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童一目不瞬地望着马庭栋,好半晌才开口道:“马大哥,话是你逼我说的,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
马庭栋着急又不耐地道:“没这么多废话,快说吧,朱大小姐到底怎么回事?”
金童却是不急,故意吊胃口般幽幽开口道:“我要先知道你找她的目的。”
马庭栋大声道:“这不干你事。”
金童道:“话不能这么说,话是由我嘴里说出来的,要是引起了什么麻烦,我可不愿挨人家的刀子。”说完,耸了耸肩膀。
马庭栋挑眉道:“你以为我的剑没人家的刀子利?”
金童瞪眼道:“马大哥,别搞错,是你在逼我说别人的长短……”
马庭栋不耐烦地道:“少绕弯子走岔路,快说,我保证你不会挨刀。”
金童无可奈何地道:“好吧!我说,朱大小姐这辈子已立誓不嫁人。”
马庭栋目芒大张。
“为什么?”
“这可就不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她立誓不嫁人?”
“我无意中偷听到她师徒在争论。”
马庭栋抬头望着即将从峰巅沉没的月亮,喃喃自语道:“我一定要找到朱玲玉本人问个明白。”
金童道:“你们相爱如此之深么?”
一句话把马庭栋问傻了,两人之间谈得上相爱二字么?他入山找朱玲玉可以说是一厢情愿,在此之前,谁也没向谁明白地表示过爱,当然更谈不上爱的实际行为,要有,只是一种极自然的心灵上的默契,这种默契可以为凭么?沮丧之感迅快地吞噬了他,那原本高涨的情焰,一下子萎缩下来。
“马大哥!”金童又开口:“是我说错了话么?”
“你没错,可能……是我错了!”
“为什么?”
“别再提这件事了!”
金童怔怔地望着马庭栋,不知道他何以突然变了样?
就在此刻,一声轻轻的叹息隐隐传来,像发自幽灵之口,颤人心弦,低沉而幽凄。
如果不是在这种绝对寂静的境地里,耳朵再灵恐怕也难于发觉。
“有人!”马庭栋双晴一亮。
“马大哥看到什么?”
“有人在叹息!”
“叹息……真的?”金童左右顾盼:“这种时分这种地方,居然会有人叹息,恐怕是什么别的异声吧?”
“……”马庭栋不想争辩,虽然他听得很真切,但却无从证实,连方位也无法判断。
“是了!这山里本来就有不少人……”金童似在自语:“各色各样的江湖人,也许其中就有人感触生情。也许风吹老树,发出了怪声……”
马庭栋没注意金童在嘀咕什么,专心专意在探求那声叹息的来源,只要再有那么半声,他便能找出对方藏匿之处。一般情形来说,叹息的多半是女人,而目前在山里的女人,已经确定的是亡魂女师徒,未确定而有可能的,是八寸婆婆师徒,他希冀的当然是朱玲玉的出现。人,在迫切期待某一样事物时,便会有这种想法。
金童的话可信么?
如果不是他脱衣证明,他已认定他是珍珠易容改装。
突地,金童像忽然见了鬼似的闪电般朝乱石中逸去,比野兔受惊还更快捷。
马庭栋不由一震。
一声轻咳响起。
马庭栋目光急扫,只见身前不远之处,站定了一个白发女人,月光已隐,只见白发皤皤,面目有些模糊,两眼却亮如寒星。
她是谁,马庭栋心头一震,直觉地脱口道:“是八寸婆婆前辈么?”
“不错!”对方一口承认,声音冷极。
马庭栋精神大振,举步……
“别动!”声音不但冷,而且严厉。
“前辈……”马庭栋一愕,收回踏出的步子。
“你就是马庭栋?”
“晚辈是的!”马庭栋有些惶惑,他直觉地感到对方的态度不大友善。他努力运集目光,想把对方看得更仔细些,他发现八寸婆婆头发是白了,但脸上似乎没皱纹,与想象中的鸡皮鹤发是两回事。
“你好好听着……”
“前辈有什么指教?”
“不许你接近玲玉。”决断的口吻,像是下达命令,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马庭栋陡地一震。以为是听错了,久久才发出声音。
“这……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你只牢记这句话。”
“可是……前辈……”马庭栋猛咬牙:“杀人得把人叫醒,总不能让人在梦里挨刀。”
“没那么多废话。”
“晚辈一定要知道原因。”
“用不着,一句话,她跟你不配。”
“不配?”马庭栋虽然没自命不凡,但也从不贬低自己,他想不出到底什么地方跟朱大小姐不配?
