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远又点头。
“记住,不要管我,由世昌依计划行事,不得有误,为柯家留一条根苗。”
“大哥,你……”
东海神龙摇摇头,凄然一笑,道:“我意已决,再说徒乱神智。老实说,他们要想把我们一网打尽,并非不可能之事,但是……”
他一挫钢牙,沉声说道:“他们将付出绝大代价。”
远出传来阵阵凄凉而寂寞,沉重而震动着游子心弦的更柝声,夜静更深,午夜已至,深夜中沉静如死。
各人皆神色肃穆,默然倾听,“嗤”的一声锐啸,“笃”的一声响,朱红托盘上,又多了一支二等阎王令旗。
东海神龙倏然变色而起,向外沉声说道:“令主是不问内情,不允申辩,非留下柯某全家不可了吗?”
门外无声无息,鬼影俱无。
东海神龙一抬左掌,柯志远向两侄孙一点头,老小三人转入内间不见。
施世昌默然跪下,向东海神龙叩了三个响头,再起身和柯干兄弟躬身一礼,方转向兄长施世铭道:“大哥,你先走一步,嫂嫂处我自会尽力。也许,我会使你失望,但绝不会令本门沾污,令施家子孙蒙羞。”
施世铭也凛然地答道:“你去吧,我信任你。”
施世昌向各人告辞了。
东海神龙走至神案前,拔出两支阎王令旗,双手一合一张,令旗成了一堆粉末,张开掌吹散粉屑,向外亮声说道:“这是老夫的答覆,姓柯的不是那种自行了结的匹夫。”
柯干傲然地说道:“神龙动沧海,蜕化飞九天。”
施世铭豪放地接口道:“血酒乾坤动,浩气震山川。”
这是龙蜕岛东海门子弟子的祖师遗教,意思是说门下弟子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轰轰烈烈的创业出人头地,一是慷慨激昂地赴死,保持本门声威无变。
四个人全都站起来,飞快脱掉外罩袄衫,显出里面结扎停当的劲装,脸上全浮起傲岸而又从容的微笑。
左侧厢房瓦面,“噗通”一声闷响,接着传来碎瓦之声,“噗通”!右侧又响起了同样的怪响。
四个人相对淡淡一笑,东海神龙毫不动容地说道:“今晚这客房将会有好戏看。千百年来,绝没有正道之士,肯做这种残忍而又违反武林公义之事,他们该约我们到郊外一拼,不该在这儿牵连无辜的人。”
“阎王谷的人不屑称正道之士。”
这声浪毫无人气,发自门外,随声出现一个脸色惨白,五官尚称端正,身材伟岸的中年书生,青色儒衫儒巾,看去倒有点书卷味。
东海神龙轻瞥儒士一眼,淡淡一笑道:“老夫并未说贵谷之人可称正道之士,屑与不屑,那是你们的事。”
“正是如此,谁不知令主是黑道魁首。”儒生站在门内答。
“正如阁下一样,不知十大报应神百毒书生的大名?”
“好好说说,在下只算是浪得虚名,哪有东海神龙武林三者之首的名头响亮?”
两人正在针锋相对穷套,外面突变已生。
首先在后院传来两声惨号,接着四处响起连声鬼啸。
室内的灯火突灭,在连身暴吼中,百毒书生飞退到了天井,还未站稳,蛟筋鞭矫捷如龙,闪电而至。
他功力深厚,能临危不乱,猛然扑地飞旋,飞快地撒出腰悬长剑,贴地急掠,反扑东海神龙,长剑幻起朵朵银花,十分凌厉狂野。
在瓦面,柯干柯坤的两根蛟筋鞭,截斗八名黑衣大汉,宛如虎入羊群,鞭到处劲风怒啸,惨号时起。
但施世铭可不成,他的对手只有一个,就够他受的了。
这个人,正是十大报应神之首,武功并不太高明的一笔惊天古飞扬,在十大报应神中他没有什么了不起,但真才实学却胜过许多武林名宿,施志铭后生晚辈,委实相去太远了。
两人的兵刃恰成强烈的对比,皎筋鞭长有六尺,文昌笔刚好是鞭长的三分之一,一寸长一寸强,但半点也未强,功力相差太远了。
反之,一寸短一寸险,文昌笔步步进迫,寸寸生险。
整间客站灯火全灭,客人们吓得不敢喘大气。
但在不受人注意的暗影里,不时无声无息地飞迸出深深的水珠,一沾那些黑衣人身上,马上就有人狂叫着滚下瓦面。
天井里一声怒吼,百毒书生的身躯凌空飞起,直投东厢屋顶。同时,蛟筋鞭像条怒龙,随着东海神龙上了瓦面,惊雷似的攻向一笔擎天。
突然间,四周人影急闪,一黑一白的两上人影捷如飞鸟,飞扑东海神龙,有人在大声叫道:“有人在暗中使用歹毒暗器,放火!”
