松明好了。”他本想将姓名说出,但记起死去的疯丐叮咛,他不可乱通名号,吐到口边的话便咽了回去。
“阁下无名无姓?”书麒无礼地问。
“不是很好么?宇文兄,但不知兄台带着贵同道对贫道加以包围,请教所用何意?”
“下面的人可是尊驾所杀的?”
“请教,兄台与那人有亲?有故?”
书麒稍顿,哼了一声道:“无亲,无故。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杀人,身在侠义道门中,岂能不问?”
“哦!原来如此?那人叫泰山鬼王柳顺,一个江洋大盗,施主既然自认是侠义门人,也管这桩公案?”
宇文书麒被春虹的语气所迫,有点难以抓牢春虹的错失,又一顿,片刻又道:“死无对证,在下不信任一面之词。”
春虹对书麒甚有好感,一是书麒人才出众,二是脸貌极像宇文姑娘。他对宇文姑娘在枫林村先救鄱阳渔隐,赶赴火场援手的事永铭于心,自然而然,对脸貌与姑娘相似,姓名中有三个字相同的宇文书麒,发生了好感乃是人之常情。他对书麒咄咄逼人的词锋一再退让,笑道:“兄台既然不信任一面之词,请教有何高见?”
“随在下前往找人对证。”书麒傲然地答。
“很难,很难,贫道有事在身,恕难从命。”
“你不肯?”
“正是此意。施主请勿强人所难,还有折衷的办法么?”
书麟冷笑着举步走近:“在下言出必行,除了缴出兵刃跟在下走之外,免谈。”
春虹渐渐不耐,对书麒的好感逐渐消失,剑眉一轩,语气变硬了:“阁下,不必枉费心机。”
“你说什么?”
“贫道说,滚你的蛋!少管道爷的闲事,要不要贫道再说一遍?”
书麒大怒,手按剑靶迫近至八尺内,大吼道:“拔剑,在下只好制住你带走。”
春虹屹立不动,将姑娘推开,冷冷地道:“你上吧!等什么?”
书麒忍无可忍,哼了一声,电芒耀目,他手中的古剑已指在春虹身前,剑尖距春虹的胸口只两尺,剑身光华闪耀,冷气森森迫人肤发,好一把价值连城的宝剑!他目空一切,并未立即进招,傲然地道:“一比一,接剑!”
按规矩,只消春虹的手触剑靶,便可以抢攻,两尺距离只消送出剑尖,春虹绝难拔剑出鞘招架,春虹不上当,开始向左徐移,一面道:“一比一,可能你占不了便宜。那一位兄台相貌与你相差无几,定然是你的兄弟,何不叫他一起上?”
书麒的剑尖,随着春虹移动,紧迫不放,一面道:“胜得在下手中神剑,你足以在江湖横行用不着别人!”
“呔!”春虹断喝,绝尘慧剑倏然出鞘,快逾电光石火,猛拂而出。
快!快得令人肉眼难辨,但见光华疾闪,人影突然分开,“铮”一声暴响,接着传出云山虎啸沧海龙吟似的震耳声,两人换了一剑。
书麒向左飘出丈外,脸色倏变,凛然惊叫道:“像是传说中的绝尘慧剑?你是在云嵝山获剑的葛春虹?”
春虹退了两步,举剑的手稳定似铁铸,说道:“好剑!砍不损,振不折,锋刃毫丝未损,你的剑值得喝采,谁告诉你贫道叫葛春虹?”
“遁客孤独余在云嵝山和你交手,他已传说江湖你是此剑的新主人。”
春虹略一沉吟,道:“不错,区区正是葛春虹。”
书麒逐步迫近,冷笑道:“你我手中都有神刃,正好放手一拚。”
“才一招,你已输了五分。”
“不见得!”
春虹神目如电,紧盯住对方的眼神。书麒声出剑到,剑上光华形成一张网,迎面罩来,无数虚虚实实难以判断的剑影,像是千百颗亮晶晶的星星飞射而至,彻骨奇寒气流直迫出五尺外,迫得他护身的无量神罡似要溃散飞逸,同时,风雷之声震耳,划空突破气流所发的尖锐刺耳异啸令人闻之,心向下沉,不寒而栗。
这才是出神入化的剑道奇学,一剑赶一剑奇快绝伦,凶猛、狂野、神奥、辛辣,每一剑皆注入雄浑无比的内家真力,每一剑皆从难以预测的方向攻到,如同迅雷倏震,恍若惊电施威,似乎没有春虹还手余地,狂风暴雨似的凶泼野攻势主宰了全局。
春虹暗暗心惊,对方疯狂的抢攻,每一剑似乎都要制他以死命,对方分明欲置他于死地而甘心,为什么?这岂是为伸张武林道义的行径?