这情况不期然地勾起了日间弯谷里那桩无法索解的窝心事,亡魂女在知道自己身世之后,突然态度大变,同样禁止她的门下绛衣少女素素跟自己来往,无独有偶,两个情况如出一辙,为什么?
“不配就是不配!”八寸婆婆冷面无情。
“晚辈并不想高攀,用不着前辈警告。”当然,这只是一句气话,并非由衷之言,人,都有自尊的,尤其像马庭栋这种角色,他的傲气一向是高人一等。话锋一顿之后,道:“晚辈要见朱姑娘一面。”
“无此必要!”
“晚辈认为有此必要。”马庭栋坚持不屈。
“老身不许可。”
“那是晚辈的事,前辈约束不到。”
“你敢?”八寸婆婆声色俱厉。
“晚辈说过,这是晚辈自己的事,爱怎么做怎么做,不接受任何干预。”
“很好,你就试试看吧!”说完,一晃而逝。
马庭栋咬着牙,全身有发木的感觉,为什么这白头发的怪物阻止自己和朱大小姐交往?想不透,但他也不愿去深想,与朱大小姐见一面的决心是不可移易的。听金童说,朱大小姐立誓此生不嫁人,这又为了什么?是受老虔婆的逼迫么?
金童又现身出来。
马庭栋没看他半眼,自顾在想心事,八寸婆婆人在山中,亡魂女师徒在她的茅屋里等她算帐,她不可能不知道,双方之间将会发生什么情况。
刚才的那声叹息是发自八寸婆婆之口么?如果是,她因何而叹?
朱大小姐应该也在山中,照白衣追魂的说法,有血书出现的地方,就可以找到她,血书在天南三恶之首的大恶手上,而大恶正在山中,她当然也在。
她师徒也志在血书么?
“马大哥……”金童见马庭栋发愣,忍不住开了口。
“别叫得这么亲热!”马庭栋没好气地切断对方的话头,他心里实在是烦。
“这……”
“我们之间没任何关系,用不着称兄道弟。”
“嘿!马大哥,关系是靠建立的,一回生,二回熟,对不对?你年纪长,称你一声大哥,错也错不到哪里,正像你刚刚对八寸婆婆说的,爱怎么称呼是我自己的事……”
“少耍舌头!”
“你认为我不可交么?”
“我不想交任何朋友!”
“嗳!马大哥,你这就不对了,身为江湖人,仇人是越少越好,朋友是越多越好,谁也不敢说,一辈子无求于人。”
金童说的很有道理,但现在马庭栋听不进去,他的情绪仍在激动之中。
“我就不想求谁。”
“难说!”金童偏偏头,加上一声冷笑。
“哼!”马庭栋自始至终没看金童一眼。
金童坐回原来的石头上,口里喃喃地道:“天快亮了!”抬头向天空望了几眼,又道:“其实,朱大小姐也是相当痛苦的。”
马庭栋霍地回身,灼灼目芒直罩在金童脸上。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朱大小姐一定也非常痛苦。”金童的态度很悠闲。
“你怎么知道?”
“事实不是明摆着么?她师父当面警告你不许跟她来在,而她曾与她师父争执过,这表示并非她的本愿,而是迫于师命,人同此心,她当然会痛苦。”
一股苦涩流过马庭栋的心田。
“但是……她为什么不来见我一面?”
“也许她不知道你在此地,也许她身不由己,也许她已经偷偷看过你,为了避免见面更增加彼此的痛苦,所以不见面更好。”
金童一共说了三个也许,而每一个似乎都有可能,照他说话的口气和辞锋,活脱便是珍珠,但事实证明他不是,这使马庭栋气沮。
马庭栋本想再说什么,但想到自己的事为什么要向不相干的人谈,于是他把到口边的话吞了回去,徐徐坐上山石,心里道:“我一定要找到她问个明白。”
“我知道你是铁定主意一定要见到朱大小姐才甘心。”金童的话不停。
“……”马庭栋不接腔,只是心头更乱。
“其实,要找到朱大小姐并不太困难……”
“这话怎么说?”马庭栋的双晴又亮了起来。
“人在山里,总是会碰上的。”
“废话一句!”马庭栋有些恼火,金童分明是没话找话地穷逗,他别过脸不想再理会他。
金童识趣地闭上口。
×
×
×
天,终于亮了。
山鸟朝吟,峰壑从沉睡中苏醒。
马庭栋起身下石,舒展了一下手腿,抖落一夜来的疲惫,举步就要离开的样子。
“马大哥你到哪里去?”金童也下了山石。
“我到哪里去你无权过问对不对?”