“打!”半空中像是响一声春雷,黑白棋子狂风暴雨似的,漫天彻地而至,惨号之声如雷动也。
随着暴喝之声,一条人影以“狂鹰掠食”身法,在东厢凌空扑到,锈迹斑斑的天残剑,涌起无数虚实难辨的剑影,向正欲置施世铭于死地的一笔擎天洒落。
百毒书生狂叫一声,扔剑骨碌碌滚下天井,他被东海神龙的蛟筋鞭卷住了脚,扔上瓦面,还不沾瓦,一颗白棋子已经迎面袭到,他来不及运剑,猛地一掌斜拍,人亦踏实屋面,他做梦也想不到,白棋子一沾掌风,竟然“滋溜”一声,突然向侧后方斜切而入。
他一挫腰,左掌顺势向后一带,去封白棋子的去势,霎时闪身斜飘三步,他一动,白棋子似已通灵,如影附身绕到他身前,急射而下。百毒书生大骇,也激得火起,一掌打出刚猛无比的罡风,同时举剑一振。
他不振倒好,剑花一旋之瞬间,棋子中那细小的牛毛针一闪即至,直贯入期门穴下三分筋骨缝中,他狂叫一声,扔剑倒下瓦面,滚落天井。
这一连串的攻防险恶生死一发过程,说来话长,其实不过是瞬间之事。
百毒书生身受重伤跌晕过去,这一针委实功德无量,不然他要是使用毒药,不知要死掉多少冤鬼。
这一招妙得紧,文俊正用的是“怒海藏针”,一圈倒影已将外侧力道震出,中间那若有若无的虚影,顺首笔杆贯心直入,快极。
一笔擎天见多识广,剑气向外一振,他便感到有一种无穷的吸力,将他的身躯向前一吸,不由他自主,而淡淡的剑影,已经闪电似点到握笔的虎口,似要贯穿正向前凑的胸膛。他大惊失色,双足疾点,拼全力挣脱那无形的吸力,一振手腕,文昌笔猛点,终被他脱出了致命的一击。
黑白无常一到,东海神龙危极,一打一,他或许能侥幸,一故二,招招有杀身之危。
瓦面上呼喝暴叱之声,震耳欲聋,小贼们假使闪亮火折子,保险会被不知其所来的歹毒水珠射中,准死无疑。这一来,总算保住了院屋不禁被火焚之厄。
黑白无常正迫得东海神龙逐步后移,忽见一笔擎天十分狼狈,他突丢下东海神龙,黑亮的新无常棒反向文俊卷去,口中并阴森森地叫道:“又是你打岔,这次看你往哪儿逃?”
由黑无常的口气说来,文俊昨晚怒惩绿眼鬼王之事,并未为他们所知。这是事实,两天中,鬼王和红燕子晕迷不醒,知觉已失,说不出什么来。
文俊知道自己的功力差劲,斗不过这恶鬼,但他并未心惧,挥剑接招。
情形是一面倒,柯干兄弟浑身是血,贼人越聚越多。
施世铭至少挨了两刀,眼看要完蛋。
东海神龙和白无常势均力敌,恶鬼极少使用兵器,今晚却用一根无常棍,一步步将文俊迫向檐牙顶端走。
幸而屋面上人多,贼人不在少数,两只恶鬼不敢施展玄阴尸毒,不然局面早就改观了。
东海神龙的处境愈来越险恶,他亮声儿叫道:“恨海狂龙,快退下,柯某心感仗义大德,老儿要与他们同归于尽,快退!”
白无常叫道:“退?哼!你们的皮,全得留在阎王谷。”“唰”一声,一棒捣出,左大袖向旁一拂,要夺飞舞而来的蛟筋鞭,身形急进。
“哎哟”一声惊呼,柯干右肩后琵琶骨挨了一刀,滚下瓦面。
“拼了!”
施世铭怒吼,蛟筋鞭倒抽一名大汉,左掌斜拍,把一把刀拍偏半尺,双拳难敌四手,背后一把刀,已经削到头边,他一挫虎腰,刀掠顶而过,反手一掌后抡,“噗”一声击中那人小腹,那人的左手也击中他的后心,两人同时间哼一声,滚到瓦面。
文俊目观四面,耳听八方,那些暗中射出的水珠愈来越少,他知道,油尽灯枯之期已是不远了。
突然,他心中一动,暗说:“百毒天尊留有几种毒物,事已至此,还用得着妇人之仁吗?我怎么这么傻啊!”
他已退到檐牙顶端,不能再退了,猛地一声怒吼,攻出一招“云封雾锁”,真力已运至十成,虚虚实实的剑影,幻出一道风雨不透的剑幕,果将黑无常迫退两步。
黑无常的无常棒不敢和无残剑接触,劲力万分的潜力又伤不了文俊,他不得不暂时退避。
文俊乘这片刻空隙,抓出了蓝革囊中盛赤琐草的粉末玉瓶,旋正喷孔,抓在掌心。一缕带着淡淡甜香的轻雾,缓缓在他拳中泄出,随风四散。
他用天残剑在身前织成一道剑墙,阴阴一笑道:“恶鬼,你将一睡不起了!哈哈,你嗅到了淡淡的幽香吗?片刻,你将一睡不起了,快啦!”