同时,他对书麒快速狂攻的神奥剑法,感到心惊,这种剑法配上无坚不摧的神刃,威力更平空增了三成,即使修为超尘拔俗的高手名宿,也难以支持招架,所以横行天下称霸江湖。
他凛然进攻,攻势太猛太快,甚至没有让他左右闪让的余地,只能直线的后退,即使直向后退,亮晶晶的寒星,连续飞来,似乎每一颗都直逼脸面胸腹,稍慢便会贯入体内,危机时现,情势险恶。
他狂野的封剑,但封不住,连退三丈余,只感到彻体生寒,难以看出对方神奥而凶猛的剑路。总算不错,有惊无险,这三丈距离,似乎每一寸都是生死关头,每一寸都是人鬼分途的分界点。
书麒疯狂进招,连攻十二招三十六剑之多。
一旁的许姑娘大惊失色,不住发出她自己虚脱绝望的呻吟和尖叫。她看不见春虹如何运剑自保,只看到满天遍地的光华已将春虹罩住,惊得浑身都软。
另一青年脸上笑容照人,一步步走近,远远地便向随着春虹移动,脸无人色地向许姑娘叫道:“在下宇文书麟,可爱的姑娘,你可姓许吗?”
姑娘大吃一惊,但凤目不敢离开在极险中后退的春虹,不敢回答,也不敢向书麟分神注目。
书麟继续往前走近,又道:“姑娘的芳名可是上静下雯?许姑娘,别闲着,你我也来松松手脚,丢下那松枝儿,在下陪你玩玩手脚,请教姑娘的绝学。姑娘家学渊源,相信绝不会令在下失望的啦!”
姑娘无暇理睬他,心惊胆跳地随春虹的退势移动。
激斗中的一对,快退到外侧一名大汉的身前。
春虹稳了下来,总算摸清了书麒的剑路,开始找空隙切入反击。脚下的退势,逐渐的缓慢,了解对方的剑路他已逐渐把握取胜的时机。
局面逐渐改观,书麒已失去了绝对优势,狂攻四十二剑,只在春虹的右胯骨外侧和右肩外侧,留下两条仅裂衣衫的剑痕,制死春虹的机会消失了,他自己也知道。
距身后大汉还有丈余,大汉叉腰的手放了下来,大眼中冷电四射,右手徐徐伸向剑靶。
姑娘不理会书麟,她见大汉的脚移动了,尖叫道:“大哥,小心身后。”
书麟突然一声长笑,飞射而至,叫声入耳,道:“许姑娘,在下领教。”
声到人到,大手伸出五指如钩,劈面便抓。
姑娘一声娇叱,树枝猛挥,一招“罡风扫云”击出,猛砸伸来的手肘,同时向左急闪。
绝尘慧剑突然涌起一道剑墙,他回敬书麒。
同一瞬间,身后大汉的喝声震耳:“退回去!此路不通!”