“这……当然,不过……”
“省了吧,我不会忘记欠你的条件。”说完,昂首向前走去。
“嗨!”金童自我解嘲地笑了笑:“到时候我会找你。”他在原地没动。
马庭栋茫然举步,事实上他真的不知道何去何从,虽然他很不愿意听金童的唠叨,但金童说的话还是在他心里起了作用,是不错,只要朱大小姐在山里,迟早总是会碰上的。
我真的跟朱玲玉不配么?他想起了八寸婆婆刺耳的话,脸上不期然地露出了愤懑之色。但他又想到八寸婆婆说这话必有所本,到底自己有什么不当的言行落人她的耳目中?从她当时的表情来看,显然是蓄了意的,而且态度十分绝决,到底为什么?
通过了低洼地带,顺着山势,马庭栋登上了一道岭脊,正迎上初升的朝阳。
煦阳下,山野一片清新。
沿岭脊走了一程,发现右前方矗立着一座特立孤异的高峰,像一座巨塔,峰脚与山岭连接的地方形成了马鞍型,没有树,半岩半土,缀着野草山花,仿佛神话中的仙境,很吸引人。
马庭栋本是无目的的,不期然地步向马鞍山坳,顺着弧度,下而又上,逐渐迫近孤峰底座。
突地,一个巨大的石洞映入眼帘,洞口在峰脚,仿佛一个灶门,宽约一丈,高近两丈。
当然,山里多的是洞窟,根本不足为奇,奇的是这石洞经过人工的雕凿,弧形的拱顶连洞框都光洁无比,连苔痕都没有,这表示是有人住的洞府。
马庭栋停了脚步。
凡是避世索居的多半是怪人,最忌人干扰,这点规矩他是知道的,事实上他没理由去干犯别人。
目光溜扫之下,两跟顿时发直。
一具尸体,横陈在洞口外八尺的草丛中,由穿章打扮和脸形,他一眼看出死者是天南三恶之中的大恶。
大恶何以横尸此地?
他得手的铁匣呢?
他是死于铁匣的争夺,还是……
大恶横死,铁匣无疑已经换了主人,此人该是谁?为了铁匣,大恶不惜杀害磕头兄弟,他之死该是应得的下场,先后因铁匣而死的已经有十几人之多,这场血劫仍将延续下去么?
马庭栋深深透了口气,抬头望着石洞,洞大但很深,上不到底。大恶陈尸洞口,这石洞便有了问题,大恶是如何致命的呢?心念之中,他举步上前,察看大恶的尸身,不见伤痕血迹,把尸体翻转,仔细检视,依然没发现任何伤痕,而大恶是用毒能手,死于毒的可能不成立,这可就令人莫测了?
进洞去查探一番!
他扬头举步……
就在他脚下刚刚跨出之际,一样黑忽忽的东西斜里飞来他本能地一闪,东西掉落身前,是一个核桃大的石头,从这投掷的力道来说,不能算是有袭击企图的暗器。
“什么人?”马庭栋沉喝出声。
没有反应。
他朝石头飞来的方位望去,只见赤壁脚有些冒出上面的怪石,高的超过八尺,藏人并不困难。
“何方朋友?”他再问了一声,由于对方投掷的石头似无恶意,所以他的口气很缓和。
这回有了反应,声音发自怪石丛中。
“修罗剑,你如果想死就进洞。”冷而锐的声音,似曾相识。
马庭栋心弦震颤了一下,听声音对方是好意示警。
“朋友是谁?”
“你应该听得出来!”
“你……朋友是……白衣追魂?”马庭栋已经从声音判断出来,心头下意识地一紧。
“嗯!不错。”
“阁下……”马庭栋挪步。
“你不要过来。”
“这……”马庭栋收回脚:“洞里是什么?”
“不要问,你赶快退到那边藏好。”
“……”马庭栋怔了怔。
“快,别让人发现。”
马庭栋狐疑地回过身,石洞另一侧的情况和这一边差不多,照样有山石可以藏身,白衣追魂这么说必有他的道理,于是他疾步过去,拣了块兽形的大山石藏身其后。
场面又是静止状态。
马庭栋心想:“不久前白衣追魂得到铁匣,故意让大恶代他担风险保管,现在事情显然已有了意料之外的变化,不知他将采取什么行动?照他的说法,石洞里定隐藏着可怕的人物……”
只要是铁匣出现的地方,就可以找到朱大小姐,这是白衣追魂说的。
现在,铁匣已在此地,只是易了主,白衣追魂也在现场,朱大小姐呢?她会现身么?
强烈的希望之火,在心头炽燃。
他在心里盘算,见到了朱大小姐该如何措辞?