黑无常闻言大惊,张鼻一嗅,果然不错,他急退两步,又嗅了一嗅,接着感到有点神思昏昏。他骇然变色,强振精神怒叫道:“小狗你是做梦,你骗谁?”
“小爷是做梦,但绝不是坏梦。看啊!倒下二个了。”
不但倒下两个,凡是功力稍浅的,像一座座腐朽的土墙,接二连三躺下啦!
只片刻功夫,没倒下的只有两无常、东海神龙、一笔擎天和三个玄衣大汉,但他们都像喝醉了似的,兵刃上的力道,神奇地消失了。
黑无常打一寒颤,厉声问道“你……你这卑鄙小狗,用什么鬼……”他突然住口,打了一个呵欠,摇摇头,似要睡啦,但仍未倒下。
“你要能记住,就记住好了,百毒天尊的赤琼草,只有西昆仑的朱瑶花,在半个时辰内可解。我恐怕你没有机会了,西昆仑太远了。”
“赤琼……草……西昆仑!啊!百毒人魔!百……毒……”
黑无常拼最后一口气说出,咕呼一声躺下了。
文俊收剑,喃喃地叫道:“我不再救你们了,救了你们好去杀别人,这岂不是罪过之举么?”
他取出另一只玉瓶,倒出来瑶花十余朵,先救东海神龙,再把落下天井的人全部搬上瓦面,他们都身受重伤,并未死去。
片刻,四人先后醒来,东海神龙已听清文俊与黑无常的对话,已知其敌,赶忙爬起行礼:“大侠云情高谊,小老儿粉身难报万一,待……”
“老前辈,快将贵伴当撤离此地,阎王令主近在咫尺,迟恐生变,由暗中撤向江边的四位老弟已经安全出城,快!迟延不得。”
他将六朵朱瑶花交到东海神龙手中,又道:“房下使水箭的人,请速替他们服下。”说完,纵下天井。
东海神龙下房,片刻上来了六个壮汉,背起三人如飞而去,东海神龙正要向收集死尸的文俊走去,却听文俊叫道:“老前辈,快走,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小兄弟,东海龙蜕山,小老儿扫径恭候,务请侠驾光临,珍重再见。”纵下街心走了。
“且慢!”
他赶出门追上东海神龙,将七泽苍龙所赠信牌送到老人手中,急急地说:“如果阎王令派人在江湖追踪,这信牌乃是长江水路好汉的信物,可找他们帮忙拒敌,珍重!”
文俊赠信牌的同时,城西一座草木葱茏的花圆中,那荒无人迹的破败阁楼里,升起一缕淡淡轻烟,在草木梢头以奇疾无伦的速度,向城南飘去,越脊飞垣,如履平地,这不是烟,是一个淡淡人影。
这淡影掠过客店的左侧,看了屋面和天井的惨象,突然喃喃自语道:“我来晚了一步,他……果然来冒险了,这可敬而又令人担心的人!他为什么生具这种大无畏的英雄肝胆,却又这么缺少缜密的思虑呢!”
淡影消失在远处一座崇楼暗影里,文俊上了瓦面,他张目四顾,然后自语说:“你们别怨我,想想你们的行事吧!我该走了,徐爷树下强敌,负伤返回江陵,我得赶先一步。”
就在他举步欲行的瞬间,耳边突然传来清晰的,十分温和婉转的清脆语音:“救救他们吧,祸福无门,唯人自招,他们自会有恶贯满盈的一天,这些尸体太惊世骇俗了。”
倒不是这些话令他惊骇,而是这种说话的功力,他惊叫:“千里传音入密!两种功臻化境的神功凝而为一,谁有这种神奇的造诣?”