三个人影乍合,绝尘慧剑用上狂涛八剑,“惊涛裂岸”出手,从先前布出的剑墙中吐出,凶猛的向外卷,招出,春虹的身形同时右闪。
“铮铮铮!”龙吟震耳,剑气飞腾,人影分三方飘开,地下的松针枯叶似被狂风所刮,八方激射。
书麒飘退丈二,辛辛苦苦迫进的三丈余,只刹那间便退出丈二左右,突来的变化,令他吃惊,止住退势,他额上掉下了几颗汗珠。
春虹在他的左方,站在那儿深深吸入一口长气,古铜色的俊面上泛上了怒容,手中的绝尘慧剑斜垂身侧,虎目中神光湛湛,沉静地,一字一吐地道:“再迫人太甚,必有人剑尖沥血。”
以后扑上的大汉退出丈外,手中长剑短了两寸,剑尖秃秃的,两寸剑尖不知掉到何处去了。他不知厉害,一声怒啸,身剑合一飞射春虹,断剑化一道长虹,射向春虹的胸口。
“不可!”书麒吃惊地喝止,也向春虹扑去。
晚了,春虹屹立如山,大汉已经递出了断剑,春虹等着大汉扑来,残剑递到,他淡然地一笑,“哧”地一声轻响,他向剑下挥出绝尘慧剑。
大汉的剑被搭开,一声大吼,全力绞剑反震。
剑影一闪,人影错肩而过。
春虹的上身向右略一晃动,大汉已冲过他的身左,传出一声闷哼。
大汉冲到春虹身后,上身向上一挺,脚下徐慢,“当”一声残剑坠地,右手不住颤抖,突然下垂,口中一声闷哼,刹住脚步,跄踉站稳,然后转身,想说话,但语不成声,左手按在右肩窝上,鲜血像泉水般向外涌。
“这……这是什么剑……剑法?”他吐出这句话,“砰”倒在地上挣扎。
春虹仍站在原地,虎目中神光似电,盯紧扑来的书麒。手中的绝尘慧剑徐徐下降,剑尖前,几颗小血珠向剑尖峰顶中集,终于凝结成一颗大血珠,滴落地下的松叶里不见,剑尖前不见丝毫血影。
扑来的书麒到丈余左右,突然站住了,春虹那冷静神秘的神情,将他镇住,抽口冷气问:“你杀了他?”
春虹目不稍瞬,冷冷地道:“不!刺了他一剑,右肩井穴已毁,施救及时便可谋命,但右手这一辈子已没有舞刀抓剑的机会了,叫你的兄弟住手,不必在一个姑娘面前卖弄。”
书麟虽明知姑娘家学渊源绝非庸手,但太过自信,且以为一个女娃娃练得再好也是枉然,所以敢赤手空拳和姑娘的小树枝对阵,满以为不消三两照面姑娘必将手忙脚乱束手就擒。岂知他攻了十来招,姑娘不但不乱,小树枝反而威风,应付自如。他拳掌上所发的浑雄内家真力,攻不破姑娘树枝摆下的铜墙铁壁,游走了五六匝,姑娘不但足以应付而且攻多守少。
书麒向乃弟瞥了一眼,那儿用不着他担心,一名大汉纵入场中,将受伤的兄弟救走一旁疗伤上药。他恶毒的盯着春虹,狠狠地打量,他看不出春虹有何异处,更弄不清春虹竟能一剑便将他手下击倒?
他剑举起,碎步迫近道:“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用不着管那丫头的事。”
春虹的剑尖也徐徐升起,冷笑道:“贫道警告你,再不知进退,欺人太甚,这一次你绝难全身而退。”
书麒以一声长啸作为答覆,剑闪万道光华,凶猛的突然进扑,狠招“大风起石”贴身盘进光华向上疾升。
春虹不动声色,轻灵地向左绕步。
“大风起石”落空,书麒折向、变招,欺进,“流云飞瀑”转攻上盘,剑影附形疯狂攻进。
春虹却向右一闪,逐渐移向姑娘动手之外,他们避开身法极为高明,剑不及身绝不闪避,让旁的人替他捏一把汗,看去危极险极。他的剑始终垂在身侧,神目似电,脸上的肌肉牵动,神情出奇冷静,安详。
“流云飞瀑”又以落空,书麒羞愤交加,已难控制自己,一声暴喝,招出绝学“花雨缤纷”光华突然斜飞、扭曲、飘荡,如虚似幻,其中飞起三五点致命寒星,射向扭着身形的春虹。
同一瞬间,姑娘一声惊叫,抛掉树枝向前扑入书麟的大手中,书麟的狂笑和叫声震耳:“哈!倒也!倒也!”
也在同一瞬间,锦衣人影出现在林缘,包少堡主讶然的话声隐隐外传:“咦!巫山神姥的落英剑法,失传了绝学花雨缤纷,竟在这小子手中出现了。糟!”
姑娘的惊呼声,震惊了春虹的虎胆,便知书麟定然用下五门手法弄鬼,想救自己无能为力。
即将到来的凶险,激起了他的万丈豪情,救应姑娘已成了目前唯一要做的事,但是擒下一个人为人质,方能抓住不被人制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