如果她顺从师命,不跟自己来往,把这一段交往之情彻底否定,又将如何?他最怕想到这点,但又不能不想,因为现实是无法逃避的。
突地,心里升起了一个奇想,洞中人是否朱大小姐,甚或她们师徒?既然铁匣出现的地方就有她,显见她也志在铁匣血书,如果是这样,岂非与白衣追魂形成敌对?
白衣追魂的话可信么?
马庭栋想到了这一点,这诡异的人物从初见时起,没对自己表露过敌意,甚至还可以说相当友善,彼此素昧生平,照理不该有这种现象,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那副面具之后,隐藏着的是一副什么嘴脸?心念之中,他下意识地偷偷遥觑过去,什么也看不到,现场仍是一片死寂,大恶的尸体,使场面了添了一份恐怖的色彩。
一高一矮两条人影迅快地移来。
马庭栋心中一动。
人影奔近,可以看出矮的是个老者,高的是个壮顶中年,衣襟上分别绣着一颗金星,是天星门中香主级的弟子,两人在大恶尸身近旁停住,目光遍扫现场。
“吴老!”壮硕中年开了口:“就是这石洞?”
“不错!”
“你亲眼见这老毒物出洞断气?”
“戚老弟,难道老夫会说谎?”
“不,不,吴老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大恶浑身无伤,人是怎么死的?”中年人忙分辩。
“谜底在洞里。”姓吴的老者目注洞口。
“天知道洞里是人还是什么怪兽……”姓戚的中年挺了挺胸:“以大恶的阴残狠毒,竟然不明不白地送命,实在教人胆寒。”
“戚老弟,你不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么?”
“我不是怕,只是……”
“只是胆寒?”老者出言带讽:“记得你遇到棘手问题时,都是猛拍胸脯说不信邪,老弟,眼前这事儿可真的有些邪门。”
“……”中年人瞪起大眼。
“大恶如果不妄想成为天下第一高手,可能还可以多活上几年。”
“呃!说真的,吴老,铁匣血书真的能使人成为天下无敌的高手?”
“可能假不了!”
“怎么说?”
“老夫早在十几年前,就听人传说,崤山古墓有一批稀世之宝出土,其中最使江湖人垂涎的便是铁匣于,当年得到的是神剑江风……”
“就是那单剑毙七番僧的江风?”
“对,老弟还真有见闻。”
“怎会流落出来呢?”
“不知道,反正江风也失踪了。”
“谁知道铁匣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老弟,这假不了的,有人亲耳听到江风向他的至交好友马啸天谈这档事。”
“马啸天?就是北方武盟的上届盟主?”
“对!”
马庭栋心头一震,自己怎么从没听父亲提起过这件事?如果神剑江风是父亲的至友,该是自己的父执之辈,为什么父亲也没提过?迢迢路遥,自己也没法向父亲求证,既然有此一说,自己该不该插手?
“吴老……我想进洞一探。”
“老弟,你的胆气又来了?”
“不,我有一个判断。”
“什么判断?”
“您老不也听到文香主传的消息么,那个叫什么金童的黑小子,自认是天南三恶的传人,出手极狠,举手投足之间便毁了本门三名天星武士,我判断……”
“你判断什么?”
“天南三恶可以说是恶门毒户,师邪徒不正,毒虫窝里还能长出好东西,说不定大恶是毁在毒徒手里,大恶能残异姓手足,金童就不可以弑师么?何况天下第一高手诱惑的力量有多大?”
这一点马庭栋明白,金童决不是三恶的传人,不过以金童杀人时所表现的诡狠,他想得手铁匣并非全不可能,这得等待事实的发展。
“老弟判断的不无道理,不过……”
“不过什么?”
“老弟能对付得了那黑小子么?”
“可以一试。”
“如果判断错误呢?”
“江湖人无时无地不在玩命,冒险是家常便饭。”
“嗯!如果老弟成功……”
“在门主跟前当然是大功一件。”
“老弟真的要冒险一试?”
“唔!”一个字,很沉重,显示了他的决心。挺胸、昂头,一副豪雄之概。
“好,老夫作为应援。”
姓戚的中年拔剑横胸,一步一步朝洞口迫去。
马庭栋下意识地感到一阵紧张,预料这中年人一进洞,便会有不意的情况发生。
中年人已将到洞口。
老者也亮剑站到斜方向作出戒备之势。
空气在无形中呈现无比地紧张。
中年在洞口停住,观望了一阵,然后回头向老者点点头,表示他决心要进去了。
马庭栋目不转晴地望着。
中年人举步进洞。
角度的关系,马庭栋无法看到以下的情形。
没任何动静。
这种情况最令人心悬。
马庭栋暗忖:“即使洞里真是金童,这中年高手未必是他的价钱。”才这么想,突见中年倒退着出来,身形有些踉跄,手中剑是拖着的。
老者惊叫一声:“戚老弟,怎么啦?”