“赤琼草之毒,解救须在半个时辰之内。”声音又在耳边清晰地响起,语气略带坚决,“救他们”。
他略一迟疑,最后仍将瓦面的人推下天井,用火折子燃上三朵朱瑶花,往人堆中一放,淡淡人影亦行消失。他刚纵上瓦面,怔住了。
屋脊上站着三个人,正是姥姥和凤、瑛两个姑娘。
姥姥那慈和的脸上,带着茫然困惑的神色,瑛姑娘垂着面首,粉面木然而略带忧愁。
凤姑娘的脸色可大不妙,板着脸,闭紧嘴,她明澄的秀目中,已消失了柔和明艳的光彩,代之而起的是两把锐利的剑簇,寒森森的直欲透人肺腑,令人不寒而栗。
文俊为人心高气傲,行事正大光明,他不怕任何人凌厉的眼神,更不向任何人低头,所以他毫无惧色。
他向姥姥躬身一礼,朗声说道:“老前辈仙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没人回答,文俊方感事不寻常,就是说,有点严重。他向三人一注视,心中冷哼一声,抱拳一礼道:“告退!”转身就走。
“站住!”凤姑娘突然娇叱,语气委实不友好。
文俊一向对凤姑娘有点不善,他觉得,她那玩世不恭或喜怒无常的性格,和自己格格不入。他一再避开他们,也就种因于此。
其次是,凤姑娘美如天仙,衣着华丽,定是雄据一方的武林名宿的豪门千金,而他,有家等于无家,父亲虽高魁进士,却仕途无望,仅可算一介寒儒。
目前他浪迹天涯,誓雪师仇,一袭薄衫,形同流浪汉,两相比较,要说没有自卑感,未免是欺人之谈。
凤、瑛两姑娘,美,真是美,凤姑娘中带威,英气时现,有时令人有不敢仰视之感。瑛姑娘却相反,她永远用那温柔圣洁的目光看人,令人心中自然而然感到温馨、平静。
当午夜梦长,烦恼之念尽消之时,文俊不是顽石、天痴,两女的身影和音容笑貌,有时也偶或在他脑海中闪过。
对两女的印象来说,瑛姑娘的份量比凤姑娘所占的比重要高些。
要是那一声“站住”,不要那么冷厉,或者是出于瑛姑娘之口,他会站住的,但却是出于凤姑娘之口,他头也不回踏出一步。
“叫你站住!”声音更冷,隐泛怒意。
他似若未闻,又踏出一步,肩不晃腿不弹,凌空直起。
离瓦面不到五尺,身后传出凤姑娘的一声冷哼,突觉一股雄劲的吸力,将他往下猛拉,简直毫无反抗的余地,乖乖落到原来的立足之处。
不用问,准是这朵带刺玫瑰玩的花样,他心中骇然,暗说:“虚空接引!能将我引回,至少也要花一甲子功夫。”
他心中警惊,但倔强的天性被激,怒火上涌,立时按捺不住。他猛地转身,冷哼一声说:“虚空引接,好俊的功夫!是想再次戏弄在下呢,抑或吓唬人?”
凤姑娘柳眉倒竖,愤愤地叫道:“狂徒住口,你还有脸在这儿和我们说话?你这人面兽心的可恶……”
“呸!”文俊怒火更炽,打断她的咒骂:“血口喷人,可耻!你凭什么在这教训人?凭什么?”
凤姑娘恨得牙关紧咬,缓缓地提起翠袖。
“姐姐,何必呢?我们既证实他仍在此地,知道就是他所为就够了,走吧!”瑛姑娘委婉地劝解。
“不成,他该受到报应,不能任他逍遥法外。”
“孩子,安静些。”姥姥说话了:“也许,你们认错人了,看他这些日来的所作所为,不像是这种人啊!”
“姥姥,你老人家难道信不过凤儿的目力?”
“这我毫不怀疑,只怕天下同形同貌之人或许会有。”
“绝不会错,姥姥,腰插天残剑,胁下蓝革囊,再说,他烧成灰我也记得他……他的容貌。”
文俊被她们弄晕头倒向,莫名其妙,剑眉紧锁,莫知所云。
这时,天井中的黑白无常等凶徒,得朱瑶花的烟一熏、正在缓缓醒来,烟熏的功效缓慢,故还未清醒。
“孩子,你不方便问,我来问你。”姥姥说。
两女突然羞愧难当,粉面泛赤,但文俊根本没向他们脸上瞧,丝毫未觉。
“不,我用旁敲侧击之法,可以证实是他,我来问。”
凤姑娘气愤地说:“绝不放过这种人,那怕他是……是……”
“好吧,你问。”姥姥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叹口长气。
“我问你,须从实道来。”凤姑娘疾言厉色问。
文俊憋了一肚子火,冷哼一声,傲岸地答道:“是审犯人呢,抑或套内情?”
“两者都可。”
凤姑娘秀目一瞪,神光湛湛。
“没有回答的必要,因为我不是犯人。”
“你真的不答?”凤姑娘冷冰冰地问。
“谁跟你说假?”文俊顽强地像条驴子。
凤姑娘缓缓抬起手臂。
“姐姐!”瑛姑娘惊叫。
“哥儿。”
姥姥叫,并伸手按住凤姑娘的手腕:“老身希望你洗清自己的污点,最好的办法是从实道来,青年人疯狂难免,你是行事三思啊!”
“在下自来行事光明正大,所行无亏,为什么会污秽?在下不敢自夸为大丈夫奇男子,但自问无愧于天,无愧于人,前辈与两位姑娘,一再相迫,委实令人费解。”
凤姑娘不屑地说道:“呸,奇男子大丈夫,你不觉得惭愧!”
“这个你管不着。高兴你就问吧,区区不一定回答。”文俊总算是让了步。
“这三天中,阁下没离星子?”
“不错!”
“前晚你曾夜访五老峰?”
“夜访没这个雅兴,与阎王谷的恶鬼决斗。”
“胜负如何?”
“区区功力差劲,但轻功却占尽了上风。”
“四更天阁下在何处?”
“星子至九江官道,五南山之南,古松林之内。”
凤姑娘说道:“姥姥,不用问了。”
突然,天井中纵上来三个人影,黑白无常和一笔擎天。两无常大概是昏了头,也不看清屋面尚有些什么人,一声鬼啸,猛扑文俊。
文俊是背向天井而立,他的耳目是何等锐利?早已心生警惕,腥臭的玄阴尸毒刚沾体,只一扭一晃,便已横飘八尺,并且一掌劈出。
两无常一扑落空,大袖一拂,化去文俊的掌力,身形前飘,落在瓦面,方看清屋脊三人,不由一怔。
凤姑娘正在火头上,三贼冲了他的事更是不悦,冷漠地道:“你们是阎王谷的爪牙?”
“丫头,你是什么人?”白无常不知厉害,口出轻率之言。
“你们中了赤琼草之毒,竟然活了,奇迹!”凤姑娘顾左右而言他,她说她的。
黑无常阴森森地笑道:“什么赤琼草?胡说八道!怎么不回答问话?你这俏妞……”
他话声未落,翠影一晃,“叭”的一声脆响,他挨了一记莫名其妙的耳光。那纤纤玉手柔若无骨,晶莹如玉羊脂,可是掴在脸上的全不是那么回事,像一条火红的烙铁,以千钧力道飞撞而来。黑无常黑脸上如被烧红了的铁锤所撞出,大牙不受管制,跑掉了四颗,鲜血溢出嘴角,身形踉跄后退。
这一带瓦面,经过激烈的打斗,破碎得不成样儿,如不留心看准落脚点,准得出乖露丑。
黑无常眼冒金星,晕头转向,刀枪不入的八成僵尸毒功,竟受不了纤纤玉手那轻描淡写的一记耳光。他仅倒退一步,“哗啦”一声暴响,压倒了一根瓦柱横支,死狗似的掉下屋中去了。
白无常和一笔擎天惊得毛发直竖,情不自禁退后一步,机伶伶打一冷战,倒抽一口凉气,他们只觉得眼一花,脆响一发,三个女子似乎丝毫未动,黑无常却狼狈地掉下去了,他们几乎不信任自己的眼睛,更不相信这是事实,可是事实却摆在眼前,焉能不信。
这一突生变故,倒提醒了文俊,他根本没弄清这三个女人搞什么鬼,怎么突然由朋友变成敌人的?
看凤姑娘的神态,像是非置他于死地绝不甘休似的,他一向就怕和她们碰头,处处回避,但她们却像阴魂不散一样,怕见她们偏偏经常碰头。
他又想开溜,这种人避之大吉,黑无常掉下屋内,他倒想起了脱身之计。
柯志远带着施世昌和两侄孙,就是利用内室暗门,借邻屋的走道偷偷溜走的,他想到,假如我也由下面溜掉,她们三个女流之辈,还敢穿房入户去找吗?他正在留心脱身之路,形势又变了。
黑无常没上来,凤姑娘已娇叱出声道:“给本姑娘快滚!你们这一群三分不像人的两脚老虎。”
白无常本来心中骇极,但他毕竟是武林中名号响亮,身手皆算第一流的健者,被这利刀似的言词一激,怎受得了?当时恼羞成怒,发出一声鬼嚎,大袖一招“上下交征”倏然发出,并揉身急扑,腥臭异常的玄阴尸毒如潮恶发。
凤姑娘说道:“玄阴尸毒,怪不得你敢拼死!”一面招手,洁白如玉的纤手,在翠袖中伸出向前虚按,并扣中指一弹。
合该白无常命不该绝,恰在狂怒之下,一脚踏空,身形向左一侧,那本来要将他脑袋击破的无声指所发潜劲,由于他身形一侧,脑袋没被弹破,仅带走了一只左耳。
接着,所发的玄阴尸毒,似被奇大奇猛的一种神秘力道所震,以更强更猛的力道回头返奔,气流的声势并不骇人,只发出“丝丝”之声。
白无常真怪,他不进反退,贴着瓦片飞去。
“哗啦啦”连身暴响,木瓦纷飞,天井对面厢房檐口,被白无常的身躯撞倒一大片,他也掉下井里了。
“他作贼心虚,逃走了!”凤姑娘叫:“哼,下次碰上他,他休想活命!天下的男人都是一丘之貉,贱种!”
她咬牙切齿,不知她因何把文俊恨得这么切骨?真怪!女人!
瓦面上早已不见文俊的踪迹,一笔擎天在白无常进招时,已知道不妙,乘机溜啦!