中年没吭声,一退、再退,忽然歪了下去。
“呀!”老者再次惊叫,弹步上前,俯身用手探了探,直起腰,老脸变得十分难看。
显然中年人已经没了气。
暗中的马庭栋为之心旌摇摇,洞里到底是什么,一个活跳跳的人,就这么无声无阒地送了命?
老者木然呆立着。
恐怖的气氛弥漫开来,给人心里加上一层无形的压力,江湖人的命有时的确不值钱。
一大撮人影,通过马鞍形地带遥遥奔来,为数不下十余人之多。
姓吴的老者立即弹身奔迎过去。
看情形,来的是天星门的人无疑,如此劳师动众,当然对铁匣血书是志在必得。
老者迎上来人,一阵比手画脚,像是在叙述刚刚发生的情祝,然后全数朝这边奔来。
人影迅快移近,为首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黑衫,襟上绣的是三颗金星,看来地位相当不低,姓吴的老者差一步相随,其余的尽是劲装大汉,襟上绣的是白色小星。
到了现场,劲装武士刷地散开,对洞口呈半月形包围,熟练的动作,显示是训练有素的武士。
年轻人与姓吴的老者差一肩并立。
“吴管事,你有没有检查过戚管家的遗体?”年轻人发了话,年纪不大,但语调相当威严。
“这……还没有!”
“快检查!”
“遵命!”
姓吴的老者立即上前翻动中年人的尸体,久久,直起身回到年轻人身侧。
“禀总管,全身不见伤痕!”
马庭栋心中一动,这年轻人这种年纪便当了堂堂天星门的总管,谅来定有过人之能。
“古怪,何以致死?”年轻人皱起眉头。
“大恶的情况也是一样。”老者恭谨回答。
“致死必然有因!”年轻人沉吟着:“会不会是中毒?”
“没有中毒的征候,而且大恶是毒道高手,情况相同,就不可能是中毒。”
双方沉默下来,显然这年轻的总管一时之间也无计可施,只呆呆地望着洞口。
片刻之后,年轻人突然示意老者,在耳边低语了上一陈,老者连连点头,话完,老者疾奔离去。
马庭栋心想,对方是想到了什么点子,这场剧倒是愈演愈热闹。
场面又静止下来。
整整一刻时间光景,老者去而复返,多了个黄葛布衫的老人,这黄衫老人很有些岸然道貌之忱,一部花白长髯飘拂胸前,年纪当在古稀左近。
“范老,要劳动你大驾!”年轻人皮笑肉不笑。
“唔!”黄衫老人神色很不正常。
“吴总管想来已经把情况奉明?”
“余总管的意思……”
原来这年轻的总管姓余。
“以范老的能耐,当能解决这问题。”
“要老夫赔上老命?”
“范老言重了!”
马庭栋大为困惑,听口气这姓范的老者并非天星门中人,他是什么身份?
“范老,就凭您‘太极老人’这块金字招牌,这区区小事能难得倒么?”吴管事插了口。
“名号也能降妖伏魔?”黄衫老人显然很激动。
感到震憾的是马庭栋,据传闻,太极老人一身功力出神入化,做人一丝不苟,甚得同道钦崇,他是怎么牵扯上夺宝行动的?
“范老!”姓余的总管脸色阴了阴:“这档事是非偏劳不可,机缘凑巧啊!”
“老夫一生行事光明正大,绝不……”
“范老,别忘了您的老伴在期盼着跟您共享天年。”姓余的总管切断了太极老人的话头。
“你们这种手段太卑鄙了!”太极老人须眉俱张,老眼神迸出栗人的精芒。
“哈哈!范老,你功力通玄,杂学海深,进出一个石洞,轻而易举。”
“人非万能,天理却是洞凿机征的,余军,你们这种做法,必干天怒!”
“范老,天怒不可期,人怒却是眼前的,这档事从头到尾,非由您完成不可,如果范老不肯合作,恐怕……难以和尊夫人相见了!”
“难道你们敢杀山妻?”太极老人目眦欲裂,全身籁籁发起抖来。
马庭栋的热血沸腾起来,他已了然天星门以太极老人的老妻作为人质,胁迫老人替他们卖命,这种行为,真的是天理难容。