姥姥和两姑娘走了,远处来了笃笃的更柝声,已经是四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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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俊见白无常进招,心说:“我该走了。”
他向右跨了一步,那儿有一个足可容身的破洞,身躯一沉,没入屋下去了。
室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像一头狸猫,消失在夜色中。他回到城根下自己的客店,结束停当,留下一张银钞作为店钱,溜出后院,直奔北门。
他越城而出,沿着官道北走,官道晚间无人行走,他心急似箭,展开轻功赶路。
当第一只辰鸡高唱时,他已过了九江,沿着长江南直趋武昌,他等不及乘船缓缓上航了。
在星子至九江的官道上,不管是黑夜或白天,都有三个行踪飘忽的人影在窥伺着往来行人,他们就是姥姥和凤、瑛两姑娘。
在破山东麓,有一座建筑在山坡上的小村落,村落最东面有座并不十分宏伟的大楼,那就是山村村首王员外的“海滨书屋”。
两天前,在官道绕过湖滨最近水际的一段中,发生了一段不算小的意外。
王员外的两千金,正坐在她那华丽的双轮马车上,由九江府外婆家里赶回破山村,眼看到家,却发生了意外。
还有百十丈远近,马车就可转入村道,赶车的老人正悠然自得挥舞着长鞭,一对白色骏马轻快地奔驰。
突然,两端发出了人马的身影,由星子来的是三匹千里良驹,马上是一个老太婆和两位绝色美姑娘,他们的马儿徐徐扬蹄,并不急于赶路。
由九江而来的十匹健马,却以全速向星子狂奔,两匹马一排,相距十来丈急进,马上是六个老少劲装朋友,和四名身穿道袍的中年道人,他们似乎急着要赶路,一个个伏鞍狂奔。
当第一对马以劲急的速度,冲过马车的刹那间,蹄声如雷,声势骇人,马上的骑士大概骑术高明,两匹马夹着马车,以仅错一发的惊险神技,挨着马车一掠而过。
驾车的马夫既没有见场面,也许是掠过身旁的狂风把它们吓得心惊胆跳,突然发出急迫的长嘶,发起疯来,驾车马发疯。有两个极大可能,一是人立而起乱跳蹦,一是拼命狂奔,这两匹差劲马,发起疯来却不差劲,两种可能都用上了。
首先,马突然怒嘶,人立而起,跳了几跳,驾车的老家伙慌得站起来吆喝,车子几乎翻倒了。
第二对马又擦身而过,车子帘内传出两种嗓音的尖叫。
第三对又擦过了,驾车的马不再起前蹄,突然发足狂奔,刚好追着第四对马的后面。
第五队马上人正是一只老道,眼看要发生覆车惨剧,但他们却无动于衷,仍想绕车而过。这一来可好,驾车马被缰勒得只有乱跳乱扫的份儿,马车也就像喝醉了酒的疯汉,剧烈地摇摆起来。
在尘土滚滚中,惊天动地似的传出两阵马儿临死的哀鸣,马车向前一栽,车辕立断,马车夫和车中两个女人,突然向地上飞撞,那匹快马,只留下一阵轻烟走了。
眼见三个人谁也别想活,怪事发生了,早已避至道旁的三匹千里马背上,突然飞起三条人影来快!闪电堪可比拟。
眨眼间,“轰隆”一声暴响,马车立碎,车轮飞扔两丈外。
而在三匹千里马驹侧方草地上,正躺着的马车夫、仆妇,和王员外年方二八的美丽的二千金,他们全晕过去了。
这救人的人,正是在星子搜索文俊的姥姥和两位姑娘,她们怎想到文俊得到九现云龙受伤的消息,星夜走了呢?怎等得到啊!
田野里,百十丈外破山村许多村民,都目睹这场意外的发生,皆不由自主的惊叫出声,在村口等待爱女归来的王员外一家子,几乎急死,老奶奶们晕倒了好几个。村民们发生惊叫,脚没停的齐向这儿奔来。
凤姑娘替她们施救活血,一面望着远去的快马说道:“武当的徒子徒孙,他们定是去找……找……他去了。”
“草菅人命,就是这意思,要不为了救人,他们,哼!非教训他们不可。”瑛姑娘天生的本性温柔,但也生气了。
“他们会回来的。”姥姥坚定地表示:“他们用马鞭传出武当绝学一柱掌力,震腐了驭马的骨髓,却被我在那两个凶徒的风府穴上,射了两根马毛。气血一动,不出三里,他们就会发觉是怎么回事,能不回来查看吗?”
“他们来了就好,哼!”凤姑娘动了杀机。
“孩子,姥姥永远不会违反你的意思,但请记住主人的吩咐,还是从轻发落他们罢!”姥姥说道。
这时,人群已经涌到,一阵好乱。
就这样,姥姥他们成了王员外的贵宾,她们也想在这要道附近逗留一些时日,所以对王员外把她们当作观世音菩萨似的,供奉在“海滨书屋”里。
在她们还未入村的时候,武当的十名门人到了,走在最后的那两个道人,脸色死灰,浑身大汗。
当他们还款到达破车死马之前,正在收拾后事的村民,看见这些凶悍的人马一到,惊惶地纷纷散开。
十二匹马一到,有两个道人手握两根长约两寸,被鲜血染红了的马毛,飞纵到死马旁边,当他还未核对马毛以前,目光落在破车的窗帘上,本来是杀机重重的面容,突然变成铁灰色,布满惊骇恐怖的容色,“啊”了一声,踉跄后退,转身飞身上马,颤声说道:“师弟们,快!回武当去!快!”
十匹马向九江绝尘而去,急如丧家之狗。
窗帘上,被人刻了一个小图案,刻是是三支交叉的宝剑,在外有一道芒圈围住,十分神似。内行人一着便知,不是刻上去的,而是以一种神奇的内力画成的,痕深半寸,无棱无角,却又细如发丝。
当夜,三条黑影由“临滨书屋”逸出,一在官道左近飘忽不定,两个直奔星子,身法之快,几如驭风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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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昌府,东湖南岸通湖西府衙的大街,已经三更天,街上行人渐寂,而府衙里西院官舍中灯光明亮,隐约可以听到一个洪亮的嗓音,在吩咐下人办事。
“明亮兄,张老爹的吩咐你该知道了吧?”
“当然知道,只是……只是……”另一个嗫嚅地答。
“别只是只是,一切都不用你担心。喏,这是图形。瞧,雄壮英俊,宛如玉树临风,容易找的,我已以本府文书传颁各地驿站,并请沿江各府协助,随时可以调拨人手给你襄助,获得信息必须以八百里飞骑火速传送,各地驿马经常是昼夜待命,不得稍懈,你还不放心吗?”
“宗爷,我不是不放心,而是心有所疑,不知这人担待了什么干系,假使找到了,我们是否可以动手……”
“什么?动手拿人?你糊涂啦!不要饭碗了是不,任何事不许你管,只消盯住他就成,每天将他的行踪传回,没你的事,你要冒昧,哼!”顿一顿,一会儿又说话了。
“大管家已经替你准备了一千两银钞,不够用你可凭文书到各地暂调,多少不计。还有,这件事绝不可让人知道,这是张大爹奉夫人之命交办的事,泄漏些儿口风,你别来见我,咱们走吧!”
“是的,宗爷,你老万安!告退。”
死寂的街道,响起了雷鸣也似的蹄声,八匹快马从四处城门分道狂驰而去。
东湖南岸,府大人的官邪沉静地睡着了,但内院和花院中一座幽静出尘的小阁,却仍有隐隐灯光,在雕花窗帘内透出,绣帷低垂,无法看清室中事物。
内庭花庭中,恭立着一个苍老的老人,他就是那神秘香车的赶车老人。在他旁边,有两名仆妇和一名稚童,他们正在忙着准备茶点。
深深的垂下的珠帘内,传出一个温婉慈和的妇人语音,缓缓地道:“大爹,老爷真的准备上京吗?”
“这个老奴不知道,仅听夫人昨晚说及此事,但据老奴所知,似不可能,京中来了急报,新任的府大人突发中风,不能如期到任,布政使大人已经呈文至京,要留大人至明年春间方肯放行。布政使一直替大人惋惜,不该在青春鼎盛时遽尔归田,认为是朝廷的最大损失,看情形,如果布政使大人坚持已见,明春大人是否能顺利还乡,仍在未定之天。”
“老爷上京亲叩龙庭也不成吗?”
“这是方面大员的权力,大人断无机会上睹圣上天颜。”
“唉!”帘内传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夫人但请放心,布政使与大人相交最深,明春不会再行挽留大人,他了解大人的苦衷,朝政日非,官将如奴,时虞不测之祸,祸至万千株连,其实即使大人自己,又何尝不想丢掉乌纱帽呢?明春大人定能够如期卸任。”
“但愿如此,大爹,茹儿的事怎么样了?”
“老奴倾力而为,夫人请放心。”
“大爹一切费心,茹儿是你看大的,也说是你大爹的孙女儿一样,府中人众口杂,大爹请多费心。”
“老奴当尽棉力,请夫人宽心,老爷即将回府,老奴告退。”老人家略一躬身,转身便走了去。
在花园小阁中,传出的轻语又自不同。
“孩子,这张图是真啊!三十年前,是你师公亲画的三张中的一张,由百衲神乞带入江湖,希望有那一个聪悟有恒之人,按图找到你师公的洞府,可是三十年来,三张图都一无音讯,这一张到了你的手中。”这口音十分柔美。
“怪不得那些人拼命,但据茹儿所知,这图如落在那凶人之手,而又找到了师公的洞府,师公也绝不会接纳他们的,师父,徒儿说对了吗?”这声音更柔美,略带稚气。
“是的,也许你师公会惩罚他们,而且,要经过那些人性的测验,那些凶徒是永不会到达雷音洞府的。”
“哦!那么……他……”
“别他了,不害羞。”
“嗯!师父……”
“瞧你,十六岁了还撒娇,不小了啦,真的,你所说的他,真有那么好的心性和英俊吗?”
“不来了,师父。”
“别害羞,你坐好听我说,三十年前,你师公动了收徒之念,一直等了三十年,从前年起,他已经不再指望了,就算你心目中的他到了雷音洞府,师父也不会收他了。”
“师父,你……你何不请三师母收他呢?”
“你想得好!他目前享尽清福,永不会自找麻烦,从五十年前到现在,百花洞中三家弟子,从不准外出五百里之远,而更不准外人进入,她能替你造就他吗?别想!”
“那么,师父,你……你……”
“别找我麻烦,为了你这丫头,每年我得离开百花洞天一次,再找个男娃儿,怎忙得过来?不成,不成。”
“师父,你答应嘛,要不由我先传……”
“哟,不害羞!你不会如意的,由你口中所得的印象看来,那娃儿不但一身傲骨,而且食古不化,你就有意传他,他也绝不会领情的,男孩子初出茅芦,眼高于顶,自尊心高人一等,他要领情岂不成了懦夫和软骨头?”
“师父,师公当年也是……”
“嗯,你这丫头打趣起师父来了,那还了得?哼?”
小阁中响起一阵娇笑,显然这师徒俩是随和的人,有师徒之名,却也有母女之情,委实不易。
“饶你这一次,等你找到他后,我再给我算帐,他的行踪找到了吗?”
“已请大爹设法了。奇怪,他的轻功不高明,怎么会平白失踪?那夜四更天,他还在高升老店瓦面上,用朱瑶花解救那些歹徒,五更天一早,大爹就在北门口等待,并未见他出城,一连三天,踪迹全无,只有那东海三神山三道的门人出没,岂不奇怪?”
“你一个女儿家,怎能跟踪得上一个流浪人啊!你以为人家一定得走官道吗?真是!那三道的徒儿,日后你遇上他们,务必让他们一些。”
“当年在白龙峰,你师公念他们修为不易,仅迫他们保护平手而散。其实,并不是一僧三道之间,因为功力不分胜负而相互结怨,而是三道的老三琼瑶仙姑想成为你的四师母。”
“那时,你师公已经在名义上出了家,虽然他并不受戒,可是剃光了头气你的大师母,但到底是被人叫成‘雷音大师’,硬给他当成和尚啦!一佛一道结成夫妇,岂不荒谬绝伦?琼瑶仙姑追踪了你师公十年,她的功力相去太远,自然无法追上,她可够可怜的,唉!”
“师父,是师公不愿和她……”
“也许是,也许不是,你师公不是个拘于世俗的人,要真爱上琼瑶仙姑,他是不怕世俗非议的。转眼时光八十年,虽然我们都有驻容之术,都是两甲子以上的老人了,就真成为世俗夫妻,又待如何?
“如今,你师公已恢复庐山真面目,游遍四海,回到百花洞天的时候不多,雷音洞府已经交由百衲神乞驻留,即使找到了洞府也不易相见了。
“假使她仍如当年那样痴情,师父倒愿请她以百花洞天,和我们同参上乘造化之功。所以,你日遇上她的门人,要让她们一步,免得又伤她的心。”
“师父,茹儿记住。”声音有点哽咽,大概是流泪了。
“孩子,别难过,俗话说,痴心女子负心汉,却又不能一概而论,你师公已有三房妻室,不负心又待如何?何况双方仅是印证功力时相识,爱苗从何而生?所以,师父对你有一番忠告。”
“师父,茹儿恭候教诲。”
“那小伙子我虽不曾亲见,但我相信你的一双慧眼,假使你认为他足以做你的终身伴侣,那么,抓住他,和他接近,方能引起双方心灵的共鸣和双方的关注和慰藉,暗中的关注和追踪,绝引不起对方的共鸣。”
“师父,我……我是否要现身接近他呢?”
“是的,你为千金小姐,骨肉至亲也不知你身怀绝艺,想外出闯荡江湖,没有人敢放心的。这样吧,你可以禀明你母亲,派人保护你到各处名山朝圣,东至普陀,西上峨眉,北上天台,都可以,只要能发现他的行踪,就往那儿朝圣,不是很好吗?”
“茹儿可以试试。”
“少林的达摩剑雷平兄弟还在府上吗?”
“他们走了,但可以派人敦请,他们仍隐在府衙左近。”
“去请吧,但你得注意,不可在他们面前泄露行藏,尤其是雷音掌不可乱用,当年在白龙峰你师公一怒之下,误伤少林弟子十余人,少林一直含恨在心。”
“茹儿谨记在心。”
“好了,我得走了,这次到了天池盘桓一段时间,年底方可返回百花洞天。”
“师父请带茹儿到百花洞天去一次吧,让茹儿参见两位师公和师母好吗?”
“早哩,能去时我会带你去的,假使你遇上你的他,务必请他到雷音洞府一行,也许百衲神乞会收容他,那老化子也不甘寂寞了。我走了,明年我会找你。告诉张老儿,他的老伙带着一家大小,已经回到老家,明年春天让他回去享天伦之乐。”
一道淡影穿窗而出,一闪不见。
五天后,一艘大船由南昌开出,出湖口入江,溯江而上,风顺帆满,船行如箭。
船每一靠码头,准有三五个吏役打扮的大汉,上船投禀求见张大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在王员外的二千金被救的第二个晚间,斗转星移,曙光将现,又是一个长夜过去了。
破山村南面的一个小山嘴上,有一座小小的山神庙,庙前那棵高大的神树下,青石椅上,依偎着一双绿衣的美丽少女,她们正是凤、瑛两位姑娘,她们那深潭也似的美眸,俯视着下面的官道,似有所待。
良久,凤姑娘幽幽一叹道:“天下多少不平事,事事辛酸而惨绝人寰,我怎么对他这件事始终不释于怀呢?”
“姐姐,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